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26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11
527 澳西《馬尼拉合約》(續)


    澳洲人居然是亞特蘭蒂斯人的後裔,甚至澳洲大陸原本就是亞特蘭蒂斯…這一設想以及推斷實在太過驚人了。對於西班牙特使安特利普來說,這是一個足以轟動歐洲的消息。當然,也僅僅是轟動歐洲罷了,不論真假都與談判無關。

    讓安特利普真正感興趣的是兩條消息,第一個是那艘傳說中如同小山一般大小,無需風帆便能行駛的大鐵船海權號,翌日早晨就會抵達馬尼拉灣。安特利普要親眼見證一下,看看有沒有被人們誇大:第二個,在安特利普離開的時候,安德魯的管家居然來提醒說醫生來了,到該用藥的時間了。管家這說,安特利普隱約記起來,安德魯這傢伙似乎得了“富貴病”。航行途中,安德魯這傢伙整天把自己鎖在船艙裡,飽受富貴病的折磨。

    可是從剛剛的會面來看,這傢伙的富貴病似乎好了?相比於小山一樣大小的海權號,梅毒居然會被治好,顯然更加讓人不可思議!安特利普相信這一切都跟澳洲人有關,他需要探尋出這一切。要知道這個時候的西班牙宮廷,正在飽受著梅毒的摧殘。不論是貴族還是王室,還有那些美豔的交際花,得了梅毒只有一個後果。那就是被送到天主教教堂,一遍一遍向上帝忤悔,而後又一遍一遍地被教士們放血。

    為了探尋真相,他派出自己的僕人租下了香格里拉大酒店的頂層會議廳,並且用所剩不多的金子置辦了一場酒會。隨即給所有澳洲的大人物發去了邀請函。請他們在第二天早晨參加酒會美其名曰,為了緩解談判產生的隔閡,舒緩大家緊張的神經。

    賓客滿棚,侍女與服務生端著托盤,如同蝴蝶一般穿棱其中。參加酒會的上流社會人士一個個端著酒杯聚攏成若干個小圈子。舒緩的音樂聲中,夾雜著低沉的意見交換聲、爽朗的大小聲以及曖昧的調笑聲。

    安特利普端著酒杯臉上掛著外交官的微笑,好似在注意傾聽著對面一個呂宋土著貴族的說話,實際上一直暗暗的盯著澳洲的談判代表一外交部副部長韓旭。發現韓旭從一個小圈子脫離出來之後,安特利普迅速告罪一聲迎了上去。

    “啊,副部長先生我還以為您不來了。”

    韓旭笑著說了一通,身旁的翻澤立刻轉述:“抱歉,有些公務纏身。”

    “沒關係,沒關係。”安特利普笑著連連擺手:“按照澳洲人的說法,大人物總是最後一個到場。您瞧,現在這裡沒有比您更大的人物了。”恭維了一句,安特利普伸出手指了指寬敝的陽台:“介意移一步說話麼?這裡實在太吵了,您知道,姑娘們總會讓大家發出比以往響亮十倍的嗓音。”

    “如你所願。”

    當兩名外交官遇到一起的時候,談話的中心自然也就相應地變成了此次的會談。安特利普反覆重申著西班牙王國的利益所在,而他身旁的韓旭只是微笑著說那不符合澳洲利益。如果換做往常,基本上也就到了不歡而散的時候了,但今天是個例外。

    香格里拉大酒店的第六層是頂層,面積比下方略小一下,這就多出了一塊還算寬敝的南向陽台。並且馬尼拉的城牆已經被拆除了大半,隨著馬尼拉城市的發展,越來越多人口的湧入,城牆不但沒有起到保護作用,反倒成了制約城市發展的累贅。於是呂宋政協反覆磋商之後,決定拆掉城牆透過那一片的缺口,正好可以看到馬尼拉灣的港口。

    就如同往常一樣遠處的港口一片繁忙,隱約中似乎還多了一群穿著白色水兵制服的軍人。那些軍人排成方陣,手中拿著的似乎是樂器。安特利普知道,那是海軍為了迎接海權號以及海軍上將王鐵鎚而準備軍樂隊。

    但他裝作沒看見一般,反倒是品評起了矗立在港口的自由媽祖。

    “不得不說,我第一次看到這座雕像的時候,很震撼。難以想像,要花費多大的人力物力,耗時多久才會製作出如此完美的雕像…”安特利普一邊說著一邊偷眼看身旁的韓旭。

    而韓旭一如往常,這個時候只是面帶微笑。他總不能拆自家老底,說那雕塑就是鋼筋混凝土堆砌的,只是外表噴了一層漆吧?

    “…這種雕塑手法似乎有些古希臘的風格,對了這座雕像叫什麼來著?”

    “媽祖。”

    “媽祖……媽是澳洲神話中的……”

    “天后。媽祖是天后。”

    聽到天后的字眼,安特利普立刻追問:“天后?就像希臘神話中的赫拉?”

    “不,這並不一樣。赫拉掌管的是婚姻和家庭,而媽祖掌管的是出海人們的安全。”

    安特利普似懂非懂的點頭,然後從赫拉展開,說起智慧三女神,說起特洛伊,說起米諾陶洛斯,然後讓安特利普驚奇的是,韓旭居然全都知道,並且對答如流!而當安特利普詢問韓旭是否去過歐洲的時候,對方卻搖頭表示從沒去過。於是安特利普開始堅信,澳洲人就是亞特蘭蒂斯人……真見鬼!

    還沒等安特利普緩過神來,就听得一陣軍樂聲從遠處飄來。舉目望去,他瞬間瞪大了雙眼。只見遠處的海面上,不知計麼時候突然開進來一艘巨大的、壯麗的、足以顛覆所有認知的大鐵船!

    安特利普敢肯定那船一定是大鐵船,因為他不認為有什麼樹能長到一百五十米高,並且恰好很結實可以做龍骨。

    藍色的船身,白色的風帆,甲板之上,一排排猙獰的砲口遙遙指著碼頭方向。猛然間只見砲口依次冒出火光,繼而噴吐出猛烈的煙霧,

    足足幾秒鐘之後一陣震耳欲聾的砲聲才傳入耳際。便有如夏日的驚雷一般!

    “這是海權號?”安特利普已經知道了結果,但他依舊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這個世界上居然真有這麼一艘怪物船!瞧瞧那龐大的身軀,反射著金屬的光芒,安特利普堅信能擊沉這傢伙的西班牙大砲還沒有造出來:然後港灣裡那艘曾經讓安特利普驕傲無比的西班牙寶船,可下隸屬於澳航的運輸船,與海權號比起來就如同一艘小漁船一般,看起來弱不禁風:再看看那一排排猙獰的砲口真見鬼,不用看火砲了,這艘該死的海權號甚至不用開砲就可以將西班牙海軍全部的戰艦送進海底:隨即,安特利普還注意到,那艘船的所有風帆已經收了起來,卻依舊以最少十五節的高速迫近著所有的傳言,居然都是真的!

    現在安特利普開始相信,那些澳洲人並沒有瘋了。有這麼一艘無敵戰艦,甭說襲擊美洲殖民地,就是打下馬德里都不是夢!只要澳洲人用這艘該死的擊沉所有能反抗的戰艦,而後一批批源源不絕地運載陸軍過來,這完全有可能實現,只要給澳洲人足夠的時間!

    韓旭不自覺地昂起了頭:“是的,這就是澳洲工業的驕傲,海權號……………戰列巡洋艦。”

    “海權號為什麼會到馬尼拉?”失了方寸的安特利普緊張地問。

    “沒什麼……這只是一次常規巡視。”韓旭笑著說。

    常規巡視?騙鬼去吧!聯想到最近有一支搭載著步兵的艦隊,剛剛離開馬尼拉,再聯想到澳洲人對於談判愈發地冷淡起來,安特利普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沒準澳洲人已經將他們瘋狂的計劃付諸實現了!

    這是一次遠征,目標也許是美洲,也許是西班牙本土。但不論是哪一個,都沒有比這更糟的結果了。西班牙正在跟法國佬鏖戰著,現在澳洲人又插了一手,相信那些同樣咬牙堅持的高盧雄雞一定會樂於見到一位盟友的出現。澳洲人滅亡西班牙也許太誇張了,畢竟澳洲距離西班牙實在太過遙遠,漫長的補給線就能要了澳洲人的命。但如果澳洲人與法國人聯合起來以上帝的名義,結果一定是西班牙完蛋!

    想到可悲的後果,安特利普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變幻莫測。

    韓旭發現了這一點,戲謔地詢問:“特使先生,您的臉色似乎不太好,需要看醫生麼?毫不誇張地說,澳洲匯集著全世界最好的醫生。”

    “不……不需要,我只是曬了太多的太陽。”安特利普將罪責推到了充沛的陽光上:“馬尼拉的太陽甚至比加泰羅尼亞的太陽還要毒辣。”

    深吸一口氣,安特利普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挽救西班牙!

    “副部長先生,作為腓力四世陛下派遣的談判特使,我本人是帶著十二分的誠意來的。

    此行的目的,就是消除兩國之間的……小誤會,讓和平的曙光照耀東西半球兩個最強大的國家。 ”

    “很遺憾,我本人以及澳洲政府並沒有感受到西班牙王國的誠意………恰恰相反,我們感受的只有咄咄逼人。”韓旭反駁說。

    安特利普心中暗自咒罵一番,面上依舊帶著微笑:“好吧,我方樂於做出一些讓步……一切都為了和平。”舉杯致意,輕抿了一口:“明天談判重新開啟之後,我方會承認菲呂宋的獨立性。當然,這需要貴方也適當做出一些小小的讓步。”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12
528 這事兒不好解決


    中南,總理辦公室。

    共和國總理吳建國放下鋼筆,先是舒展了一下腰身,繼而乾脆站起來徑直走到落地窗前,透過明淨的玻璃,遙望著遠處正在施工,幾個月後就會完工的宮殿——水晶宮,建成以後那地方就是他這個總理的辦公地點了。

    事實上關於總理府邸的式樣一直都存在爭議,有人提議建造白宮、白金漢宮、愛麗檞宮,也有人提議搞個紫禁城或者克里姆林宮,然後理所應當地,沒一個提議都存在著不用質疑的反駁理由。風格不合適,建築材料造價昂貴,施工週期長……等等等等,國會總會提出一大堆的理由進行反駁。

    這很尷尬,澳洲共和國已經成立了,而作為澳洲共和國政府的首腦,總理吳建國卻一直沒有辦公地點。前一陣只能跑到中南海的國賓館寄居,幾個月前乾脆借了國會大廈的一層……沒錯,國會大廈。因為大導演秋寒煙搶先一步佔用了中南海拔最高的山建艾妃兒鐵塔,所以國會議員們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一座海拔第二高——海拔也許只有不到兩百米——的山,並且重新命名為國會山,而後在其上建造了六層高的國會大廈。

    關於總理府邸的爭論一直在持續,要求也越來越多。第一要體現澳洲現代建築的風格,第二要美觀大方,第三要符合成本預算……爭論的最後,王胖子王薇的設計書被最終採納——水晶宮。

    如同十九世紀英國佬的水晶宮一樣,完全採用鋼鐵與玻璃建造,只是風格上略有差異。澳洲別的沒有,這鋼鐵跟玻璃不要太多。當然,因為環澳大鐵路的修建,導致鋼鐵供應稍稍緊張了一些。但擠一擠,總會擠出建築用鋼材。至於玻璃,這玩意在澳洲簡直就爛大街了。

    楚白的玻璃廠前後擴建了兩次,產量暴增。前一陣還有玻璃廠的工人繳納了一定的技術轉讓費,乾脆自己幹起了玻璃廠。算起來,整個中南周邊前後加起來起碼有八家玻璃廠。廠家爭奪,競爭加劇,這價格自然也就下來了。這也就罷了,就是種類也豐富了許多。從普通的玻璃到有瑟玻璃,再到高端的纖維玻璃,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當然,國會選定這一方案還有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施工速度快。這麼老大的一個宮殿,幾個月的功夫就能完成。中南地處熱帶,自然不用取暖,這讓施工簡單了許多。當然,為了避免重複英國佬水晶宮的悲劇,施工方特意注意了建材的防火性。

    瞧著從無到有,拔地而起,初具雛形的水晶宮,老吳胸中豪情萬丈。穿越至今三年半的時間,一幫子原本都是陌生人的穿越眾從無到有,愣是攢下了偌大的基業!老吳身居高位,於澳洲的狀況瞭如指掌。

    就說今年,雖然打了一場揚州戰役,花費了不少的軍資,可收穫遠遠大於支出。經濟方面,隨著南明市場的徹底打開,加上、呂宋以及荷蘭、葡萄牙這些二道販子,今年的總量預計能達到四百二十億澳洲人民幣,政府財政收入將近八十億。有這麼大的增幅,一個是擴大生產,持續增加出口份額。再有就是斂財機器一般的銀行。不論是中南銀行還是匯豐銀行,這兩家銀行一個在澳洲本土、呂宋、巴達維亞,另一個根植南明,便有如吸管一般,將這些地方的真金白銀源源不絕地汲取過來。

    工業方面就更不用提了。先是機械製造方面,五百馬力的蒸汽機已經定型,周比利見天忙的腳打後腦勺,更大動力的蒸汽廠、水電設施、火電設施、紡織機械、石油機械等等,一股腦的都被提上了日程,以至於周比利跟沈淪倆人不得不排班。今兒周比利參加各種會議,跟各個小組碰頭,沈淪下工廠監督,明兒就輪迴來。

    而鋼鐵產量則受限於煤炭的供應,始終保持在五萬噸的年產量。不過已經有人在巴達維亞探明了煤礦,直接跟荷蘭二道販子簽訂了供應協議。荷蘭人負責開採,能開采出來多少澳洲就買入多少。核算了一下利潤,巴達維亞的商人們立刻就瘋了。這生意在他們看來簡直美妙極了,只需要探明礦藏所在,花錢僱傭大量的僱傭兵四下掃蕩找土著奴隸開礦,閃閃的銀幣就會踹如口袋。沒有海面上大風大浪的風險,也沒有該死的敗血病,至於礦難之類的……反正死的是爪哇土著,大不了再抓一批就是了。雖然利潤上比不過海上貿易,但勝在安全穩定。所以這是一個好生意。

    於是乎巴達維亞湧現了一股煤炭狂潮。可以預期的是,明年的煤炭供應量會顯著提高……當然,這需要運力跟得上。

    而運力方面也不需要太擔心,好來塢造船廠開足了馬力,每月都有兩艘船下水。並且游啟這傢伙已經設計了更好的船型,甚至是專門的運煤船。更快的速度,更大的載重量。而達爾文的兩家造船廠明年中旬就會竣工,投產之後澳洲的造船能力將讓整個世界都瞠目結舌。

    總之,明年情況會更好。更多的鋼鐵產量,更快的發展速度。事實上澳洲的發展完全可以用滾雪球來形容。在度過了最初的艱難之後,速度只會越來越快,迅速的膨脹。

    眼下已經是十二月下旬了,根據最新的統計數字,整個澳洲的華裔人口已經達到了十五萬。中南的城市擴容速度已經跟不上人口膨脹速度,以至於最近大家一直在嚷嚷著要大力發展新型城市。

    感慨之中,老吳雙手插在褲兜裡,臉上掛著驕傲的微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他領導下完成的。想來,日後吳建國的名字,會在整個世界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吧?

    敲門聲響起,總理辦公廳秘書夾著文件夾走了進來。

    恭敬地朝著老吳微微鞠躬,而後報告說:“先生,外交部副部長韓旭發來電文,與西班牙特使的談判已經結束了。今日上午十點,雙方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簽訂了《澳西馬尼拉條約》。”

    吳點了點頭:“這次我們又佔了多少便宜?”

    “能佔的都佔了。”秘書笑著說:“根據條約,西班牙承認呂宋的主權獨立性,承認戰爭的失敗,並會付出贖金贖取那些貴族以及軍官。西班牙承認對華裔進行大屠殺的不道德性,願意公開道歉,並且遣送戰犯。從簽訂條約之日,兩國建立正常邦交,互派大使。作為附加條款,西班牙樂於用南美洲的土特產換取澳洲的藥品、工業品。”

    “藥品?”老吳皺了皺眉:“他們知道磺胺了?”

    “不,先生。安特利普指名要治療梅毒的特效藥……給安德魯用的那一種。”

    老吳頓時哈哈大笑。他會錯意了。相比於士兵的生命,西班牙人明顯更在意令宮廷與貴族們煩惱不堪的梅毒。當然,既然西班牙人樂意繼續愚蠢,那就叫他們繼續愚蠢下去好了。老吳更在意的是那些原產於南美洲的土特產……羊駝,美利奴綿羊,橡膠,相比於真金白銀,這些才是澳洲想要的。

    老吳轉過身接過文件夾,剛剛翻看,辦公室的門就被暴力地推開了。秘書瞧見滿臉怒容的教育部長于麗紅,隨即聰明地向二者施禮,出去的時候還不忘記將門關好……第一家庭的家務事,還是少知道為妙。

    瞧見妻子進來,老吳立馬隨手將文件丟在桌面上,扶著其肩膀坐在沙發上,繼而剛忙倒了一杯涼茶:“這氣哼哼的,誰又招惹你了?來來來,趕緊喝杯涼茶去去火。”

    “不喝!”于麗紅的怒氣,絕非好言好語與一杯涼茶就能打發得了的。她推開被子,緊跟著大段的抱怨聲就來了:“辭職!我這教育部長沒法幹了!”

    “啊?又怎麼了?國會不是批准追加教育資金了麼?”老吳有些摸不著頭腦。

    百年大計,教育為先。這事關澳洲的可持續發展,沒人敢輕忽。雖然如此,可于麗紅依舊跟國會鬧得不可開交,雙方在教育撥款上存在巨大的分歧。國會認為是適應現階段澳洲的適齡學生數量,而于麗紅則認為要未雨綢繆……她計劃要在三年內建一百所小學,六十所中學,一所綜合大學,七所專業學院。

    起先國會說死了也不同意將每年財政預算的百分之四十撥給教育,其後峰迴路轉,國會終於開始正視這一問題了——六月到十二月的移民潮,湧入澳洲的適齡兒童足足有上萬!國會議員楚白哭笑不得地說,現在澳洲不得不得面對社會平均年齡少年化的艱鉅難題了。

    于麗紅的提案通過了,於是于大姐樂顛顛地收回了辭職書,每天又腳不沾地地忙活起來。這才幾天啊,怎麼又鬧著要辭職了?

    “你自己看看!”氣哼哼的于麗紅將一疊報告書丟給老吳。

    老吳疑惑著拿起來看了半晌,隨即撓著地中海苦笑連連……這事兒,還真不好解決。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13
529 辭呈


    老吳在政治上是有大智慧的人,所以老吳當年能甘心在辦公室裡一坐就是十來年,不聲不響的突然就鯉魚躍龍門。所以在年初的換屆選舉中,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老吳的情況下,最終的結果卻是老吳坐在了首任澳洲總理這個位置上。

    因此,一個連老吳都能被難住的難題,那絕對是個大難題。遠的不說,起碼老吳沒辦法的情況下,他們這群人很難有人能想出個合適的辦法來。

    長嘆一聲,老吳寬​​慰著自己的妻子:“個人都有個人的追求,人家不樂意,也不能勉強不是?強扭的瓜不甜,憲法上寫的清楚,不論是國會還是政府,都不能干涉人家的自由,當然,這是在守法的前提下。

    這個事兒在我看來……”

    “吳建國!”于麗紅一聲厲叱,頓時讓老吳將後面的話生生憋了回去。 “我找你來是想主意的,不是讓你說大道理的。你就說,這麼下去整個澳洲的教育還怎麼搞?”第一夫人憤怒的吼聲充斥整個辦公樓,外間公務員先是齊齊地驚愕了一下,繼而該忙活什麼忙活什麼,全然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而在辦公室裡,教育部長于麗紅的手指赫然指著那一疊文件,透過指縫,但見那封面赫然寫著兩個大字:辭呈。

    辭呈,辭職報告,辭職書,叫法不同,可內裡就一個意思:小爺從今兒其不伺候了!您大老闆另請高明吧。

    炒老闆魚這事兒,一般人可幹不出來。用通俗的話講,要么是傻逼,要么就是真牛逼。而眼下的情況,辭職的人明顯是屬於牛逼的一種。沒錯,辭職的傢伙都是穿越眾。

    陳江華,現年三十二歲,首都某師範大學畢業,主修歐洲文學史。

    任楠,女,現年三十一歲,某美院美術教師。

    現代社會,人也分個三六九等。這倆人放在現代社會不說是第一等的吧,起碼也在中等的位置。陳江華靠著那麼點騷情,偶爾寫寫詩歌,品鑑一下文學作品,興致來了還會參加個青歌賽充當一下評委。

    用崔永元的話講,老陳這人甚麼不幹,整天別個簽字筆,照樣大江南北吃香的喝辣的。偶爾還有文藝女青年投懷送抱的,好不快哉!任楠這女人更了不得,自己畫畫的水平雖然不怎麼樣,可人家品鑑的水平極高。不但可以辨別名畫的真假,更要命的是善於發掘出當代值得珍藏的畫作。就說她自己開的那個畫廊,甚至都不需要花錢去收購,總會有人為了出名,刻意巴結地將自己的“拙作”獻上,美其名曰請其品評。

    萬一畫作入了任楠的法眼,掛在畫廊裡,那這畫作連帶著畫家的身家自然就水漲船高。

    就這麼倆放在現代社會,一年輕鬆加愉快收入超過百萬,讓市井小民羨慕嫉妒恨的主兒,冒冒然穿越到了十七世紀,愕然發現自己居然成了廢物!

    物理?不會!化學?元素週期表都背不下來!鋼鐵、機械、農業…什麼都幫不上忙。最後倆人只好哭笑不得地充當了光榮的希望小學教師,成了孩子王。

    憑良心講,這二位當小學老師的水平也不怎麼樣。陳江華還好一點,多少有點國學造詣,糊弄一幫鼻涕蟲綽綽有餘。任楠就慘了,她除了在美術上頗有造詣,其他的全然不懂。當然,這事兒也怪不得人家,所謂術業有專攻,某一項天賦異禀,其餘的自然就會弱上一些。

    到最後任楠忍無可忍,或者說是被小學算術題難為的羞愧難當,乾脆提出要給孩子們開設美術課程。

    本來,如果穿越眾沒什麼發展,老老實實地待在澳洲,始終保持著一個村落的規模,這倆人也就只能將就著了此殘生了。只是偶爾對月空嘆,感慨造化弄人。沒成想,不過三年的光景,一百四十多穿越眾愣是折騰出了偌大的基業!

    鋼鐵產量趕上歐洲綜合,財政收入是大明的二十倍。武力空前強大,甭說是放眼東亞了,就是放眼世界也難有對手。

    與之相對應的是,嚴酷的生存危機感沒了,每個人的荷包陡然的就鼓了起來。這倆人雖然沒搞什麼創業,可光靠著紅利以及單獨撥給教師的特殊津貼,一個個也都成了億萬富翁。

    這人,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老話說的好,窮,有窮的活法;富,有富的活法。三年後的今天,生活環境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二位,一個騷情的文學家,一個典雅的美術家,怎能還甘心蟄伏於小小的希望小學?

    事實上不但是他們,就算那些本職是教師的,這中間又有多少人找盡了各種藉口,脫離苦海,或者下海創業,或者出仕從政,至不濟享受著穿越眾乾股所帶來的紅利,做個酒池肉林混吃等死的富家翁。不說離開的,剩下的人裡,又有幾個心思還在教學上的?

    教師這個行業的特殊性就在這兒。

    有些人天生就好為人師,有些人天生喜歡跟小孩子在一起,還有一些人見到小孩子就頓時母性光輝爆棚。所以這職業,無疑更適合於女性。而男性就……一個大老爺們,若不是生計所迫,誰會甘心當一個孩子王?

    不信?不信問問身邊的教師朋友,如果不貪圖職業的穩定性,他還樂意不樂意當老師。相信有一份更加穩定,薪水更高的職位,大多數的教師朋友都會毫不猶豫的轉行。所以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教師只是個職業,而非事業。而真正把教師當事業看的,毫無疑問,那是難得的好老師!攤上這樣的好老師,家長孩子估摸著得慶幸一輩子。

    話說回來,像陳江華跟任楠這種半路出家的,絕對沒有這種覺悟。

    但這倆人還算地道,起碼在年初的辭職狂潮中,倆人甚麼動作都沒有,每天還是按部就班'毀人不倦'……直到現在,第一批到達澳洲的孩子們,除了個別的笨蛋,大多數人都完成了小學學業,升入了初中。然後領取到了平生第一份工作:教師。

    眼看著後繼有人,倆人這才提出了辭呈。但就是這份辭呈,讓把教育當事業的于麗紅大姐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14
530 去國


    于麗紅大姐在老吳的辦公室裡發飆,於此同時,國會議員楚白與剛剛辭職的教師陳江華正坐在防洪堤上進行一場關於人生,關於理想的深入談話。

    “人嘛,誰都有自己的追求。每個時期的追求還不一樣,剛畢業的大學生想著就業,甭管什麼活兒,只要薪水夠花,能有發展前途,那就得了。等你幹上兩三年又不一樣了,一個是職位,再一個就是薪酬。怎麼著也得夠交女朋友的花銷吧?再往後房子、車子,老婆、孩子,你就等著吧,活到老忙到老。不是為自己忙活,就是為別人忙活。生活本來就如此。”刻下的楚白半點國會議員的形象都沒有,西褲挽到膝蓋,短袖襯衫敝開口子露出汗津津的胸口,蹲在防洪堤上,手裡掐著半根沒有過濾嘴的香煙。抽上一口,總會吐幾口煙屁:“你辭職我不反對。你一搞歐洲文學史的騷情詩人,愣是窩在希望小學裡頭當了孩子王,這一當就是小三年。不容易。”

    在其旁邊,陳江華整個人躺在防洪堤的斜面上,雙手抱頭,臉上扣著個遮陽帽,只露出似笑非笑的口鼻。

    “辭職就辭職了,于麗紅大姐要是找你麻煩,到時候我跟她說去。

    教育是重要,可也不能因為教育就不讓人去追求幸福! ”猛吸了兩口,將煙頭彈進河水之中,楚白轉身拍了拍陳江華的肩膀:“你放心,這事兒我給你擺平。于麗紅大姐這人就是脾氣急躁了點,其實人不錯,挺講道理的。辭職出來,想好要幹什麼沒? ”“差不多了。 ”陳江華低聲回答。

    “琢磨好就成。要我說,到了咱們這個層次,哪怕就是混吃等死的也是一種境界。有時候我都想混吃等死。”楚白笑著說:“我都琢磨好了,日後買下整個夏威夷,移個三五十萬人口,乾脆自己就當國王吧。想娶幾個老婆就娶幾個老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天王老子也管不著。我要把夏威夷改造成世界賭城,進了城裡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皇家賭場。再搞個世界性的格鬥大賽,每年一屆!專門請高手來,搞成淘汰賽,獎金直接就一千萬。名字我都想好了,天下第一武鬥大會。

    這名字霸氣吧?你還別笑,到時候瞧,我肯定搞出來”

    楚白囉嗦著,身旁的陳江華則開始無聊地打起了哈欠。

    “……你說這入場的門票得多少錢一張?一百?扯!少五百免談!一百塊連成本都收不回來。秋大導演那電影拍的差不多了,中南那電影院都蓋起來了。我琢磨著再過十年半年的,甭說澳洲,就是南明都得滿大街都是電影院吧?到時候我就把天下第一武鬥大會拍成電影,挨家電影院這麼一放,門票不要多,二十塊一張。而且每月都推出新片,跟老美的學,怎麼狗血怎麼來,怎麼煽情怎麼來。一年放映十二個,觀眾人數少算點,就一個億吧。那就是二十個億,嘿,比我這鐵路公司賺的都多。扣去扒皮,少說也得剩下十個八個的。”說得口乾舌燥,楚白徑直拿起身旁的椰子一通猛喝。喝完了愜意地擦擦嘴:“怎麼樣,動沒動心?我跟你講,一般人我還真不告訴他。這麼著,咱哥們關係不錯,算你一份,咱們合夥幹。錢不錢的倒是次要,關鍵是生活豐富多彩啊。”見陳江華還沒有應聲,楚白結束了喋喋不休,突然笑著問:“還沒說的,你辭職以後打算幹嘛?”

    陳江華嘆了口氣,摘了臉上的帽子,看著頭上的藍天白雲說:“我打算去一趟歐洲。”

    “好想法!”楚白搓著手說:“歐洲那幫鄉巴佬的銀子實在太好賺了。等過個十年八年的,到時候你就負責把公司開到歐洲去,什麼巴黎倫敦的,但凡是大城市都蓋一家電影院,專門放天下第一武鬥大會的片子。門票一張三十!還不打折!你得琢磨歐洲鄉巴佬的心理,在他們眼裡,只要是什麼東西沾上澳洲倆字,那就是潮流。想追趕潮流,你就得多掏錢……”

    陳江華搖搖頭,看著楚白說:“你理解錯了。我意思是說,我打算現在就去歐洲。”

    楚白住口,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繼而探出手摸向陳江華的額頭。

    “滾,老子沒發燒。”楚白訕訕一笑:“沒發燒不代表沒病……文青病又犯了吧?”陳江華苦笑了下,算是默認了。

    楚白嗤的一聲就變了臉:“腦子又抽了吧?太平洋有太平倆字,不代表太平,你知道這些年西班牙人攏共沉了多少船麼?甭說是那些木頭船了,就是海權號也不見得能扛得住。就算不考慮海險,你也得考慮一下海盜吧?兄弟,現在可是十七世紀,海盜猖獗的很。加勒比海盜那電影說的就是這一時期的事兒,你是不是琢磨著當海盜還挺浪漫的?呸!千萬別被老美的電影給騙了。這年頭但凡能混個溫飽,誰他媽樂意去當海盜?一旦被逮著,直接就掛在港口碼頭上風乾。你要不信去巴達維亞瞧瞧,那碼頭上掛著一溜的乾屍。哪國的都有。再說了,真碰上海盜你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呢。好!風浪啊,海盜啊,就算你小子命好都沒碰到。可你知道這年頭歐洲什麼樣麼?安德魯那傢伙前幾天剛說過,跟馬尼拉比起來,巴黎就他媽的是一個大糞坑。而且你最好忘掉狗屁的公主情結,這年頭的公主一年不見得洗一回澡。要不香料為什麼在歐洲那麼吃香?遮擋體臭。咱不說你娶一公主回來,就算倆人郎情妾意,一時興起……恭喜你,你小子起碼有百分之十一點二的機率患上梅毒。那可是梅毒啊,抗生素還指不定猴年馬月能生產出來,咱們那特效藥也不見得能治好。說不好聽點,搞不好下半身的性福就沒了。王朔那痞子說過,人這輩子就為了兩巴,你少了一個成太監了,還他媽能幸福?”

    “我有那麼天真麼?”陳江華繼續苦笑。 “我說你能不能別那麼噁心?”

    “你不是騷情詩人麼?我以前就是個包工頭,跟你們這種騷人尿不到一個壺裡。我特不理解,一天天悲春傷秋無病呻吟有什麼意思?

    還把浪漫主義掛在嘴邊什麼浪漫主義?完全就是沒事兒吃飽了撐的。 ”楚白忿忿不平地說:“在我看來你們這幫人就是青春期綜合症。你別瞪眼,你們這種人就是不正常,青春期比正常人長。嗯,有時候能一直持續到更年期。兄弟,悲劇情節誰都有。我中學那會兒也琢磨著為一女生去擋撞過來的轎車然後半身不遂,那姑娘哭著喊著非我不嫁。也琢磨著生在古代,化作風流倜儻一小生,引得公主垂青下嫁………可幻想就是他媽的幻想,生活還不是得腳踏實地? ”

    陳江華嘆息一聲,終於開始辯駁了:“沒你說的那麼誇張。我這人大小就愛好文學,也算是有點小才。那陣子理科成績糟糕的一塌糊塗,見天看什麼泰戈爾、雨果。後來上了大學,乾脆就選了歐洲文學。我就琢磨著,既然生不逢時不能與那些大文豪同處一個時代,那就遵循著大文豪們的腳步,去感受字裡行間的靈動。沒想到一次旅行居然把我送到了十七世紀。”他開始興奮起來:“清教徒文學、巴洛克文學、古典主義文學…只要想到面對面的跟還是喜劇演員的莫里哀探討文學,我就興奮得睡不著覺。”

    “騷情!要不說我跟你這種人以前沒交集呢……太騷情!”楚白抱怨著說。

    “側重點不同,詩人也是人。經濟生活也罷,文字書畫也好,都是文明的組成部分。只不過大家著眼點不同而已。人嘛,衣食無憂之後總要有些追求。比如您楚議員,想的就是搞電影公司……殊途同歸,說起來電影跟文學還真就脫離不了關係。”陳江華眼裡滿是希冀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河流:“你看,跟這山川河流、日月星辰比起來,人這一輩子轉瞬即逝。彈指間不過百年,塵歸塵,土歸土。留給後人的,唯有傳承。靠什麼傳承?文字!以前沒有機會也就罷了,現在有機會了,我自然就要去做。”頓了頓:“再者說了,按照你的說法我一騷情詩人。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既不會數理化更不懂管理,你說我留下來有什麼意義?混吃等死當米蟲?我可不想就此廝混下去人……………,總要有些追求。”

    楚白聞言默然,而後摸索著從口袋裡抽出那包香煙抽出最後一根叼在嘴上,繼而將煙盒揉成一團扔出去老遠。點燃後深吸了一口,皺著眉頭說:“狗屁的追求,就是騷情。你也好,任楠也好,看不到重點。

    說不好聽點叫崇洋媚外,歐洲有什麼好的?說句不客氣的話,只要我們好好的,不出三十年,澳洲就會成為世界經濟文化中心。而且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會發生變化。經濟繁榮勢必會帶來文化繁榮,到時候指不定會冒出多少流傳千古的文學作品。不但如此,經濟中心的轉移,也會帶來文化中心的轉移。到時候全世界都仰慕澳洲。說句不好聽的,到時候文學作品的好壞,評斷的權力在我們手裡。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你現在上桿子去歐洲仰慕一幫文藝復興大文豪,還冒著天大的危險,實在是緣木求魚。 ”

    “那不一樣。”陳江華惱了:“文學的事情,怎麼可能這樣?好的就是好的,注定流傳千古。不好就是不好,哪怕一時受潮流追捧,過後也會被埋沒在故紙堆。 ”

    楚白不耐煩地擺擺手,打斷了陳江華的說辭。繼而是長時間的沉默,良久,噴吐著淡藍色的煙霧低聲問道:“這麼說,你是打定了主意了?”

    陳江華點頭。

    “錢是個好東西,我就是個俗人,所以愛錢。因為有了錢才能實現我的夏威夷王國夢。但我相信的確有人不愛錢,以前沒碰到,沒成想跑到1642年還真碰到了。而且一碰到就是倆……你一個程洋一個,還有任楠恩,說起來你跟任楠也算情投意合啊。一個愛好歐洲文學,一個是美術家。你倆搭伴去歐州俟?這不是旅行結婚吧?別酸臉啊,我不就是這麼一說嘛。大傢伙都看在眼裡,這麼多人就你倆合得來。”

    玩笑話說過楚白又是大段的沉默。直到煙頭燙手,這才擰著眉頭說:“既然你要走,我也就不攔著了。還是那句話,安全第一。回頭我跟大夥合計一下……”

    “別合計了,心動不如行動,等你們合計完了,指不定都哪一年了。”陳江華說:“我跟任楠商量好了,就坐安德魯的船走。馬德里、巴黎、維也納、倫敦,沒準還會去一趟土耳其。身份也別弄成大使,你知道,我這人不愛好政治,更討厭陰謀。權當是文化交流了。”“那成。”楚白點頭:“也別弄的太憋屈,起碼也弄個特使。

    走到哪兒都好說話。 ”“你放心,走之前我倆一人搞一個大明的公爵。有這名頭在,絕對能鎮得住那些歐洲小國家。 ”陳江華笑著說。

    楚白笑了笑拍拍對方肩膀,撐著膝蓋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12月19日,陳江華與任楠倆被穿越眾評定為最騷情的傢伙,乘坐著飛翔的河南人,日夜兼程趕往馬尼拉。他們會在那裡登上商船,會同安德魯與西班牙特使安特利普,一起前往歐洲。

    馬尼拉。

    砰的一聲,白色的小球高高飛起,越過一汪溪水落在翠綠色的草坪上,反覆彈起,最終停在距離旗桿五六米左右的位置。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一眾人等紛紛向還保持著揮桿姿勢的外交部副部長韓旭表示祝賀。

    “小鳥球,球技不錯嘛,有點出人意料。”呂宋太上皇常師德調笑著說。

    韓旭將球桿交給土著球童,撇撇嘴笑著說:“關鍵是有基礎。”“嗯?以前玩兒過?我記得你小子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那會所的會費你還真捨得啊。”常師德有些詫異。

    “嗨。十塊錢一小時,公園裡頭練的。”“哈哈……”常師德大笑不止。

    高爾夫是一項貴族運動,因為玩兒這玩意沒錢可不行。從前韓旭沒錢,為了過癮,只能跑到公園裡頭,花上幾十塊在滿是紗網圍著的一方角落裡揮汗如雨。那陣子韓旭就琢磨著,按照他的職業發展前途估摸著退休之前是別想正兒八經的打高爾夫了。旁邊的常師德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廝此前就是個客服經理,也就是偶爾受客戶邀請玩兒上那麼兩盤。

    不過兩三年的時間,而今倆人並肩打著高爾夫,享受著周遭仰慕、敬畏的目光,銀行戶頭上更是有著天文數字的財富,想想這驟然的變化,還真是讓人感嘆不已。人生在世,事事無常。

    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說著。

    “我盤算著,這兩天就去一趟日本,銅礦有合夥人看著,出不了差錯。那個西班牙特使安特利普也打發走了,也是時候幹點正事兒​​了。”韓旭輕聲說道。

    “你早該這麼幹了。”常師德贊同地點頭:“你說你一外交部副部長,國會給你主要的職責就是負責操控日本政局。結果你倒好,貓在馬尼拉專心搞什麼銅礦卡爾特。國內早就對此有怨言了。”

    “怨言又怎麼樣?蕭隨曹規,邵部長定的計劃咱可是一直在執行。

    我去與不去,日本都在計劃…之中。國內那幫傢伙著什麼急? ”

    常師德笑而不答。這完全就是一個態度問題。所謂在其位謀其政,不但要幹,還要幹好:不但要幹好,還得讓人看出來你幹好了。

    首先說這就是一個態度問題,你當了撤手掌櫃,覺著幹的不錯。哪怕出了業績,國內那幫雞蛋裡挑骨頭的傢伙也不會滿意。甚至潛意識裡認為你是屍位素餐,玩忽職守。當官兒是一門學問,常師德最近才剛剛摸到門道。而身旁的韓旭,依舊是原來老百姓的思維方式。也就搭著他是穿越眾,否則早被彈劾下去了。

    “日本那邊發生變動了?”常師德轉而問道。

    韓旭嚴肅地點頭:“幕府新軍建立起來了,算上砲隊五千多人的常備軍。上個星期德川家光搞了個演習,請了一幫大名來看。老小子這手敲山震虎之後,估計就得先找軟柿子開捏了。”

    “好事兒啊,這等於幫澳州軍火做廣告了。”

    韓旭哈哈大笑:“廣告已經打開了,接下來就得鋪貨咯。可此一時彼一時,當初咱們上桿子送貨上門,那幫大名支支吾吾的也不說買多少。現在看到幕府新軍怕了,再想有那待遇門兒都沒有。”韓旭陰笑著說:“再要想買澳洲軍火,可就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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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 電影


    十七世紀的日本,從來就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一一一一一一當然。名義上日本還是一個統一的國家。日本實質性的最高權力機關,幕府掌握著全日本最麼大的軍隊,佔據著最富饒的土地。然後剩餘的廣闊土地,卻被各式各樣的大名佔據著。這些大名又分為親藩、譜代大名與外樣大名。

    親藩意思就是跟德川家有血緣關係的大名,因為血緣的紐帶,這些大名自然會擁護德川幕府:譜代大名,指的是關原合戰前就追隨德川家康的大名,這些大名身為德川家的家臣,忠誠度也很高:外樣大名則不同了,或者是在關原合戰中投降的,或者是與德川家康同為大名的人。

    當初德川家康沒有能力吞掉這些大名,只能捏著鼻子承認其存在,並且繼續存在下去。這些大名對於德川幕府來說,無疑是最為警惕的對象。所以當初德川家康采取種種辦法,讓親藩、譜代與外樣大名雜亂地居住在一起,讓親藩與譜代監視那些跟幕府心思不一的外樣大名。

    說起來,日本這種狀況倒是頗有些真正意義上的封建分封。只不過是建立在武士體制下的封建分封。天皇被完全架空,天下最大的軍閥頭子就是幕府,幕府之外便是各式各樣的大名。

    當然,造成這種狀況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幕府雖然最強大,但也沒強到跟全日本的大名開戰的份兒,否則從人性貪婪的角度考慮,但凡是有機會,德川幕府肯定會很高興複製一個大一統的小明朝出來。既然沒法消滅,那就只能監視。所以歷代幕府將軍最大的職責,就是監視、打壓各地的大名……尤其是外樣大名。

    不但規定每年大名們必須要到江戶居住,還有遣送妻子做人質,尋個錯就降低大名的收入……總之能使用的手段全都用上了。可悲的是,幕府的打壓一直持續到了明治時期,結果到底被外樣大名組成的聯軍完成了倒幕運動。

    從中不能看出,這些個外樣大名,自始自終就從沒認同過德川幕府。而現在德川家光的五千澳式火器軍練成了,秉承著小日本的傳統,玩兒著三段射擊。十幾門拿破崙火砲轟擊著,然後數千士兵排成三列陣線交替射擊。哪怕是M1644發煙並不多,可幾千支步槍連續的開火,依舊讓步兵陣列前沿升騰起了濃密的煙霧。在場觀看的眾人,德川家光滿意異常,臉上掛著微笑躊躇滿志,也許他所取得的成就最終會超越先祖德川家康也說不定。真正意義上的統一日本,絕對可以名留青史了。與德川家光的高興恰恰相反,在場的大名們,不論是親藩、譜代還是外樣大名,一個個面若死灰,感覺糟糕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認識到一個問題平衡被打破了。幕府掌握著這麼強大的軍隊,足以蹼平所有的大名。

    “德川家光就是個蠢貨!”外交部副部長韓旭撇著嘴不屑地說著:“他最為愚蠢的就是早早的暴露出來幕府新軍,讓所有的大名都警惕了起來。他原本以為會震懾住那些大名,卻沒有想到當日下午就有無數大名派遣的特使潛入我們在江戶的貿易點,不問價錢地瘋搶澳洲軍火。”“這跟愚蠢無關。”常師德有些替躊躇滿志的德川家光感到悲哀:“那個老小子只是錯誤地估計了澳洲與幕府的關係,並且太注重《江戶條約》了。”

    對日攻略,經過大傢伙的討論,最終被邵北所歸納。按照其計劃,日本最終會重歸戰國時代,戰亂不斷。大名們打生打死,一邊瘋狂地消耗著澳洲軍火,一邊用盡一切資源去購買澳洲軍火。然後澳洲還會無恥地在局勢明朗的時候偏幫某一方,從而讓局勢重歸於不明朗。

    戰亂,會帶來大量的軍火訂單。相信嚐到火器甜頭的日本人,絕對會丟掉費時費力的武士刀,然後當掉最後一條兜襠布買上一把澳洲步槍隔著幾百米把他的敵人擊斃。戰亂,還會帶來大量的人口。儘管島國民眾的思想有些極端,但不能否認日本人其他的優點。比如足夠聰明,比如服從強者,比如任勞任怨。刨去穿越眾骨子裡的民族仇恨,日本人絕對是最後的移民來源之一。而按照國會的設想,未來幾十年,日本會成為澳洲移民第二大來源地……起碼日本人要比東南亞的土著猴子要強把?

    狠狠地揮桿,然後尷尬地看著白色的高爾夫球變成了兒時的石頭子,在小溪上頭連續打出三個水漂之後,常師德暗自咒罵了一聲,繼而問道:“有合適的目標了麼?”

    “我個人看好薩摩藩與長州藩,這兩個藩一向都是桀驁不馴,嗯,彼此之間仇恨值還挺高。然後情報部給了另外一個建議,上杉家。”

    說話的光景,一名黑制服的文官悄悄跑了過來,而後分別遞給兩人各自一張請帖。常師德展開略微秒了幾眼,隨鼻苦笑連連:“加起來就四家電影院,其中只有兩家是專業的,算什麼全球上映?秋大導演拍R的片子不見得怎麼樣,這吹牛的本事見漲啊。”

    “你太刻薄了。”韓旭笑著說:“理論上來講,秋大導演的電影在全球所有有電影院的地方都上映了,這不叫全球上映叫什麼?”常師德笑聲連連。

    二人並肩又走了一段,全然忘了他們是在打高爾夫。

    “明天就走?”

    “差不多,一切順利的話,明早出發。”常師德點點頭,繼而語重心長地說:“早去早回,今年的全體大會,很有意義啊。”

    “我肯定不會錯過就是了。”韓旭笑著答應下來。其背負的雙手,還捏著一封雅緻的請柬。上頭赫然是一部電影的宣傳畫,那畫面中間赫然寫著電影的名字:《南京!南京! 》

    麥克蘭現在很興奮。他站在棧橋上,不顧船體的起伏,全憑著雙腳站立在那裡,高舉著望遠鏡打量著遠處的港灣峴港。

    在其乘坐的旗艦左右,九艘武裝商船依次排開。而在武裝商船之後,則是大大小小的中國式硬帆船。那些帆船的頭尾,赫然掛著大大的鄭字旗。當然,此鄭非彼鄭,不是鄭芝龍,而是鄭彩。那上百艘的各色船隻,已經是鄭彩的全部家底了。

    “一切都在掌握中,先生。”大鼻子船長用流暢的普通話報告著:“安南人的小漁船,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甚至只需要一次齊射,我們就會把這座城市變成廢墟。”

    麥克蘭很滿意,但這不是讓他高興的主要原因。戰鬥是次要的,戰勝是必然的足足十艘武裝商船,全部裝配的都是**口徑的拿破崙。甭說是一直都奉行跳幫戰的安南人了,就算是面對同時期的歐洲強國海軍,這支艦隊都會輕易地戰勝。所以這註定是一個過場,就如同當初邵北敲開日本國門那樣,宣示武力,震懾宵小,然後本著這年頭誰拳頭大就听誰的話的原則,安南人會在哭爹喊娘聲中答應麥克蘭的要求一開放國門,劃出租借。

    這有些無聊,絲毫沒有挑戰性。所以這不是讓麥克蘭高興的原因,雖然毒販子很樂於見到自己的資產迅速增長。真正讓他高興的是,他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進行販毒大業了。

    旗艦的船艙裡整整齊齊碼放著總重量超過一噸的鴉片,床頭的皮箱裡裝著他親手提純出來的海洛因。而在遙遠的馬尼拉庫房裡,則堆放著更多的毒品。等待著前兩者順利打開市場,繼而一股腦地傾銷過來。

    “我果然是個天生的毒販子,骨子裡都是販毒的基因。”麥克蘭愜意地想著。

    而站在其身後一步遠的鄭彩就沒那麼好心情了。原本的鄭家集團第二大勢力領導人,刻下臉上寫滿了淒苦。雙目有些離散,似乎根本就沒有聚焦,目光飄遠,越過了那些驚恐中想要逃離峴港,或者硬著頭皮迎上來的小漁船,飄遠,再飄遠,一直飄到雲端。然後暗自嘆息著自問,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內訌,出走,投靠澳洲人,被發現,然後火拼,鄭彩原本以為自己投靠過去,澳洲人會很樂於接受。為此他甚至準備了談判細則,用以得到澳洲人更多的援助。結果不但什麼都沒有得到,還被該死的澳洲人擺了一道。那個什麼外交部長,前腳自己與其會面,後腳就把自己要投靠的消息賣給了鄭鴻逵。於是乎更大規模衝突爆發了,虧著鄭彩留下的主事人見機早,趁著鄭芝龍還沒發動,趕忙逃了出來。饒是如此,追逐之中,也讓鄭彩損失了二十多條船。

    而那時候鄭彩正在南京的一家客棧中等待消息。等那個可惡的外交部長理直氣壯地告訴鄭彩這一消息的時候,鄭彩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他那時候就知道,一切都完了。老巢丟了,要想活下去,就只能選擇投靠澳洲人……無條件的投靠。從此以後安心去當澳洲人的一條狗,讓咬誰就咬誰,看到肉只能流著口水,眼睜睜看著澳洲人吃個差不多,而後丟根骨頭過來。

    到了現在他只能感嘆一句,際遇無常,造化弄人……

    峴港方向一片慌亂。有些小船脫離港口,四散而逃:剩下的在度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勉強組成了一個亂糟糟的陣型。其中一艘快船迎風破浪划將過來,看樣子安南人試圖通過談判來消除彼此的“誤會”,更有兩艘西洋帆船,一艘升起了東印度公司的旗號,另一艘升起了葡萄牙人的旗號,旗幟鮮明地脫離戰團,打算在一旁觀望。

    “老闆,我們的盟友打來旗語,詢問我們的意圖。”大鼻子船長放下望遠鏡說道。

    麥克蘭呲呲牙:“看起來我們的盟友有些神經過敏了……告訴他們,這是一次非官方性質的,完全出於商業考慮的遠征。”拗口的話語讓普通話流暢的大鼻子船長目瞪口呆,反應了好半天才明白這麼一大段話語的真實意思:“我立刻去辦。”

    不滿地瞟了船長一眼麥克蘭開始無聊起來。於是他將望遠鏡丟給旁邊的二副。說了句:“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們了,我去享用午餐。”

    “長官,可是對方打算談判。”有人指著飛馳而來的小船說。

    “那就談判,如果對方答應我們的條件最好。如果不答應,那就打到安南人答應為止。登上峴港之前別來打擾我。”麥克蘭頭也不回地說道。

    旗艦上的高級僱員兩兩相望,目瞪口呆。良久,大鼻子船長總算記起了職責。他先是通過無線電聯繫上了拉齊維爾號,通報了指揮權下放的消息,然後順理成章的讓級別最高的水野義川接替了指揮權。

    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水野義川這傢伙做起這一套來簡直就是輕車熟路。先是惡人先告狀地指責安南人意圖襲擊澳洲武裝商船,緊跟著就獅子大開口地提出了賠償條件。賠款、租借、領事裁判權,一樣都不能少。

    然後在安南的小官僚摔案而去之後,海戰打響了。

    炮聲連綿不絕,自以為處於安全區域的安南船隊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拿破崙炮的射程讓安南人瞠目結舌,甚至足足挨了兩輪砲彈之後,那位安南人的海軍將領才想起來要反擊。海軍將領很有勇氣,但他顯然高估了艦隊的勇氣。指揮旗在砲彈掀起的海浪中四下飛舞,而那些本應該響應號召發起決死進攻的艦隊卻在四散而逃。

    就如同麥克蘭預想的一樣,結局早就註定了。而此時此刻,毒販子麥克蘭正端坐在船長室裡,一邊聽著從留聲機裡傳來的《費加羅的婚禮》,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面前的烤乳鴿,同時眼睛緊緊盯著桌面一側的筆記裡正放著黑白畫面的偽紀錄片電影《南京!南京! 》

    “名字俗氣,刻意模仿。演員過於做作,缺少激情。本來是發生在揚州的事兒,非要起個破名叫《南京!南京》,難怪秋寒煙是拍紀錄片的。這水平放在現代也就配拍AV……”

    南京。

    大校場騰出了一塊還算寬敝的地方,臨時搭建了一塊舞台。舞台上又樹了一塊碩大的幕布,舞台腳下則是規規矩矩地擺放著二十幾排椅子。中間還刻意留出了過道。留心觀察還會發現,那些椅子所在的土地,明顯是梯次增高。離舞台越遠,地勢越高。這是稍早的時候,金吾衛發動了二百多軍士,忙活一天的成果。

    那些椅子的後方,擺放著一台放映機。放映機的旁邊還放著一台留聲機…而不是鋼琴。旁邊幾名留著短髮的澳洲人,一邊忙活著,一邊嘶嘶哈哈地跺腳呵手。十二月的南京城沒有北地那種刀子一般的冷風,更不會將人凍成標本。只是那一股陰冷的氣息,讓這些習慣了澳洲氣候的移民極其不適應。便彷彿待得時間長了會冷到骨頭裡一般。

    舞台的旁邊,有一台正在冒煙的蒸汽機。吭哧吭哧地運行著,帶動著發電機運轉。可憐的熱能轉化率只將不到百分之六的機械能轉化為了電流,繼而帶動了周遭幾根竿子上挑著的白熾燈,讓這片區域一片明亮。所以陸續走過來的達官貴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幕布上方的橫幅:《南京!南京! 》大明首映禮。

    有早到的穿越眾,裹著沉重的並且市場lù出鴨絨的羽絨服,聚攏坐在一起,牢騷不斷。

    “一個紀錄片,用得著這麼隆重麼,還搞什麼首映禮?矯情!”“也不能這麼說,不管怎麼樣,這片子也是本時空第一部電影。紀念意義非凡。 ”“按說搞首映禮也得放在澳洲吧?南京這地方連個電影院都沒有…別說電影院了,就是連個大點的房子都找不著。跟這兒搞首映禮,太過形式主義。 ”“南京不是沒地方文華殿、太廟,地方多了去了,問題是秋大導演借不來。嘿嘿,沒發現秋導這兩天一直黑著臉沒給邵北好臉色麼? ”“小聲點,這事儿知道就得。萬一讓邵北那個腹黑的傢伙聽到,你就等著倒霉吧。 ”

    “噓!邵北來了,別說了。”

    在他們說話的光景,達官貴人們陸陸續續地抵達。而後在檢票員禮貌的詢問下,錯愕地遞出一張紙片,跟著在一名拿著手電筒的員工引導下就坐。話說今兒到場的,就沒一個小人物。大明朝的實權人物悉數到場。而極其有默契的是,往往是位小權卑的越早到,越位高權重的越後來。內閣第二號人物史可法剛剛落座,人影一閃,接著燈光便瞧見邵北跟大明首輔馬士英並肩走了過來。

    “…按照邵部長的說法,這電影便是如崑曲一般?”老馬有些不滿地說道:“既是看戲,早一日晚一日又何妨?”邵北呲呲牙:“首輔閣下,我向您保證。您會看到一出完全不一樣的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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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 大開眼界


    燈光開始暗淡下來,扇面般的光線從放映機的鏡頭射將出去,映在大屏幕上,變作倒數計時的阿拉伯數字。與此同時,留聲機的轉盤開始緩緩轉動,針頭碰觸上去,吱吱啦啦的聲音從四周的音箱中響了起來。

    低沉的男中音畫外音緩緩地訴說著:“戰爭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已經死去的,一種是即將死去的……”

    與此同時,屏幕上映出一行字:謹以此片獻給在南京保衛戰中死去的勇士們。

    畫外音訴說完畢,音箱中漸漸響起雜亂的腳步聲,而​​後漸漸清晰起來,讓所有人聽到急促的哨子聲與軍官們聲嘶力竭的集合聲。

    畫面陡然明亮,抖動的鏡頭中,無數澳洲花皮大兵小跑著集合起來。經過最初的抖動之後,鏡頭鎖定在了一張黝黑的臉龐上。

    那張臉嚴肅地盯著前方,傾聽著長官下達的命令,而後時不時地挺胸抬頭大聲應著:“遵命,長官!”畫面一暗,突然轉到了另一個地方。那張黝黑臉的士兵穿著軍褲、T恤坐在椅子上,依稀可以看出來周遭的環境是在船甲板上。黝黑的臉露著後槽牙笑著:“俺?俺叫鐵牛,老兵了,現在是中士。”“俺參加過馬尼拉戰役。表現的還行,沒給連隊丟臉。”鐵牛嘿嘿地笑著:“……俺以前就會種地,現在會打仗了……退役?俺不。

    俺想一直幹下去,一直幹到退休,到那時候起碼是個軍士長,一個月好幾千塊……………,打滿清?說實話,俺沒啥感覺。不過長官們既然叫俺去打滿清,那就打滿清。俺爹以前說過,拿人手短,既然拿了長官們的餉,就得打仗……有啥好怕的,聽說滿清還在用大刀長矛,俺離得遠遠的開槍,沒啥好擔心的。 ”

    畫面又一轉,鐵牛最後喊一聲“遵命,長官”而後提著手中的散彈槍,招呼著自己的排,小跑著出發了。鏡頭抖動,轉向了發布命令的軍官。中等的身高,相貌普通,只是一雙眸子滿是鐵血之色。看著鐵牛的排遠去,軍官緊跟著又發布命令:“營長給我下達的命令是天亮之前拿下高地,我不管敵軍有多少人,我只要那座山頭!”

    畫面定格為軍官怒吼的面龐。再次亮起來的時候,又回到了船上。

    只是坐在座椅上的換成了軍官。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是,刻下的軍官​​不但沒有暴戾之色,反倒是滿臉的靦腆:“我叫喬肆……結婚了,嘿嘿…”喬肆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也算是青梅竹馬吧,二丫是我們村最漂亮的姑娘。想娶二丫的小伙子,能從村頭排到村尾。我那時候窮小子一個,但二丫樂意跟我在一起……

    對滿清?我本人讚同長官們的決定,並且不打折扣地執行命令。滿清是野蠻的侵略者,作為盟友,我們澳洲軍有義務出兵痛擊該死的侵略者。 ”畫面定格為喬肆那張堅毅的臉。

    再次亮起來的時候,首先聽到的是劇烈的喘息聲。鏡頭劇烈地抖動著,跟在一個身影之後。那名陸戰隊士兵提著步槍,快速地躍入戰壕,重新上彈之後,站起身朝著遠處猛烈地開火。打完最後一顆子彈之後,陡然轉身朝身後高喊:“他媽的,趕緊把咖啡磨搬過來,快!”畫面定格,從肩章中不難看​​出,這名士兵是一名下士。

    “我叫于山……瞧見沒有?剛才那個上尉,就是喬肆,是我的同鄉…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傢伙。”于山抱怨著:“他運氣一直比我好…事實上真不知道軍部的晉級機制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我現在只是一名下士,而喬肆卻是一名上尉軍官。真該死……滿清?我最不理解的就是這個。滿清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為什麼跨越海洋去一片不熟悉的土地,跟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敵人拼死拼活?別提什麼澳洲利益,除了戰時津貼,打仗對我來說一毛錢好處都沒有。我覺著我們當兵的就是一些棋子,被大人物們擺佈著,拼死拼活,然後讓大人物們得意。

    誰告訴我的?當然是我自己想的。你以為喬肆那個木頭腦袋可能想到這麼多麼? ”

    整整十分鐘,畫面就在來回閃爍中度過。一個個士兵或者軍官出場,有時是在激烈的戰鬥,有時則在軍營或者船上接受采訪。秋寒煙大導演的首部電影,一如以往的風格,以紀錄片的形式開頭。

    十分鐘過後,畫面不再閃爍,步入正題。一場接一場的戰鬥,紛飛的戰火,呼喝著衝殺過來的滿清騎兵。噴吐著火舌的咖啡磨機槍,巨響聲中發射砲彈的火-

    ………有參謀部的爭吵,也有陣前士兵的奮勇突擊:有勝利後的喜悅,也有戰友不幸陣亡的哀傷:有戰地用餐時各種葷素不忌的玩笑,也有深夜裡充滿悲涼的歌聲。一幕幕,將澳洲遠征軍細小瑣屑的方方面面呈現在觀眾眼前,編制出一場普通士兵眼中的揚州戰役。

    雖然留聲機與放映機總會出現不同步的現象,有礙觀瞻:雖然膠片的清晰度有限,而且屏幕上總會出現莫名其妙的一個叉或者一條線:雖然整部電影事實上根本就沒有一名演員,但不能否認的是,這是一部好片。一度讓穿越眾想起了曾經看過的,老美的那部關於駐伊美軍的紀錄片。

    人才啊!

    有人暗自感嘆。秋大導演還真是才華橫溢,這片子要是放在現代,最佳紀錄片的獎項沒跑。然後有人開始抨擊電影行業的各種腐朽與潛規則,如秋寒煙這樣才華橫溢的導演,愣是在國內半點名氣都沒有。再瞧瞧電影院裡放映著的國產狗屎,簡直是讓人髮指!有人說,美國佬拿十個億能拍出阿凡達,而國內最後的導演卻只能拍出無極。

    這一說法曾經被大夥廣為認同,但現在不少人都有了別樣的想法。不是中國導演不行,而是整個電影圈就不行。各種明的暗的規則擺在那兒,上頭還壓著一個太上皇的某某總局,導演再有才華又如何,還得按著規矩來。於是乎有思想的不讓拍有內涵的不敢拍,最後只能去拍粗製濫造比肥皂劇都不如的狗屎。

    當然上述種種僅僅是穿越眾的心理活動。不得不說,秋寒煙秋大導演的確有水平,整部片子雖然瑣屑,卻巧妙地串聯在了一起,讓人興趣十足。而到場的明朝同胞這會兒早已經驚得目瞪口呆了。

    原本閉目養神的大學士王鐸,乾脆起身徑直繞過舞台,瞧了半晌也沒發現幕布後有演員。老頭揪著鬍子直納悶:“不能啊……沒人那影兒是怎地出來的?”合著老先生見多識廣,徑直把電影當成了皮影戲。

    趕巧有一段拍到滿輕騎兵衝將上來,一名士兵一槍打過去,那騎兵身子一歪栽落馬下,跟著戰馬徑直撞了過來,撞得鏡頭一陣天旋地轉。

    瞧著迫近的戰馬,在場的明朝同胞齊齊發喊一聲,不自覺地身子朝後仰。也搭著是臨時電影院椅子未曾固定過,一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大佬摔得灰頭土臉。

    有個頂替自己上司來的工部主事,瞧了半晌總算發現幕布上的光景,是從身後不遠的放映機裡放出來的了。就如同孩童一般,戰戰兢兢伸出手去,然後看著屏幕上陡然出現了一支碩大的巴掌。

    “咦?”沒等他琢磨過來,為什麼出現的不是手,而是一團黑影呢,便被周遭的大佬好一通訓斥。

    “律香川,怎地如此頑劣?注意體統!”好嘛律香川三十多歲的人了,愣是被大佬們訓斥為了頑劣。

    有些平素跟穿越眾打過一些交代的,仗著關係不錯,跟著好幾個人探過頭來,將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拋過來。幕布後怎麼沒人?那人是從哪兒出來的?人也就罷了,船啊大砲啊,都跟哪兒藏著……你說在那台機器裡?哦,明白了,想來是澳洲神物可將千里之外的景物映射過來……………,不是?那從哪兒來的……你先等會兒,膠片是啥玩意?

    總而言之,從沒見識過電影的明朝同胞們反應不一而足,提出的問題更是讓人哭笑不得。而作為大明帝國首輔的馬士英這會兒卻出人意料地保持著克制。老頭危襟正坐,目不斜視。但如果仔細看過去便會發現老頭嘴唇來回哆嗦著,若非強烈克制著,早已經失態了。

    澳洲人造物之能,舉世無雙,這一點老馬早就見識過的。就說那火器,朝廷造出來的,打個三五十步哪不是了?再遠便一點準頭都沒有。再看看澳洲的火器,好傢伙,據說最遠的一千步也沒問題:之後各式各樣的新奇玩意,見識多了,馬士英都已經麻木了。也沒了一探究竟的心思,就連前些日邵北贈送的留聲機,老頭也只是微微錯愕了一下,便欣然接受機器可以記錄聲音這個事實。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

    澳洲人不但可以用機器記錄聲音,居然還可以記錄影像!而且是活的影像!真是……真是……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

    有時候馬士英真想親自去一趟澳洲,去走走,去看看。瞧瞧這些同根同源的澳洲人所創立的國度,到底是個什麼情形。怎麼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物什?仔細想想,馬士英發現他堂堂大明首輔的生活,半年多來變得居然處處都離不開澳洲貨!

    衣食住異用,總能發現澳洲貨的踪跡。鏡子這種原本是奢侈品,現在逐漸演變為廉價貨的東西自不用提。當初弘光皇帝還沒用上的時候,老馬家裡就有一面一人來高的試衣鏡。

    之後澳洲人生產的玻璃又將馬士英府邸裡全部的窗戶都改造了。原本糊著白紙的窗子,轉眼間換成了透明的玻璃。

    這採光好了,整個屋子亮堂堂看起來就讓人舒坦。然後家裡黃花梨、紅木的家具,又逐漸的被澳洲貨取代。椅子變成了舒服的沙發,八仙桌換成了玻璃茶几。整個人靠在沙發裡頭,品一杯清茶,抽上兩口澳洲香煙說不出的愜意。跟著床上又多了澳洲床墊。說起來這床墊還真是好東西,鬆軟且彈性十足。躺上去不片刻,神經衰弱的老馬便能打出呼嚕來,第二天一早神清氣爽。

    再之後書房裡又多了台留聲機。澳洲人送來的是高級貨,不用搖動上發條只需定期更換電池便可。每日累了,放一張沈翠娘的唱片上去聽著舒緩的音樂,便宛如大歌星站在面前唱一般。

    前一陣子澳洲人又說什麼天氣寒冷,用火盆容易中毒。沒兩天就來了一支工程隊叮叮噹噹一通改造,愣是在書房、臥室裡安裝了暖氣。鍋爐隔得老遠有專門的人看著。不但不用擔心中毒,這屋子裡也陡然暖和了許多。

    幾天前馬士英偶感風寒,澳洲大夫忙前忙後不說,回頭還專門送了件鴨絨服。說起來這鴨絨服可是好東西,外面罩著一層厚實的棉布,裡頭是鬆軟的鴨絨。穿在身上不但比棉服暖和,還輕便了不少。

    再說每日飲食,自打他馬士英在澳洲大使館用過幾次餐之後,這讒蟲便被勾了上來。特意派了府裡的廚子去學藝,小半年的時間馬府的菜譜陡然豐富了起來。

    八大菜系一應俱全不說,偶爾還會做一些西式的點心。

    想想每日清晨用的牙膏、牙刷,香皂、洗髮水,馬士英不由得想起邵北曾經說過的話:科技改變生活。回想起來,貌似人​​家說的還真不錯。

    起碼讓老馬現在回到以前沒澳洲貨的生活,他自己是絕對不帶樂意的。僅僅是澳洲貨便是如此,那澳洲又是怎麼一番光景?

    想的出神,老馬甚至生出一絲疑惑……奇淫技巧,當真是微末伎倆?為何這些澳洲人偏偏靠著奇淫技巧,也沒什麼孔孟大義聖人學說,就創出這番偌大的基業?莫非……大明,乃至歷朝歷代都搞錯了?

    恍惚之中,電影放映結束了。聽著周遭的掌聲,老馬木然地鼓掌。轉過頭來發現邵北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老馬干笑一聲:“邵部長果然沒說錯,如此電影,屬實叫人大開眼界啊。”

    老馬不知道,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隔著廣闊的大洋南半球的某人同樣捻鬚長嘆:“大開眼界。”

    說起來感嘆的這位還是熟人——鴻臚寺少卿高夢箕。只是高夢箕現在不但是鴻臚寺少卿,還兼著駐澳大使的差事。

    所謂父母在不遠遊,古人,尤其是一位古代讀書人但凡是條件允許,絕對不願意離開家門。更何況是一去上萬里來到人生地不熟的澳洲?當初登船的時候,高夢箕這老頭可謂哀莫大於心死,只當是被發配了。舟船勞頓,足足倆月的光景才到澳洲,差點沒把高夢箕給折騰死。

    等下了船一瞧,入目之處,果然是異國他鄉,風物與大明迥異!三個月的光景,足夠閒來無事高夢箕看到太多東西了。四輪馬車,走在鐵軌上的火車,不用風帆不用人力在水裡開的飛快的船隻,姑娘們看起來有些傷風敗俗的衣著打扮,口味奇特卻味道十足的各色美食。這些也就罷了,真正讓高夢箕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市井小民的生活,以及那些高聳著煙囪的各色工廠。

    市井坊間這些地方,澳洲人根本就不管他高夢箕去不去。沒事兒的時候高夢箕就帶著幾個隨從亂轉,慢慢的便了解了市場上各色物品的價格。澳洲原產的,自然要便宜一些,而從大明運來的,自然要貴一些。雖然高夢箕不知道什麼是指數,可這並不妨礙高夢箕做出判斷,澳洲的老百姓比大明的百姓富足得多!

    一家三口,替人家工廠做工,最起碼也有個兩千的收入:女人家也許去了紡織廠,也許去了農場,算算也是一千五六的收入。兩相疊加,每月居然有上百兩銀子的收入。那可是上百兩啊,快趕上大明縣令一年的收入了。

    高夢箕當時一陣咋舌,以為那些開工廠的一個個都是善人。否則怎麼會開出如此多的薪酬?等實地看了一番,待瞧見成噸的鋼材,各色機械、產品從流水線上下來,咋舌之餘不禁感嘆,無怪給工人如此多的薪酬。便說那槍管,放在大明怕是要匠戶鑽上個把月,可放在澳洲,那工人操作著機械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好了。用一句時髦的話,澳洲生產力對比大明,何止百倍之差?給這些薪水自然是支付得起。

    也正是這三個月看了太多,高夢箕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可眼下瞧見澳洲人新推出的電影,還是莫名的驚詫!感嘆大開眼界之餘,高夢箕略一沉思,便對著身旁的隨從不屑地說了一嘴:“如此神奇之物居然用於娛民……暴殄天物!若依著老夫,戰陣之際,豎大幕於野地,

    放千軍萬馬影像,可當十萬兵! ”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17
533 卸任


    遠在中南天津街新瑪特三樓電影院的高夢箕所發出的感嘆,放在大多數人眼裡就是個可笑的笑話。充分說明了南明士大夫的無知與愚昧,順帶著讓澳洲的穿越眾心理優越感愈發爆棚。而高夢箕的感嘆仔細一琢磨,卻又有那麼點味道。兵法上講虛虛實實,放在古代現代都通用。君不見內戰時期幾部電台就冒充了革命先輩的主力部隊,而後在群山之間牽著黨國幾十萬大軍沒頭蒼蠅一般的亂轉?

    倘若3d成像技術再成熟一些,信息欺騙技術再成熟一些,用電影進行戰爭欺騙也未嘗不可能。只是可惜高夢箕這老頭有些生不逢時,要是再晚生個五百年,沒準就是一位載入史冊的超級魔術師。足以匹敵二戰那位搬走亞歷山大港的加斯帕x馬斯基林。

    高夢箕出生在十六世紀,穿越眾來自二十一世紀,這兩個時代都沒有這種先例,所以在穿越眾心裡,高夢箕就是個笑話。

    電影結束了,大明帝國首輔馬士英含蓄地邀請邵北同行,因為近期局勢撲朔迷離的變化已經迷住了首輔大人的眼。他迫切地想要與身邊這位剛剛過完三十歲生日的邵北進行一次開誠佈公的溝通。事實上如果不是方才的澳洲電影給了老馬太多的驚愕,恐怕觀影期間老馬便會迫不及待地與之商磋了。

    寂靜的大街上,馬車勻速環形。拉車的高頭大馬,腳掌上釘著鋥亮的馬蹄鐵。每一次落足,踏在青石板上,都會發出清脆的聲響。鋼製的車圈,外圍套著一層實心的橡膠。行走在並不平整的街道上,哪怕是徹底加載了彈簧減震,坐在車內的二人依舊感覺有些顛簸。

    車窗之外,兩派小跑著跟隨的武毅軍士兵,肩上挎著步槍,手中的燈籠早已換成了澳洲手電筒。些微的光亮透過玻璃,讓老馬搖晃的身影忽明忽暗的晦澀起來。

    “張獻忠死了……”良久,馬士英終於開口了。對於這位大明王朝第二號掘墓人的死亡,馬士英語氣裡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高興,有的只是唏噓中的悵然若失。

    因著揚州戰役的失敗,這個時空滿清的動向有了極大的不同。原本應該在十一月才發起的入川作戰,提前了好幾個月。領兵的將領,也從何洛會變成了睿親王多爾袞。而這一次滿清似乎下了決心,除了多爾袞的兩白旗與山陝地區的綠營,便是連吳三桂也從遙遠的遼東調了過來。

    錦衣衛的報復舉動,給滿清的中樞系統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但也僅僅是困擾罷了,根本性的問題擺在那裡。比之多爾袞,豪格年輕有餘,手段不足。論實力、論手腕,豪格都不是那個被自己逼走的親叔叔的對手。所以在朝局錯綜複雜,出現危機的時候。豪格瞻前顧後,似乎只看到了危險,半點也沒看到攫取大權的機遇。

    起初略微有些失去方寸的布木布泰很快從暴怒中走了出來,不動聲色泰然處之,而後頻頻召見滿漢重臣。或者妥協,或者威壓,或者拉攏,沒等豪格做出最終的決斷,朝堂上布木布泰以雷霆之勢判定此番謠言乃殘明所謂,意欲擾亂大清視聽,希圖坐山觀虎頭。事實上布木布泰根本就沒搞清楚謠言到底是誰放出來的,就連豪格的緝事處對此也一無所知,比之綿延二百多年有著豐富諜報經驗的錦衣衛,緝事處便如同初生的幼兒一般,毫無抵抗力。

    但布木布泰就這麼認定了,而後朝廷迅速出台決議,廣布秘諜,搜捕訛傳謠言者。一時間順天府的大牢裡人滿為患,菜市口的劊子手揮刀揮到肌肉顫慄。京城的老百姓迅速被滿清的血腥手段所鎮壓,絕口不提前一陣傳得風風火火的謠言。每逢聽到有人提及,頓時臉色一變,咳嗽一聲打斷,或者乾脆扭頭就走。那精美的春宮畫,更是付之一炬,或者壓在了箱底。不過一個月的光景,北京城再度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木然,死寂。

    處理了內部事宜,滿清迅速將目光放在了遙遠的四川。前文中就曾經說過,如今的滿清,根本就不懂得生產,完全就是一個比第三帝國更絕對的搶劫團伙。一旦戰爭停下來,勝利的腳步停下來,就會有分崩離析的危險。北地​​戰亂已久,十室九空,要恢復生產哪是一朝一夕之功?滿清需要勝利繼續鼓舞下去,讓那些習慣了錦衣玉食所以變得貪生怕死的八旗貴冑繼續支持戰爭;滿清需要萬里良田與千萬子民,化作造血的器官,源源不絕地為北京,為北方持續輸血;滿清需要食鹽,滿清需要絲綢、茶葉……既然江南這根硬骨頭拿不下來,那其次的選擇自然就是巴蜀。只有拿下了巴蜀,滿清才有可能繼續留在漢人的中原。

    對於多爾袞,滿清上下所有人的心思都是複雜的。他們已經習慣了叢林法則,也生怕原來的狼王復闢,繼而進行一場清算,所以他們巴不得多爾袞以及多爾袞的兩白旗去死。死的越多越好,死絕了那是最好不過了。可他們同樣也期盼著多爾袞能贏,打贏了才能拿下巴蜀。

    這種矛盾心理之下,一方面滿清運送過去的補給越來越少,以至於多爾袞為了發起戰爭,不得不縱兵劫掠一個月;另一方面,滿清把幾乎所有的不安定因素,比如三順王剩下的兩個,再比如吳三桂的關寧鐵騎,一股腦地送到了漢中。

    霎時間,多爾袞手中控制的兵力已近十萬。

    北京城風波平息,滿清朝廷迅速下了一道旨意。寬慰了一番睿親王多爾袞,聲明謠言止於智者,與睿親王無關。而後用無數或者華麗或者嚴厲的詞語,敦促著多爾袞即刻發起進攻。

    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這個時代的滿清,的確是人才濟濟。多爾袞打仗的本事倒不見得有多厲害,可統御大軍的能力卻極強。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之後,多爾袞迅速開拔,朝著張獻忠的大西軍就撲將過去。

    歷史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巧合。這一年,面對著滿清與南明的夾擊,八大王張獻忠也不知道哪根神經又抽了。居然在關鍵的關隘撤下了自己的義子李定國,換上了首鼠兩端的劉進忠。於是乎悲劇發生了,如同歷史上一般,劉進忠屁顛屁顛地投靠了多爾袞。而後引著滿清的兵鋒,一路衝關破隘,輕裝突襲。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張獻忠倉促應戰,而後被優勢的清軍圍困,身中三矢猝死。主帥既亡,大西軍再無抵抗勇氣,潮水一般地潰敗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大西王朝覆滅,殘部在孫可望、李定國、艾能奇、馮雙禮、劉文秀的帶領下,一路南逃。一直逃到了貴州境內。現在對於大西軍殘部來說,面臨著的是一個哈姆雷特式的選擇,生存還是死亡。四川回不去了,身在貴州又被明軍四處圍堵。一場激烈的軍事會議之後,殘部做出了一個艱難的選擇:投靠南明。

    請降的正式文書,一路舟車輾轉,至今才到南京。而邵北顯然要比南明政府更早知道這一消息。雖然陳御的海外情報中心並沒有將觸手伸向貴州境內,但只要消息進了湖廣,在巨額糧票的誘惑下,南明的小吏總願意將消息向上傳遞的時候,略微遲鈍那麼片刻,讓某個路過的傢伙偷偷看上幾眼。然後這一消息會在一個時辰後化作電波,迅速傳遞到南京澳洲大使館。

    邵北兩天前就知道了,但這一結果讓他感覺很荒謬。孫可望他們怎麼就投降了呢?澳洲歷史的軌跡,這幫人既跟南明戰鬥,又跟滿清戰鬥,足足硬挺到了一六五二年。而後覺著南明勢微,沒有被吞併的危險,或者是真的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於是乎才選擇了歸附。可現在才一六五*年的一月份而已,孫可望與李定國就決定投降了……或許是因為那一場揚州戰役,不但震懾了滿清,更是震懾了以造反為事業的大西軍?箇中詳情如何,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個好消息——利大於弊,所以是好消息。

    “本官於晨間收到的這封信。”馬士英遲疑著將請降的書信遞了過來。

    邵北接將過來,接著隨身小巧的手電筒不動聲色地觀看著。不到半分鐘,草草地看了一遍,而後抬起頭看向馬士英。

    “歸附之事,朝野爭議頗多。”馬士英小心地措辭說:“反對者無非擔心二者…​​…其一,賊子反覆無常。今日歸附,焉知來日不再叛:其二,歸附之條款框框太多,若盡數依了,只怕我大明又多一聽調不聽宣之藩鎮。以油滅火,以糧資賊,實為不智。”

    嘆息一聲:“分歧過大,就連老夫一時間也難以抉擇。所以此番,老夫倒是想听聽邵部長,聽聽澳洲盟友的建議。”馬士英語氣中略微有些苦澀。身為大明王朝的實際決策人,碰到這樣的事兒卻不能一言而決,只怕換了脾氣再好的人也難以接受。可他必須得接受,接受自己這個大明首輔腦袋頂上多了個有能力瞬間讓自己以及大明王朝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的太上皇——澳洲。

    大明需要澳洲的資金支援,否則就會破產;大明需要澳洲的武器支援,否則就會亡國;一直到大明徹底強大之前,都脫離不了澳洲人的影響……甚至是控制。

    大明與澳洲之間的關係最終到底會走向何方,大明朝又何時擺脫這種掣肘,馬士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作為現今的大明首輔,他只有一個責任——​​用盡千方百計將大明延續下去,乃至復興。至於將來的事兒,自然有將來的人去考慮。

    “利大於弊。”邵北將考慮了兩天的結果說了出來。

    “然……所慮者,也不得不防。老夫只怕賊性難改……”馬士英皺著眉頭說。

    邵北輕彈著手指,看著馬士英說:“黃埔軍校成立了。”

    黃埔軍校早就成立了,分作若干學院。澳洲陸戰隊與陸軍抽調了精幹的軍官組成教官團,整日介在松江府操練入學的明朝同胞。但這顯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很明顯,澳洲的軍官大部分只會簡體字,所以他們首要的任務就是教會明朝學員學會簡體字。之後還有阿拉伯數字,數學,幾何……一年的預科時間除了每日的操練,學員們其餘的時間都會學著作為基礎的,看似與軍事毫不相干的各種學科。

    黃埔軍校又是剛剛成立,因為直到上個月,校址才在黃浦江畔落成。近兩千學員與教官冒著風雪搬遷到了新校址,而後舉行了一場很隆重卻並不浩大的開學典禮。或許是出於惡搞心理,或許是出於對先輩的尊重,便如同那所後世在廣州的軍校大門一樣,門口掛著一幅對聯:升官發財請走別路,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但凡是讀書認字的,看著那鐵鉤筆劃,鮮紅的大字,每每都是震懾心悸,熱血上湧。忙碌的馬士英甚至都出席了典禮,並且掛了一個副校長的職務。

    眼下邵北提起毫不相干的黃埔軍校,這又是何意?

    看著馬士英的疑惑,邵北組織著語言說道:“黃埔軍校未來必定是大明軍官的搖籃,他們會依靠自身的素質成為明軍的中堅力量。相信首輔大人也看到了,明軍未來的發展方向就是火器化。所以黃埔軍校很重要。而隨著明軍火器化進程,會有越來越多的學員入學,會有更多的原明軍將領入學深造……只要他們不想被淘汰。 ”

    聰明人一點就通。馬士英瞬間理清了脈絡……通過火器化,名正言順地將投靠的大西軍將領送入軍校改造學習,學上個三五年,等再出來,原本的部隊早就被馬士英摻沙子變了樣。而後再打散,另行分配……幾年時間裡,便可以將軍閥割據的局面消弭於無形!

    馬士英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暗刀子捅人疼,所以每每都會引得挨刀子的人反彈;明刀子捅人更疼,可大多數時候挨刀子的只能咬牙忍著。無怪乎眼前這個年輕人,這麼年輕便身居高位,這陽謀玩兒起來只怕是那些老於世故的政客都比不過。

    “邵部長高見。”解決了一個難題,老馬稍稍鬆了口氣。

    “首輔大人客氣了。”邵北微笑著,絲毫沒有半點剽竊了後世校長陽謀的羞愧感。

    頓了頓,馬士英提出了今日會面的第二個疑惑:“前日孫督奏報,廣武軍草成。兵八千,炮二十門……俱為澳洲火器。”

    馬士英說話的時候儘管小心翼翼,但依舊透著不爽。但這已經足夠的客氣了,若換了史可法,只怕這會兒已經指著邵北的鼻子質問了。

    在南明的士大夫看來,既然澳洲與朝廷有盟約在先,大明朝的事物自然就得事無鉅細的都得首先通過朝廷。澳洲人甚至連知會一聲都沒有,就堂而皇之地將大量的軍火售賣給了孫傳庭,這叫人情何以堪?這也就罷了,孫傳庭的廣武軍一下子就有了八千人槍,這規模差不多跟沒擴編前的武毅軍差不多了。孫傳庭享天下人之望,想來不會做出對不起大明的事兒。但難保不會做出清君側之舉。朝廷是馬士英的,但馬士英不是朝廷。

    更可慮的是,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地方督撫為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大肆購買澳洲軍火,屯練新軍,長此以往必定是個藩鎮割據的局面。

    孫傳庭組建廣武軍,邵北不但知道,而且還極力支持。甚至廣武軍中的教官,全部都是來自陸戰隊的精英。孫傳庭這步棋,澳洲很多年前就開始佈置了。不會因為馬士英的合作而放棄。因為在澳洲看來,要維護澳洲利益最好的辦法,不是奢望馬士英從始至終的合作態度,而後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作為一名初級外交家,邵北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於是他皺著眉解釋著:“首輔大人,澳洲有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紛爭……澳洲共和國是一個國家,但內部並非鐵板一塊。有人認為支持首輔大人,自然就有人樂意支持孫督師。某些事情,我們無力阻擋。”

    馬士英恍然。原來……澳洲也有黨爭啊。

    “但我想首輔大人不必介意。因為作為中樞,首輔大人控制著四省,有著最多的兵力,最多的稅賦,又有大義名分……”說話留一半,邵北不說了。

    馬士英很快就醒悟到邵北剩下的半句:如果這樣你都輸了,那還要澳洲支持你這個廢物幹嘛?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在馬士英深思的光景,邵北又拋出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四天後我會啟程回澳洲……估計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在馬士英投過探尋的目光後,邵北微笑著說:“新的繼任者還沒有定,但請首輔大人放心,繼任者會維繫澳洲與大明建立的良好關係。並且我本人依舊是外交部的部長,必要的時候,首輔大人可以通過大使館的無線電與我本人聯繫。”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18
534 歲歲年年人不同(上)


    1646年2月3日,立春。

    跨越赤道,縱然經歷了超過一個月時間的航行,但南京與中南迥然的氣候差異,依舊讓邵北有些不適應。以至於清早起來的時候,他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竟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雖然很荒謬,但躺在自家的床上,他卻有種住快捷酒店的錯覺,以至於潛意識中認定南京大使館的三十平方臥室才是他真正的家。

    呆滯了也許有十分鐘,他起床,走出臥室,順著樓梯下了樓,尋著聲音到了廚房。廚房裡,平底鍋底下升騰著藍色的火焰,上頭蒸汽環繞,發出滋滋的響聲。女銀行家穿著寬鬆的睡袍,手持木質的小鏟子,一邊哼唱一邊撥弄著。

    彷彿感覺到了背後的邵北,女銀行家回頭嫣然一笑:“早,親愛的。煎蛋馬上就好了,稍等片刻。”“呃早。”看著荊華俏麗的背影,感受著窗外刺進來溫暖的陽光,邵北長出了口氣。他暗自嘟囔了句什麼,而後迅速適應過來。

    走上前環臂輕輕抱了下自己的妻子,在其粉頸上輕輕啄了下,而後拾掇著餐具,擺在餐桌上。

    片刻之後,一頓還算豐盛,味道卻馬馬虎虎的早餐開始了。到了邵北與荊華這個階層,抑或者哪怕是個普普通通靠著乾股紅利混吃等死的笨蛋,照樣可以奢華地過上一輩子。可以請一名經驗豐富的管家,請幾個漂亮能幹的女僕,請兩個廚藝高超的廚娘。

    這些邵北與荊華都有,但今天是個特例。女銀行家為了專門與邵北過一天二人世界,昨天就將僕人們打發走了,並且不辭辛勞地親手做了一頓早餐。

    感受著早餐的溫馨,看著小女人樣的荊華,坐在充滿陽光的餐廳裡,有那麼一刻邵北感覺到了那種久違的庶民的快樂。簡單而溫馨。

    可憤的是美好的東西總是短暫的,因為他的妻子是女銀行家,一個操控著澳洲貨幣體系的大人物,於是乎談話的內容很快從“小別勝新婚”變成了國家大事。

    “中南商業銀行已經完成了對所有憲法規定行業的控股。下一步商業銀行會將這些股權分拆轉讓給旗下控股的幾家基金公司。這一切都是為了十年或者二十年後的普選做準備。身為穿越眾,我們的利益跟這個我們一手創立的國家緊密地綁定在一起。最初的時候,人們會認為我們坐在金字塔的頂端是理所應當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的思想就會發生逆轉。他們會忘掉我們這一代人對這個國家作出的努力與犧牲,忘記我們的一切功業,只會把我們當做社會的蛀蟲。所以我們要隱藏的更深一些,深到哪怕是我們自己都不清楚那些股權之間到底是怎麼樣一個關係……”

    “……………,自然災害、金融危機、戰爭等等等等,只要人們吃不飽飯,就總會有人帶頭登高一呼,然後他們會創造出一種合理奪取我們財富的理論,繼而發動一場針對我們這些隱形特權階層的革命……”“中南儲備銀行很重要……我跟申晨、許楠瑩都認為,現階段發行的貨幣,最好還是貴金屬貨幣。因為這種貨幣有極強的抗通脹性。當然,這並不是說採用貴金屬貨幣澳洲就不會爆發金融危機。要知道澳洲就是個畸形的經濟社會,一切收入的大頭都要靠出口。一旦外部市場出現問題,我們很難靠自身來度過金融危機。但我們正在努力修正這一點,引進更多的移民,創造更多的中產階級。十年,二十年,當澳洲人口達到一千萬的時候,這個問題就會發生逆轉……”“你的合夥人讓我很頭疼,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最近的報告顯示,在安南只有兩樣東西銷路最好:毒品跟軍火。真要命,我承認這會帶回來巨額的財富。但你很清楚,我們要的不是財富。而是原料與市場。麥克蘭這樣搞下去,就是對市場的惡意掠奪性開發。我希望黑水公司修正這一錯誤… …”女銀行家或者帶著小高興,或者惱怒地說著,時不時地將湯匙咬在嘴裡,嘴唇邊還掛著些許的麵包屑。便彷彿一位白領麗人,清早起來訴說著某個閨密又吊了某個有錢的凱子,或者某個閨密跟自己鬧了矛盾一般。知性中,帶著些許的嫵媚。但邵北知道,妻子在澳洲擁有著甚至超過自己的話事權。也許就是清晨間的一個臨時起意,就會決定澳洲未來幾十年的貨幣政策。

    這種國家大事,在這樣的場合,又是這樣的神情下說出來,總讓邵北感覺有一些荒謬。這就是上流社會的生活?不經意間,他一個處於中下游的中產階級短短三年多的光景就成了金字塔上讓人仰視的人物。

    仔細想起來,還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女銀行家以手遮嘴,滿足地打了個飽嗝,似乎煩惱於面前還剩下的半塊烤麵包。邵北立刻心領神會地將餐盤拉過來,捏起那半塊麵包就往嘴裡塞。

    荊華笑了,笑得很甜蜜。然後輕聲說:“聽說跟你一起同船回來的……………,還有卞玉京?”邵北翻著白眼,匆匆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咚謙了半晌才將喉部的不適祜除。

    暗罵了拿這事兒嚼舌根的幾個傢伙,邵北心中哀嘆一聲,這事兒果然沒有那麼好過關。

    南京最混亂的那些日子,卞玉京戰戰兢兢,帶著閨中密友寇白門敲開了澳洲大使館的大門。而後在澳洲大使館中足足盤橫了一個月,直到那場戰爭塵埃落定。那一個月的光景,已經被穿越眾認定為種馬男外加色情狂的肖白圖成功俘獲了寇白門的芳心,或者說是寇白門鉤鉤手指就讓肖白圖這個大凱子就上鉤了?總之這沒什麼差別。而緋聞中的男女主人公,邵北與卞玉京,彼此之間的交集卻少的可憐。

    那是最為忙碌的一個月,邵北每日都要處理大量的事物,安撫即將崩潰的南明政府,聯絡中南國會,與遠征軍的指揮官們扯皮。偶爾的相見,彼此間也不會說上幾句話。

    這種結果,似乎早在邵北說出那番關於愛情的神論,而後被卞玉京無情地嘲諷之後就注定了。一個月之後,卞玉京​​搬回了秦淮河。這個悲春傷秋的女子,似乎有感於山河破碎,從此深居簡出,閉門謝客。只是靠著做了達官貴人家女子的琴、書教習,拿著還算湊合的收入。於是乎這個世間便少了一個秦淮河上的卞賽賽,多了個清心寡欲的女道人卞玉京。

    接下來的故事有些惡俗,當南京那些一直垂涎卞賽賽美貌的權貴、

    紈絝發現邵北與卞玉京之間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種關係的時候,一心求平淡的卞玉京便麻煩不斷。直到有一天,忍無可忍的婢女偷偷找上了澳洲大使館,長跪在地懇求邵北襄助。然後在肖白圖等人戲謔的目光中,邵北勉強用“路見不平”來說服自己,從此之後隔三差五總會出現在卞玉京的住所。

    一濤清茶,寡淡琴音,或者手談一局,或者閉目小憩那麼片刻。

    沒有男女之間的熱烈,倒似有老友間的默契。

    半年多的相處下來,他邵北又不是柳下惠,心裡總會有那麼一點動心。臨別之前,邵北又在卞玉京那兒聽了一下午的琴,直到走之前才簡短地道了別。 總理辦公室的調令已經下達,他原本以為自己與卞玉京從此遠隔重洋,再無相見之期。沒成想,等開船的時候,卻發現一身道裝的卞玉京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船上。

    當然,卞玉京是個聰慧的女子,他有足夠的理由登上這艘船。短短幾日的光景,卞玉京依靠自己在秦淮河巨大的號召力,硬是組織了一個歌舞團。名字叫……秦淮風……說實話,這名字有些惡俗。邵北甚至猜想也只有肖總那樣沒品位的人才會起出這種惡俗的名字來。

    再然後,身為團長的卞玉京找上了馬士英,請求首輔大人開具堪合,批准“秦淮風”隨狐狡號前往澳洲,進行一場為朝廷募捐而進行的巡迴演出……然後馬士英答應了。首輔大人一個批示下去,鴻臚寺​​以最快的速度出具了堪合,並提交給了澳洲大使館。當時邵北還感覺挺新奇,南明居然也會搞募捐了?

    事後想起來,這裡面肯定有肖總那廝的首尾。而馬士英之所以同意,恐怕也是認定了自己跟卞玉京之間不清不楚。想起還在船上的時候,肖總那一臉欠揍的奸笑,邵北就牙根癢癢。看起來肖總在成功地化身為種馬男之後,其興趣已經從大明朝的美女身上,漸漸轉移到周遭的朋友身上也許在肖總看來,將邵北等朋友轉化為種馬男,是一件很有意義,並且可以讓肖總自己不再勢單力孤的事兒?

    不管怎麼說,肖總都給邵北出了一個大難題。邵北甚至可以想到,荊華微笑的背後,也許正琢磨著要不要將餐刀變成敬事房利器,毀掉自己的作案工具……

    “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邵北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著。

    荊華卻笑著擺擺手:“我以前就說過,我希望我的老公下班回到家之後,可以將襪子、鞋子擺放整齊。你跟卞玉京之間的關係,我甚至比你還要清楚……似乎有個紅顏知己也不錯。”邵北錯愕。

    “但不能過格。否則你會後悔自己曾經的輕率……”女銀行家提著明晃晃的餐刀,仔細地為邵北的麵包均勻地塗抹上果醬。那一刻,餐刀在邵北眼裡的威懾力絕對不亞於敬事房的工具。

    塗抹均勻,將那片麵包遞過去,荊華笑顏如花:“多吃一點,吃完了我們還有事要做,我說過,我想要一個孩子。”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19
535 歲歲年年人不同(中)


    僅僅休整了兩天,秦淮風歌舞團便召開了一場募捐晚會。說是晚會也不太對,因為除了開始的幾場表演,其後完全變成了一場酒會。

    穿越眾們穿著正裝,挎著或者美艷,或者嫵媚的伴侶,如棱地穿棱在各個小圈子之間。眼看著春節將近,大部分身處各地的穿越眾,放下手頭的事宜,齊齊回到了中南。對於中國人來說春節最大的意義,便在於團圓。眼下的酒會上,除了還在歸途中的韓旭,以及對春節不屑一顧的麥克蘭,其他人等悉數到場。

    邵北是懷著複雜的心情來的,然後他現在的心情愈發的複雜起來。

    台上,不施粉黛卻難掩天姿國色的卞玉京輕輕撫琴,事兒瞥過來的眉眼,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身旁,妻子荊華一手托著胳膊一手端著酒杯,打量的目光裡滿是玩味。

    空氣中滿是火藥味,偏偏卻什麼都沒發生。一曲終了,凌亂的掌聲響起,卞玉京輕施一禮,淡然下台。其後便有能說會道的姐妹捧著箱子走出來,甜甜的笑著,請大家募捐。

    “邵部長,請支持伐清大業。”來到邵北身前的,偏偏是卞玉京的婢女柔柔。小姑娘出落的愈發秀麗,看向荊華的目光似有審視,似有敵意。

    邵北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於是迅速掏出支票本,草草書寫了一張十萬澳洲人民幣的支票塞入募捐箱中。

    “你太小氣了。”荊華玩味地說。

    邵北皺眉:“十萬塊,頂得上我八個月的工資了。”

    “黑水公司的大股東什麼時候要靠可憐的政府工資過活了?”荊華徑直將酒杯交給邵北,從錢包中抽出支票本,用秀氣的筆跡書寫了一張支票。

    “一百萬?”柔柔嚇了一跳。早在南京的時候,被迫整日與柴米油鹽打交代的柔柔就知道了銀兩與澳洲人民幣大略的比例。一百萬澳洲人民幣,不考慮火耗、折色最起碼也是五千三百兩白銀啊。邵部長的……女伴,怎地這般大方?

    將支票塞入箱子中荊華迅速挽住邵北的臂彎,輕笑著說:“你家小姐琴彈的不錯,有空不妨來我們家吃頓飯。我個人對古琴很感興趣。”柔柔被荊華的大手筆砸暈了頭,懵懂地點頭,而後迅速溜走。小婢女現在的心思恐怕不在募捐上,而是想著要盡快告訴小姐,邵部長的妻子看樣子很不好惹。

    “你這是在宣誓主權麼?”邵北苦笑著問。

    荊華眉毛一挑:“是所有權。就像項鍊、絲巾一樣,我的東西未經我本人同意,誰也別想拿走,千萬別把自己想成言情劇的主角。”說罷搶過酒杯,詭異地瞥了邵北一眼,而後踩著高跟鞋春風滿面地加入了許楠瑩等姑娘所在的圈子。只餘下邵北一個人站在當場發呆。

    所有權……真虧這丫頭說得出口啊!

    一隻手搭上了邵北的肩膀,楚白笑嘻嘻的出現在邵北身旁:“後院起火啊,沒想到你邵北也會鬧緋聞。”

    “別提了……肖白圖那廝來沒來?”

    “你想報復?不過我勸你還是另找日子吧。”楚白指了指遠處:“肖總現在可沒時間,你要報復他得排隊。”

    順著楚白的指向,只見酒會的角落裡肖總如同孫子一般地點頭哈腰,他面前的于大姐拉著抹眼淚的肖夫人,如同訓孫半一般地噴吐著吐沫星子。

    身為教育部長的于麗紅大姐,除了將大部分的愛都放在了孩子們身上之外,她更是一個強力的女權主義者。肖白圖這種三妻四妾的典型種馬行為,嚴重挑戰了于麗紅大姐的心理承受極限。再加上于麗紅大姐剛巧踏入了更年期的門檻,本就是沾火就著的性子,可以想見現在于麗紅大姐究竟有多憤怒。這一點能從肖總的哀怨,以及老吳同志躲躲閃閃的目光中能感受出來。

    “我要是你,現在絕不會去落井下石。”楚白意味深長地說。

    落井下石?恐怕邵北前腳去了後腳就得被殃及無辜,從而替肖總承受一部分于麗紅大姐的怒火。這種損己利人的事兒,邵北絕不會幹。

    最起碼不是現在。

    想到這兒邵北縮了縮脖子,本能地向後轉,以防被于麗紅大姐發現自己的身影。

    “這麼說你小子什麼時候娶卞玉京過門啊?”

    邵北惱怒地看著楚白:“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八婆啊?根本就沒影兒的事兒。”

    “空穴來風,必有其因。”楚白戲濤了一嘴,隨即做了個手勢,兩人朝著外邊邊走邊聊。

    透過落地窗,依稀可以看見南面的國會山以及更遠地方的愛妃兒鐵塔,絲竹聲中,隱約可以聽到火車進站時發出的轟鳴聲。

    “一年沒回來,中南的變化大吧?”楚白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絲成就感。

    中南的基礎建設,少不了他這個建築業的巨頭。二十年後世界最強大國家的首都半數的建築物,都是他親自監造,想想就讓人成就感十足。

    “看見的很多,看不見的更多。”楚白意味深長地說:“秦煒的兵工廠,已經設計定型了最新的槍械,從今以後我們可以跟紙殼彈說永別了。”

    “開始拉大栓了?”告別紙殼彈,改用金屬定裝彈,這等於跨越了一個時代。

    “哪兒那麼容易。”楚白搖頭:“現在只能搞捲筒的邊緣發火彈,所以設計出來的步槍是槓桿步槍。軍方對此異議頗大啊,使用這種M1646,原本的戰術動作都需要進行變化。”槓桿步槍比之現在的性能上有了巨大的提升,裝彈量更多,彈倉裡可以儲存7枚子​​彈。但要命的是,其必須通過扳機周遭的護圈推動槓桿來實現上彈、退殼。站立、半蹲射擊也就罷了,臥倒射擊的時候,上彈將會變得很彆扭。

    全軍換裝槓桿步槍,就得修改步兵操典。但這只是小問題,因為槓桿步槍僅僅是過度產品罷了。再者說了,M1646超強的火力,以及採用邊緣發火彈的加特林,相信絕對會讓腹誹於臥姿射擊不便的軍方高層閉嘴。

    “這麼說軍方要迎來換裝了?”這是個好消息。意味著澳洲軍戰鬥力愈發的強大,他們這些穿越眾的安全越來越有保障。順帶著前一代步槍M1644徹底淪為可以傾銷的產品,澳洲不用過分擔心同樣拿著澳洲步槍的外國軍隊會讓澳洲吃上一個大虧。

    “嗯,快了。最遲明年年底吧,要等彈藥生產線安裝完畢。”跟著楚白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一些變化。比如工廠規模的擴大,比如好來塢造船廠的新船型,再比如化工廠前一段時間發生的意外。總而言之,在穿越眾不懈的抄襲之下,澳洲正在朝著他們所熟知的那個時代靠近著。但費老說過,窮穿越眾這一代人的精力,最終能將澳洲整體科技水平推動到一戰後期就不錯了。現代社會的工業體系,絕不是一百四十多個普通人輕易就可以複製出來的。

    “…最麻煩的就是動力啦,採用蒸汽機,用傳動軸帶動,機械能分佈不均勻,精度始終上不來。用蒸汽機帶動發電機,轉化率又低到離譜。再加上煤炭資源緊缺,所以現在大部分項目都卡在了關口。

    估計等達爾文的水電站建設完畢才能好轉吧。 ”楚白咂咂嘴,繼而驟然拍了拍額頭:“哦,差點忘記說了。昨天晚上麥克蘭向國會發了電文,說是已經打開了暹羅的國門。生猛啊……”

    麥克蘭的確很生猛。這傢伙率領著十來艘武裝商船,繞著中南半島走了​​小半圈,安南、南掌、緬甸、暹羅,一場武裝遊行下來,愣是將中南半島大多數國家的國門全都打開了。就如同英國佬當初做的那樣,艦隊直接堵在重要港口的門口,不答應締結條約就打。一個港口打成廢墟,再打下一個港口。蠻橫、霸道外加不講理,生生提前幾百年讓中南半島的土著們體會了一把什麼叫殖民主義者。

    而與此同時,鄭彩的近萬私軍,裝配著兩千支M1644,隨便尋了個藉口便向北部的安南鄭家王朝宣戰。如果沒有意外,最遲一個月後,鄭芝龍會從欽州灣出發,登陸安南北部,會同鄭彩兩面夾擊。此舉除了可以安置鄭芝龍與鄭彩勢力,促進南明政權的統一性,還有著殺雞儆猴、震懾宵小的意思在裡面。而之所以目標定在安南,除了偶爾出來作怪的民族情感之外,最主要的是這個時期的安南分作南北兩朝,彼此征伐不斷,弱小的可憐,根本沒法抵抗澳洲與二鄭聯軍。

    “電報的最後,麥克蘭說今年是沒功夫回來參加年會了。”楚白嗤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回不來,還是不想回來。”

    邵北輕笑一聲。麥克蘭那傢伙恐怕是真不想回來。哪怕相處了三年,毒販子麥克蘭依舊跟大傢伙格格不入。唯一有共同語言的陳御又不樂意搭理他,換做自己是麥克蘭,莫不如在那片廣闊天地中殺伐征戰,離中南這個是非之地遠遠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20
536 歲歲年年人不同(下)


    麥克蘭是個喜歡自由自在的人,雖然總有些傢伙牽強附會地將自由與平等聯繫在一起,但實際上,二者之間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這個世舁總會依著某種規則去運行,或者是優勝劣汰的叢林法則,或者是滿嘴假仁假義而實質上只是為了維護統治階級統治的憲法。

    麥克蘭曾經自己都說過,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遵循某些規則。

    而當穿越眾的一片小小營地逐漸演變為一個國家,並且誕生了憲法以及各種法律之後,麥克蘭肯定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套了繩索的老虎,放在魚缸中的魚,條條框框之中束手束腳,甚至感覺窒息。對於他來說,規則太多,太過繁瑣了。然後這傢伙果斷的逃出了牢籠,去呼吸他一直嚮往著的自由自在的空氣。

    邵北一向自認為是一個無政府主義者,卻根本無法做到如麥克蘭一般的灑脫。想想,難道這就是無政府主義者與反政府主義者的區別?

    前者只說不做,後者只做不說……

    最大的悲哀在於,邵北囚禁於自己參與制定的牢籠,然後安穩地待在牢籠之中,根本就沒想著走出牢籠,去呼吸那一騙新鮮的空氣。

    有了這個認識,邵北發現自己根本沒那麼特別,只是芸芸眾生中普通的一個。沒有主角命,也從來不是老天垂青的幸運兒。他只是因為三年前那一場不知是好是壞的變故,意外流落這個時空,仗著領先三百七十年見識的底蘊,這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回首想想這三年來的一點一滴,如夢似幻,便有如大海波濤中倒映著的月亮一般,朦朧恍惚,透著一股子不真實。

    自己身居一個新興強國的政府要職,同時掌握著一家足可以顛覆一些歐洲小國強大實力的僱傭兵公司的最大股權,謀劃了一個又一個計劃,將歐洲與南明操控在股掌之間,這事兒像是一個三年前的外企小翻譯能做得出來的麼?

    再看看楚白,這廝從前就是個包工頭。平日裡就蹲在工地裡監工,到了年底,開輛夏利,挎著公文包挨個地方求爺爺告奶奶的要工程款。

    現在再瞧瞧,整個一建築行業的鉅子!房地產項目都愛幹不幹的,人家現在主業實在修橋修路。除此之外,楚白還​​是國會議員,手中權力大的驚人。

    酒會之中的小伙子們,端著酒杯,保拷著矜持的微笑,一個個底蘊十足地輕聲說笑著。再不復當日的青澀…每每想到三年前大傢伙聚攏在沙灘,分吃著羶味十足的袋鼠肉,擠在一個帳篷裡,而後一手一腳的創業,總會讓人有些恍惚。繼而感嘆:時事變遷,有如白駒過隙,轉瞬間已經物是人非。人,還是那些人,人,卻再也不是那些人。

    身處喧鬧的酒會之中,邵北莫名的響起了那首詩: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怎麼響起來念詩了?你小子又文藝了。”楚白在一旁不滿地說。

    邵北錯愕地望過去,隨即響起自己似乎又犯了嘟囔的老毛病。隨即釋然地笑笑:“沒什麼,只是有些感嘆。物是人非,大抵就是我現在的心情吧?”

    “矯情。”楚白不客氣地說:“有些事情是值得回味,可也就只能用來回味。

    現在讓你重回當初登陸海灘那時候,一手一腳建設基地,天天頂著太陽暴晒,勞作不休。而後大傢伙一個馬蹲裡頭撈食吃,你樂意麼? ”

    邵北輕笑著搖頭。

    “那不就結了?什麼事兒都得朝前看。”頓了頓,楚白思索了一下說:“既然你邵北都開始悲春傷秋了,那咱也酸一嘴,套句主席的詩詞勸勸你: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說著,還大氣地揮了揮手。

    邵北大笑不止。楚白這傢伙越來越像一個政客了。健談,親和力十足,動不動就跟人熱情握手。曾經有本雜誌曾經說過,如果一個人每天堅持握手五百次,那這個傢伙絕對有希望當選老美的總統。邵北打趣了一嘴,說楚白是不是想競選澳洲總理,後者同樣大笑不止。

    “總理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可實際上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我相信你小子比我更清楚。”探出手點了點胸口的國會議員徽標:“就是國會議員我都不想幹了。一幫人沒事兒閒的整天吵吵,比誰嗓門大,比誰更不講理,實在沒勁。莫不如退居幕後,選個代理人讓他們去吵吵,自己樂得清閒。”

    “想法不錯。”邵北咂咂嘴評價說。

    楚白認真點頭:“是啊,想法不錯,但恐怕很難實現。屁股決定腦袋,身在這個位置,自然就不能跟平頭百姓一樣,吃飽喝足就全家不愁。”哪怕再怎麼厭惡政治,為了保證自身的利益不受侵害。他們這些人也得或者台前或者幕後的參與政治。一旦沒了政治權力,就意味著沒了話語權,繼而會失去一切,甚至生命。國家機器面前,再富可敵國,依舊會被國家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輕易碾碎。

    “說起來有點可悲。”楚白苦著一張臉說:“我們自己做了個項圈,然後套在我們自己的脖子上。有些時候還真有點羨慕麥克蘭那傢伙啊。”“羨慕他? ”邵北不屑地撇撇嘴:“有什麼好羨慕的?因為栓在他脖子上的鎖鏈比較長?”灑脫如麥克蘭,也不可能完全脫離澳洲的規則束縛。遠離與完全脫離是兩回事。邵北的比喻,形像地說明了毒販子的現狀。

    “你太刻薄了。”楚白大笑。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邵北說話的時候略帶著感慨。三年一晃而過,曾經的矛盾,過往的爭議,那些現在回想起來十分可笑,在當時又是異常嚴肅的爭吵,那些可恨的、可愛的、可敬的人們,在年初的某一天定下了今後這個團體的走向與規則。而後遵守著這一規則,或者改變自己奮發向前,或者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場中央,那幾個還在任職教師的姑娘與小伙子們聚攏在一起,雖然有說有笑,卻自成一體,顯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軍隊中的小伙子們身姿愈發挺拔,那渾身的驕傲好似雪山的雪蓮花,美麗卻又脆弱:混吃等死的碰到奮發圖強的,總會不自覺地覺著自己低上一頭。任憑後者與之談笑風生,隔閡卻早已經形成。

    順著邵北若有所思的目光望過去,楚白沉吟了一下,然後開口說:“王薇的萬科房地產現在資金鍊出問題了,這小子蓋了太多的房子,結果卻賣不出去:吳靈玉的保護傘勢頭不錯,這小子現在變得跟賣保險的差不多,逢人就推銷安保套餐:程洋程洋有家私人律師事務所,還兼任著法學院的副院長。據說手底下的學生都跟他一個德行,又臭又……”提到程洋的時候,邵北皺了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恨,倒是談不上,現在更多的則是淡然。正體已定,除非爆發長刀之夜,否則根本就沒有更改的可能。程洋這個執拗到瘋狂的傢伙,在這種框架之下,也只能遵循著法律條款,來謀求他一直追求的絕對公平。

    “別琢磨這個了,說說南明的局勢吧。”楚白說。

    邵北攤手,揮舞了下手臂,半晌才說:“劃江而治,局部衝突不斷,大體四海承平,實則暗流洶湧,你這個問題太籠統了。”

    澳洲的既定政策在那裡,澳洲的駐軍在那裡,南明無力北伐,滿清也不敢打過來。南明的改革,緩慢而有效地進行著。財政問題慢慢緩解,中樞大權漸漸旁落。這麼看來就是個僵局。

    “你很關心南明的問題?”邵北追問。

    楚白回答:“我只是很關心你的繼​​任者有推薦的人選麼?”邵北戲詭地笑了笑:“隨便是誰,只要不是個蠢貨就好。”在如此僵局之下,邵北的繼任者要做的不多,僅僅是維繫現有的兩國關係,順便處理一下貿易糾紛之類的雞毛蒜皮。再然後沒了。

    事實上邵北反倒不希望繼任者進取心過強,他擔心過強的進取欲會導致南明發生更猛烈的動盪,從而失控。

    所以繼任者最好是一個老實守成的傢伙。

    “僵局”楚白思索了一下,似乎認同了邵北的說法,然後試探著問:“那你覺著,這種僵局……什麼時候會打破?”

    此消彼長,不論是南明因為改革而國力漸強,還是死在改革上,僵局早晚都會有打破的一天。跟清末如出一轍的團練、釐金制度,更是將野心家們推到了前台。南明政府破釜沉舟,用最大的限度拋棄包袱,榨取財富,用以編練一支足以蕩平天下的新軍。

    這麼想來,武毅軍練成之日,就是僵局打破的那天。

    “三年。”邵北比劃…了個手勢:“三年之後,僵局必然打破。”

    “三年啊”楚白苦著臉說:“日本那頭自己亂著,中南半島有麥克蘭去操心,西班牙人認慫了,荷蘭跟葡萄牙又不敢挑釁,只剩下個英國佬,還隔著馬六甲海峽進不來。這麼說起來,這三年的功夫,澳洲除了自己的家務事,就沒別的閒事兒了?”

    “差不多。”邵北最後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景色,而後轉過頭來認真地說:“但我敢保證,三年之後,肯定會忙得大傢伙腳打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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