煉金正太傳說 作者︰全部成為F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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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okasd 2011-8-16 19:05: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8 63893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3
第一卷 靈魂石 第七十一章 分
    痛苦之王的爪子猛然膨脹了兩倍,足足有四棟房舍大小,筋骨糾結的五指好似殿宇的拱柱,肌理呈現出黑暗華麗的紋飾,指甲光潔尖銳,揮向雙翼鳥人的時候,似乎要將天宇給割裂。

  一聲巨雷,狂風被這迅猛一爪追上,白霜與飛灰構成的帷幔上劃出五道弧形的天光,所有人都听見了隨之而來的空爆聲,然後就是五道高崖般的巨大真空刃撲面而來。

  這並不是針對人類的攻擊,痛苦之王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那些蒼蠅般在自己眼前飛來飛去的鳥人們。可是僅僅憤怒下隨意的一爪,產生的力量連鎖都足以讓人們膽寒。

  來不及驚叫,修利文等人拔腳就逃,真空刃落在他們的身後,卻沒有消失,如同冰面上失事打滑的馬車,追在身後,挑起巨大煙塵,割開一條深深的裂縫。

  修利文一行邊跑邊回頭,還沒來得及跑上幾步,就各自朝一旁躍開。

  煙瘴從身邊被劈開,隨之而來是四下濺射的飛沙走石,屈琪重劍一橫,就將劈頭蓋臉打向修利文的沙石全都擋下。

  一行人被深深的溝壑分成了兩邊,修利文對面是艾莉、碧達夏雪和兩位法師。

  男孩盯著深達十公尺的裂痕有些怔然,眸子倏然變得清冷。

  他想起那三塊流光溢彩的石頭。

  “靈魂石是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

  “我們回去。”修利文的命令有些不近人情。

  眾人將目光投向戰場的中心,翼人在痛苦之王的凶猛進攻中已經呈現出明顯的敗像。它們雖然仍舊勇猛,可是力有不逮,一道又一道的金光僅能擦破痛苦之王的皮膚。痛苦之王的身軀雖然龐大,但是速度絲毫不顯得遲緩,翼人看似靈活,但是每每只能躲開致命的直擊,即便如此,不斷積累的擦傷仍舊讓它們羽毛凋落,金色的血液如同細雨般灑落。

  氣浪和沖擊波一股緊接一股,如同無頭蒼蠅般掃蕩著大地和天空,哪怕是擦身而過,也足以造成法力級戰士的死傷。

  這已經不是人類可以輕易涉足的戰場,這種慘烈浩大的光景,想必也只有百年前的末日之戰能夠企及,只是敵人已經由恐懼之王換成了痛苦之王。末日之戰死傷了無數的傳奇者和大師,也未能狙殺恐懼之王。現在他們有什麼?幾個油盡燈枯的法力級戰士?

  沉重和無力將諸人的腳黏在地上。

  “暫時撤退吧,把痛苦之王降臨的消息傳達給王都,在增援到來前做好煉獄城的防御工作。”帕德菲斯說,“現在過去又能做什麼呢?就算有我們的幫助,就算痛苦之王無法完全通過那道空間裂縫,那三只翼人也不可能獲勝。”

  “它們究竟是什麼家伙?痛苦之王根本不屑理會我們。”蒂姆沉聲道。

  “應該是來自天界的家伙。”修利文面無表情地說,綜合自己所了解的資料,那名忽然橫插一腳的戰士理所應當就是疤臉曾經的同伴。

  想起疤臉,修利文不由得心中一疼。

  接應那三個來自天界的翼人,這難道就是他們的真正目的?。如果不是那名雙斧戰士的幫助,它們根本就不可能通過被痛苦之王佔據的空間裂縫。它們深入煉獄,目的就是為了那三顆靈魂石?

  無論如何,那三顆石頭恐怕就是這一次行動最關鍵的物事,他們在先知之眼的引導下來到這里,不畏艱險,即便失去了那麼多同伴,也沒有退縮。現在已經到了尾聲,難道就這麼窩囊地,什麼都不做地退去嗎?

  “那個戰士幫助它們打開了人間的入口,我看見它們手中拿著三顆奇怪的石頭,那或許才是痛苦之王之所以獵殺它們的真正原因。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我認為不能讓痛苦之王拿回,也不能讓那些天界的家伙帶走。”修利文走到賽巴斯安娜身邊,平靜地說︰“我要去拿那三塊石頭,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你們害怕的話就快滾吧,趁我失去力量的現在。但是,如果我能活下來,你們就祈禱今後千萬別被我見到,否則一定會殺了你們!”

  男孩的背影和狠話有些慘然,有些可笑,當他的敵人舉世無雙時,當跟隨他就意味著死亡時,還有多少人會選擇留在他身邊呢?

  修利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不能責怪任何人,真的不能。身份、地位和感情都不是讓人慨然赴死的理由,身為一個領導者,若無法給予保證,又如何讓臣下心甘情願地付出?尤其是在明知不可為卻要為之的時候。

  冒著九死一生去拿三顆石頭?真是笑話!這麼做對于自己有什麼好處呢?這不過是個任性孩子的一面之詞,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那三顆石頭的重要性,再說一旦將石頭拿在手中,就必須同時面對兩個非常識力量的威脅。好不容易跑了出來,理當先戰略撤退再從長計議。

  男孩咬著下唇,他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的,既然如此,就算被踫的頭破血流,也要走到終點。

  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沒關系……

  高大身軀的陰影籠罩了他的頭頂,他抬起頭,只看見偽女野蠻人機械憨厚的笑。

  修利文也笑。

  “安娜,變成我的鎧甲!”他張開雙臂,用胸膛迎接狂風以及夾雜其中的飛沙走石,“以這副丑陋弱小的姿態死去,是對貴族最大的屈辱。”

  賽巴斯安娜走上前擁抱小伯爵,它一族所選定的主人,身軀在眾目睽睽中融化,從男孩的頭頂澆灌下來。修利文如同被包裹在一只巨蛋中,蛋殼蠕動拉伸,勾勒出人形,金屬光澤的蛋清不斷從頭頂淌下,漸漸凝聚成一副密合的騎士重甲。

  身高兩百公分的黑騎士拄劍而立,肩甲高聳,瓖嵌在左手手甲上的方形長盾鐫刻著蛇發女妖的頭顱。黑色披風隨風揚起,籠罩在面罩下的眼部炯炯發光。

  他沒有回頭,只是平靜地問︰“誰來?”

  沙啞的聲音似乎刮在諸人的心頭上,一個貴為伯爵的十三歲孩子,面對煉獄最強大的王者,毫無懼色地詢問曾經一起共患難的伙伴︰

  誰來!

  碧達夏雪飛過來,坐上他的肩頭。

  “真有趣。”大劍重重跺在地上,女人低沉地笑起來,帶上一絲瘋狂,“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守護您是我的職責,如果您選擇死去,那就讓卑下在你之前倒下。”

  艾莉默默轉身,沿著裂縫的邊緣,朝戰場走去。蒂姆拉住了她︰“你瘋了?你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幫上忙。”

  “他是我的主人,他要我去,我就去。”艾莉說著,掙脫了法師學徒的手。

  “瘋了,一群瘋子!”帕德菲斯苦笑著搖頭。

  兩名法師看著黑騎士帶著他的僕下漸行漸遠,心中空蕩蕩的,很不是滋味。捫心自問,自己做錯了嗎?當然沒有,他們清楚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也不是臨陣退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魯莽,是孩子的任性。

  局勢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留下有用之軀在事後徐徐圖之方才是正道。

  “那個靈魂石……”蒂姆說︰“真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嗎?”

  “走吧,孩子。”帕德菲斯沒有回答,只是當先走上了和黑騎士相反的道路。

  “不,老師……”

  “你也要去嗎?”老法師回過頭,臉上不帶半點表情。

  “我只是在想……城主大人已經帶領我們走了那麼遠,為什麼不信任他到最後呢?”蒂姆抓住法杖的手不安地張開捏合,“況且,若痛苦之王完全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人類就算一起上也沒有任何希望,不是嗎?能阻止它的,或許就只有我們,就像城主大人說的那樣,現在是唯一的機會。”

  “我說過的,時間就是機會,若你死在這里,還談什麼人類的未來?”

  “是啊……不過,如果我現在不去,結果日後只能眼睜睜看著人類毫無機會地滅亡的話,我會後悔今天的選擇。”蒂姆朝老師深深鞠躬,“抱歉,老師。”

  帕德菲斯轉過身,看著自己心愛的弟子越跑越遠,然後融入了那滴黑色水珠,仍舊沒有任何動作和表示。

  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然後抬起頭來,沉重的陰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減著,仿佛隨時都會破開厚重的烏雲。

  過了一陣,他的身後,飛舞的煙塵中隱約浮現人影,一個、兩個、三個……陸續地出現了一大片,策馬奔馳的騎士們結成三角陣,以極具侵略性的肅整軍容刺破塵煙的帷幔。地面的震動變得規律起來,夾雜在戰場中心傳來的一次次沉重的震蕩中,是伴奏般無數密集的鼓點。異常鮮明的黑色鎧甲,馬匹的披甲也是黑色的,繡有盾牌十字劍的旗幟在勁風中甩動,正是人類最精銳的部隊之一煉獄騎士團。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3
第一卷 靈魂石 第七十二章 奪
    “等等我!”蒂姆在後邊大叫,一邊提起法師袍的邊角。這些長袍能讓人充滿神秘感,而且限制住的步幅,讓人走路的姿勢被迫變得優雅從容,但在必須大步飛奔的時候就格外令人著惱。

  不過這種裝束作為法師的習俗已經有了千百年的歷史,法師協會也不打算改變這種習慣,它將法師和其他人區分開來,由此帶來的榮譽感和向心力在協會看來是必須的。作為最強大的傷害輸出單位,法師總是在部隊中享受著最為優渥安全的待遇,又有多少機會倉惶逃命呢?

  若是情態已經壞到法師也必須用雙腳奔逃的地步,那麼他們逃不逃都是無所謂了,在那種情況下,無論法師的地位如何崇高,也必須參與殿後的死戰,依*他們強大的法力牽制追兵,讓更多的士兵們先走。否則就會被視為逃兵,必須接受事後的軍事審判和制裁。

  人類的數量在末日之戰後已經降低到岌岌可危的地步,稀少卻強大的法師有責任給人類留下更多的繁衍火種。

  同樣的,雖然女性和男性在戰場上所發揮的作用是相當的,但具備生育能力的女性是人口中最為重要的資源,王國並不鼓勵女戰士參與第一線的戰爭。在繁衍種族成為最緊迫的事情時,身份、地位和力量再不足以成為最關鍵性的籌碼。

  不過,就算是鼓勵生育,人類的總人口仍舊在五百萬上下徘徊,沖殺最前線的男性大量傷亡,導致男性和女性的比例已經降至一比十的低點,在這種情況下,大批女戰士脫穎而出也是不得不如此的悲哀。

  根據法師協會的普查,近十年擁有晉升法師資格的富法者,有三分之二是女性,並且這個比例還在不斷攀升,造成如此境況的原因是復雜的,例如男性法師的大量犧牲,新生子呈現出男女數量和素質的不均衡性,傾向女性的保護主義,以及女性本身在困境中日益爆發的魔性般的法術親和力等等,但可以預想若無法找到相關的應對策略,不出五十年,法師很可能成為女性的專屬職業。

  不過,這都是法師協會需要憂心的事情,蒂姆抱怨的只是法師袍的拘束。

  “你不和帕德菲斯大人一起嗎?”艾莉有些訝異。

  “老師已經盡力了,請不要責怪他。我來這里是得到他許可的。”蒂姆喘息待定,淳樸的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其實艾莉你也一樣,你身上也沒有法力了吧,而且也沒有武器。”

  “你的意思是,我會拖大家的後腿?”艾莉的話听起來有些刺耳,但她本人並沒有這樣的意思,只是說起話來太過直接而已。

  蒂姆和她在同一個隊伍合作許久,自然明了這一點,因此並沒有感到特別尷尬。

  “我的意思就是這樣。”他明確地說︰“我好歹還能發射幾個蛛網術。”

  艾莉偏著頭對他揶揄地笑。

  “等你射完了,我可以救你一命,我的腿可比你快。”

  說罷,她將目光移向自己的主人——已經化身為黑騎士的蛇發者。

  “就是如此。”沙啞的聲音回答道,“而且也並不是沒有武器。”

  修利文將手掌伸到她的面前,掌心一陣蠕動,劍柄緩緩升了起來,護手處的紋章同樣是蛇發女妖的頭顱,蛇發纏繞著劍柄,形成一圈圈的防滑紋。

  蒂姆和艾莉都有些驚愕。

  “拔出來。”他說。

  于是艾莉伸手握住劍柄,將它抽了出來,冰涼的觸感似乎有靈性地在她的掌心跳動。

  “這是賽巴斯安娜身體的一部分,我的劍術老師說過,對于一個真正的戰士來說,技巧比技能更為重要,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是的,主人,我不會讓您失望!”艾莉深吸一口氣,又徐徐吐出來,胸部一漲一收,沉重的呼吸聲讓人感受到她體內膨脹的力量,只要有一把劍在手,她便再不是那副萎靡可憐的弱女子。

  隨意甩出劍花,發出凌厲的破風聲,她的眸子里倒映著沉靜的魔性。

  “我的法力已經恢復了一些,雖然還無法發出風斬劍,但要對付區區法力級的戰士還不在話下。”

  “怎麼可能!”蒂姆大吃一驚,這種恢復速度實在太過驚人。

  “如果你總是沖在第一線,也能領悟到這種特殊的調息方法。”屈琪插口道︰“因為法力恢復得越慢,就越危險,危險總能讓你體會到一些特殊的東西。”

  一行人頂著狂飆的氣浪,小心翼翼地接近非人者的戰場,力量的余波從頭頂和四周刮過,令人心神緊繃。修利文抬頭望向天空,他的心情十分復雜,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死,可是命運的莫測讓他感到迷惘,回溯著造成現在這般境況的種種選擇,他只感到有一只無形的巨手隨意撥弄著所有的人。大概就連號稱能夠預見過去未來的盲眼修女先知也無法離開棋盤吧,自己擁有先知之眼,不也是落到這個淒慘的地步嗎?

  想一想吧,如果自己不答應碧達夏雪出來冒險,如果自己在旅程中選擇了退卻——有好幾次機會,可是都被自己斷然拒絕了……不對,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如果能抽身就走,那麼早就離開了,不是嗎?自己無法拒絕碧達夏雪,也不能在那種時候停下腳步,那些構成“修利文”這個人物的部件——人格、經驗、知識、思考、情感和責任就像藤蔓般將“本我”這個存在緊緊捆縛,所有的抉擇從開始就已經注定。那些似是而非的選擇,實則是一種不得不為的必然,就算時光倒退,重新選擇,在相同的條件和本我下,自己還是會步上這條布滿荊棘的道路。

  即便知道自己會遍體鱗傷。

  這就是成為蛇發者的代價,除非放棄或改變構成“本我”的部件,然而,那樣做的話,我還是“修利文”嗎?我還是“蛇發者”嗎?我還是我嗎?

  不是,修利文對自己說,現在不得不站在這里面對死亡的,才是真正的修利文!所謂的“成長”,是相對“過去”而說的,過去就是命運,就是現實,一旦發生改變,那麼改變後的我就不在是我了,而另一個新的生命,或許長得惟妙惟肖,但卻是另一個靈魂。

  男孩慘然笑起來,他真的不討厭自己,不討厭將他教育成這樣的母親,不討厭聚集在身邊的人,他們追隨的不是別人,而是“修利文”,所以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痛苦之王聚力發出嚎叫,聲波擠壓著空氣,周邊的景致都扭曲起來,讓沖擊波變得清晰可見,形成一個以口部為頂點的圓錐,不斷向傾斜四十五度的高空擴散。三只天界生命的飛翔軌跡被捕捉,根本來不及逃竄,好似被無形的繩索困住了雙翼,霎時間僵直,搖搖晃晃就要從天空墜落。

  修利文睜開魔眼,魔眼的世界一片黑暗。

  動啊,快動起來!我以蛇發者的名義命令你!如果你還活著,就給我睜開眼楮!男孩的心中吶喊,翻涌的氣血猛然從體內直沖到腦部,搗得他腦袋嗡嗡作響,黑暗裂開一道口子,就像旭日升起前地平線的光。

  痛苦之王的左爪抓起一團凍氣朝搖搖欲墜的天界生命執去,三只天界生命在千鈞一發之際振翅,向下俯沖,緊貼著地表掠過,密集的凍氣彈追在它們身後,將大地炸成蜂窩狀,坑底結起的冷霜散發出凍氣迅即連成一片。

  大地瞬間披上了一層潔白的綢緞。

  天界生物從身前二十公尺外掠過,頃刻間,四下彌散的凍氣在眾人臉上結出白霜,面皮一陣麻木,好一陣無法感覺到五官的存在。修利文猛然跳了起來,覆蓋著黑甲的雙手瞬間伸長,抓住了最後方那只天界生物的腳踝。

  強大的力量拽著他向前滑行,他的腳踩進大地里,犁出兩道長達十公尺的溝壑。

  翼人反應過來,回過頭,視線和黑騎士對上,身形立刻一僵。

  修利文魔眼的那道地平線之光越來越寬,就像有一個巨人撐開天和地的界限,黑暗迅速向後退卻,景致從前方以相同的速度涌入視野。修利文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好似插上了有力的雙翼,筆直沖出無盡深淵的只有一線的頂端,眼前大放光明,一片遼闊,那只天界生命的面孔近在咫尺,渺小而脆弱,它那好似覆蓋著一張面具的臉上消失了最後一絲柔和的輪廓,雖然仍舊面無表情,但卻變成了一種恐懼式的面無表情。

  在急速追上來的碧達夏雪等人眼中,那只威猛無匹,不是人力可敵的天界生物迅速縮小,就像從成熟的巨鳥變回剛出殼的雛鳥,眨眼間成了一尊手掌大小的石像,和身上那顆流光溢彩的石頭一起掉落在黑騎士的面前。

  施展出如此詭異一擊的黑騎士全身無力,頹然跪倒在地上,他顫顫巍巍地拾起那顆石頭,天空頓時籠罩來一片陰影。

  “小家伙,把靈魂石交出來!”痛苦之王的聲音和悶雷一起炸響。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4
第一卷 靈魂石 第七十三章 甦醒
    山峰一般的爪子當頭落下,黑騎士的鎧甲吞下靈魂石,所有接觸地面的甲面都長出一叢叢絨毛狀的節肢,他就這麼保持著撲跪在地上的姿勢,詭異地朝右側移動。從肩甲彈射出長長的鋼索,扎進五十公尺外的地面上,猛地一拉,千鈞一發之際從指縫間滑了出去。

  雖然修利文在超限使用魔眼後,已經連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了,但是黑騎士並不是一個人,賽巴斯安娜控制著節肢和鋼索,動作緊湊,毫不遲疑,就像一條真正的大蛇,貼著地面機動回游。速度比起天界生物慢上一些,但是移動軌跡卻難以琢磨。

  痛苦之王彎下腰,如同頑童撲捉蟋蟀,巨大的手掌拍打在大地上,砰砰作響,地面就像一張抖動的軟毯,��起,擴散,伏下,一波緊接一波,凍氣凝固了土塊,又被抖成碎沙,禁受不住這般劇烈的拉扯,龜裂從四面八方延展開來。

  大地的斷裂和凍氣的擴散讓屈琪等人無法及時作出救援,她們要站穩腳步,躲開裂縫,抵御寒氣就已經耗費了大半的心力。而且,她們的力量太過弱小,攻擊痛苦之王也只會被對方無視,屈琪的重力術施加在那只手掌上,就像棉線一樣毫不費力地被扯斷。只有碧達夏雪離地一尺漂浮著,開始念誦一段冗長的咒文。艾莉、屈琪和蒂姆三人緊緊守在她身邊,努力揮掃手中的武器,或用身體做盾牌,擋下所有擊向她的飛沙走石,營造一個安穩的施法空間。

  天界生物振動雙翼在天空盤旋徘徊,似乎在猶豫是否取回那顆被奪走的靈魂石。當它們最終下定決心,朝黑騎士相反的方向飛去,痛苦之王立刻舍棄黑騎士,雙手夾帶起寒氣白霜的龍卷攔下它們。

  黑騎士見機立刻中止回避機動,沿著直線亡命奔逃,他的四肢著地,手甲和腿甲融化變形,如同一只豹子,每一躍就飛出十余公尺。

  修利文努力撐起眼皮,視野一片模糊,好似蒙上一層紗,疲倦和痛苦讓他覺得只要自己一闔眼,就再也醒不來,手和腳都已經沒有知覺,只是如牽線木偶般,任由化身鎧甲的賽巴斯安娜帶動。激戰聲迅即從耳邊遠去,似乎所有的聲音都被風扯到身後,前方一片空曠,卻詭異地靜。大約是三息,他感受到大地上傳來密集的鼓點,似乎有一大群馬匹朝自己馳來,他勉力去看,可是汗水滑落眼楮,讓他看不清那飄揚在風中的旗幟。

  有人大呼︰“全體射擊!”

  于是斑斕的法力之光冉冉升起,緩慢,繁密,就像夏夜的灌木叢里,驀地騰起成片的螢火蟲。

  窒息的壓力從身後追上來,修利文感受到包裹自己燒焦肉體的溫暖金屬面兀地顫抖起來,這種規律其急速的震動讓男孩感到肉體上的舒適,但是靈魂的感受卻截然相反,充滿不安,並不是感情上的害怕,而是一種源自生命對死亡和毀滅的抗拒。

  當那股壓力轉瞬間沖過他的身體,空氣立刻凝固起來,黑騎士就像一頭撞進了泥潭里,無奈地任由渾濁和稠滯拉扯自己的身體。他猛然發覺鎧甲的顫抖是因為和這片無形泥潭產生了某種共鳴,緊湊細密的振動讓金屬如同熒粉般,亮起火紅,一片又一片地崩潰剝落。

  液體金屬體無法承受如此細密的高速震蕩正在崩潰——修利文的心靈接受到賽巴斯安娜傳來的信息,每前進一步,它就變得更加虛弱,然而這個反復傳達的信息卻充滿了平靜,就像述說著其他人的事情。男孩雙眼一酸,千言萬語梗在咽喉,擠壓著燒壞的聲帶,讓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鎧甲的背部鼓起兩個燒得火紅的圓筒,霎那間爆開,無數的火花般的金屬屑向後噴發,黑騎士的身軀迅速變得瘦小,就像斷線的風箏,頃刻間沖出泥潭。法力之光在頭頂上方和他交錯而過,如同一片水花潑在痛苦之王的身上。

  緊接著,一道綠色的射線穿透了痛苦之王擋在面龐前的手心,無數的金光如同箭雨落在它的後腦和背脊上。

  大地上發出兩個的吼聲,一個充滿了怒氣,好似悶雷般轟轟作響,另一個則純粹的痛,好似嗓子和心髒都撕裂開來。

  黑騎士跪在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額頭,嘶聲裂肺的喊,那身黝黑華麗的鎧甲化成細沙般的屑末,順著風向後飄散,眨眼間只剩下一個焦黑扭曲的身體。

  流轉著七彩之光的石頭,伴隨沿著孩子臉廓滑落的淚珠,靜靜地墜落在地上。

  騎士們轉瞬間來到全身燒焦,形如怪物的男孩的跟前,但是沒有停下,沒有任何猶豫地越過他的身邊,發出英勇的呼號沖向痛苦之王。他們馬術精湛,經驗豐富,訓練有素,就算無數的裂縫擋在跟前,也能輕易避開或從上方越過,隊伍松散,但並不凌亂。

  一馬當先的是一名女性騎士,血色騎士重甲襯托得她的身軀遠比男人更加擁有一種令人心悸的爆炸力,馬匹也是比其他人的更加雄壯高大,一襲鮮明色的血色披風,長角的頭盔下,是一雙充滿殺意的野性眸子,雙手持著一把寬大得超乎尋常的重劍,似乎一擊就能將屋舍斬成兩斷。

  只有一名騎士扈從牽馬停在他的身邊,她的長發在頭盔的後腦披落,呈現出極具光澤的暗紅色。馬打著響鼻,環繞丑陋猙獰的男孩盤了一圈。

  “你是誰?”

  男孩沒有理會,伸手要拾起靈魂石,鞭子打著呼哨狠狠落在他的手背上,可是燒結的肌肉既沒有痛楚,也沒有觸感,只是他的手指已經無力,靈魂石立刻落了下去。男孩愣了愣,視若罔聞地又去拾,鞭子第二次卷來,緊緊纏住他的手臂。

  男孩扭過那筋肉焦結的丑陋面孔望向她,畢翠思的眼眸猛的一縮。那唯一睜開的右眼好似有一把利劍,狠狠刺在她的心坎上,讓她的心髒一陣酸痛。她看得分明,這種眼神中散發出的高傲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不,甚至是當今赫赫有名的貴族里,也沒有多少個有這般氣勢的人。

  這種高傲,毋寧說是一種殘忍,就像蛇在蛻皮時,會用尖銳的石頭狠狠地刮自己的身體。

  她一瞬間醒悟了當前這個孩子的身份,連忙翻身從馬匹滾下來,毫不嫌棄地執起他那骯髒丑陋的右手,親吻他的手指。

  “請恕我之前的失禮,尊貴的蛇發者,我是斯芬克斯家的長女畢翠思‧斯芬克斯。”

  “蒼風的斯芬克斯嗎?你是基麗的扈從吧。”男孩勾起少女的下巴,少女絲毫不敢動彈,任由他打量,沉吟了一陣,他道︰“好吧,對你的失禮,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得欠我一個人情。”

  人情?畢翠思愣了愣,她並不明白,但迅即低下頭來。

  “如您所願,尊貴的大人。”

  修利文拾起靈魂石,在畢翠思的攙扶下騎上軍馬,他的目光落在拼力反擊的天界生物身上,喃喃自語︰“還有兩顆。”

  在血色騎士的帶領下,數百鐵騎繞著痛苦之王奔馳,箭袋中的弓箭在頃刻之間全都發射出去,然後發出一波又一波的技能氣勁。箭雨叮在痛苦之王的肌膚上,像是無數的毛刺,雖然入口不深,但還是給痛苦之王造成一陣麻癢的不適。相較之下,沒有實體的氣勁所造成的破壞力反而不如,就算附帶有火焰、灼燒、冰凍、毒素之類的附加特性,但面對痛苦之王的強大抗性,根本就和撓癢癢沒太大的區別。

  真正給予痛苦之王傷痛的是碧達夏雪的解離術,以及天界生物的金光之箭。碧達夏雪在一擊後,又沒了聲息,她緊緊盯著西北方。

  “怎麼了?公主殿下。”蒂姆疑惑問道。

  “那個家伙……”碧達夏雪微不可覺地蹙了蹙眉。

  “我的追隨者,睜開你的眼楮!”痛苦之王低吼著,輕輕拂落肌膚上的箭矢。

  西北方,一股不弱于那兩只天界生物的氣勢風卷殘雲地朝諸人撲來,騎士們的攻擊停滯了一瞬。

  一個男人搖搖晃晃站起來,身上的沙石漱漱落下,他咳嗽兩聲,顯得沒什麼中氣,卻像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一般清晰。

  “真他妹妹的,好不容易才挺過來。”他環顧戰場,隔著遙遠的距離,陰冷的目光穿透了與其對視者的心髒,“現在是什麼情況?一大群人來趕場嗎?我最討厭人多的地方了,就算全都是女人也一樣。”

  “是,是哈里森……”蒂姆吞著口水道。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4
第一卷 靈魂石 第七十四章 屠戮者
    “把那小鬼身上的靈魂石拿回來。”痛苦之王張開口,冰寒的龍卷一股腦沖出來,甩動身軀朝地面蟻群般的軍隊鞭撻。冷霧在人群中蜿蜒,迅速將荒涼的大地變成冰原。被直接噴中的騎士立刻慘呼起來,鎧甲結起白霜,又冷又脆,還和肌膚粘在一起。稍微一動就會碎裂,整個人就沒了人形,粉紅色的肌肉和肌理裸露在刺骨的冰寒中,又迅速結成冰塊。更淒慘的是馬匹,既沒有法力,披甲的質地也不如人類,就算是被冰寒巨龍的尾巴掃中,或是一時不慎踏入堅厚的冰層,也會立刻折骨而跌。

  隊形被打亂,到處都是墮地的馬匹和騎士,哀嚎和求救聲此起彼伏,不少人抓著自己碎裂的凍肌想要填回身上,其形狀讓人慘不忍睹。

  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被這迅猛的一擊打倒了,只要不是被直接命中,能夠及時開啟法力護罩,就會化作在白色的冷霧中閃爍的微光,迅速遠離這片地獄。

  “散開!散開!還能動的跟上來,重組隊形!”血紅騎士厲聲高呼,絲毫不理會地上那些高抬起,似乎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手臂,直接縱馬而過。避開傷員、冰層和裂縫,退到距離三百公尺的外圍。

  她牽馬回頭,環顧了一眼,已經聚集在身邊的有大約五十匹左右,正各自尋找頭領重歸隊伍,還有更多的騎士正源源不絕地躍出冷霧。根據記憶和經驗,那個雄渾無比的怪物只消一擊就奪走近百人的生命,幾乎是這支機動隊的三分之一,真是令人心膽巨寒。

  那是什麼怪物?血紅騎士基麗咬牙切齒,她忽然警醒地朝之前路經的地方投去視線,之前情態危機,顧不得那個看似蛇發者的扭曲人形,現在想來不知道他怎樣了。

  “畢翠思!”她呼喊著扈從的名字,剛才專注于戰斗,一直沒有發現她究竟落到了何處,別是死在那一擊下就好了,不過清點人頭的時候也沒見到這個女孩。死傷者的慘狀讓身經百戰的基麗也有些不寒而栗,平時也見過類似的死傷者,但都是一個兩個,現在一下子出現如此大規模的,視覺上的震撼不可同日而語。

  “這兒!基麗大人!”回應不是如她所想來自于身後不遠處,或是冷霧中,基麗朝左首望去,不由得怒火中燒,這個家伙到底跑到哪兒去了?那個方向根本就不是戰場。不過,責罵剛要入口,立刻吞回了肚子里,她眼尖看到馬匹上起伏的是兩個身影,坐在畢翠思懷中正是那個丑陋焦黑的孩子。

  痛苦之王的吼聲回蕩在耳邊,那個小鬼指的是他?基麗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個不成人形的嬌小軀體,這真的是那個清秀嬌蠻,身份尊貴的蛇發者,與她有染,被她當作弟弟更甚情人般珍視的孩子?

  她正要拍馬迎上,忽然間全身發毛,似乎有一台巨大的斬首閘刀從頭頂落下。危機感來得如此迅疾猛烈,基麗想也不想,立刻滾落馬匹,朝一旁滾去。兩道巨大的氣勁從天而降,將全副武裝的高頭大馬切成四塊,血肉朝四下甩開,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X形裂縫。

  冷酷的劍士落在溝痕交錯的中心,腳尖輕點在一塊拳頭大的碎石上,輕盈的身軀似乎隨時能夠乘風而翔。

  雙劍一正一反持在手中,護住前胸和背心,明亮的劍身如一汪清泉,倒映著女扈從驚駭的目光,以及蛇發者猙獰的面容。

  除了基麗和直接目視者,幾乎沒人感應到他的到來,雖然之前散發出巨大的氣勢,但是之後慘烈的際遇,和墮落劍士自然精湛的斂息,讓他們幾乎忘卻了敵人並不止一個的事實。

  “交出靈魂石,給你一個痛快!”哈里森刀削的薄唇吐出自信的威脅,但被蛇發者陰冷的目光盯著,並不讓他覺得可以予取予奪——那只可怕的左眼還沒睜開。

  血紅騎士兀地有一肚子怒火在胃中翻滾。

  “別忽視我!”她一躍而起,形如猛虎,超巨型的重劍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切裂空氣,朝墮落劍士當頭落下。還未及人,渾厚的風壓已經擠開劍士腳下的石塊,地面好似瞬間矮了數指。

  輕盈的寒光跳躍起來,和巨大的劍影交錯,發出鏘然兩聲。巨劍偏了偏,目標的身影幻象般,眨眼間消失在空氣中,巨劍頓時停在距離地面一尺的半空。

  基麗的瞳孔忽的一縮,雙劍劍士如蜻蜓點水,單腳踮在手中巨劍的劍鋒上。

  她幾乎感覺不到多出來的重量,男人就好似一張紙,一片空氣,虛幻輕盈地不切實。

  “防御!”修利文沙啞的聲音傳入女人耳朵的時候,她也同時直覺到似乎要貫穿心髒的尖冷,左胸的要害處騰起一陣雞皮。

  劍士的身形剎那從視野中消失,女騎士抽身飛退,回擋胸前的巨劍傳來密密麻麻的撞擊,每一份的角度各不相同,力量也都不算很強,可是聚集起來,立刻讓她失去平衡,雙腳離地,身體如同斷線風箏般砸在地上,向後滑出幾公尺遠。

  她硬是翻過身體,要爬起來,可是眼前只有扈從驚駭欲絕的面容,以及男孩凝固的目光。

  勁風從腦後襲來。完了!基麗心頭閃過一絲絕望。但是那股勢在彼得的穿刺感忽然間又消失無蹤,轉眼間,無數氣勁鋪天蓋地地攪翻著女騎士身邊的泥土。

  她回頭。原來是騎士們及時反應過來,朝著在天空中優美旋轉的身姿揮出技能。沒錯,這家伙是夠強的,但是我們人多!基麗回顧冷霧,歸隊的人漸漸稀少,也罷,結集在此處的兩百余人應該可以干掉這個家伙。

  “小心!那家伙是大師!”修利文的警告還未落下,在空中旋轉翻滾身體的墮落劍士已經落在地上,又是幾個後翻騰閃過追尾的氣勁。身形一晃便化身殘影,真身踏在騎士們的肩膀上一路行去,飛舞的雙劍挑起遍布疑惑和驚駭的頭顱,眨眼間,十數道血色噴泉發出咻咻的聲音飛濺至半空。

  騎士們惶然策馬退開,讓出一大片布滿死尸的空地,頭顱被巧妙的劍勁堆砌成小山,墮落劍士立在山尖,冷冽的殺氣隨風擴散,幾令諸人瞠目欲裂,魂魄凍結。

  “不愧是人類最優秀的軍隊,沒有一個低于四十級的人,不過對大師級來說,法力級的人數根本就無須在意。”哈里森的話聲如同硬脆的冰塊被壓碎,“讓你們見識一下我新得的力量。”

  他轉向修利文,平靜地說︰“我不想和你打,交出靈魂石,否則我就殺光他們,然後再來殺你。”

  修利文默不作聲,哈里森冷冷一笑,高舉雙劍交叉在頭頂。

  “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X,审F┤純嘀   彼��呱��釧幸懷ご ��腥碩繼��歡 撓鋂裕 鞘峭純嘀 醯納衩����br />
  無法目視,卻難以忽視的煉獄之力如瀑布般淋在墮落劍士的身上,以他為中心升起一團旋風,不斷向外擴散,幾乎讓人穩不住身形。

  修利文感到左眼應和著那呼喚,毫無征兆地劇烈跳動起來,他清晰感覺到魔眼在墮落劍士來不及吸收,擴散在四周的力量余波。它顯得歡快,愉悅,饑不擇食,無比的貪婪。

  哈里森身上的輕甲開始有生命般蔓延,從頭到腳都包裹在一種富有彈性的膠質感甲冑中,沒有露出一絲肌膚。即便是頭部,也只留下五官的形狀,眼楮處是光滑可鑒的硬殼,呈現細長的輪廓,眼角似乎拉長到了太陽穴處,令人生出此者非人的陰森感。

  雙劍也變得黝黑,斂去淒清的光,露出猙獰的外形,劍身比原先寬大了一倍,不再是輕質的長劍,反而接近重劍的樣式。

  一瞬間,空氣變得沉厚,讓馬匹發出哀鳴,陸續匍匐到地上。

  “可惡,這還能算是大師級嗎?”基麗努力用巨劍支起身體,恨聲道︰“傳奇者也不過如此吧?”

  “準備好了嗎?”劍士森寒的聲音回蕩在諸人耳邊,壓過了遠方澎湃的激戰聲,“不要留下任何遺憾,放膽子攻上來吧!我一個人對你們全部!”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4
第一卷 靈魂石 第七十五章 墜落
    無視持有靈魂石的正主,反而將劍刃揮向看似無干系的人,哈里森也有自己的考量,並不是無的放矢,自找麻煩。就算將劍鋒指向蛇發者,這些騎士也會舍命相護,還是免不了一戰。而且,人類是一種很容易陷入集體狂熱的種族,平時雖然各有思想,存在形式松散,然而一旦有了一致的目標,就會如同捏緊的拳頭,迸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就算是大師也得暫避其鋒,哈里森可不想招惹這樣的麻煩。

  所以,不能讓他們統一意志,將他們的視線從蛇發者的身上挪開,讓他們恐懼自己的生死,為了自己而戰,就像讓手掌張開,再一根根折斷每個指頭。

  哈里森是十分殘酷,善于思考,又精擅戰斗的墮落者,否則也無法殺死三萬多人做為痛苦之王的祭品,晉升大師,因為事跡敗露而被圍攻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他早就總結出自己的一套應對經驗。若是要殺光一個集團,那麼若非有將頭目一擊必殺的信心,就不要直接將矛頭指向發號施令者。要充滿細心和耐心,從最弱的地方開始蠶食,讓他們始終保持在“多努力一點就能取得勝利了”的心態,從整體上控制他們的攻勢。

  墮落劍士明明踏前一步,可是身影卻闖進了後方來人的懷中,在他沒有反應過來前,已經將左右兩邊的人都殺死。他或進或退,始終保持著有一個騎士用作盾牌,不讓自己的背部暴露在對方的刀槍下。只要對方有所顧忌,那麼無論人數看起來有多少,自己需要應付的始終只有正面的三四把劍。

  如果爆發技能,哈里森有把握在眨眼間讓這支部隊崩潰,可是他並不著急,不能一下子就殺絕,要趁這個機會適應剛得來的力量。

  他的視線余光始終落在外圍觀戰的蛇發者身上。

  “把靈魂石交出來吧,那東西對你沒用,你就不憐惜這些為了你舍生忘死的戰士嗎?只要你交出來,我就停手。”哈里森的聲音有條不紊地在人群中響起,這種閑庭信步,游刃有余的姿態,讓所有人打心底生出無力的絕望。

  不少人開始將目光移向姿容丑陋的男孩,那是蛇發者?他們忍不住要把目光挪開,可最後仍舊是充滿祈求地停留在那張被燒毀的面容上。

  恐懼和絕望並不是他們停手的理由,若是那個孩子不發話,他們就必須廝殺到最後一個人也死去。因為這就是軍隊,這就是戰爭,沒有人會因為敵人已失卻戰意和武器而放下屠刀,只有最高者的意志能夠左右旗幟的顏色——紅,亦或是白。

  “真是一派胡言。”男孩沙啞的聲音讓所有人心神冰涼,他早就看出了墮落劍士的口不對心。那個男人看似平靜冷酷的眼眸深處燃燒著戲謔和怒火,恨不得要將這里所有人殺得干淨。就之前對抗的結果來說,他召喚出痛苦之王,獲得了力量,明明是無可厚非的成功者,可是過程偶爾的狼狽卻被他視為這一戰的污點,必須用所有人的血來洗刷。

  “大家堅持住!我們這邊的大師馬上就會過來了。”修利文平靜的語氣讓諸騎士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是呀,蛇發者既然在這里,怎麼可能會沒有大師級的人物做護衛?

  黑暗的沉重眨眼間砸散了許多人的希望,墮落劍士的身形飄忽,又是十數個頭顱飛起。

  “可惡啊!”一名騎士雙眼布滿血絲,閃過致命的一劍,又拼死抓住劍士的手,不讓他從自己的身體里抽出武器,“不要管我!殺了他!”

  墮落劍士目光一凝,已經到這個程度了嗎?他已經看到了壓力提升的苗頭,但是無所謂,增進的步幅仍舊按自己心中所想。

  在這名騎士嘶聲大呼,周圍諸人卻遲疑不前的當頭,嵌在騎士身體中劍身彈射出無數道巴掌大的彎月氣勁,將他的身軀撕成無數份,夾帶血水和肉塊撲向周圍的人群。殘忍的景象讓強者的形象火鐵烙般烙印在騎士們的心底,一時間造成窒息的死寂,包圍圈不約而同向外松弛。

  猛然間,一股耀眼的金光在遠方天空膨脹,如同躍出地平線的驕陽,綻放出輝煌的光芒。很多人下意識轉向那邊,隨即被不斷升華的光亮刺盲了雙眼。慘叫聲不絕于耳,然後迅即折斷,墮落劍士心無它念,眨眼間就奪走了無數目盲者的性命。

  包圍網霎時稀松到可謂崩潰,眾人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黑色的死神,但也不敢逃散,于是聚集在修利文跟前重新擺出消極防御的陣型。

  “發生了什麼事?”能回答這個疑問的,只有身居戰場的碧達夏雪四人。

  失去了騎士團的牽制後,孤身奮戰的天界生命的處境再次岌岌可危,很快就被痛苦之王捉住了其中一只,但是獵物隨即在它的掌心中自爆,那團淒艷的萬丈光芒便是它生命最後的余暉。潮涌的力量灼燒著痛苦之王的手心,並將它的五指撐開,最後一只天界生命飛撲而下,要去接那顆墜落的石頭。

  痛苦之王的手掌再一次遮蔽它的天空,如同天塌了一般落下,那些被燒焦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綠色的解離之光一瞬間穿透了天界生命的身體和巨大的手掌。痛苦之王痛嗷一聲,動作頓了頓,天界生命和兩塊靈魂石頓時垂直墜落,它只是受了傷,猶未死去,但是一只翅膀齊根斷裂,再也無法保持飛翔的姿態。

  天界生命抓住墜落的靈魂石的瞬間,碧達夏雪以猛烈的速度擦身而過,法杖端部彈出的利刃削斷了它的雙手,又猛地折過身來,完全無視慣性和那驟升的壓力,左手扣住了翼人的後頸,如同丟垃圾般,反手朝身後高空擲去。

  在抓住靈魂石的一剎,一股莫名的情緒從碧達夏雪的心中濺起,如同電弧般在每條神經中跳動。她說不出這究竟是苦盡甘來的喜悅,還是抵達終點的滿足,亦或是揭開心中迷惑的開朗。一瞬間,她耳中只剩下心髒急劇跳動的聲響︰就是它!

  沒有錯,預言指引我來此處,就是為了這個東西!.

  在旅程的盡頭,貴為三公主的女人終于收割了她此行最重要的收獲。所有死亡、鮮血、折磨和保存的力量,就是為了迎接這一刻的到來,以及保護這一刻的永存!

  如同被手中石頭所傳來的冥冥灼熱所點燃,法力無視死氣的干擾,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碧達夏雪的體內旋轉。

  一個陌生的靈魂在她耳邊輕輕述說︰呼喊吾名,賜予汝力。

  “迪亞波羅(DIABLO)!”暫短的名字脫口而出。煉獄之力從其中一塊靈魂石沖入女人的身體,與純淨的法力融匯在一起,散發出一種既非煉獄之力,也非法力,猶如游蕩在生死的界限上,徘徊、迷惘、陰郁沉重的氣息。

  然後,這股龐沛無比的力量從每個毛孔處噴發出來。

  天界生命毫無情緒的充滿機械般冰冷的眸子里倒映出女人的姿態——閃耀著綠色魔紋,完全將臉部隱藏在陰影中的兜帽,高聳的肩甲和女式的胸甲鐫刻著頭戴荊棘王冠的骷髏頭紋章,充滿了皇者的高貴和霸氣,腰部以下卻是一襲法袍的下擺,讓人分不出究竟是戰士還是法師的裝備。女人的身體包裹在這件威武寬大的法力武裝里,將身形襯托得不協調的瘦弱,就像一個普通孩子硬是套上一件成年野蠻人的服飾。

  然後,在被痛苦之王的手掌踫到的一剎,它爆炸了。

  碧達夏雪蓄力般詭異地在半空一滯,續而折過九十度角朝修利文飛去,其後澎湃的金光和力量潮涌鋪天蓋地地追上來,迅即將她吞沒,可是翱翔的身影卻如同游魚順著海流,毫無阻滯地卷走端坐馬上的修利文,將畢翠思掀倒在地,頭也不回地朝平原外圍沖去。

  “攔住她!”痛苦之王怒吼,徑長百余公尺的巨大凍氣噴涌從身上直沖九霄,四下擴散,要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如同餐盤的罩子,將整個平原籠罩起來。

  不用它吩咐,見獵心喜的哈里森已經縱身緊追而去。

  “我們也去!”

  基麗將倒地喘息的馬屁從地上拉起來,可是痛苦之王的方向跑來三人高聲叫嚷︰“等等!等等我們!”她定楮一看,認出其中有一個是蛇發者的女僕騎士。

  “你們?”基麗的話剛問出半截,立刻被年輕的法師學徒打斷了。蒂姆惶急地推著地上的馬匹,想要找一個還能跑起來的。

  “你們這些蠢馬,快給我起來!”他努力地拔著韁繩。

  “快走吧,基麗大人!”更熟悉馬匹的屈琪和艾莉已經翻身上馬了。

  “那,那是什麼啊!”慘烈的驚叫聲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和動作,他們靜下來,抬頭望向那名戰士手指的方向。

  蒼穹。

  一年四季,如同鉛塊一般密結的烏雲猛然被一個龐然的石質物戳穿了,在那種難以想象的體積和質感下,任何看似堅韌的物事都變得有如棉線般脆弱。看似威力無窮的巨大電蛇在石質的表面肆虐,無數碎石崩落下來,如同過篩的細沙。但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更廣闊的球面正以看起來沉重緩慢的速度撕開雲層,昭示著一種世界末日般的恢宏。

  足足有一個煉獄城大小的球體在墜落!

  “我的天……”不可置信的呢喃聲失去了拔高的氣力,顯得無比虛弱。

  “快走!上馬,趕快離開這里!”基麗第一個反應過來,厲聲高呼,她推醒了茫然呆愣地注視天空的畢翠思,翻身上馬。畢翠思和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咋呼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稀稀落落的隊伍再顧不上其它,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在領頭者的帶領下朝平原外馳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王國各處,所有在黎明時分,依稀能夠看到失去了夜的擁抱,臉色有些慘白的月亮的地方,一種無可壓抑的驚恐如同瘟疫般擴散到每個人的心中。所有醒著的人都呆立地眺望天際,若有沉睡者也被動物的驚叫吵醒,當他們的目光順著其他人的視線投向天際的時候,身體也迅速僵化。

  這個世界的四顆月亮之一,凝聚了無數人美好的思盼,被譽為“阿爾卑斯花環”的巨輪之月,在這一天,以令人絕望的姿態,墜落了……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5
第一卷 靈魂石 第七十六章 倒計時
    “是……碧達?”

  雖然看不清頭罩下的面容,但是修利文仍舊嗅出了似曾相識的氣息,眼前對自己施以公主抱的大師級強者正試圖收斂全身散播出的深沉醇厚的力量波動,以每秒五十公尺以上的速度橫沖直撞。強烈的勁風摔打在男孩的身體上,讓他感到近乎麻木的痛楚,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已經衰弱至這種地步了嗎?一種理智得近乎冷酷的判斷在修利文腦海中浮現,若不是體內魔眼的觸須像大樹盤根大地一樣鞏固著血肉和神經,這具身體早已經支離破碎了吧。現在的自己,無論肉體還是精神,都已經到了崩潰的極限,只有靈魂是火熱的,只有靈魂……

  “你們逃不掉的,還是乖乖停下來和我打一場比較好。”天空的閃光劃破荒野黎明的晦暗,手持雙劍的劍士從陰影的光之破口中躍出,雷鳴聲滾滾而來,為他的語氣加上了重音符。

  在相同的方向,數百米的上空擴散的白色凍氣比任何人的速度都快,瞬息間已經越過碧達夏雪的頭頂,如同一卷帷幕,朝千米外傾落,那是痛苦之王所設下的結界。碧達夏雪視若無睹,充耳不聞,肩甲的後部忽然敞開,露出蜂窩狀的發射井,一共十二支骨矛齊齊射向身後的追擊者。借助這股推力,碧達夏雪雖然懷中抱著蛇發者,但仍舊再一次緩緩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哈里森冷哼一聲,雙劍在身前布下防御網,但速度仍舊一滯。在結界更上方的遠處,天空的異變他亦早有所感,不過就算那個巨大球體的落點就是自己的頭頂,他也有把握在其撞擊地面之前逃離這片區域。何況還有痛苦之王,話說高個子頂天,無論如何,第一個要承受那股壓力的勢必是它。哈里森雖然獻祭它,但雙方間的關系歸根結底不過是交易而已,信奉是談不上的,現在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力量,巴不得這個魔王快點滾回老家,否則老是有一個頂頭上司在身旁盯著,還肆意像狗一樣指使自己,還真是令人不愉快。

  一想到這里,先前不得不屈服于痛苦之王,還被其戲弄,隨後仍舊不得不忍氣吞聲地遵從指令的情形浮現在哈里森的腦海里,讓他原就嗜血冷酷的臉色更加陰沉。

  結界構造的速度比碧達夏雪和修利文估計的要快,當嘗試對凍氣壁的攻擊失效後,不得不在結界前剎住車。碧達夏雪漂浮在半空,凍氣壁以每秒百余公尺的速度橫向擴散,根據弧度判斷,最後會將這方圓數公里的土地都圈圍起來,將他們所有人都困成籠中鳥。

  這個厚達十數米的冰壁如同累積了千年的凍氣般,異常的堅固,碧達夏雪隨手一擊,也僅能在表面留下數厘米的痕跡。

  “我說過了,你們逃不掉的。雖然很想說只要交出靈魂石就放你們一馬,但我改變主意了。”哈里森在三十公尺外停下腳步,雙劍交錯身前,插進缺乏土壤,呈現出石質紋理的破碎大地中,“三公主殿下,來認認真真打一場如何?之前有太多顧慮不能放手一戰,實在是遺憾之至,作為同等級的戰士,再次獲得力量的我也想見識你現在的力量。”

  月球已經有一半沖出了烏雲的封鎖,電蛇鞭撻著它的表面,陰沉的環形山如同魔神的眼楮,閃爍著紫紅色的亮光。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同天雨般,原先有半數還燃燒起明亮的火焰,但當這些燃燒的流星片片消逝後,這場聲光堂皇浩大的墜落就變得陰森鬼氣起來。

  從天而降的沉寂沖撞在大地上,讓人覺得自己就像跳上河灘的魚,無論如何用力呼吸,都無法汲取維持生命的氧氣,只能郁窒中痛苦無奈地掙扎,令人心肺欲裂。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趕快解決掉他們!”痛苦之王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焦躁。

  它揮動雙臂,冰壁的表面頓時長出腫瘤半,鼓起十數個臃腫龐大的人形,每一個都有三個成年人的高度,體態朝橫向生長,四肢呈現畸形的巨大狀,可以想象那穩固的下盤,以及如同攻城錘一般的拳頭。這些冰傀儡在初步長出五官的輪廓後,立刻掙動起來,扯碎禁錮身體的冰面,帶著漱漱落下的冰屑,朝碧達夏雪和修利文兩人圍上來。

  哈里森冷眼看著一切,雖然依照痛苦之王的命令拔出劍,但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陽奉陰違的作態已經十分明顯,但痛苦之王的懲罰沒有降臨,即便是墮落劍士本人,也不太清楚這個魔王真正的想法。雖然它無法完全降臨人間,下半身被禁錮在空間裂縫中,但是以它的力量,難道不能施展更強力的進攻嗎?那些苦戰、言語、神態以及命令,就像一副冰冷的假面具,雖然精致恰當,但充滿了僵硬感。

  冰傀儡展開攻擊,它們的身軀無比堅硬,擁有巨力,還能從口中噴吐出冷霧,在痛苦之王的神力支持下,完全無慮能量的匱乏,就算有損傷也會很快自愈。雖然移動緩慢,但無疑是近遠程都能兼顧的強大兵種。身為大師級的法師強者,碧達夏雪可以輕易閃開這些攻擊,如同戲弄般引誘它們墮入陷阱,限制它們的行動,但是要徹底消滅它們,卻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做到的事情。

  碧達夏雪身形飄忽,如同幽靈一般,冰傀儡的攻擊每每看似要擊中她的身體,結果卻僅僅是擦身而過,鼓動的氣流甚至無法卷起她那襲看似輕質的法衣下擺。未見法師有任何動作,骨爪從地面鑽出來,抓住冰傀儡的腳踝,以及砸進地面的拳頭,盡管在巨大的氣力下很快就崩碎了,但更多的骨爪陸續冒出頭來,就像春風已過,無數嫩芽破土而出,一層又一層攀在冰傀儡的肢體上,重疊成一片堅固密質的骨牢。

  哈里森皺起眉頭,由心底滋生的莫名焦躁讓他失去了繼續陽奉陰違的耐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靈的深處催促著他。這是……痛苦之王?他直覺認定這種心靈的異狀來自那個賜予他力量的怪物,于是他掃了那邊一眼,痛苦之王已經不再關注這邊的局勢,只是以一種看上去謹慎又專注的神態,仰頭注視著墜落的天幕。

  “嘖,拿人錢財忠人之事。”墮落劍士咕噥著,正要加入戰團,一排迅猛的攻擊落在身前,濺起一片足以障目的飛沙走石。

  兩百公尺外,百余騎的快馬正絕塵而來,哈里森雖然早就注意到他們,但沒想到經過那一番一面倒的屠殺,他們竟然還有率先攻擊自己……或者說,是阻攔自己的膽子。

  血紅騎士一馬當先,借助快馬的沖擊力,巨劍橫掃而來,沒有絲毫技巧的影子,有的就是純粹的力量和速度。哈里森看得清楚,興致寡寡地正要閃開,身體猛地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扯了一下,這種熟悉的感覺閃電般喚醒他于迷宮盡頭的記憶,曾經給予自己恥辱打擊的三人之一,那名施展奇怪傳奇技能的女騎士閃進他的視野里。

  那種恥辱感再一次點燃了哈里森的心火,他沒有看到那個形狀可疑的女野蠻人,但這無所謂,在找她和蛇發者清算之前,先收一點利息。劍士唰的一聲,眨眼消失在原地,基麗的巨劍揮了個空,坐下以最高速度馳騁的普通軍馬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慣性和重量的壓迫,悲鳴一聲,口吐白沫地朝巨劍揮去的方向歪倒。

  血紅騎士在地上打了個滾,完好無損地站起來,只見到蛇發者的女僕騎士持劍飛速退入人群中,而手持雙劍的死神無視蜂擁而上的騎士們,將目標緊緊鎖定在女人的身上,輕盈短促的攻擊讓*近的人根本來不及發出技能,就葬身在殘酷的劍吻下。在這種情況下,威力強大,卻需要繁瑣調動法力的技能沒有絲毫用武之地,戰斗的標尺再次回歸于最原始野蠻的本質能力——精湛巧妙的格斗技巧和敏銳準確的戰斗意識,這兩者的重要性于此時此刻表露無疑。

  在這兩種素質上高人一籌的五名戰士圍著哈里森轉馬燈似地廝殺,其中有三名女性,艾莉和屈琪各是其中之一。然而他們與大師級的強者比較起來,身體基本素質的強度相差太過懸殊,對方可是突破了人類壽命極限的存在,每一根骨頭,每一絲肌肉,每一條神經,都完成了質的變化。

  圍攻的陣型勉強維持,所有人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增加,似乎隨時都會崩潰。

  在危急關頭,一聲巨吼撼動了大地,被死寂壓迫成一團的空氣也掀起驚濤,所有的進攻、防御和叫喊在這一刻都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聲浪沖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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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更或兩更,本日結束第一卷,大家有票投票,沒票點擊收藏呀。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5
第一卷 靈魂石 第七十七章 落幕與尾聲
    只有躲在碧達夏雪懷中,靜靜注視著事態發展的修利文才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究竟出了何事。

  煉獄城一般巨大的圓球已經徹底脫離烏雲和雷蛇的封鎖線,撐爆了人們眺望過去的狹小視野。似乎伸出手就能觸踫到那斑駁的表面,天與地,所有的恩怨仇殺,在這一刻被沉重的質量感壓碎了,所有人都在一種孤獨無助的氛圍里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及這種存在相對于天地的渺小。落石如同冰雹暴雨般, 里啪啦砸在結界上,讓戰士們想起一場場進攻者舍生忘死的慘烈攻城戰,在凍氣結界之外的大地經受了慘烈的洗禮,到處坑坑窪窪,慘不忍睹。

  痛苦之王的力量似乎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凍氣的噴涌不斷向上升起,穿透結界的表面,凝結成冰柱,如同一根擎天柱般支在月球的底部。然後,和整個圓球的體積比起來顯得微不足道的冰柱剎那間被壓得粉碎。

  雖然超乎想象的體積和質量讓球體的墜落速度看似緩慢,但當所有人呆滯的大腦能夠重新運轉時,它已經重重砸在了凍氣結界上。

  痛苦之王撐起雙手,發出固執的非人吼聲,凍氣好似要抽骨拔髓般噴發。結界咯吱作響,裂紋眨眼間遍及各處,似乎只消一根手指的壓迫,就能使其徹底崩碎。

  施以這致命一擊的是碧達夏雪,就連哈里森也沒有阻止她,大概是痛苦之王那種強弩之末的狼狽樣讓他對其再也不抱信心的緣故。

  巨大的骨矛在女法師高抬的雙手中凝聚成形,如同攻城錘一般擊中蜘蛛網狀的裂痕。只听一聲脆響,冰壁潑下屑塊,隨後更加細密的裂紋迅速蔓延,不到三息的時間,堅固的冰壁便似拼圖般碎落了。更多的人影在崩潰冰幕的那一端忽隱忽現,修利文一行都感到心中一喜,是基麗留在外頭接應的部隊。在這種令人魂飛魄散的情況下還能堅守崗位和職責,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實際上,在目睹到月球墜落的一刻,這支臨時拼湊出來的機動隊的確發生了騷亂,但在進一步擴大前,就被蛇發者家的戰斗女僕們帶領煉獄騎士團剩余的騎士們用血腥手段鎮壓了。沒有任何懷柔,全是生硬的威脅,雖然見效極快,但關于這件事的善後處理得花上一番心思,但那也是往後的事情了。

  “哼,算你們走運。”哈里森不痛不癢地哼了一聲,率先閃身出了結界,隔著一條寬深的大地裂縫,環視匯合在一起的大軍,然後灑脫地轉身離去,很快就變成一個黑點。

  無論如何,此行的結果十分完美,得到了預想中的力量,而且看起來,不會再有個老怪物騎在自己頭上指手畫腳了,至于痛苦之王真正的打算,以及這個墜落的真相……墮落劍士眯起的眼楮閃過的精光,下一站的目的地已經確定了。我們還有更多交手的時候,蛇發者和三公主殿下,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目送強大得匪夷所思的墮落者遠去,警惕心的稍稍松弛讓所有人于瞬間被巨大的疲累席卷了。但他們都知道,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于是隊伍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原路撤離,蒂姆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老師,老法師正神色復雜地頻頻回顧痛苦之王,心中究竟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

  修利文擠在已經解除法力武裝的未婚妻的懷中,盯著手中的靈魂石,不由得一陣神傷。在這一場明明時日短暫,卻讓人感到漫長的戰斗中,他失去了自己在意的兩個生命,曾經許下的諾言,最終失去了完成的機會。但是毫無疑問的,他保住了煉獄城,完成了自己的職責,並搶佔了未來至關重要的一線先機——雖然他還不知道靈魂石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讓煉獄和天界雙方如此重視。

  “主人!”艾莉從身後拍馬追上,將手中的長劍交還給男孩,“多虧了它,才沒有被那個墮落劍士殺死,那家伙的實力實在太恐怖了。”

  修利文接過那把從賽巴斯安娜體內分裂出的金屬劍,忽然楞住了,他感受到明確的意志傳遞到自己的靈魂中,雖然不甚清晰,但不會錯的,那是賽巴斯安娜……

  男孩猛地朝天空望去。

  它就在上面,它們是一個整體,在身體完全消失之前,它們的意志不會消散,而名為“賽巴斯安娜”活動于地面的部分,不過是僅僅佔據全部質量的百分之一的代理體而已。

  現在,它們依循諾言,將降臨在這片大地上。男孩想著,虛弱涌上大腦,讓他的視野慢慢黯淡,就像劇末的燈光陸續熄滅,帷幕緩緩在眼前拉上。

  痛苦之王看似龐大的身軀,在這種勢不可擋的降臨面前是如此渺小可笑,它用盡全力,用肩膀扛住整個球體,但身軀正徐徐被壓進空間裂縫中。痛苦之王發出掙扎且不甘的吼聲,不過呼吸的工夫,巨輪之月完全落在地面上,將空間裂縫所在的平原砸成一個直徑橫亙千米的天坑。

  轟然巨響。

  所有人不由得回頭眺望,但瞬即一片慘白,面無人色。

  扭曲了空間,可以目視的沖擊波瞬間掃蕩了周遭的物事,連聲音都逃不出湮滅的範圍。在所有人的感官里,世界在這刻失去了殘喘的活力。一座座山崖、巨岩、樹木和生命在視野中崩潰,好似一個足以碾碎世間一切的巨輪追在他們身後。

  雖略顯狼狽,但一路逃命時仍舊謹守規矩,排列得整齊的隊伍霎時間崩潰了,每個人都在發足狂奔,神情狂亂地大張著嘴巴,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叫喊些什麼,只知道這一生里能夠展現出的全部驚惶和恐懼在這一瞬間全都凝固在臉上,形成一具扭曲可怖的面具。

  修利文的黑眸子中靜靜地倒映著一切,靜得讓人發悚,就好似要將這湮滅的一切吸入那收縮的瞳孔里。

  當一行人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竟然還活著時,已經有半數的人飛灰湮滅,再也找不到曾經存留在這個世上的痕跡,而剩余的半數人也身負輕重不一的傷勢,大部分人將永久失聰。

  沉浸在劫後余生的後怕中,甚至來不及對自己的傷勢和同伴的傷亡做出哀痛,所有人的臉上都呈現出一種麻木的茫然。

  他們一個個抖落身上的土石,爬起來去挖身旁那些失去自理能力,奄奄一息的傷員。

  “結束了……一切都暫告一段落了……”基麗喃喃自語,爬起來,拂開頭發上的煙灰,身旁的落石壘成一座小山包,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爬上去,看看那個平原的景況。在一眾人的面前,原本被碾得開闊的地域重新聳起新嫩的斷崖和山包,遮蔽了他們的視線,荒涼的地貌看似沒有太大的改觀,但地理已經截然不同。

  但是她轉過身,首先看到的是正推開身上巨石的碧達夏雪,以及她懷中的男孩。

  蛇發者如同牽線木偶般隨著女子的動作搖晃,他睜著眼楮,越過基麗的肩膀,似乎在注視著不是此時此地的遠方,那種安靜得詭異的眼神讓血紅騎士感到心髒一陣緊抽。

  一顆流光溢彩的石頭順著他垂下的手臂落在地上,叮叮地響。

  女騎士的瞳孔瞬間收縮起來。

  “不,不會吧……這不可能是真的……”她顫抖著聲音,說不出是哭還是笑。

  碧達夏雪注意到女騎士怪異的表情,看向自己懷抱中的未婚夫時,手臂也不禁一抖,差點就要將焦結得疑似炭塊的男孩摔到地上。

  不知何時,除了眼楮仍舊閃爍著詭異的光彩,可是再也感覺不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她所緊緊擁抱的,不過是一具丑陋的尸體而已。

  左眼緊緊閉著,只有那顆黝黑的右眼睜開,靜靜地,沒有焦距地抵達某個不真切的彼岸。

  三公主殿下第一次失卻儀態,腳一軟坐倒在地上,男孩的尸體好似火炭一樣灼著她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死呢?我明明保護他了,我明明沒有讓石頭砸在他身上,之前明明還活潑亂跳的……怎麼可能呢?”

  基麗扔下自己的頭盔,踉蹌地跌在男孩的尸體邊,慌亂地執起他的手腕,又放下,輕輕拍打他的臉,最後只能顫抖著抹過他的眼楮。她想叫喊,想用痛嗷宣泄心中的痛楚,可是喉嚨梗著什麼,讓她只能沉默地承受心中如蟻的啃噬。

  最後,她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回去吧,讓蛇發者回到他的巢穴,這件事,我不希望此時此刻有第三個人知道。”

  “哼。”碧達夏雪冷哼一聲,第一次讓過如劍刃般充滿攻擊性的視線,她趁基麗轉身的時候,拾起那顆靈魂石,和其余兩顆靈魂石裝在同一個袋子里,揣回懷里。

  然後,所有存活的人都陸續起身,相互攙扶著,向煉獄城的方向蹣跚前行。在他們的頭頂,被撕開一個大洞的烏雲,再也無法遮蔽黎明的晨光。萬道金光灑在戰士們的身上,那些疲勞迷惘的影子在身後長長迤邐,讓所有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

  現在,除了寥寥的大能者,沒有人知道,對于整個王國,乃至于人類來說,這些難能一現的溫煦晨光,以及在晨曦下發生的一切——那些戰斗、死亡、鮮血、勝利和悲痛,不過是漫長寒冷的黑夜到來前,來自命運之神的最後一次饋贈。

  尾聲︰

  很多時候,改變總是劇烈而突然的,歷史的長河平淡、寬闊且冗長,只有在偶爾的轉角才能驚濺起浪花。末日荒野的三天,對于整個人類的歷史來說,正是這樣一個轉角,它所濺起的浪花,所發出的聲響,很快就會被大多數人遺忘。對于注視這條長河的人來說,他們所要面對的,是河流轉過這一剎的風景後,將要踫上的那些礁石。

  王國歷法,暗黑紀年,137年。封印了煉獄三大魔神的三顆靈魂石,在煉獄和天界的爭斗中遺落人間,由此揭開了長達數百年的第一次原罪之戰(sinwar)的序幕。兩個強大的次元侵入者各自在人類中選出心儀的代理人,排除異己,相互攻伐,讓最後五百萬的人口在短短時間內就僅剩十萬余,人類在憂心、疑慮和困惑中尋找著自己的出路。

  在這場悲壯的戰爭中,崛起了無數優秀的人物,但後世有人說,這個時代最大的悲劇,就是出了太多優秀的人物,他們都有著成為英雄和王者的資質,都有舍我其誰的強烈意志,偏執的使命感和責任感,以及把握時機,應運而生的能力,他們形成一股濁流,讓紛爭的漩渦漸漸加速。

  但無論如何,縱觀人類歷史,從前沒有,往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也不曾有過如此璀璨的光芒。曾經作為人類抵御外敵的最強力量——大師、傳奇者、煉金奧義、超凡法術和傳奇技能將在這個時代,最後一次綻放其巔峰的姿態,它們所散發出來的耀眼奪目的光芒終將被封印在人們的記憶中。

  為了在異常強大的入侵者面前昂起頭顱,爭取一線生機,人類的文明正一步步向深淵滑落,盡管有無數的人為了崛起的一天封藏了這個時代綻放成形的瑰寶,但距離後世之人取出的那天還十分遙遠。

  此時此刻,對于在王國各地,以不同的方式,面對截然不同的困境,經歷了這噩夢般三天的戰士們來說,他們將要踏上的旅途,是大部分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凝聚的多姿——但是,這些散發出美麗光澤,擁有奇異形狀的鵝卵石和河沙,終將會淹沒在時代的洪流中,留待後世偶然的發掘。

  自由之風艾莉,嫣紅騎士畢翠思,銀之王阿基多,續傳奇大法師塔‧拉夏之後最強大的法師蒂姆……這些將要被後世烙印傳說之名的年輕人們,此時仍舊在人生的道路上迷惘著。

  這就是蛇發者修利文所身處的時代,而屬于他的傳奇,此時才正式拉開帷幕。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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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達一個月的連載,終于在本月結束前結束了第一卷,松了一口氣啊。

  收藏增加又萎縮,靜止在5000,看來這種寫法在起點行不通啊,大家給點票票鼓勵一下吧。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5
第二卷 煉獄城攻略 第一章 暗流
    城心廣場偏南的地方有一片寬闊的圍牆,將一座巨大的塔形建築包圍起來。塔從外面看來有十五層,不僅高,而且繞著直徑走一圈,少說也需要二十分鐘,狀似一個沙漏。圍牆的正門和側門,以及塔的下部與頂端,都插上了國旗與家旗,在少有停息的荒野之風中發出沉靜肅穆的甩動聲,令人不由得心態一整。

  在這個城里,再也沒有比它更高更顯目的存在了,人們通常將其稱為女妖塔,因為它的主人,亦是這座城堡的主人,以蛇發女妖的頭像為家紋,世稱美杜沙家族。環繞女妖塔的南區一帶的所有商鋪和居民都直接隸屬于這個家族,其它三個方向才是官員、貴族和富賈的居住和活動的地方。

  由這四者組成了內城,平民的居所和商市環繞在外形成外城,但之間並沒有明顯的劃分,就算其他貴族們怨聲載道,也沒有平民不許進入內城的禁令。因為內城的中心,是面向全體城民開放的廣場,不僅是城中最大的綜合休閑區,還設立有發布官方宣言以及登載各種資訊的公告欄,同時也作為公開處刑台使用。

  廣場由美杜沙家族的僕從們定時進行清整,城主也制定了用以環境保潔的規章制度,常年保持著令人賞心悅目的儀表,就算進行處刑,也不會將尸體留下來示眾,血跡和尸骸當天就會清理干淨。

  即便如此,這個家族三百余年的積威還是令人們發自內心的敬畏,自發地在心底劃分了一個嚴格區分彼此的界限,無論是糊涂還是警醒,若非必要,很少涉足內城南區。即便是負責維持治安的巡邏隊,也是分成兩隊,有一隊專門負責南區的巡檢,隊里的人雖然不全是和美杜沙有密切關系的家伙,但或多或少都有著比他人更深入的牽扯。

  當然,這樣的結果就是通過其它三區進入廣場的人流大為增加,過往的人群穿著和氣質的混雜,以及那種熙攘熱鬧的氛圍,讓人很難第一眼就分辨出這里究竟是貴族區還是平民區──這是最被貴族們詬病的地方,但類似的抱怨總會被全權管理本城的美杜沙家族無視。

  久違的陽光隨著刻意壓抑著的喧嘩從窗外流淌進來,樓下大街上的人們無論說話還是走路,都盡量放得輕快,但其中流露的興奮和歡愉就像清澈溪水中閃閃發光的卵石,讓人無法忽視。

  自從這個城堡建成以來,還是第一次撥雲見日,人們都快要忘記晴朗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了。現在只要抬起頭來,就能看到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破口的烏雲,以及深嵌在其後方的一碧如洗的蒼穹。這片烏雲和紫紅色的雷蛇曾經統治了這片土地上百年,但從一個星期前發生了那起駭人听聞的事件後,就只有遠眺時才能看到了。

  有誰能想到已經高掛了千年的月亮竟然會墜落大地呢?這個世界僅有的四顆月亮之一的“巨輪之月”將烏黑陰沉的天幕鑿開了一個大洞。拜它所賜,雖然人們心有余悸,並對它的墜落表示不解和遺憾,但總覺得並不是太壞的事情,當晨曦灑在每個人的身上時,大家都感受到一種懷念的溫馨,也就當做一個好兆頭,漸漸釋懷和接受了。

  氣溫也在漸漸回暖,真正有了春天的樣子。

  上身套了一件光鮮的長衫和黑色短馬甲的男人在窗口凝視大街上的人群半晌,便不再貪戀日光,拉起窗簾,讓房間重回陰暗之中。雖然可惜,但是這種平和與溫暖已經再不適合我了。已經下決心放棄人類身份,徹底遁入黑暗懷抱,以獲得足以成事的助力的男人心中充滿了陰暗的決絕,環顧了聚集在這間屋子中的人們一眼。

  與會者除了他之外還有四人,環坐在圓桌邊上一言不發的有三位,兩男一女俱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渾身上下流露出雍容典雅的高居上位者的氣質。女人是貴婦人打扮,除了顏色和樣式十分講究且保守的連衣裙和坎肩外,沒有太多的飾物,頭發高挽,袒露在外的肌膚之光潤,有如精心雕琢的玉石,但是成熟的五官和氣質仍舊讓人無法忽視其年齡。

  除了她之外,還有一位稍微年輕些的女性,她抱著雙臂,倚*在房間一角的陰影里,目光閃爍地打量其他人。她扎著馬尾辮,鵝蛋臉的下半被蒙巾遮住,身上套著皮甲,手腕有一黑色羽翼的紋身,十指縴長有力,指甲刀在指尖嫻熟地打轉,給人氣定神閑的印象。

  相比之下,坐在圓桌上的方臉男人用力交握十指的樣子反而讓人輕易瞧出其內心的緊張,甚至有一些猶豫和惶恐。

  他能明白這是一次機遇,賭的就是自己的眼光和遠慮,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玩得那麼大,需要押上身家性命……

  常年在商業和政治的戰場上摸爬滾打,按理說早就應該習慣了走鋼絲的危險,但他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一種過分苛刻的謹慎,這種過度的保守態度讓他安然渡過了不少險情,但也錯失了許多機會。渾渾噩噩渡過了大半輩子,當他發覺自己這一生只剩下最後一搏的機會時,決定要放開手腳大干一場。話雖如此,輪到高台跳水的心態,他仍舊是這里所有人中最嫩的。

  即便是那兩個女人,也早已經是久經逆襲風雨的個中老手。

  “這一次把大家召集起來的原因,想必大家都已經知曉。”黑馬甲說。

  “可是我們並不是朋友,不是嗎?”女戰士在角落中陰聲諷笑。

  “的確,上面的立場不同,但對人類而言,並沒有絕對敵人和朋友,只有絕對的利益。我想這點大家都很清楚,而且這次集會已經得到了默許。”

  “人類?默許?”女戰士玩味地說。

  “別嚼舌根了,那麼,已經有什麼計劃了嗎?”瘦高男子說。

  “根據協議的條款,這次有必要在各自的計劃里進行協調。在此之前,我作為中介人的資格,希望能夠得到大家的認可。”黑馬甲環顧眾人一眼。

  貴婦人輕輕點頭,然後是兩位男子,最後女戰士嘖了一聲,也點了點頭。

  “很好,至少在當前事態下,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而且鑒于我們在本城的力量都太少,只有聯合起來才能進行稍微高強度的作戰。”黑馬甲走到圓桌邊,于最後一張椅子里襟危正坐,“雖然多有波折,但第一步計劃已經完成,其中是非先擱一邊,待日後再算總帳。三顆靈魂石全部被蛇發者奪走,對下一步計劃的展開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因為還有挽回的機會和時間,所以遷就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況且,就最壞的打算來說,要在完全失去靈魂石的情況下打開局面也需要大家的精誠合作。”

  “情報操作已經展開,要把已經開始滾動的巨輪停下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就算停下來,先期的投入白白浪費不說,還要損失更多的資源,所以我不希望停止。”方臉男子第一個提出意見。

  “當然,已經開展的計劃不必停止,但是腳步必須放緩,雖然危險性會增加,但現在並不是將籌碼全押的好時機。”黑馬甲說,對于這點,沒有人否認。

  “那麼,具體的事項是?”貴婦人問道。

  “上一次末日之戰的真相,各方重要角色的大致立場和身份,以及靈魂石的背景。”黑馬甲說,“這些內容在奪回靈魂石之前的時間內已經足夠,太多的話反而無助于消化。”

  “本城的情報工作是不是收斂一下?如果靈魂石的事情太快讓蛇發者知道,會減少我們的布置時間。”方臉男人額頭抵著雙手說,似乎整個人都要縮進陰影里一般。

  “我倒覺得相反,快代表著不夠充分,越快讓蛇發者知道靈魂石的秘密,對我們越有利,比快而當的話,我這邊可是早就預計到了現在的情況,做好了萬一的準備。”女戰士陰沉地說,“這是將靈魂石調出城的機會,不能錯過,在城里動手的成功機會太低了。”

  “可以預想的是,無論我們怎麼做,蛇發者都會利用這次的事件向王都邀功,並進行輿論的宣傳和控制。成事的地利、人和都掌握在對方的手中,因此,我們必須確保天時。美杜沙的觸手在本城十分強有力,但是在煉獄城之外的地方可以忽略不計,因此,我覺得本城的任務不在于情報散布,而在于影響和控制蛇發者的情報操作,防止輿論于城外的擴散。如此一來,才能贏得充足的應對時間。”圓桌上瘦高的男子說。

  “附議,為了降低非我方英雄的影響力,對推動英雄產生的言論進行制約也是必須的。另一方面,建議以靈魂石秘密在本城的散播為優先事項,蛇發者會利用這個情報對自己進行包裝,但是在得到王都的證明前,這種傳奇式的功績不會得到廣泛的認可,所以,他必然要將靈魂石送往王都,而流言的散播又會加劇這一行動的緊迫性。捧出一個心屬己方的英雄,無論對于我們,還對于國王陛下,都是十分極為有利的事情,就算蛇發者小心翼翼,英明神武的國王陛下也會在流言的攻勢下,迫不及待地讓靈魂石進行轉移,爭取讓蛇發者以英雄的姿態來迎娶三公主殿下。嚴密監控女妖塔和城門,我們積蓄已久的力量肯定會給他們一個驚喜。”貴婦人總結了各人的意見,給出了一個具備操作性的建議。

  “有什麼要補充的嗎?”黑馬甲環顧諸人道。

  沉默了半晌,方臉男人的臉從陰影中浮了起來。

  “不能爭取一下蛇發者嗎?”

  “在他的城里?”貴婦人露出溫柔雍容的微笑,“如果您想試試,我不反對。”

  女戰士發出輕微的嗤笑聲。

  “那麼,有一件事我想要重申一下,由于墜月事件的影響,各地貴族已經不再消極抗拒,而是以更為主動的態度向國王申請援助煉獄城。他們可不全都是和我們一心的家伙。”方臉男子沒有絲毫動容地說︰“如果要動手,就必須盡快,否則變數會劇增。”

  “我們會盡量拖延此事,並在第一批援軍中安插我方的人手。”黑馬甲說。

  “我相信,更多人不會在意王都的許可證。”方臉男人說。

  “那他們是否進得煉獄城還是一回事。”貴婦人微笑道。

  “如果獸潮忽然爆發呢?”方臉男人反問女人。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貴婦人的笑容並沒有任何變化,“煉獄城的滲透會放緩,實際上,這項工作最關鍵的部分已經到了尾聲。所以獸潮不會成為阻礙,一切都會在可控制的範圍內進行。”

  方臉男人點點頭。

  “那麼,我沒有異議。”

  “情報由你們處理,但除此之外的行動,我們不會接受協調。”女戰士忽然開口道。

  “那麼作為交換,我希望你們能夠派出足夠的作戰人手。”黑馬甲說。

  “沒問題,但是正面交戰不行,你知道,那不是我們的領域。”女戰士說︰“不過,我們可以提供轉移的渠道。”

  “我這邊也退出正面戰場。”貴婦人理了一下發鬢,輕柔地說︰“不過若有適當的人選,我可以提供合適的身份。”

  “資源的話,就來找我吧。”方臉男子面無表情地說︰“我們的計劃,著眼點從開始就不在這個城堡,所以若論城中的戰力,我方反而是最弱的。”

  “沒關系,雖然一開始就沒打算在城里和蛇發者正面對抗,不過若真有必要,我倒有合適的人選。”黑馬甲用平靜的話聲為這個話題劃下句號,“那麼,接下來,讓我們談談失敗後的事情吧。”

  ××××××××××××××××××××××××××××××××

  呃,抱歉,之前上傳的章節作廢了,出于對本作的精益求精,已經推倒本卷的提綱重寫,希望大家能夠諒解,拜謝。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7
第二卷 煉獄城攻略 第二章 再誕
    有這麼一個黑暗的年代……

  來自名為“煉獄”的異次元的強大入侵者終結了人間的戰國時代,十數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在短短一年之內灰飛煙滅,為了奪取最後的一線生機,僅存的阿茲特克王國發起了名為“末日之戰”的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戰役。最後的決戰,在末日荒野,超出常識的力量讓這塊荒野滿目瘡痍,到處都是不穩定的空間裂縫,再也無法走出黑暗的陰影。

  戰爭以人類的慘勝告終,煉獄魔神恐懼之王率領煉獄大軍退去,阿茲特克王國統一了人類僅存的五百萬人口。他們將煉獄之門封印在荒野的最深處,並在末日荒野與王國疆域的交界處興建了煉獄城——一座由王國老牌貴族“美杜莎家族”全額出資,並全權管理的巨大要塞。這個家族還負責監視煉獄的動靜,防御黑暗獸潮的進攻,若有萬一,就要身先士卒,作為先鋒牽制煉獄大軍的行動,為苟延殘喘的人類爭取喘息應對的時間……

  美杜莎家族的最高統治者被稱為“蛇發者”,百年後,一個名為“修利文‧白”,僅有十三歲的男孩繼承了這個稱號。

  這個家族于人間留下的最後的傳奇,便是由這個男孩譜寫的。

  ※

  首先,從無盡的黑暗之海中感覺到自我的存在,但也僅此而已,沒有肢體,也無法思考,靈魂在慢慢上浮,然後他看到了上方嶙峋的波光。

  真美!驀地浮現的贊嘆就像發出開天闢地的一聲轟鳴,將他所有的知覺紛紛從混沌中明確地劃分出來。他感到自己蜷縮身體,抱著膝蓋,漂浮在溫暖滑膩,如同母親子宮的羊水一般的液體中,心中祥和平靜,讓人不由自主想要繼續沉睡下去。不過,在那之前,一種強烈的好奇心沖擊著他的心坎,讓他睜開眼楮去瞧清楚自己的所在。

  于是,男孩睜開了眼楮,隨即嗆了一大口水,如同溺水般繃直了身體,無助地擺動四肢。

  他發現自己被囚禁在一處直筒型的倉室里,質地清澈的明黃色液體充斥了整個空間,半點空氣的縫隙也沒有留下。被明黃色浸染的視野散發出迷幻的色澤,隨著水波起伏不斷晃動。氣泡不斷從鼻子和嘴巴冒出來,一串緊接一串,眨眼的工夫,他的胃已經被那種滑膩的口感佔據,味道很奇怪,分不清咸淡,但就像有一群鼻涕蟲在喉嚨和腸胃中蠕動般,絕對談不上是多愉快的體驗。

  男孩趕緊憋氣,伸手探查這個倉室是否擁有出入口或排水的機關。他很快就發現這是徒勞無功,憋氣的時間到了上限,又是一口水乘機灌入他的喉嚨中。這下他反而稍稍安下心來,因為他忽然間發現,這些奇怪的液體並不會令自己窒息。盡管在水中呼吸的感覺,以及水流從鼻腔流入的感覺十分奇怪,但不啻于一種奇妙的經歷,他不禁想到,游魚是否也和自己現下的感受一般?

  盡管生存並不是問題,但男孩對身處的環境一點好感都欠奉,這里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標本、囚犯,或供人玩賞的木偶,但就不是一個擁有真正意義上的獨立且智慧的生命,這並不單是生理本能的厭惡,更有著思維常識的抗拒,甚至是一種靈魂上的排斥。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涌現在他的心頭,當他找到正確的方法,從倉室里脫離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暫時不用為生存憂心的男孩再一次摸索四周,隨即發現半透明的倉門比其它地方都具備一種看似脆弱的柔軟彈性,似乎並不是金屬,而是一種富有韌性的腸膜。他用拳頭測試了它的強度,並成功證明了它便是如此。

  撕開倉門,明黃色的羊水將赤裸的男孩沖到地上,他四肢著地,趴跪在地上拼命咳嗽,又一陣惡心,仿佛要將灌入腸胃中的液體都嘔出來一般,不過他能做到的也僅僅是干嘔而已。喝了那麼多水,肚子卻不見發脹,似乎那些液體剛灌進去就被腸道消化了。

  赤裸的男孩站起來,警惕的眸子深處夾雜著無助和迷惘,他環顧四周,所見到的物事,氣味,以及漂浮在溶液中的體驗,都帶給他隱約的熟悉感。一排排和拘禁自己的倉室相同的筒形倉室,四壁上用數字和奇怪的符號勾勒出令人暈眩的花紋,似乎只要抬起頭,那些繁復的數字以及其昭示的真理就會如山崩般將自己深深掩埋起來。黑白紋理的石板地面呈現光滑的色澤,但踩上去卻擁有非同一般的厚實穩定的承載力。並沒有燭火和燈具之類的照明器具,光線不知從何而來,如輕紗薄霧般在空氣中浮動,倍添一種神秘虛幻的美感。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不讓他感到厭惡,甚至有些懷念,但同時,又有一種強烈的叛逆抗拒著這種懷念。就像離家出走的孩子,雖然家鄉的風景和人情總會浮現在腦海中,卻有一種不服輸的執拗讓他們拒絕這種緬懷,甚至不願意被人——自己和他人,挖掘出被小心隱藏在心靈深處的苗頭,從而表現出一種露骨的不屑和厭惡。

  男孩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努力去思索這股情緒的由來,身體似乎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推著倒退。他對自己身體的行動毫無所覺,直到背脊被一個硬角戳到,像只受驚的兔子跳開,猛地轉過身來。原來是張長桌。

  一道記憶閃電般劃過腦際,男孩想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一座建設在下水道中的煉金術實驗室,那里也有著同樣的長桌。隨即,相關的記憶一頁頁翻過,當他回過神來,腦子里已經多出了無數的東西,讓空蕩蕩的腦殼變得充實,再沒有那種漂浮在雲端的不踏實。

  “我是誰?”男孩自言自語。

  “我是修利文。”另一個自言自語回答。

  “修利文是……”

  “蛇發者,美杜莎家的家長,煉獄城城主。”

  ……

  一句緊接一句的自問自答,迅速讓男孩變幻著形狀,並不是肉體,而是一種烙印在靈魂中的氣質,雖然站立的姿勢並沒有什麼改變,可是靈魂蛻去那層新生兒才有的青澀和稚嫩的外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身份高貴,禮儀和知識積累到足夠的程度,並經過大風浪的洗禮的貴族才具備的高傲和穩重。

  居高臨下,俯瞰眾生的視線在黑色的眸子中凝聚,和十三歲孩童的軀殼形成強烈的反差。他摸了摸下意識緊閉的左眼,那里傳來沉眠般冗長平穩的跳動,並不是普通的眼楮,也不是這個軀體與生俱來的器官,而是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生硬地嵌套進去,雖然可以使用,但是隔閡感卻揮之不去——它取代了心跳,修利文抬起左手按在心口上,那兒一點動靜也沒有,不過的確存在著某種東西,並且給這副軀體提供行動的活力。

  無比清晰的,超凡的活力,似乎讓每一根筋肉都淬煉成鋼筋,將身軀變成不知疲憊的永動機。

  然後他抬起右手,銳利的目光越過指尖、手腕和臂膀,這種伸縮自如的存在感,這白淨細膩的肌膚……男孩想起來了,最後的記憶凝固在目睹巨輪之月墜落在大地上的一刻——在那之前,他組織了一支冒險隊,在未婚妻,亦是王國三公主殿下的女人的請求下,前往末日荒野,尋找黑暗洞窟,雖然一路上遵循訂婚信物“先知之眼”的預感,但他的初衷更多是以一種更為準確直觀的視角審視這片屬于自己管轄的大地。

  在旅途中,他見識了這個時代特有的黑暗,聆听了陰郁憂傷的人生旋律,並發現了參雜其中的一絲絲不協調的音律。

  為了徹查這種不協調的真相,守衛屬于自己的城堡,他以執拗強硬的態度率領僕下們闖入了一個特殊的黑暗洞窟,並在最深處與敵人展開激烈的交鋒。

  最終,敵人召喚出煉獄魔王的痛苦之王都瑞爾,更有一個新的勢力“天界”的力量初露端倪,橫插一腳,這兩者爭奪交戰的關鍵,在于三顆靈魂石——直到現在,修利文仍舊不明白那三顆石頭到底是什麼來歷,竟然值得擁有超常規力量的雙方如此重視。

  這或許就是先知之眼那一連串直覺預感所抵達的盡頭吧。

  他決定從煉獄和天界的虎口中奪取那三顆石頭。

  然後……修利文痛苦地按住額頭。

  同伴的死亡,燒得焦結的丑陋軀體,被削斷的右臂,魔眼不斷超限使用,不斷地崩潰和再生,肉體和精神在生死一線的激戰中干涸衰竭,只有靈魂燃燒殆盡…… 這些翻涌的記憶,沸騰的感知,復雜的情緒,就像調色盤的無數顏色混淆在一起,最終變成渾濁的黑色。黑色的火焰炙烤著他的大腦,太陽穴猛烈地跳動,似乎有一根針試圖穿骨而出。

  “靈魂石!”他拍打著身體上不存在的衣物,然後醒悟過來,不由得悵然若失。

  沒有女僕,沒有熟悉的問安,沒有奢華的家具和幽靜恬淡的氣氛,自己赤身裸體,像個初生的嬰兒般,傻傻站在這個奇怪的房間里,明明沒有曾經來過的記憶,卻感到熟悉……這究竟是什麼情況?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自己失去知覺後,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啊——該死,我是在做夢嗎?”他雖然這麼說,但心中很明白,這些經歷並不是什麼夢境。這具完好無損的身體,一定是治療後的成果。他想起那些倉室,以及浸泡自己的體液,似乎已經能夠理解它們的存在——一種奇妙的煉金術。不過他更無法釋然,因為他本身也是一個煉金術士,然而這里的一切所體現出的煉金領域和水平大大超過了他的認知。

  這真是這個時代的人類的煉金術嗎?

  修利文開始翻動長桌上的書頁和資料,有用植物制造的粗糙脆弱的紙張,也有厚實卻昂貴的羊皮卷和牛皮紙,典型的紅、黃、黑三色墨水在紙張上描述自己無法理解的魔紋、文字、符號和數字。他知道這間研究室的主人一定是個學識淵博的天才,而且很大可能是個知性的女性,那些娟秀工整,大小和間距如一,具備強烈邏輯感和一種壓抑式狂熱的字跡就是證據。

  這個人是否對自己抱有惡意?修利文無法確定,甚至對和對方見面都抱有一種偏向否定的遲疑。

  無論如何,這種衣不蔽體的狼狽模樣實在難以忍受,他想要找一件衣服或袍子,不過這個房間明顯沒有這種東西。他又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在角落發現了無論顏色還是做工都不起眼的門口,就像有人刻意將它弄得不那麼顯眼——修利文可以理解,因為他的煉金工房也是采取類似的設計。

  修利文用力擰了一下把手,出乎意料的是,這扇門並沒有更多的安全保險,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他推開了。

  房間外的光線同樣的幽暗晦澀,地板上的影子奇異地晃動,就好似身處清澈水潭的一個中空氣泡中,光線就在四周和天頂的水牆上反射不定。

  有些冷,男孩摸了摸泛起雞皮疙瘩的胳膊,呵出可見的白氣,但也僅僅是有點而已……

  他猶豫了一下,邁步走了出去。

  ×××××××××××××××××××××××××××××××××××

  本著對本作負責的態度精益求精,之前上傳的五章作廢,第二卷的提綱已經重寫,請大家重看本卷第一章,也希望能夠得到大家的諒解,拜謝。
kkokasd 發表於 2011-8-16 22:27
冷氣一股股涌來,修利文嗅到生鮮的味道,類似樹林中混淆了樹液和泥土的青澀感,間夾一種無可言狀的刺激性氣味。

  他眼前只有一條筆直的道路,兩旁垂落層層的簾幕,這些簾幕不知道是由什麼材質制成的,光滑柔軟,似乎連光也站不住腳,滑下來,輕輕泛起皺褶,像是水光。水光在地面上晃動,一路前行,令人恍如置身清澈水底的猶豫。盡頭是一座格子架,橫列十格,豎列八格,每個格子都有兩米的邊徑,蓋子緊緊密封起來,雖然有鉸鏈拉柄,但找不出任何鎖口,*上些陰刻有不知意味的符號──結合之前看到的煉金資料,以及自己的推想,修利文覺得那是數字。

  金屬表面微微結了些冷霜。

  修利文拉了一下,蓋子紋絲不動,便沒有再嘗試下去。他倒退幾步,環顧四周,這里的確沒有其它的出路了。或者可以挑開簾子往兩旁走,可是一種莫名的恐懼緊攥男孩的心口,讓他下意識忽視了這個選擇。

  至于往回走,另找它路,還是算了吧,那個地方給他帶來的莫名的熟悉感中,不快的份量比好奇多上好幾倍。

  修利文的目光在格子上尋歷,一邊走,手指一邊順著凸起的紋理滑過,忽然,某個意識從心底躍動,但他還沒來得及深究時,手不知道觸踫到什麼機關,腰間一個格子彈出一小截。修利文詫異之余有些驚喜,正要拉開來──

  “親愛的,你在做什麼?”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修利文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不由得嚇了一跳,他轉過身來,還沒看清來人,眼前就綻放出炫目的光亮。他下意識用手去擋,可是周遭的世界毫無抗拒之力地被潮水般的白茫吞沒。當他能夠重新視物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幽暗浮華的房間里。

  那些冷氣和氣味竟如從來沒有出現過般消失了,取而待之的是被溫水包裹般的暖意,以及從未感受過的清爽。

  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深色窗簾,在木質的地板上��邐出有顏色的影子。窗戶是向外敞開著的,輕柔的風吹進來,掀起簾子的一角,窗邊的女人就隱沒在有些刺眼的陽光中。

  這種有如夢幻般的和煦、溫柔與清爽,是在修利文記憶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搜尋不到的。我是在做夢嗎?男孩仍舊不太適應這般突兀的光線,不由得眯起眼楮。

  “怎麼了?我的孩子,還沒有從夢中醒來嗎?”厚重的窗簾徐徐將風和光壓回去,女人的輪廓在陰影中逐漸浮現清晰。

  這個聲音,沒錯,是之前叫住我的聲音,那是……

  “媽媽?”修利文的訝聲如夢似幻,他看清站在窗邊的女人,不由得瞪大了眼楮。

  女人無論外貌、體態還是氣質,都給人一種驚艷的熟美,但是面相卻意外的顯得年輕,看上去不像是已為人妻。最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種仿佛由靈魂中迸射出來的知性,以及暗藏在知性中,足以融化整個世界的灼熱,仿佛在萬年堅冰中燃燒著一團不滅的火焰。她身穿樣式樸素的白袍,輕輕取下架在鼻梁上的雙邊眼鏡,用白袍拭著鏡片,投向男孩的視線和笑容充滿了溫藹和溺愛。

  正是修利文的母親,一個和上代蛇發者結婚後,就一直隱居女妖塔的最高層的神秘女人。即便是她的孩子,也從未被告知過本人的名字。當修利文年紀大了些,被他人問起母親的名字而感到窘困時,女人卻這麼說︰“名字什麼的,我進入這個家時就已經舍棄了。親愛的,不必為此苦惱,我就叫‘白’,是你的母親,作為一個代號,這已經足夠了。”

  修利文記得很清楚,自己小時候最喜歡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候了,雖然母親總會說一些怪話,而且看事情的角度也很獨特,但他的確從她的身上得到了也學會了很多。這份感情不斷沉積,即便是後來因為心中的梗節,只能通過魔鏡和她交談,但這份對母親的摯愛之情,卻絲毫沒有褪色。

  男孩訝異的心情逐漸退去,他環顧四周,從思緒的角落里翻出泛黃的記憶,這里不正是母親的房間嗎?過去了幾年,這里的擺設沒有任何改變,他幾乎可以隨口說出每一處的裂縫、涂鴉和物事,不遠處的大床上,母親親手縫制的手工拙劣的娃娃抱枕仍舊在他曾經躺過的一側,那種熟悉而懷念的觸感,甚至悄悄地在肌膚上復甦。

  自從植入魔眼後,就因為某種下意識的抗拒,無論母親多麼哀求,也未曾再來過這個房間,上一次這般和母親面對面的談話,究竟是什麼時候了呢?修利文想不起來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同樣由母親親手縫制的難看的熊娃娃套裝正套在上面,頭上也傳來戴著熊頭的睡帽的感覺。那麼之前那個赤身裸體的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果然全都是夢境嗎?

  修利文臉上掛著懷念和恍惚,母親的聲音在身前,卻如同從遙遠的地方響起︰“好了,我的小修利文,你沉睡的時間已經夠長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緬懷從前是老不死的專利,等你到了我這般年紀再做也不遲。”

  男孩驚醒過來,仔細地瞧著母親,似乎要把隔了幾年的份,以及往後更長日子的份,都在這一眼中烙印下來般。他不確定,當自己離開這個房間後,是否還有勇氣回來,盡管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充滿了美好和眷戀,似乎那些莫名其妙的耿介,都突發善念,刻意回避了一樣。

  他嘴唇微微顫抖,卻說不出話來,腳步遲疑不定,無法前進。母親看似催促的話,讓男孩心中焦躁。

  然後,他听到母親說︰“在那之前,請讓我再抱你一次吧。”

  這句話流淌著刃光,斬斷了在身後緊緊扯住修利文的無形繩索,男孩飛撲進女人的懷中,連衣的熊頭睡帽向後蕩開,淌下黝黑光亮的長發。

  “媽媽──!”他開始哭,撕心裂肺地哭,這無數日子的寂寞、苦悶和委屈隨著淚水涌出來,心中就像變成了一汪清澈的泉水,什麼雜質都沒剩下,就這般,如同窗外吹來的春風和飄蕩的笑語,漸漸豁然和舒暢起來。

  母親摩挲著修利文的後腦勺,男孩感到掌心的溫度正朝著體內無盡的深處滲入。

  “如果被別人知道蛇發者竟然哭鼻子,大家一定都會嘲笑美杜沙家吧。”

  “誰敢笑,我就把他殺掉。”修利文充滿稚氣的哼聲道,不過語氣卻是十分認真的。

  “難道你還能把所有人都殺光嗎?呵呵,真是孩子話。”母親不以為意地輕笑起來,輕輕將男孩從懷里推了出來。

  風又一次吹起簾角,陽光在男孩的眼角閃爍,他微微眯起眼楮,耳邊遙遙傳來富有朝氣的嘈雜聲,听不出在說些什麼,可是其中蘊藏的和諧與生機卻是修利文從未體味過的。空氣雖然還殘留著煉獄城特有血腥味,但以往的陰沉卻像被曬干般,散發著日光的味道,干燥而清爽。

  這還是自己的領地嗎?修利文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有從遠方天際的烏雲和雷蛇中,才能召回清晰的記憶。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男孩滿是震驚和疑惑地自言自語。

  “都是你的功勞,小修利文,你實在太棒了。”

  修利文的目光轉回母親的臉上。

  “我都听說了,你戰勝了痛苦之王,讓巨輪之月墜落,雖然不明白你是怎麼辦到的,但那無所謂,你現在是全人類的英雄了。我的孩子。”母親溫藹地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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