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王 作者:蘭帝魅晨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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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9981 2011-8-18 12:33:2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2 98522
tt9981 發表於 2011-8-27 10:00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黑暗紋章(三)

 幾個同車旅客呵呵發笑,當中有人道「難怪小兄弟不知道,原白虎國王后忽然病逝,白虎王立昭飛仙凌上水為後,結果不出幾日,堂堂王后就被那白莫歌強要過去。」又有人摸著鬍鬚,既羨又歎。

「說起那飛仙凌上水,真是可歌可歎。原本家境不凡,不料其父驟遭禍害,被罷官不說,還抄了家產,遭受冤屈落屈入獄。若不是那凌上水自幼顏色出眾,又重情懂事,自願找上護國左將軍府門,賣身救父,她父親冤屈哪裡能洗清,雖然出獄後不過兩年就病逝,總比死在牢獄要好,一家大小若不是凌上水,當初哪有活路!」

另一人連連點頭,感歎不已。「可不是嘛!誰不知道那左將軍尤喜虐待家奴?有人就親眼見過凌上水寒冬臘月幾乎赤身裸體的被罰跪園中冰雪地上,全身上下都是鞭痕!小小年紀受此折磨,能活下去真不容易。」

又有人道「原本總算苦盡甘來,被英明仁德的白虎王收入宮廷,數年如一日的倍加愛護,還被冊封為后。不料偏是紅顏薄命,如今落得被轉送妖孽之手,真不知被如何折磨了……唉!」

那些路人這時早將席撒這個發問人忘記一旁,自顧說的起勁。「哦?你們也聽說了,那北撒果然是個妖孽?」「那還能有假!這事可是從白虎王身旁太監口裡傳出來的,那北撒如果不是真有妖族血統能變成北撒?還聽人說啊,他是血腥妖精吶!每天都要喝十升活人鮮血,把人的身體啊,活生生撕裂,笑哈哈的看血流進銅盆……」

席撒險些忍不住笑,那是說他嗎?不料還有更過份的。「還不止呢!我聽人說啊,那北撒還吃活人心臟……」「那算什麼……嘿,告訴你們,那北撒還愛把活生生的女人哪裡……一口口撕咬嚼碎吞下!」「啊……哪裡?」「這……胸脯,奶子唄!」「我的媽呀!簡直就是惡鬼啊!」

席撒一旁聽著,越覺好笑。『這虎嘯天好樣的,不忘把白莫歌可能的幫手也一併抹黑了……』

「唉呀!真不知飛仙凌上水落這惡魔手裡……」「恐怕早被他生吃活吞了,聽說那惡魔北撒尤其喜新厭舊,每天換一個女人,昨天的女人就生吃活吞,越漂亮的女子吃的越不剩骨頭……」

正說時,旅客中有個人叫嚷道「你們就胡說八道吧!我剛從西吳做買賣回來,北撒在邊南如今可威風了,人人稱頌仁德。飛仙凌上水自從跟了他,還學會武功能上戰場,如今在邊南也是赫赫威名的龍騎兵隊長,北撒身邊最得力的戰將!」

「呸!這鬼話你也信?妖族能有好東西?」「就是啊!武功那時一兩天能練成的?飛仙凌上水一個弱質女流,在白虎國多年,誰知道她會武功?那北撒短短幾個月功夫就能把她變成絕世高手了?根本不可能……」「就是啊,飛仙凌上水肯定被他吃了,說不定啊,為紀念飛仙美貌,給妖族戰將起個同名!」

「你們不信?不信到邊南去看看,去問問!」「邊南那麼遠誰有閒心去看啊?我們又不去做買賣,但誰都知道北撒是個妖孽,這事還用過去問嗎?」

那人氣憤難平,怒道「我算見識了什麼叫眾口鑠金!」「呸!北撒要不是妖孽,他怎麼不告訴天下人啊?怎麼不帶飛仙凌上水到南地讓大伙看看啊?堂堂白虎王難道還會污蔑他?」

席撒聽到這裡,抱頭入睡,發覺到哪都有類似的,不斷重複的笑話,看熱鬧的卻總有許多不知本質的瞎起哄。此時他已明白凌上水身世清白,足可安心入睡,所謂立后不過是虎嘯天為實現目的的蓄意而為。還有三個時辰,馬車將抵達白虎國,他需要養精蓄銳。

在如幕的飄揚細雨中,黑蓬馬車奔入白虎國王都城門,青白石磚的城牆,主大街地面,城中到處可見白甲的士兵,有的來往巡邏,有的結伴進出酒館,還有些年幼的陪伴家人在集市採購。許多門戶上都懸掛兵器,席撒從旁人口中得知,那是家中有人入伍的驕傲象徵,大凡此類,都能得到朝廷豐厚補貼。

『難怪白虎國軍將悍勇……』

王宮的禁衛之多,遠遠超出席撒預料,王宮城牆樓上,一丈士兵,配置儼然前線防守城池規模。『如此滋養軍卒,憑白虎國國力絕難支撐長久,男丁過多葬身戰場,更會導致十年,二十年後的發展大事……這虎嘯天是看不到還是拼了命?』

席撒繞王宮外遊走一圈,發覺青天白日,他根本無法闖入王宮。一丈之地就是十人駐守,接近宮牆內處又無可藏身遮擋視線的建築,任憑他輕功高明,哪怕會飛,也不可能避過人耳目啊……

無可奈何之下,只有等到天黑。城中閒逛中,他發現此地人心觀念大異尋常,儘管當今天下諸國諸地大多都崇武,但也不似白虎國這般,將武推崇至無以復加之地。城內百姓閒談在說自家男人,兒子從軍的事情,上過戰場的對那些沒上過戰場的,言語中流露明顯的傲氣。

酒館茶樓裡,軍士收費一律八成,將軍六成,統帥四成。甚至青樓的妓女,都優先接待軍卒,有錢的商賈都被推排再後。客棧裡,還能聽到些食客拍案大叫。「我家的閨女要嫁也得嫁個將軍!最不濟也得是個能上戰場的士兵,王門的買賣人算個屁,再多錢都別指望我答應……」

『幸虧只要瓦解前線即算完成使命,白莫歌這番可得損兵折將,付出慘重代價才可能取得最終勝利了……』席撒逛的地方越多,聽的越多,吃驚越多。當一個國家民眾對於戰爭的熱情已經到入迷地步時,任何與之為敵者,都必將傷亡慘重!

日上正午,席撒在茶館閒耗時光,聽著水客閒話六七。忽然一個兵卒過來,打量的目光將他從頭到腳三遍。「看你身體健碩,為何不從軍?」席撒暗道晦氣,臉上一副懊惱哀痛狀,一拍桌案。「天妒英才!生來就有肺癆,若非如此,憑我本事必能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他一番慷慨的話尚未說完,那士兵已打斷道「有病算什麼?軍中多少身殘志不殘的勇士!你難道就不能向他們學習?像你這種情況更受軍將愛戴,倘若從軍,今天就能有幸被王后召見,那可是天大的榮幸!」

席撒聽到這裡,心思一動,暗想還有這麼巧的上門好事?「兄弟你說什麼?能見到王后?還是今天?」「可不是!身患重病,身體殘疾,仍不忘為國盡忠,奮勇殺敵。王后秉承白虎王仁德,素來盡忠勇士,湊巧這批志勇軍午時過後就要被王后召見,如果你現在從軍,一個時辰後就能一睹母儀天下的王后風采……」

「好!我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27 10:02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暗紋章(四)

 那士兵的話一點不假,也一點不差。準準一個時辰,席撒跟隨一群缺胳膊少腿,又或者體質孱弱的幾乎被盔甲壓倒,又或者一路喘氣,臉色紙金的垂死之徒同入王宮,見到了新冊封不久的白虎國王后。

席撒本以為必有接近凌上水的姿容,但事實讓他感到失望。面前的女人雖然漂亮,但僅僅如此,姿色別說與凌上水比,阿九都比之出眾的多。尤其那一身榮貴鳳袍,與她氣態全然不稱。

被那金冠,錦袍套著的女子,臉上,眼眸中還帶著富於幻想,憂愁善感的稚氣。那不是一個王后該有的面目。她稱頌席撒這群『天生殘疾』的勇士時,感情太過投入,語氣太過炙熱有情,故而失卻氣度。

王者言談該如音律,哀而不悲,樂而不淫。過份投入的感情會喪失理智,必失偏頗。但面前這女子,未必知道這道理,更沒有這種心境氣度。就在席撒以為能走時,琢磨稍後如何隱藏躲避時。

白虎國王后那對含淚的眼眸,掃過他的臉上,定格。展現出明顯變化,眼眸裡的悲傷氣息很快散去,透出驚喜,繼而是幾分慌亂,幾分緊張,似乎還有一分羞色。「他患有何病?」

領兵的隊長慌忙上前,跪拜低頭答話。席撒發覺在說自己,連忙低垂臉面,怕被人以無禮犯上罪責問斬。「回稟王后,此人天生有肺癆,但體格卻生的健碩,屬下被他誠心勇氣感動,故而許他入伍。」

席撒暗覺奇怪,為何獨獨問他,一行三十多個人,八個肢體不殘。正疑惑時,聽到那王后的說話,在他聽來,裡頭藏著口不對心的緊張。「難得他如此有志,就留他在哀家身邊護衛吧。」

那隊長慌忙謝恩,席撒跟隨跪謝,在旁人羨慕的注視禮下,跟王后回宮的坐轎後頭。『來的真是容易啊……』虎嘯天素來為表仁德節操,寢宮就設在王后東宮,席撒連躲藏找機會的麻煩也省去了。

他沒來得及慶幸多久,很快又覺頭大。王后的宮殿禁衛之多,更勝王宮城樓。彷彿白虎國兵卒多的沒有地方放,宮殿外三層不說,裡頭走廊,花園各處,幾步就是禁衛,反而難以見著太監宮女的身影,大異於尋常。

王后回宮不久,就將正聽東宮禁衛隊長訓斥的席撒召喚進去。穿過走廊,三重殿堂門戶,席撒在最三層樓台,拜見正端坐飲茶,翹首眺望園庭的王后。週遭沒有下人,席撒暗覺奇怪,但更奇怪的,是面前這陌生女人的眼神。讓他想起……多年前的李若,還有那些,曾經希望他留下,或者被他留下的女子。

「我們一定見過。」席撒被這話吃了一驚,面前的女子收回眺望園亭的目光,轉落他的臉上,表情有兩分認真,五分無畏的勇敢,三分期待。「前世,我們一定見過,一定!」

『這女人莫非有瘋病?』席撒摸不著頭腦,『又或許……如虎嘯天般暗地裡有特別嗜好勾當?』他黑暗的直覺運轉。「王宮奇怪嗎?」席撒抬臉看她,見她眼裡寫滿哀愁,真應了哀家的自稱,心念一動,變的大膽。「你有心事,想對我說?」

面前的女子剎時變了顏色,明顯的歡喜。「我就知道,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上天派來打救我的人,前世曾注定相遇的人。如果不是,你怎麼敢對哀家說這種話?」「也許,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不是一般的王后。」

『一般沒有你這麼不像王后。』席撒暗想。『或許真是個被虎嘯天折磨,囚禁了發瘋,偏偏又愛遐想翩翩的女人。』

「真,真……真的嗎?這是你的真心話?」席撒看著她驚喜交加的表情,聽著她歡喜失措的聲音,更覺有把握。忽然起身,朝她微微一笑。「是否命中注定,你我又有多少勇氣和決心,留待今夜三更時分,用行動證明。就在東宮寢塌,希望只有你一個人那時在等我。」

言罷,席撒一聲告退,不理她的挽留和焦急,逕直退走。這種時候,這種對象。不要訴說纏纏綿綿永無絕期,再不甘失去的壓力面前,往往都會在剎那間點燃決絕的勇氣。更何況,席撒相信,對於這女人內心而言,還懷帶對虎嘯天的報復的仇心。

『能慢慢的,仔仔細細的研究那張鑲嵌黑暗紋章的龍床也不錯。』席撒想不到事情如此順利,直到三更前,心情都份外輕鬆愜意,連巡查東宮這種無聊差事都不嫌煩悶。他當然不為那張臉得意,雖然他承認妖族的血統增添了俊美,但若非那女人遭受不能承受的壓力而心境失控,也不致會因此步入瘋狂。

夜深三更,王宮寂靜無聲,火光映照的明亮到處,卻映不便黑暗籠罩下的處處。東宮,王后寢室,龍塌橫放,黃錦繡帳,未開一角。席撒悄聲無息的從容踱步塌旁,鑽入帳內。目光落在床頭,微光的昏暗中,那上頭一枚紋章色澤尤其黑暗。

席撒心中歡喜,這才有心情低頭看被褥裹著的,緊張呼吸,身軀微微發抖的女人。「是不是你本患有絕症,才有這種無畏勇氣?」「你認為是這樣?」說話間,席撒的手游入被褥,模上火熱的身軀。不僅不如他想像中光滑,相反,處處都有疤痕,遊走往上觸摸到高聳時,還聽到被中女子忍痛的輕呼。

剎時間,他意識到情形,情慾全失。「虎嘯天做的好事?」「你不怕殺頭嗎?」席撒覺得這句是廢話,如果怕,此刻怎會跟她在床榻?「還是他指使別人對你做的好事,以此取樂?」

他感覺輕撫的身軀顫抖的更厲害。「都有……我一直很害怕,每次看到他都感到恐懼。那些禁衛,很多是閹人,他們是他折磨人的工具。他很多怨氣,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不斷的用折磨我們的方式宣洩怨氣,明明看他在哈哈大笑,但總覺得他眼裡全是悲哀,彷彿只是在比他更可憐的人上作樂,苦中作樂……」

席撒暗歎口氣,再也沒有興趣,可憐的人他見過許多,但可憐又只懂自艾自憐,情性不被折磨帶入黑暗的卻很少。輕輕將被中女人抱進懷,運氣激穴,助她平穩經脈,穩定氣血,柔聲道「睡吧,總有一天都會過去,上天不會讓你永遠承受苦難……」

「我相信上蒼有眼,把你賜給了我,前世我們一定見過……真的……你會解救我的,是嗎?是嗎……」囈語般的喃喃自語聲中,被褥中的女人在席撒運氣作用下進入沒有噩夢,輕鬆平靜的熟睡。

「我不是你的救世主,但你的噩夢不會持續太久,虎嘯天不會很長命。」席撒將她輕輕放妥一旁,放下此時,目光落在床頭的一團黑暗。不覺有何古怪異常,探手就朝那抓去,當他的手指觸及那團黑暗時,他發現,他錯了!
tt9981 發表於 2011-8-27 10:03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黑暗紋章(五)

 床頭的一團黑暗猶如深不見底的魔窯,從中猛然噴出一股陰森的煞氣,衝擊的席撒經脈腫脹,剎那面臨爆裂境地,生死一線間,席撒下意識催動煞氣,以吸聚自然煞氣之法,將體內過度充盈的能量盡數導出,全身毛髮一時豎直炸開,更多的煞氣夾帶不顧一切的反擊氣勢席捲而回,撞入床頭黑暗的深淵。

過度的能量湧噴導致席撒全身肌膚內外滲血,幾乎暴斃,意識昏沉當頭,只覺得面前紋章形成的黑暗深淵生出無可抵禦的吸力,整個人彷彿被拉扯變形成條狀,嗖的飛沒進去。

王塌上,白虎王后面掛甜美微笑,在暖被中享受寧靜的寂夜,渾然不知身畔的人已憑空消逝,更不知床頭那一團黑色在剎那間化成張牙舞爪魔鬼,此刻又披上靜謐羊皮的變化。

灰黑的山水,白灰的大地,從未見過的灰色草叢在夾雜腐臭血腥風氣的吹拂中飄蕩搖擺,從中伸出一直皮包枯骨的灰白人手,細如枯竹的五指在席撒面前狠狠抽住,抓動片刻,又猛的墜落。

席撒踏前一步,狠狠碾碎那隻手臂主人的草叢中的頭顱,卡嚓的骨裂聲,突兀響起灰色天地之間。「誰在裝神弄鬼用幻術?就這些小場面蝦的了誰!」說話間,那枯骨般的屍體被他一腳踢的拋飛,摔跌出二十丈外。

席撒邁步於灰草林帶,搜索四周境況。一隻隻枯瘦如骨的手抓,抓在他戰靴上,膝腿上,都被他揮劍斬斷,對於仍舊緊握戰靴的斷手,他也毫不在意,自顧邁步直走。毀塌的戰車隨處可見,染血的殘破旗幟在腥風中飄揚,血污覆滿旗身,讓他看不出旗號。

散落地上的兵器制式亂七八糟,隱約有中魏舊制式的影子,又有許多認不出產地。一聲呻吟吸引了他的注意,循聲奔近一台戰車處,只見個被剝光的赤裸乾癟人屍,偏偏又似未死,乾癟的嘴唇輕輕蠕動,發出模糊不清的怪聲,似嗚咽抽泣。

「啊……蛤,蛤,蛤……你們這群叛徒,禽獸……」席撒傾聽片刻,翻來覆去都是這些,便不耐煩道「你是哪裡人?」。那死去似的乾屍臉上混濁的目光驟然變亮,乾癟的軀體彷彿受到治癒術幫助般突然充盈,肌膚便的晶瑩剔透,雪亮如雕。

席撒眼前一花,面前的裸體忽然穿上鎧甲,一副沙場女戰將模樣,神色冷峻中透出威儀,眼眸銳利如刀,劍光自她手中閃起,精湛純屬的戰將劍法,大開大合的劈刺攻到。兩劍相擊,激起陣紛射火花,席撒直覺手臂震動,暗自為她的力量和內力吃驚。

女將步走旋形,劍如園中吐芒,四面八方齊出,角度詭異,劍勢如虹,揮楊間,總帶起灰沙飛天,擊打在席撒鎧甲上,猶如被暗器射中,震聲刺耳。席撒第一劍試出其力量內力驚人,第二劍發覺她精通武當流派太極勁,第三招欲借力欲取其命門要害,不料她毫不理會,只管全力反擊,迫得他撤招避退。

女將得勢不饒人,劍勢更增,如揮劍沐浴,快如暴風,密如雨幕,直打得席撒接連十三招都不能反擊,只能閃退躲避,一次次看劍光自眼前劃過,劍氣自耳畔飛射。『這是什麼劍法?』

到第十四招,女將氣勢攀升至巔峰,怒喝嬌斥聲中,連影劍勢驟散,一片劍影盡數歸合為一,毫無花巧變化的徑直追他心口疾刺。「叛徒!」夾雜憤怒,仇恨的咆哮響徹灰色天地,剎那間,她人劍猶如化一,似人在帶劍,又似劍在拉人,橫空飛掠而至。

席撒不曾見過這等變化兩極的劍法,和剎那氣勢整頓重組的殺招,來不及反應,腦中就被聲波衝擊炸的嗡嗡作響,眼中便見寒刃刺近心窩。戰鬥的本能讓他生死關頭不退反進,錯步疾速前衝同時,遞劍。

寒刃自他心口一側腋下穿過,他的劍貫穿女將胸甲,刺進柔弱嬌軀,透出後背。此刻他哪有心情憐香惜玉,手上發力,旋身錯步,那女將身體被斬鐵劍切割過腹腰,同時摔跌地上,再沒了動靜。

鎧甲消失,豐潤的軀體漸漸增添莫名其妙的瘀傷,泥污,汗跡,繼而是薄刃切拉的傷痕,最後乾癟,猶如初見時的乾癟,只是身軀多處斬鐵劍造成的巨大創傷。席撒平復情緒,環顧四周,忽然發現,背後的一架缺輪軋車頂上,坐著團黑糊糊,人形模樣的東西。

「哪裡來的影人?」

那團黑色突然立起,影像晃動間,席撒驚愕的發現,那輪廓身形如另一個自己。「是不是很好玩?」黑影在說話,聲音卻空洞無情。席撒發覺他不似影族,卻仍舊疑心是製造這片幻象的施法者。

「當然好玩,我席撒最愛戰鬥,你何不下來陪我玩會?」「你喜歡玩戰鬥,我就陪你打。」說話見,黑影凌空飄落,席撒聽他語氣中既沒有驕傲和挑釁,也沒有懵懂無知的真摯,仍如方纔那般,空洞無情,不禁暗生戒心,懷疑面前的是非常生物。

只見那黑影揮手,遙隔三十丈就那麼斬出道劍氣。一對一的戰鬥中,傻瓜才會在這種距離釋放劍氣,距離導致對手有足夠反應時間,自然難以收穫良效。席撒從容錯身,避過,隨即眼睜睜看那道劍氣如長眼睛般隨他身形變化轉向,不待他在做反應,在他身上驟然爆炸。

『原來我才是傻瓜……』

意識到這現實狀況時,席撒直覺渾身上下被劍氣炸的沒有了力氣,胸甲一片硬被轟的碎片紛紛,身軀在半空飛旋打轉,最後摔撞地面,痛的他頭暈眼花,半響動彈不能。眼前稍回復清明,見那黑影又揚手要揮。『這一下打來,不死才怪!』心驚間,忙喝喊叫停。

「你不是喜歡打嗎?」黑影的話似有嘲諷之意,偏偏語氣沒有。席撒揚手叫停,毫不羞愧的道「我說喜歡戰鬥,沒有說喜歡被打死,現在你贏了,就該住手,因為我已經不能當彈,沒辦法再打,繼續下去就是挨打!」

黑影竟然住手,離地飄移,一掠至席撒面前,蹲下。黑糊糊的臉面,看不出所謂的表情,更讓人不能判斷是否有眼眸的存在,但他的臉,的確向著席撒的,猶如在注視。「你還喜歡玩什麼?」

席撒這時已發覺面前的怪物的確『異類』,似乎非常好欺。「還喜歡聽別人將故事,現在就對你的故事很有傾聽興趣。」「我不喜歡講故事,而且故事太多,一個個說完,需要你們的時間幾萬年。」

席撒聽他不似說笑,暗想神秘紋章存在的歷史,忽然明白眼前的怪物就是紋章的意識。察覺到他存在自我喜惡,信心更增。「那你喜歡什麼?」「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討厭什麼。」席撒不由為難,這該死的怪物沒有喜好,也就讓人無法投其所好,只有憎惡,又讓人更難求得存活。
tt9981 發表於 2011-8-27 10:03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暗紋章(六)

 「剛才那個女人是你的玩偶?」一時難以判斷之餘,席撒唯有尋找話題,獲取更多信息。

「我一直在努力瞭解更多,最近二十年發現了人類,他們很奇怪。比如這個女人,本來是中魏公主,非常喜歡圈養漂亮的男人跟她交配。最後被部署背叛,死前能跟很多男人交配,偏偏又一點都不愉快,反而悲傷痛罵。為了瞭解這種差異,我研究了她十三年。」

席撒暗覺歡喜,不想一句話就問出關鍵。這只是很簡單的問題,智慧生物不是普通禽獸,快樂和滿足的基礎條件是意願,也就是精神需求的一致性。失敗和強迫的屈辱對於一個驕傲的公主而言,只有卑屈和痛苦,又哪來什麼愉悅可言了。

但他當然不這麼回答,儘管勉強的怪物未必能理解,但也不符合他此刻需要的利益。「你這樣研究很難有結果,我有辦法。」「是什麼辦法?」「去當人,你變成人類的女人,親自體會之後就能瞭解和明白,不是比這樣空泛觀察思考來的更有作用?」

黑影靜靜沉默,一動不動,似乎在考慮他的提議可行性。久久,忽然發聲。「這主意不錯,我一直沒有想到。」席撒一聽,大喜,離開有望。「好主意就要立刻實行,現在就去!順便把我帶離幻境,方便的話送回來處。」

黑影沉默不語,似在思索什麼問題,席撒不由提心吊膽,唯恐橫生枝節。直到那黑影在發話,才安心。「選擇什麼身份最合適?」席撒心下暗自計較琢磨一番,派出中魏,南陳以及諸多不成氣候的小國,最後只剩一個目標,該死的西蜀。

「西蜀,當今的西蜀國國力鼎盛,且西蜀國公主無一不俱驕人姿色,再適合不過!」那黑影又問「西蜀國的情況我不太瞭解,只知道中魏和南陳很強大,都有美色驕人的年輕公主,為什麼要選西蜀?」

席撒暗急,南陳絕不可,中魏他更不捨得,萬一牽連了罌粟非煙和李若,如何是好?當即絞盡腦汁的誇大了西蜀公主的美色,其實他對西蜀內部情形也瞭解不多。一時無可想下,便拿記憶中唯一知道的西蜀公主來說。

「西蜀國的幽谷公主姿容名滿天下,多年來潛心修道,深居簡出,故得此名。且她不愛拋頭露面,瞭解她的人極少,以她為目標可少卻許多麻煩,更何況她的姿色輕易就能讓無數英雄折腰……」

黑影並不太明白所謂的麻煩,只是相信他的說辭,認為幽谷公主的美色在南陳,中魏公主之上。「我聽從你的建議,現在就去。」席撒不及歡喜,不及詢問是否帶他同出,直覺一陣暈眩,眼前漆黑一片,重新看清週遭景象時,人已回到虎嘯天後宮寢室床榻,身旁的白虎王后仍在沉睡。

慶幸歡喜之餘,抬頭看那床頭上的紋章仍在,伸手過去就抓,這一抬手,才發覺不妥。渾身力量孱弱的如同書生,抓上那紋章,如何使力都只感到指掌疼痛,而紋章卻紋絲不動,哪裡拔的出來!

驚懼之餘,暗查內臟肺腑經脈,發覺內力尚在,不禁一喜,旋即發覺肌體中了陰毒侵害,又是一悲。所謂陰毒,即集諸多性寒的破壞性毒素於一體,中者肌體神經緩緩衰弱,腐爛,至死。說是毒,實則是種沒有實質的能量,猶如煞氣般的存在,治癒術自然對其無能為力,口服的藥物自然也徒勞無功。

大多修煉煞氣的人類都有對抗陰毒的辦法,從不致讓陰毒有可能積累太多,此刻的情形,已經遠遠超出他自行煉化的能力範疇,緩慢消除,沒到去除兩成時,他人已爛的不剩骨頭。

黑暗紋章意識體煞氣之濃重遠遠超乎他的想像,隨手一擊造成的陰毒傷害竟到這種程度。席撒猛的爬起,沖紋章裡頭呼喊,久久,不得回應。想來那意識體接受他的建議,好主意立即實施,早已經奔西蜀而去。

化解陰毒的辦法席撒所知有兩種,足夠強大的精純煞氣控制和足夠強大的精純浩然正氣消弭。此時此刻,他發覺只有一條活路,在二十一天內趕回前線戰區,西妃的煞氣修為或可救他性命。

但事如今,全無力量的他如何離開王宮?如何帶走紋章離開王宮?席撒的目光不由落在身旁沉睡的女人臉上,她是唯一的指望。席撒雙臂抱頭,一時內心煎熬。他有把握能騙得這女人相助,然而他很清楚利用她的結果,或許不等他到達前線,這女人就已被虎嘯天殘忍處死。

『若不利用她,此刻法術都不能釋放的我,如何得活?』席撒輾轉反覆,難以入眠,注視身畔女人許久,終忍不住歎氣。『你真是個可憐的女人,碰上虎嘯天,又碰上我這個惡魔……』

天色放亮,席撒身畔的女人已從沉睡中醒來,見到他醒著,歡喜的朝他微笑,面帶幾分羞色,投進他懷裡。「我還怕醒來已經看不到你,一切只是場夢。」「願不願意跟我走?」

席撒本沒有這個打算,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花言巧語騙她在此等候一個永遠不會兌現的回來帶她走的諾言。或許是對她身世的同情,或許是良心的一點發現,最後改變主意,帶她同走,至於能否將她活著帶回去,則聽天由命。

女子吃了一驚,顯得驚喜,旋即又有幾分擔憂和害怕。「我們逃不出去的,況且你……」席撒知道她言下之意指他本有絕症,時日不多,與其如此冒險,不如在王宮中相伴多些時日。「我沒有癆病。」

「什麼……」女子吃驚坐起,被褥滑過落樓的肌膚,也渾然不知在意。席撒輕歎口氣。「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叫席撒,不錯,就是北撒席撒。」「你,你……」女子吃驚失措之餘,完全不知如何應辭。

「原本來此是為偷竊對我族事關重大的黑暗紋章,也就是床頭上那枚。不料會遇上你,不得不說這時前世既定的緣份。本打算多留些時日再伺機帶你同走,奈何昨夜觸摸黑暗紋章時,遭受陰毒附體,此刻形同廢人等死……」

女子一返片刻前的吃驚失措,急道「是很可怕的毒嗎?」「非藥物可治,二十一日內,如果不能返回攜帶紋章返回前線尋求醫神使西妃相助,必死無疑!」「啊……」女子吃驚掩口,驚愕之極。「可是,白虎王他常愛撫這紋章,也不見有事,為何你卻?」

「他修為有限,不似我精修煞氣,故而會早黑暗紋章內的濃重煞氣傷害。」「那……如何是好!」席撒也不敢斷定這女子是否當真相信,只能故作哀愁,一副矛盾又無奈語氣道「只能立即帶你同走,無論如何必須趕回前線,雖然知道此行風險重重,但若放你一人在此,紋章失蹤,虎嘯天必然拿你問罪。」
tt9981 發表於 2011-8-27 10:04
第一百六十五章 黑暗紋章(七)

 女子神色焦急不安,似乎全無主意。「可是,這宮中守衛嚴密,如何能夠離開?」席撒假作絕望,握了她手,深情狀道「實在沒有辦法,乾脆我就留此陪你一天是一天,陪你一刻是一刻。」

女子神色稍定,深深凝視他許久,輕柔道「這是真心話?」席撒握她手,輕放胸口心房,柔聲道「你感覺的到。」一時相視無語,女子輕輕倒他懷抱,久久,忽道「我要和你廝守一生,不要只有短短二十一日之數,你且穿戴軍甲回去,我已想到辦法!」

席撒早知會是如此,王后就是王后,哪怕暗地裡再怎麼不被虎嘯天重視,也絕不會連這種事情都無法可想。

午時,領隊帶來命令。說王后昨夜夢見白虎先王托夢,決定前往先王戰逝之地祭拜,命宮中禁衛隨行護駕。這是一個好辦法,只有虎嘯天才能斷然否決的主意,然而此刻,虎嘯天不在王宮。更高明的是那白虎國先王戰死之地,正在前線戰區方向,相距不過百里。

出行準備,極其短促匆忙,這種大事原本需要數日準備,即使如此,也沒有人太多疑慮,只當王后為先王托夢所急,一切從簡。當天黃昏時分,隊伍已離開王城三十里,晚飯過後,連夜趕路。

抵達目的地後,王后稱需親自在臨時搭建的祭祀壇上齋戒跪拜祭奠三日,又不許眾軍接近祭壇,不准於祭壇東北上方守衛,儘管命令古怪,但眾禁衛軍都以為是祭祀道士要求,也就無人在意,且此地屬聯盟範圍,禁衛也不怕有人膽敢來犯。

遠遠在看見遠處祭壇上王后跪拜祈求的背影,無不暗中稱讚她的誠心。直到第二日,眾軍見王后不吃不喝一直跪地,才有隨行侍從著慌,擔心是否出事,但禁令當前,一時仍不敢違背。

直到天色黑沉,終於有人怕王后倒下,帶頭令太監侍從上前勸阻,不料一看之下,大驚失色,祭壇上跪拜的哪裡是王后?根本是個穿上王后衣裳的假人!眾人不知如何是好,快馬回城稟報太后,同時散佈人手搜索找尋。

回宮的人送來消息,白虎王龍塌上最喜愛的刻章失蹤不見,怕已有兩日。又有人在祭壇東北方向發現不見的禁衛屍體,中劇毒而死,屍體已腐爛變形,又在不遠處發現具同樣中毒潰散的女屍,看著裝服侍,疑似王后。

那兩具死屍都是席撒臨時準備,男的那具倒罷,眾禁衛對他認識不多,未必能夠認出究竟。但女的那具,不過只能爭取些時候而已,宮裡來人一查,必知有假。但他如今不能施展治癒術,事出匆忙,也無法做的更好。

有這三天工夫,他已憑租借的獸騎帶王后趕路百里,前線戰區近在眼前。三日中,王后多番喊淚,席撒都不敢多做耽擱,好言好語的哄騙她堅持趕路,途中僅休息過兩次,加起來不過四個時辰。

接近前線時,終於能夠暫做歇息,考慮混出關又或聯繫上西妃的辦法。這才發覺,王后情緒頗顯失落,對他不似之前般熱情溫順。席撒也覺一路上讓她太過辛苦,從未如此奔波的弱質女流,的確不堪承受。

便抱她入懷,好言安撫,不久,女子又掛上笑容,最後卻又沉下臉色,語氣黯然的道「我心裡知道,你並非真如口中所說般待我,不過是想利用我攜帶紋章逃出來罷了。」席撒大驚失色,暗中琢磨哪裡做出破綻被她察覺。「為何又如此疑心?」

「不是疑心。是早便知道。在王宮那夜,你憐我之情多於愛慕,否則豈會以禮相待?後來身中陰毒,功力全失,莫可奈何才出此下策。是不是?你若真如口中說的般,時至今日為何都沒有詢問過我的名姓,沒有詢問我的過去,沿途怎會只顧逃走,將我忽視?」

聽她這麼說,席撒反而不那麼慌張。明白這女人的確沒有那麼單純好騙,但這世上本沒有多少女人易騙,聰明的女人同樣會被騙,只因為她們甘願被騙,明知是騙卻情願入局而已。

她早已起疑,卻仍舊相助,只說明甘願被騙,在謊言中祈求存在能滿足感情需求的真實,哪怕只有些許。此刻雖在質問,實則並不最希望聽他說出真相,更希望聽他為此編織更讓她甘願被騙的美麗謊言。

「回到北撒族後,你的一切都有時間知道,所以不急問。況且你在我心中已成刻骨銘心,決無法忘懷,名字與過去,哪裡還那麼重要?不要如此輕視自己,疑心於我,若非不能與你分離,豈會帶你同走?」

女子不再面若冷霜,升起甜蜜微笑,輕輕靠躺席撒懷抱,享受著片刻溫存,喃喃輕聲,細語綿綿。「我也知道你對我有情的,方才只是生氣你多日冷落,不要當真。只要過了關隘,必能離開危險,醫神使西妃定能治你陰毒,只要那時不會嫌棄於我便是。」

「如你這般對我的人天下能有幾個?我席撒怎會嫌棄你?」口中如此說,席撒心中卻暗自歎氣。當初決定帶她同走時已知不是好主意,一則出關難度增加,二則帶她回去,於情於理於形勢都不該正名收留。

那勢必成為北撒在人族中永遠不能抹去的污名,拐帶別國王后私奔,據為己有,必為天下所不齒,於王之門素來聲名背道而馳,實屬不智。一路上,席撒不止一次自我反省,總覺如今越來越心慈手軟,越漸不像自己。

邊南時候為屠殺景象所動,如今為一女子行不智之事。此時最恰當做法,一則騙她留宮中等死,二則路上殺害藏屍,讓真相永遠封藏他記憶深處。然而他明知該如此做,偏偏竟做不出來。

席撒情緒複雜的自關隘道路返回戰區邊緣荒上村地,王后在荒廢的民居中苦苦等候,見他回來,極其欣喜,撲他懷裡,緊抱不肯放手。許久,才想起詢問狀況如何。「能出關嗎?」席撒歎氣搖頭。「抓捕的公文已經送到,虎嘯天已派遣重兵把守要道不說,還發佈人馬開始大肆搜索。」

王后便沉默下去,半響,忽然仰首,神色堅決的凝視他道「它們不知有你,我去自首,你必然能得脫逃!」席撒暗想這當然是好主意,但他能不早想到?若做的出此事,早已將你殺了拋屍出去吸引注意力,還有機會由你此刻來說?

「這種話不必說。」「可是這般下去,總有一日會搜到這裡……」席撒也知道這殘酷現實,幾番打算,也沒有太好辦法。倘若發放信號,必為虎嘯天的人馬察覺,西妃全力以赴親來救援,從戰區那頭過來最快也需要一個時辰,此刻手無縛雞之力,他們如何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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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因無知而無情的脆弱不堪

 想到關防一帶到處是過去輕易可翻越穿過的山川峻嶺,如今卻莫可奈何,他便忍不住為陰毒殘害的肌體而痛苦。卻又無暇沉浸痛苦,沒有力量的孱弱,素來如此對形勢莫可奈何,只能用可憐的智慧,在凶險中極力掙扎求生。

最終不得不歸於可悲命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唯今之計,只有聽天由命。我們這就上山,待夜深時分燃放信號,北撒族必然來救,如果能撐到那時,一切好說,如果不能,你我便葬身於此,做對苦命鴛鴦。你怕不怕死?」

她當然怕死,微微發抖的身軀已說明了恐懼,然而眼眸中只有飛蛾撲火的無畏,沒有因此對死亡的恐懼選擇否則這個提議。「你願意如此,便是葬身此地也可瞑目!」席撒輕道聲好,牽她奔出荒廢山村,攀爬上峰途中,遠遠望見山道上奔來一群白甲軍卒,被一個山村獵戶打扮領路。

暗叫不妙,知道在此行蹤被獵戶無意中發現舉報,急忙從懷中取出信號光彈,透過林木縫隙,朝天綻放,飛射上天的光彈,在半空綻放耀眼光華,形成個遙隔百里亦能看見的古怪圖案。那群追來的兵卒看見,發足奔過村莊朝山上追來,席撒拉著王后,拚命攀爬。

此時此刻,只剩爭分奪秒,寄望於能通過山地形勢周旋支撐至西妃趕到。

但很快,席撒發覺事與願違。數百人的抓捕隊蜂湧上山,攀進速度極快,而他體力遠不如常,勉強能夠支撐,但同走的王后,卻成累贅,無論她如何努力支撐,終不免一次次滑道,一次次氣力不繼的要靠他幫助才避免滾落。

席撒只聽敵眾吆喝的聲音方位,已知被包圍無法避免,心中哀歎之餘,只暗笑自己活該如此。望眼牽著的女子,那氣喘吁吁,體力過度透支,如紙般的臉色,偏卻拚命攀爬的支撐神態,一時滋味百般。

不知該笑自己太過心慈手軟而愚蠢,還是該為她努力而展現的美麗心滿意足,只是很清楚,讓他將這樣一個女子捨捨棄求生,實在做不到。知道再逃也是多餘,便一把將她拉進懷抱,一手抽出長劍,柔聲道「逃不掉了。與其落進虎嘯天手裡被折磨致死,成為他要挾北撒族,壞南陳大事的禍首,不若在此求個痛快。」

懷中的女子將這話聽在耳力,驀的一愣,忽然朝他微微笑開。席撒莫名其妙,旋即暗道不好,人已被她極力推開,眼睜睜看她奮力後躍,席撒伸手去抓。這一剎那,成為定格他記憶中不能忘懷的畫面。

面前那女子的面容掛著滿足的微笑,眼眸裡帶著不捨的留戀,還有不言後悔的堅決,無限柔聲的語氣在他耳畔響亮。「不要忘了我……」和著一身染滿風塵的白衣,跌落山坡,翻滾落下,不僅沒有慘呼喊痛,反倒只怕追兵不知的大叫「哀家在這裡!哀家在這裡……」

這一剎那,席撒幾乎有躍下去同赴黃泉的衝動。卻僅僅是幾乎,伸出的手伴隨身軀的在輕輕顫抖,久久不能收回。腦海中迴盪著這傻女子那句『不要忘了我……』,他無心用那番言語騙她捨身為己,然而他腦海中的理智卻在悄悄為此歡喜,這是最好的結果……如是這般的訴說。

那翻滾著落下的女子已望不見蹤影,上山的追兵紛紛尋聲朝她圍攏。席撒無力坐倒,靠地,心房莫名揪痛。『這是最好的結果,最有利的結果……』理智如此在腦海中訴說,然而他的心,卻疼痛抽搐。

他明明不會為她去死,明明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不但能夠獲救,更不必因她損害自己建立的仁德聲名,影響日後大事。但這麼多的明明都無法抑制或稍減他情感體會的疼痛……

山下林中搜兵的聲音傳了上來。「王后死了!」「帶回去再說,這等歹毒淫婦還叫她什麼王后!被南陳收買,勾引士卒助她逃走,又毒殺滅口,企圖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去南陳……」

一字字,一句句,都如重錘敲打席撒的身心,讓他內心的痛楚越來越清晰,有如不斷將傷口撕扯更大的殘忍之手,他握劍的鬆開,僅僅抓握著心口,隱忍著這種痛苦折磨,隱忍著意圖淚落的崩潰。

他不能流淚,血腥妖精從沒有流淚的,撒拉若見到他流淚,必會毫不留情的一鞭子將他抽死,而後頭也不回;他如果流淚,會不堪承受羞辱的刎頸自殺;他如果流淚,賦予血腥精靈堅韌的自然精靈會將他唾棄……得不到的宣洩的痛苦讓他身軀持續顫抖,緊繃。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畔有人來到,粉色的披風輕撫他的臉龐,抬頭望去,只見西妃輕輕坐下,飄揚的粉發如溫柔撫面的暖掌。沒有任何多想,如同抓抓救命稻草,一把抓握她肩頭,抱住她芊韌的細腰,用盡全力。西妃忍受著疼痛,沒有皺眉,更不會呼痛。

「我越來越軟弱,越來越軟弱……」西妃靜靜凝視著埋首胸口的席撒,輕輕說話。「不,王越來越堅強。無知的無情原本就不堪一擊,脆弱的不值一提,知情而後不倒,方為真正意義的堅強。王如今知情而能不倒,是堅強了。」

席撒抓在西妃肩頭的手,幾乎陷入本不多的皮肉,緊緊刺激著脆弱的骨頭,抓抱她腰際的手,深陷皮肉,幾乎觸及內臟。西妃一動不動的承受著痛苦,體會他身軀痛苦顫抖的節奏,忽然輕歌。

「誰說血腥的無情是種殘忍的冷酷

那沒有遲疑的

揮舞兵刃奪走生命的

一次次舞動

只為換得最應做為的

守護

誰說果斷的捨棄是種殘忍的冷酷

那沒有回頭的

離走棄捨刺人心痛的

決然不回頭

只是不能兼得選擇的

結果

訴說那寒光奪走割斷生命的殘酷

只是你不懂背後的情搏意悠

訴說那決然捨棄刺痛心靈的冷漠

只是你不懂背後的情意厚重

……

漫長的生命旅途

鮮血與別離會沖走所有虛浮的衝動

留下那

那些真摯而厚重的永久

在破除虛偽表象的石碑上

銘刻傳承

在看破迷霧謊言的心靈間

歌頌永久」

輕歌聲中,席撒漸漸抬頭,凝視面前那張面容,久久,直到歌終。「我不願陪她同死,只因她非我心中最終,為其疼痛,只因被那真摯感動,為孱弱無力而責重。如果不忘,不過銘記,則當執劍,斬斷那再度降臨的悲傷之因,杜絕那悲哀之果。」

西妃沒有回應他悲傷平緩的言語,只輕輕微笑說。「王,回去吧,您的陰毒很重,必須盡快著手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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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知所求故而明所志

 席撒回到南陳前線軍營,白莫歌知他狀況,又知他紋章成功得手,既歡喜又歉疚。待西妃執黑暗紋章交託相助虎嘯天的帶刀祭司手中後,虎嘯天重要助力失卻,北撒族撤軍回返南陳,席撒在南陳王宮每日接受西妃救治,等待與三公主婚事的舉行。

隨後,白莫歌不斷報捷,擊退虎嘯天為首聯軍三十里。陳王十分高興,對重傷的席撒也特別加以顏色,曾兩度看望慰問。三公主礙於禮節,不便縱使陪伴侍候,席撒每每看到她的面容,讀到她眼眸中類似白虎國王后般單純而又炙熱的情感,便覺得兩個人似乎本是一個。

他每日在有助益消除陰毒的能量結界內等待時間流逝,禁不住的回想了許多。越來越意識到潛藏內心深處的追求,所以喜歡戰鬥,原來只是憎恨幼時自己的孱弱,無能在部族面臨時奮勇殺敵,不斷用戰鬥和增強彌補那實際上無法彌補的遺憾。

所以曾為李若付出,並不真因其為內心所求。只因找尋一個寄托,用付出和保護彌補曾經的自責。而李若的美麗,是促成他沉溺其中,所以選擇的根本原由,他並非離不開她。他不能遺忘捨棄的,一直是部族,故而在過去甘願為李若族系謀劃復興。或許連他感興趣的女色,都只是為找尋如父王母后般的恆久厚重。

只是時至今日,他也無法肯定,其實是否早已找到。他惦記著罌粟非煙,如今更不能忘懷那逝去的身影,渴望珍惜如出一轍的三公主,目光卻又不能從西妃身上移開。但這並非太過擾人的煩惱,因為北撒族的存在,足以讓他時刻有所思。

於是更關心千山嶺不落城的狀況,天峽谷一頭聚居的部落異族狀況,還有邊南之地今日的情形,著令族騎送報信息。千山嶺地鳳淚與翼軍聯手之下所向披靡,魏國西南一帶眾部落小國被平定百餘之數,易之女王如今聲威直逼其父魏王,可謂如日中天。

翼國東北發生變故,翼王不日前親回處理,與鳳淚共謀的戰事全權委託將帥,如今流傳中說法,翼國其實在中南地段。原因無他,中南地段翼軍佔據的疆土已經遠遠超過舊有。

翼王沐琳如今的聲威,但陳王都曾對席撒問詢,甚至感歎稱『可惜他陳王沒有一個如此了得的女兒』。這話在席撒聽來當然有刻意恭維之嫌,他陳王絕不會願意拿白莫歌這樣的兒子換沐琳這樣的女兒。但無論如何,能被陳王另眼相看,無意證明翼國如今的聲威,足以讓席撒為她高興。

白莫歌外出征戰,三公主每日雖來的頻繁,卻因臨近婚禮之故,反而尤其注意影響,極少久留,又或許是想乘此機會多陪伴父王些時日。席撒體內陰毒得以控制後,西妃便受白莫歌邀請,往前線相助救治傷兵。

艷陽天尋入園林,見席撒仍如往日般閱看邊南送至的報告,遠遠招呼一聲,便過去坐下。一開口,又是讓席撒不喜歡聽的,重複強調多次的話。「西妃的事情你就這樣不聞不問?那天我們見到信號,原本要都去,西妃卻極力阻攔,堅持只她過去足矣。細觀她一直以來的種種神秘,以及如今的表現,實在可疑……」

席撒責他不能,眾人都知道他原本對西妃存有想法,但這些日子,不知為何總喜懷疑西妃背景用心。自從西妃答應白莫歌邀請去了前線,艷陽天的疑慮更深,許多話甚至讓席撒無法理解,幾乎會懷疑他有心挑撥理解南陳與北撒族的關係。

譬如他言語中總有意無意暗示席撒出發白虎國是白莫歌設下的圈套,又有指控西妃與南陳關係不同尋常之意。若非席撒知他個性,早忍不住當面斥責,只能認為他太過多疑。但總聽他談論此事,畢竟煩惱,聽他一開話頭,忙失笑打斷,乾脆細細述說了與西妃結識前後的經過說了。

艷陽天這才改變態度。「或許是誤會了她。但南陳……」席撒只想在呻吟慘叫,他與白莫歌的過去,如何能夠說的清楚明白?那時許多點點滴滴積累而成的交情和信任,只得抬手打住他。「白莫歌方面你無需擔心。倒是你的五極霸王劍練的如何?」

「毫無收穫。昨日聽阿九說,來自二公主哪裡的信息,天峽谷外的荒林中有一隱士高人,正思謀著過去一趟,又恐怕洩露此技奧秘,一時難以抉擇。」席撒心下叫好。「那隱士我也曾去見過,奈何無緣得教,你性情比我耿直,或可一試。這五極霸王劍既非你師門所傳,又非祖傳,哪來這許多顧忌?我看那隱士確是高人,還未必稀罕此技,如能得他指點,再好不過。」

艷陽天一喜,復又疑。「不會是嫌我囉嗦,只想打發走清淨幾日吧?」席撒哈哈一笑。「如你這般真心直言的兄弟實屬幸事,豈會厭煩?再者如此大事,怎會與你兒戲?」艷陽天疑慮略消,頗覺歡喜。「既然你也支持,那我這就啟程。」

席撒假意挽留,最後目送他走。『這回總算能得幾日清淨了……』倒也真心希望艷陽天此去能有收穫,那五極霸王劍眾人早不止一次研究過,始終無所收穫。最後結論都懷疑秘笈不全,只有不了了之。如果藏寶圖在手,卻始終找不出藏寶位置,此事已成眾人心頭刺。

看罷邊南報告,席撒想尋阿呆與阿九練劍,琢磨紋章中那女人劍法的奧秘,剎那間兩種劍勢兩極轉換,戰鬥力不減反增的神妙。席撒十分為之吸引,倘若能修成這種奧秘,武當流派的綿綿柔勢在戰鬥中可剎那化為最剛陽直猛的攻擊,這種兩極差異的轉換過程中不需醞釀調整內氣,節奏,實用性之強大可怕,實在可怖。

紋章中那女子的身世席撒早已詢問打聽清楚,中魏百事通艷陽天告訴他,那女子必是當今魏王十一皇妹無疑,自幼好舞刀弄劍,相傳武功不在魏王之下。中魏魏王當年打下諾大江山,威震天下,其武功修為被認為在撒拉,黑騎王等一個層次,僅在武當道聖等五大頂天級高手之下。

席撒相信,若非紋章意識並不精通戰技之故,憑那女子的修為他絕非敵手,況且紋章中所見也絕非那女子真實修為,原本所修必非煞氣,這點從中魏王室過去高手事跡即刻推斷。易之精修煞氣早曾有中魏王室第一個邪修評價。

席撒轉悠找尋,最後得知阿呆被阿九帶出王宮,去向不明。無可奈何之下,席撒想到仇恨天,一別許久不見,那傢伙重修浩然正氣或許能有所助益。得知他攜二公主離宮去了王城西南的風火鎮,出發不過一個時辰,席撒徒步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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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截劍宗師(一)

 南陳王都城外西南三十里,往風火鎮途中。茶水鋪前掛的路過店號旗幟,在風中飄揚,木棚下角落桌前,端坐著換上平民衣裝的二公主,她幾乎沒有喝過桌上髒破茶壺泡出來的茶水,只是一直握著壺柄,一臉滿足的不斷替神情沉靜的仇恨天添加茶水。

席撒的到來沒有引起仇恨天注意,更沒有被二公主留意。席撒在二公主背後桌前坐下,暗自感歎這兩個『異類』。人說新婚燕爾,份外甜蜜,這兩人婚後至今多久了,仍舊黏成一體。席撒都納悶,天天這麼相對,就不膩味?

「父王拿我和三妹跟翼王沐琳比較,讓人好不生氣。說什麼可惜就沒有這樣的女兒,不是責怨麼。」原來是在為陳王那句話介懷,席撒暗覺好笑。仇恨天沒有搭腔接話,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茶,讓人禁不住懷疑他那並不粗園的肚子怎能裝下?

二公主一直為他斟茶,不露絲毫厭煩之色,只是過不多久便換只手拿壺。「天……」仇恨天不答腔,她便忽然撒嬌輕呼。「說說你的主意。」二公主輕輕笑,有些把戲被拆穿的羞態,卻不尷尬。

「就知道夫君最好!王兄總央我勸你出任差事,那日碰著三妹時你也在旁,看她說起席撒時的模樣,我就覺得不服。想到王兄的話,也覺得有理。越有本事的男人就越該建功立業,我總纏你兒女情長,不僅埋沒了你的本事,他日還被人罵作紅顏禍水,況且論本事席撒哪裡比的上你?

我就要讓父王知道,他的女兒雖然不能征戰四方,威名天下,但他女兒的郎君卻可以做的更好!更多南陳忠心耿耿,無私於己。如今南陳正值多事之秋,那虎嘯天背叛王兄信任,聯合眾多卑鄙部落小國意圖顛覆南陳基業,恰好是夫君能展示本領之際。夫君以為如何?」

席撒一旁聽著,更覺好笑,心想這天下女人果真差不多,朝夕相伴時又渴望男人建功立業,真外出打拼久不能相見時十之八九又會勸說放棄功名,但求平平淡淡朝朝暮暮。便猜想仇恨天如何答覆時,只聽他淡淡道:

「是你的意願我會答應。但此事一旦許諾父王,便再也難以抽身,相伴日少,分離日多。」二公主沉吟片刻,輕聲道「夫君不能帶我同去麼?」仇恨天輕輕搖頭。「那絕不可能,戰場不同平時教訓流寇小盜,武功再高也無法確保你的安危。戰事變化莫測,留任營地後方也難保無恙。」

二公主倒不糾纏強求此事,似乎對他的決斷信任十足。很是猶豫掙扎一番,最後堅決做出決定。「不怕!太子妃都能做到,我也可以。」沒了又柔聲撒嬌狀道「若是他日分離太久,我不堪忍受,你再辭去差事便也不怕。畢竟已顯示過本事,父王和王兄想必也不會再說什麼,世人也已知道你的本領。」

仇恨天微微笑看她一眼,輕握她手。「要則不應,那父王只當為你尋個稱心如意,卻無所事事的郎君,南陳也不在乎為公主養個閒人。若然答應,恐難抽身,十年功績一夕放棄,不僅難得恩寵理解,反倒換來部將朝臣莫多責怨,君王父兄諸多冷淡。」

席撒暗道說得好,這仇恨天果然看的明白。那二公主聞言愁眉,半響沒有主意。「那我可真不知該否讓夫君去了。」「不必煩惱,想通再說。」「嗯,聽夫君的。」二公主說著,又替他添茶。「夫君今日為何如此嗜飲?過去從不在這等茶店逗留太久,此刻卻已坐飲兩刻。」

「夫人稍安勿躁,有一群該來的惡徒不久便會經過。」那二公主輕聲驚呼,異常興奮喜歡。「啊……原來如此,夫君又要懲惡。今回是斷竊賊手指,還是斬搶匪右手?」仇恨天淡淡笑道「殺人,殺一群非死不可的人。」

「啊……是何等罪孽滔天之輩,讓夫君要殺?」看二公主神態,仇恨天極少奪人性命。席撒只覺荒唐,眼見一個身負天下第一惡名之徒變成善道者,有這種感覺的人必在少數。

「來自白虎國,代號青刀,意圖入南陳行刺陳王,擄掠三公主的刺客,每一個都身負數十上百條人命重案。」席撒聞言一愣,為這消息感到意外,只懷疑虎嘯天是否變成被逼急的狗,如此不可能成的事情竟也謀。

旋又啞然失笑,虎嘯天哪裡會知道南陳王宮裡有仇恨天這麼一個人物,有心欺陳王年紀大,多年不與人動手武功必然倒退,故而才有此舉。『只是南陳王宮內禁衛高手不在少數,虎嘯天十分清楚,難道此番竟有什麼了得高手?』

席撒的疑問很快得到解答,過道上,奔來一群二十餘人的隊伍,領頭之人全身藏在披袍,是個女人。他曾經見過,使御劍術,險些被陳善道領人圍攻擒拿的純內家劍術高手。但這並不足以讓席撒太過吃驚,這女人劍法雖高,但不能久戰,偷襲不能得手則再難有所作為。

跟那女人一併下馬的還有一個中年男人,仙風道骨,不沾凡塵。不是旁人,竟是錢破的師叔,在邊南以劍氣轟碎堵塞山峽道路亂石堆的神秘高手。『晨曦莫非暗助中魏前來南地相助虎嘯天?那這神秘高人又到底是誰?』

仇恨天的目光掃過那女子,未做多久停留,最後停落那神秘中年男人臉上,面現驚疑之色,似乎認得,更似乎有意讓席撒知曉,也似乎試圖勸其脫離是非。他起身,攔住這群走入查鋪歇腳的人。

「晨曦國華山三劍聖愛徒非要攙合南地事情麼?中魏武當道聖第七徒,昔年離開中魏來南地打拼,傳聞不久前已受中魏邀請,答應回返。如今卻與白虎國刺客同行,是否可視作中魏授意?」

席撒恍然大悟,那中年男子就是昔日有南劍聖之稱的道門高手,武當道聖十分器重的親傳弟子之一,曾相助過陳王,在南地曾創立道門分支聖劍道,後來不知何故,一夜銷聲匿跡,此後關於他的消息流傳的極少。『這等人物,又出身道門,會當刺客?』

那南劍聖打量仇恨天兩眼,微微一笑。「小兄弟多疑了,途中偶遇故人之徒,同行一段而已。至於這些人是何身份,不曾過問。」言罷,牽了那華山三劍聖之徒,一旁坐下喝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被他牽著的神秘女子,似想掙脫,卻被他用力抓住,最終安靜下來。兩人旋即看到席撒,分別微微點頭,算作招呼,席撒抱拳致禮,正考慮過去搭話,那頭仇恨天已拂開披風,雙手拔劍,開始殺人!
tt9981 發表於 2011-8-27 10:07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截劍宗師(二)

 只見他左手短劍,右手長劍,人如離弦快箭,衝入那群殺手,一劍貫穿兩人胸膛。那群南地作案纍纍的高手齊齊反應,拂開披袍,抽出腰間兵刃,兩面夾攻。六種本派的劍法或沉,或快,或疾的劈砍撩刺,仇恨天左手短劍一圈掃擊,就有死人手腕被傷,招式僅出一半,埋身的兩個,被他長劍強勁的劍氣連人帶刀劈斷。

席撒眼睛一亮,大感吃驚。認出仇恨天所使武功揉合多種流派影子,短劍攻以神門十三劍為主,揉合血刀門刀法,崑崙劍法及暗殺刺術為一體,變成專區人關節要害的迅快歹毒劍法,短劍本身較厚,又能使做盾用,回守時卻以太極劍意主導有不破之名的回春十三劍。

回春十三劍創自十五年前,當時橫空出世,一時風靡天下,曾有人使此劍獨守西境城西門,獨抗千萬妖軍於城門之外。後此劍法傳入妖族,成為妖族戰鬥祭祀必修護身劍法。以太極劍意主導此技過去雖曾有過,但如仇恨天這般,守中接連粘連數把兵刃,借力反擊至於配合攻路斷人關節要害,一氣呵成者,席撒聞所未聞。

短劍過處,攻來兵器被破,太極卸引之力使近身兵刃偏離不說,反朝同伴身上刺去,不僅圍攻之勢大亂,更致自身空門大露,能否控制兵器不傷同伴,不被同伴兵器所傷已成難題,更別說什麼回救。

仇恨天右手的長劍,僅以最基礎的劍法刺激,劈砍,挑,撩,削等便可情意奪走敵命。只在席撒驚異的彈指工夫,那群人已被切瓜似的斬殺大半,剩下九個,四面將仇恨天包圍,三人一組,遠離五個身位之外,立刀戒備,根本不再進攻。

被圍中央的仇恨天雙手微摔,刃上鮮血抖落一地,粗布長袍上,不沾丁點鮮血,微微冷笑的神容,尚有閒暇轉向看入迷的二公主揚起抹微笑,那二公主本看的心情激盪,這時見愛人往來,歡喜之下,禁不住拍手歡呼叫好。「夫君打的好!」

席撒輕飲口茶水,心情久久未能從震驚中恢復如常。記憶中的仇恨天,劍法歹毒刁鑽,但多擅遊走快擊,這片刻的交手中,他卻如頭凶龍,動如狂風暴雨,掃盡落葉於剎那之間。『如此短的時間內,他的內力怎會變的如此高明?』

要說最驚詫錯愕,還不是席撒。一旁出身華山三劍聖門下的神秘女子,這時已微微顫抖著站直身體,桌上的寶劍卻忘記抓在手裡。但她一旁的南劍聖,神容更驚駭,瞪大的眼珠子猶如夜半見鬼,全然沒有了席撒認識中沉靜飄逸如仙的神采。

「天誅,邪天合!」這幾個字,從南劍聖牙縫裡擠出來,森冷。圍著仇恨天那九個來刺高手,全都吃一驚,不自由主似的後退數步,讓包圍網空隙大開,其中一人駭然驚聲叫道「天誅,邪道天人合一之境?」

席撒手中的茶杯再沒端穩,剎那明悟。相傳十二年前,西南大陸有一個邪道出身的少年,年僅十四歲修入極品級天人合一心境,一時聲名赫赫。西南諸強爭相招請,一年之內在三個強國擔任過要職,但因為他為人極其張狂,又嗜殺好淫,放肆無比,最終不被人所容,惹來仇家無數。

西南大陸高手相邀討伐,一場激戰下來,折損六百餘一流和上上品級高手,據說也沒能將他打敗,而那人,卻在這時忽然暴斃,死因至今未解。猶如他如何能在小小年紀修成心境的謎團般,成為懸疑。

後來就將這種超出常理的現象稱之為天誅邪道天人合一心境,以示其詭異離奇,也稱這類人最終必遭天譴懲罰,無得好死,故加以天誅。此刻南劍聖的話無疑是肯定仇恨天的修為程度,席撒豈能不驚?那群效忠虎嘯天的刺客如何不懼?在極品級面前,任何上上品級都猶如孩童,不堪一擊,任你戰鬥經驗如何百倍豐富,也無法扭轉乾坤,改變結局。

仇恨天楊舉右手長劍,面掛微笑,只聽他一聲大喝,自劍刃中湧出崩騰劍氣,猶如獅子吼功造成的聲波衝擊,四面擴散,剎時將那九個高手震死斃命拋飛,平坦的大道,因他這爆發劍氣,被摧出十丈坑窪。其景其象,駭人驚聞。

只見他神色淡然的收劍回鞘,面對南劍聖驚駭神容,微微冷笑。「天誅邪天合?哼,如何純正的浩然正氣豈可與那沖天煞氣歸類同比?南劍聖為何如此神色?莫非已經想到我是誰?」

那二公主不知他話裡有話似的,只顧喝彩叫好,這時搭腔般接口。「夫君,堂堂南劍聖知道你的過去也不該害怕呀!」

「公主有所不知,這南劍聖自由天資驕人,年僅三十便修成心境,為武當道聖所深喜。不料修得心境大成之後,過往刻苦自律漸漸不再,沉浸於諸權貴世家的奉迎,對武當道聖教誨不堪忍受,終於背叛中魏,加入南地世家,組建起當時聲名赫赫的聖劍道……」

「夠了!」那南劍聖忽然肅容打斷他說話,旋即冷沉臉色,語氣雖淡,卻厲害。「小兄弟,人人都有不願人知的過去,如你一般,只要最終能認清明白,那些陳年往事又何必再提。」

仇恨天不以為然,微微笑道「看來你還不明白,我仇恨天入南陳坦坦蕩蕩,今日所以來此,為的便是殺你而已。」

南劍聖霎時怒容滿面,明白中計。初時見面疑心仇恨天身份,聽他言語別有深意,才毅然置身事外,只盼彼此無犯。不料那仇恨天的目標根本是他,如今剷除同行幫手,這才發難。

席撒這時想通關鍵,佩服仇恨天勇氣之餘,又讚歎他算計。他早知二公主心事,故而積極參與此事,事成之後,本有心任他職務的陳王得此大功台階,自能讓他平步青雲,手掌大權,南陳上下,都羨他救駕有功,又擊殺名聞天下的高手南劍聖,識破中魏歹毒用心,當然不會對其任命有異議。

如此既不負二公主期望,又不被人笑稱全憑公主駙馬才得居高位。

「夫君,你快說下去,這南劍聖後來如何?」二公主迫不及待的追問,只讓南劍聖暗生戒心,瞟過席撒臉上的目光都帶著猜疑,又自打量查鋪週遭可能埋伏藏人的位置,顯然已生懼意。席撒看他眼色,這才知道眼前之人並非坦蕩君子。『原來天下善於偽道之人不止我席撒一個!好傢伙,連我都沒能識破……』
tt9981 發表於 2011-8-27 10:10
第一百七十章 截劍宗師(三)

 「公主稍安勿躁。這南劍聖組建聖劍道,替南地諸多世家打拼爭取許多利益,初時為人尚且不算奸惡。不料後來結親女子家裡突然變卦,設計將他出賣,聖劍道一夜之間土崩瓦解,他與幾個死忠逃出生天。

此後性情大變,邪惡暴戾,動則殺人。搗毀那世家一族五百多口,將欺騙他的女子囚禁暗室,殘虐折磨七年之久,這其間,他憑借一身過人本事,謀財害命,但凡被他遇上的女子,無一不是慘遭欺凌虐待至死。這期間,他的組織所犯之案全嫁接惡上王頭上,掩人耳目。

儘管如此,纍纍作惡之下武當道聖終於耳聞,於是親至南地追查,終於找到。那時被囚禁的折磨七年的女子已死,對於經年所犯惡行他也忽有悔改,見到師尊,幡然醒悟,跪地哭喊尋求一死。

武當道聖見最愛的弟子鑄成大錯,又覺他誠心悔過,最終沒有廢他修為,反而留在南地數年,助他洗滌心靈,直至一年前,南劍聖才終於被放出山,執聖道之名,行走南地。不日前應中魏之請,回返大魏。途中恰逢華山三劍聖之徒,也就是這為藏透著臉的女子,知悉晨曦暗助虎嘯天之事,故而出手相助,欲作回歸中魏的呈禮。」

二公主啊的吃驚變色,詫異打量那外表無論如何看不出來的南劍聖。「小兄弟如此把人逼絕,豈非禍害無辜麼……」仇恨天聽出他言下之意,卻只淡淡一笑。席撒暗歎口氣,站直起身。

仇恨天所以說明原委,不是讓二公主聽,而是讓他這個專行俠仗義的北撒王之門宗主沒有辦法置身事外,為貫徹宣揚的正義理念,不得不拔劍出手助陣。

「晚輩一直尊敬前輩威名,不料在此聽到這些,內心之痛實不足以言詞形容!我王之門素來行俠仗義,今日既遇此事便不能袖手旁觀,哪怕前輩曾有功於人類天下,但那些纍纍作惡也不可饒恕放過!」

席撒嘴裡說著大義凜然的話,心理罵著仇恨天祖上。目光落在那渾身披袍的女子身上,厲聲喝問道「本王與姑娘雖曾有一面之緣,但若姑娘不知潔身自好,今日非要與這等無恥邪惡之輩為伍,那就無怪本王手中斬鐵劍無情了!」

席撒暗中竊喜,料想這話說的難聽,那女子必然動怒,即使本有遲疑,也會因難以下台,拔劍相助南劍聖,到時他假裝與之糾纏不休,難分高下,任由那該死的仇恨天獨自面對南劍聖劍威,坐看如何收場,也就免於被仇恨天利用為增加勝算的本錢。

不料那女子反應一如上次初逢謀面時般出人意料,她只輕輕搖頭,長袍輕拂,探手抓起寶劍,留下一聲充滿失望的歎氣,就那麼旁若無人的走出茶店,上馬,沿來路奔走離去。

仇恨天輕輕發笑,神態看似平和,但席撒卻知是在朝壟自己算盤落空。那南劍聖怒容滿面,神容漸漸扭曲,猙獰可怕。「狂妄小輩!非迫本聖出劍殺人……」他這話尚未說完,席撒已一個倒退後躍,撞破茶蓬,逼退而去。

便只見南劍聖腰間佩劍驟然綻放光華,幾束劍氣奔騰飛射而出,席撒原本所立桌椅,被劍氣斬飛兩旁,另些劍氣縱橫飛射間,將整個查鋪炸的四分五裂,漫天碎飛。茶蓬裡幾個大膽未走的江湖人,以及茶店老闆夥計,全部被劍氣擊殺斃命。

還有一股追上三十丈外離去的華山三劍聖門徒,那面容神秘的女子,待她察覺回身抵擋,已經太晚,連人帶馬被擊飛半空,又摔跌地上,便沒了動靜,不知死活。席撒自半空翻落地上,見狀暗中歡喜,一聲驚叫,快奔過去,全不理會茶店的二公主和仇恨天狀況如何。

見那女子內傷沉重將死,連忙施展治癒術恢復她內臟傷勢,確定死不了後,便一副關切備至的神態,動手卻解她衣袍。

『仇恨天你拚命的打,拚命的守護二公主吧,我席撒忙於救人,無暇幫忙,哈哈哈……噢,入手柔軟豐滿,皮嫩細滑,必然出身大家,自由護養極佳……』旁人遠見他,似心切救人,查看處理傷勢。此刻道上四周無人,二公主又哪裡想到他實則在無禮占那女子身子便宜?

席撒放肆的上下齊手,經驗豐富用身體遮擋茶店方向視線,邊自心裡品頭論足。「跑江湖的女子好,受傷更好,受傷昏迷是那是好上加好,任觀賞,任撫摸,回頭醒來還得千恩萬謝報恩情……」席撒輕聲哼著江湖中人編的俗曲,得意洋洋,渾然不顧身後辟里啪啦的激戰狀況。

席撒逞得一陣手足之快,揭開那女子遮容寬帽,見了眼色,嘖嘖讚歎,探手入衫又待再佔便宜時,不知怎的,驀然想起白虎王后自山坡上的決然一躍,頓時沒了心情,草草將那女子傷勢治癒處理,整理衣衫長袍,坐靠一旁。

想起不久前才下的自律決心,禁不住自捶兩拳。「也就不過如此啊……何必非占不可呢?」自我鞏固番決心,整整甲披,拋下那女子不管,回身朝茶店奔去。那頭的仇恨天,正陷入苦戰,用身體檔在二公主面前,雙劍疾舞,引導著天地浩然正氣對抗南劍聖的兇猛劍氣攻擊。

兩相內力差距原本極大,但仇恨天劍意詭異,專引浩然正氣截斷來勢攻擊,與中途側撞使其偏離,使多股劍氣彼此撞擊自行消弭,竟讓南劍聖揮出的可怕劍氣毫不能傷人。席撒看在眼裡,驚在心裡,仇恨天修為的離奇進度,讓他讚歎之餘禁不住暗自慚愧。

此刻見戰局不利,那南劍聖又立意將他們全部滅口殺淨,席撒更不願被仇恨天小看,不由全力以赴。有仇恨天迫使南劍聖不能分神全力以赴對他出手,悠然立於戰圈之外,先自釋放繼承自血腥妖族的煞氣,頓時發呈深藍,膚白詭異,猶自引動經脈煞氣與週遭血腥怨恨力量共鳴,聚為己用,最後並掌胸前,發動雷電引導之術。

茶店的仇恨天見席撒來援,唯恐他不全力以赴,言語相譏。「南劍聖乃極品級高手,憑北撒區區上上品級,還是退開一旁以免受傷耽誤婚期的好!」剎時一片天空陰雲密佈,滾滾怒雷流溢雲間。

席撒收回一掌,拔劍出鞘,引動雷電聚集劍上,哈的嘲笑道「你若再說,我就走,讓你一個獨逞威風足夠!」仇恨天哪不知機?淡淡一笑。「那便見識見識,未得帶刀祭司之名,卻有帶刀祭祀之實的北撒威風。」

南劍聖察覺異狀,驟然抽身飛退,回頭朝席撒望至,見他劍上凝聚的雷電漸漸擴散成網,籠罩全身,禁不住臉色微變。「帶刀祭司秘技,雷引劍!」席撒煞氣盡放,內心重拾昔日囂狂,此刻哪屑於惺惺作態,傲然冷笑,眼眸隱隱泛動紅光,橫劍眼前。「老傢伙,這不是雷引劍,這是入魔太極劍的雷舞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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