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27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1
557 定論(上)


    人總是很奇怪,一邊喋喋不休地厭惡著所生活的環境,驟然身處一個陌生的世界之後,總會想盡千方百計的要把周遭的環境改造成所熟悉的那個時代。你可以說這是習慣,依賴,惡趣味,等等等等。但可以肯定的是,身處熟悉的環境,人總是如魚得水。而穿越眾也是如此……當然,改造之後,雖然身處的環境類似,但身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會從草根一躍成為既得利益者。

    所以有些時候對於穿越眾的惡趣味,你不能單純的理解為惡趣味。這是他們試圖改造並且融入這個時代的積極舉動。

    顛鸞倒鳳一晚滿足了大洋馬的史文博,翌日清早乘坐著輪船去了巴達維亞。他期待著在巴達維亞會有一番美好的回憶,就如同之前那次帶回來安娜一樣。所不同的是,這次的對像是足以讓貴婦變蕩婦的美妙小玩意——金錢。

    同一天,匯豐銀行正式在南明十六處網點同時開始銷售戰爭債券。當然,匯豐銀行為其起了個極具蠱惑力的名字:愛國債券。

    從揚州到廣州,從上海到桂林,匯豐銀行那些長相甜美的櫃員,總會在處理完一筆業務之後,忽閃著大眼睛,用醉人的聲調向客戶陳述著愛國債券的種種好處,以及如果北伐成功這種債券所能帶來的巨額收益。

    也許是大明的富戶們已經熟悉了糧票這種紙幣,或者把債券那張薄薄的的紙片當成了定期存款單,總之他們把債券當成了匯豐銀行推出的新把戲。回報更高,收益更多。於是乎手頭有閒錢的,或者暫時沒有投資意向的,總會多多少少買上一些。也是託了匯豐銀行金字招牌的福,從十六個網點反饋回來的消息來​​看,戰爭債券的銷售情況還不錯。

    銀行內部的分析師樂觀地估計​​,兩個月內很有可能會銷售出去近三百萬兩白銀的債券。而如此好的銷售形勢反倒引得南明戶部擔心不已。戶部尚書大人只要一想到三年後要還出去四百萬兩白銀就一陣糾結。甚至考慮到大明財政能否還得起,戶部尚書大人還找上門,隱晦地要求申晨能不能少賣點。

    註冊會計師用了足足一個鐘頭,向戶部尚書大人陳述國債的好處。比如拉動經濟增長,實行基礎建設投資。但我們的戶部尚書大人只是一個勁的搖腦袋,他更擔心如果自己任內朝廷還不起這筆錢,會不會因此受到朝野一片責怪,繼而黯然捲鋪蓋捲走人。

    申晨暗自腹誹了一陣,然後只用了兩分鐘就說服了戶部尚書大人。那傢伙樂顛顛地就走了,走之前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表示能賣多少賣多少。

    因為申晨告訴他,國債不是一次性的,可以是長期的國策。聰明的戶部尚書立刻想到了拆東牆補西牆。去年的債今年還,卯吃寅糧。至於大明的財政能否負擔得起,他在不關心呢。只要不是在他任內大明財政崩潰就好。相反,此時收上來更多的銀子,說不定朝廷還會嘉獎戶部尚書大人。

    與此同時,朝廷的邸報早就隨著澳洲人開辦的、價錢昂貴的電報局電波,飄向了各地。北伐之議,早已引得朝野上下物議紛紛。

    當然,父母官們收到電報,略一看內容,頭一個反應就是那幫子清流又折騰了。當然,不折騰的就不是清流。每個月總會折騰上那麼一兩回,這個月嚷嚷著要北伐,下個月就叫喊著要滅韃虜。便彷彿盤踞在江北的韃子會隨著他們聲嘶力竭的嘶吼聲會消失掉一樣。

    可仔細一看,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怎麼提出北伐的是馬士英,然後一幫子清流找著各種靠譜、不靠譜的理由推延?嘶……朝廷這次要動真格的了?

    大明官場上的政治,從來都是先看屁股再看腦袋。那些馬士英提攜上來的地方官自不用提,一個個附和著要北伐;與馬士英是生死大敵的傢伙們則恰恰相反,一面誇大滿清騎兵的厲害,一面將朝廷窘迫的財政誇大其詞。趨炎附勢的地方官們,一面忍著電報局昂貴的收費,開始習慣於言簡意賅;一面不停地炮製著鴻篇巨著,用以將無恥的對手駁倒。

    澳洲人開辦的南京時報,更是摘錄了朝廷邸報上的精彩文章。將敵對雙方的精彩辯詞一次不落地印製在報紙上,進而將官場上的風潮變成全國性的風波。

    一時間朝野上下,男女老幼都在議論著朝廷的北伐舉措。贊成者有之,或者出於一顆拳拳愛國之心,或者是買了巨額的戰爭債券,或者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反對者有之,或者是滿清曾經留下的心理陰影,或者是出於對朝廷的極度失望;更多的則是在和稀泥。

    打仗?那玩意也不能當飯吃。小老百姓,圖的就是一日三餐。打仗是朝廷大人物拿主意的事兒,操那閒心幹嘛?有那功夫莫不如在街口聽一段澳洲之聲播放的《三國演義》。

    與士子們的群情激奮,官場小人物的各執一詞不同,真正能取決定作用的各地督撫們,這些封疆大吏們,毫無例外地一個個噤口不言。他們在觀望,在等待,等著那個享天下人望的重臣表態。

    而讓所有人撓頭的是,整整半個月了。那位人望極高的大明重臣,卻始終保持著沉默。不止是觀望風色的人有些急了,甚至就連廣武軍自己都急了。

    肇慶,兩廣總督府。

    頭髮花白了大片的孫傳庭​​躺在竹製的搖椅裡,閉目養神,聽著廣播裡播放的崑曲,悠哉悠哉地搖著蒲扇。便好似這府邸與世隔絕,外界的一切他絲毫不關註一般。

    書辦苦著臉溜進了後花園,站在孫傳庭背後,直到等到一曲崑曲結束,這才躬身作揖道:“大人,廣武軍四十七名尉官聯名上血書,請求參戰。”

    孫傳庭‘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書辦急了:“大人,不論大人如何抉擇,還請移步軍營。屬下擔心,再這麼鬧下去,早晚生變。”

    “變?”孫傳庭好笑地睜開眼睛:“怎麼變?難不成林泰那些傢伙還會譁變不成?”

    “這……倒不會。只是……”

    孫傳庭擺擺手,打斷了書辦的說辭。

    “不必說了,本官心中有數。”

    廣武軍從無到有,沿用了澳洲軍的模式,完全就是他孫傳庭一手創建的。他甚至能清楚地叫出每一名尉官的名字。就如同李雲龍說的一般,每一隻軍隊,骨子裡都會刻著創建者的脾性。廣武軍的反應,孫傳庭一點都不奇怪。

    這些終日在操場上摸爬滾打,吃飯睡覺說夢話都會喊出一嗓子'矢志北伐'的廣武軍士兵,在這個節骨眼上怎會退縮?

    軍隊有血性是好事,可馬士英這個老狐狸選在這個並不恰當的節骨眼上發動北伐,其背後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一名出色的將軍,首先就得是一名出色的政客。孫傳庭以文入武,自然熟悉官場上的權謀。所以他在觀望,在思量,等待著馬士英圖窮匕見。然後見招拆招……

    書辦住嘴,便要退出。陡然想起了什麼,駐足,報告道:“大人,李定國等人到了。”

    “這麼快?”孫傳庭詫異著問了一嘴:“他們不是還有半月的假期麼?”

    書辦笑道:“大人,李定國等人是降將……想是聽到了風聲,自​​然不肯錯過北伐。”降將不好過,降將如果出身是反賊泥腿子,那就更不好過。所以降將們要么老老實實的當宅男,窩窩囊囊過一輩子;要么就得拼死拼活,在戰場上見真章。用軍功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他們人呢?”

    “正在門外等候。”

    孫傳庭從搖椅上起身,呷了口茶,吩咐說:“引他們後園一見。”

    書辦應諾,沒一會兒的功夫,引著三個年輕的耀眼的年輕人到了孫傳庭面前。

    “卑職……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參見大帥!”

    寥寥地寒暄幾句,孫傳庭踱著步,說道:“廣武軍中早​​有安排。你們從軍校畢業,所得軍銜是?”

    “回大帥,是上尉。”

    “嗯,上尉。那在我廣武軍中,便做上尉的差事便是了。本官不管爾等此前種種,只看實際表現。能力強,出力多,自然升得快。爾等可有異議?”

    李定國三人心中苦笑。既然已經招安了,哪裡還有什麼異議。從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變成小小的上尉,這種落差,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卑職等自然盡心……”

    孫傳庭擺擺手:“套話聽多了,膩。還是來日見真章吧……爾等舟船勞頓,這麼快便到了肇慶。想來是聽聞北伐之議了?”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躬身應是。

    “既然如此,依爾等之見,我廣武軍做何表態?”孫傳庭正過身,平靜地看著三人問。

    劉文秀嗤的一聲笑了:“大帥早有定論,何須我等置喙?”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2
558 定論(下)


    出了總督府,三人並肩走在街頭,朝著軍營的方向。劉文秀與李定國兩人面上帶著微笑,身旁的艾能奇卻是滿臉的狐疑。

    “朝為萬夫長,晚做小上尉……定國,這軍階降的可真夠快的啊?”劉文秀自嘲地笑道。

    “是挺快……這要是換在幾年前,我一定跟他拼命。可現在……上尉小了點,要是給我一個營,那萬夫長我還不稀罕當呢。”李定國自家知自家事。所謂的萬夫長,兵馬當中除了精銳,更多的都是負責搖旗吶喊的老弱病殘。真打起來,精銳在前頭衝擊,衝下來了老弱病殘跟著一哄而上。敗了,扭頭就跑。當初李定國手中不過兩千精銳,就夾裹著上萬百姓。這萬夫長的水分就可見一斑了。一個陸軍營六百多號大兵,且不算讓人聞風喪膽的咖啡磨機槍,單單是m1644的排槍就能把這一萬多人打崩潰。

    “用不著……給我個重武器連,有兩挺咖啡磨,足夠的子彈。守個隘口擋一萬兵馬一年都沒問題。”附和著笑了一聲:“這下子咱們黃埔三傑可算要分開了。你們倆都是帶兵的,就我一個參謀。沒聽教官們說麼,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

    李定國嗤的一聲笑了:“砲營可是孫帥的寶貝,哪能剛來就交給你?且等著吧。”

    “我說……”艾能奇終於插嘴進來:“文秀,你方才跟孫帥打的什麼啞謎?什麼自有定論,對視一會兒跟著大帥一起傻笑。”

    “朽木不可雕。”劉文秀笑著刻薄地說。

    李定國沉吟了一下,道:“我們是降將,自然想著建功立業。廣武軍自然是最好的地方……沿襲了澳洲軍戰術,成立晚,比一張白紙強不了多少。我等來廣武軍,自然想著一為報國,二為疆場搏個萬戶侯。且孫帥享天下之人望,萬民都盼著孫帥北伐。此刻首輔提出北伐,孫帥怎會反對?只怕明知道內裡有陰謀詭計,也得硬著頭皮沖在最前頭。對於孫帥來說,這臉面可是比性命還重要。若孫帥不為所動,那他就不是享天下之人望的孫傳庭。 ”

    一邊的劉文秀接口道:“到了那個時候,都不用朝廷如何。只怕孫帥一手帶出來的廣武軍就得造反。所以,孫帥騎虎難下,唯有迎頭而上。”

    艾能奇皺眉。李定國上來拍了拍其肩膀:“想那麼多作甚。戰場廝殺,哪來的平平安安?只消我等用心帶兵就好,馬士英如何,這可不是我等降將能操心的。”

    三人沉默了一陣,繼續朝著軍營走去。夕陽下,三個身影拉得老長。

    總督府。

    孫傳庭不再猶豫了。就如同李定國說的,此時退避,那就不是他孫傳庭的性格。坐在書案前,一封奏章寫了撕掉,撕了再寫。如此反复,旁邊的垃圾桶裡早已堆積滿了​​。

    戴著澳洲產的老花鏡,鏗鏘有力地落下最後一筆,孫傳庭長出一口氣。招呼來書吏,即刻電發南京。

    一封孫傳庭的電文,讓朝野上下分歧不已的眾人總算統一了口徑。清流等人,想來視這位孫帥為清流新領袖。刻下老大發了話,小弟們自然不敢置喙。兩湖、雲貴、四川的重臣們,見孫傳庭已經矢志北伐,只能各懷心思上表附和。

    市井百姓似乎更高興。男女老幼紛紛上了街頭,耀武揚威地喊兩句'北伐''滅韃”時不時的跟著國子監的監生揮舞一下拳頭。

    小孩子們如同過了年一般,在街頭巷尾瘋跑。見著修建的武毅軍,總會追在後頭唱著'武毅軍,真威武'的童謠。從北地逃過來的百姓,一個個咬牙切齒,喊著報仇雪恨。便是那些毫不相干,從沒見過韃子的,也會笑著附和。

    為什麼打韃子?因為那是韃子,所以得滅掉!頭腦簡單也好,思想樸素也罷,總之沒有人對韃子心存半點好感。聲勢如潮之下,隱遁在南京城內的滿清細作,終於驚慌了起來。

    北伐嘛,南明小朝廷一年總要喊上七八次,每一次大多都雷聲大雨點小。今兒沒錢,明兒沒糧,後天兵力不足,懦弱的南明大臣們總會找到合適的理由。細作們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甚至想,隔江對峙這種情況只怕要持續上幾十年。沒準會成南北朝?

    可這一次不一樣了,鬧騰成這樣,只怕南明這次要玩兒真的?孫傳庭表態,各地督撫附和,朝野上下意見一致。隨後兵部下文書,抽調各省精銳火器軍共十萬,水陸並進,剋期北伐。更詳細的計劃還在後面,廣武軍並四川各部兵馬,十月底於四川前線集合。孫傳庭為主,病入膏肓的秦良玉為輔。

    另一路,兩湖、雲貴之火器兵馬,朝著南京運動。準備在南京集結,而後作為主力部隊正面強攻。

    眼瞅著形勢突變,細作們或者瘋了一般往北京送消息,或者膽戰心驚之下乾脆一夜之間沒了踪影。

    如此,朝野上下達成共識,看起來北伐之議已成定局……除了一件事——澳洲人的意見。想到這個問題,不論是首輔馬士英還是微末小吏,盡皆皺眉不已。當初國亂,滿清南下,馬士英萬般無奈之下放手一搏,請了澳洲援軍。一戰過後,大家驚愕於澳洲人強悍的戰鬥力,開始憂心忡忡地擔憂,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些澳洲人萬一有了別樣心思,賴著不走可怎麼辦?

    澳洲人再次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他們似乎對於大明廣袤的國土不感興趣,剛樂​​於像個卑劣的商人一般攫取每一分的利潤。當時不少人都感嘆著澳洲人仁義,背後把澳洲人鄙視成白痴。

    於是乎隨著規模越來越大的貿易額度,各式各樣的澳洲新鮮貨流入了大明朝。從衛生到文化,再到日常用品,最最重要的是軍火。武毅軍同樣不可忽視的戰鬥力讓所有人眼前一亮,覺著這是抵擋滿清最好的辦法。

    幾年的功夫,六支武毅軍紛紛建成。人馬六萬,大砲百門,這等強悍的火器軍,若是放在當初,足以吞下阿濟格大部。

    南明的朝臣滿足於火器軍給自己帶來的安全感,但另一件事卻愈發讓所有人不安起來。這些澳洲步槍,大明不但不能自己造,甚至維修都有問題。壞了只能找澳洲人在上海的軍械所。更為要命的是,澳洲人一直卡著彈藥份額。

    似乎擔心南明脫離控制,澳洲人始終將南明的軍火存貨保持在三個月的正常消耗量水平。而後消耗多少,便賣給南明多少。

    不論歷任的兵部、戶部大臣如何與之磋商,彈藥水平始終保持在這般。既不多,也不少。這點彈藥,足夠南明應對突發事件。當然,上海的軍械所裡存著不少存貨,一旦發生突發事件,澳洲人可以用輪船迅速將彈藥運抵南京。

    如此,便如同澳洲人的大手始終遏著南明的脖子一般。一旦不聽話,南明就得發生彈藥危機。

    此前雖然給澳洲大使王飛溝通過,跟史文博溝通過,業已達成了澳洲各銀行代理發行南明戰爭債券。關於北伐之事,已經通過氣。可現在馬士英依舊得硬著頭皮,低聲下氣地去哀求,懇求澳洲人高抬貴手,多放一些彈藥。

    八月初,馬士英與王飛會面的詳細細則放在了國會的聽證會上。

    出售大批軍械、彈藥?這沒問題。問題是馬士英得寸進尺,想要再次僱傭澳洲軍充當打手。馬士英甚至策劃了一次迂迴大登陸。明軍全線出擊,將滿清大軍吸引出來。澳洲軍趁著背後空虛,在大沽口登陸,直搗黃龍。

    理所應當地,國會爆發了爭吵。

    “為了那麼點軍費,犧牲我們的士兵,去幫人家復國……我想不出這對澳洲有什麼好處。”

    “好處?好處就是可以立刻滅了該死的滿清。”

    “問題是南明沒有做好準備,我們同樣沒有做好準備。按照陸戰隊去年的說辭,傑瑞至少需要三個師,以及幾萬人的民夫,才有可能深入內陸,去攻擊北京。”

    “陸戰隊都是膽小鬼!你隨便問一個陸軍軍官,他們肯定告訴你只需要一個師。”

    爭吵了整整一天,毫無結果。唯一肯定的是,國會同意了擴大軍火外銷提案。至於出不出兵……這是一個矛盾。逐漸淡薄的民族情感,越來越強的利益誘導。加上澳洲不到八十萬的人口,算上海陸軍卻有著七萬多士兵。這些軍隊散在各地,澳洲、海外領、日本、南明、中南半島、呂宋。

    煎熬之中,六天之後,陸軍中將傅白塵突然出現在了國會聽證會上。信誓旦旦地表示,不需要更多的援軍,單靠淮揚地區駐防的大半個師,就足以達到戰略目的。面對著各種刁難,會議期間脾氣不好的傅白塵幾次摔了帽子,又忍下來。

    冗長的一天過後,議員們終於進行了表決。七比六,陸軍的提案最終通過。

    當電文送到馬士英面前的時候,大明首輔長出一口氣。結果比預想的要好,也許,這次可以賭一把?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3
559 這他娘的是炮!


    上海。淮安路,138號公館。

    碩大的牌匾之下,馬權摸著下巴正打量著堂下的年輕人。那年輕人一張還算乾淨的臉很是出眾,濃眉大眼。只是衣著破爛,離得老遠都能聞到身上的餿味。

    “你這人挺有意思。”馬權終於開口了:“大老遠的從安徽跑回上海把東西親自送給我……你若真有心投靠天地會,那揚州城內就有堂口。明晃晃的牌子,一打聽都知道。捨近求遠,要么就是別有所圖,要么就是別有用心。你說你算是哪樣?”

    那年輕人不卑不亢道:“揚州的孫堂主……我信不過。因為他是安徽人。”

    這幾年流民大批從北往南湧,安徽一地的流民不少都到了江南。一個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再有一個就是抱團。所以但凡是發生地域衝突,每每都是本地人吃虧。所以在江南一帶大傢伙對安徽人沒什麼好感。

    “哦……那你是哪兒人啊?”馬權隨口問道。

    “回堂主,我是……安徽人。”

    馬權瞪大了眼睛眨了眨,噗嗤一聲笑了:“有意思。你自己是安徽人反倒信不過安徽人。”

    “知根知底嘛。”年輕人笑道。

    馬權摸著下巴繼續思量。他這是跟老大燕南天學的。燕南天曾經進過什麼澳洲人的管理學院,專門跟澳洲人學過管人的學問。馬權有時候很詫異,這些澳洲人也沒皇帝,還研究什麼帝王術?後來一琢磨也是,人家澳洲人明面上是沒了皇帝,可實際上……只不過皇帝從一個變成了幾個,幾十個,脫下了標誌性的衣裝而已。

    在這場比耐心的爭鬥中,年輕人終於落了下風。好半晌,年輕人忍不住開口問:“堂主,您到底要不要這條消息?”

    “不著急,咱們先聊聊。”馬權咧開大嘴笑道:“你說你一路要飯過來的?這一路可不近,尤其是北面,十室九空啊,你要飯也得有人給啊?滿清那頭的戶籍可不比大明,沒了路引逮著就砍頭。我看你不但沒有面黃肌瘦,反倒臉上有紅光。伙食不錯啊……”

    “我會打獵。”年輕人辯解著。說他善於做小陷阱抓野獸。

    然後馬權又問了年輕人別的一些什麼,直到無話可問。馬權突然發現自己就是一個堂主的命,根本就不會老大燕南天說話雲山霧罩那一套,可以把別人說的迷迷糊糊。他要是這麼幹,別人還沒怎麼樣,首先自己就暈乎了。

    於是他決定把話題拉到最開始。

    “你那東西……作價幾何?”

    年輕人思量了一下,比劃了個數字。

    “二十兩?嗯……這得看看值不值。”

    年輕人倒吸一口冷氣,驚詫道:“二十兩?我可是拼了命才偷來的!天地會不要拉倒,我直接賣給錦衣衛。”惱怒之下,年輕人拔腿就走。

    “等會兒……”馬權叫住年輕人:“二百兩也太多了吧。我怎麼知道那東西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年輕人嘿嘿一笑:“好叫堂主知道。那東西是我在野外,恰好碰到倆倒霉清兵,這才順過來的。大明僅此一份。什麼物件都不缺……所以,兩千兩,少一分都別想。”

    “你瘋了!”馬權咋舌。兩千兩對於他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更何況是一個叫花子。

    “看來堂主是買不起了,再會!”年輕人這回不是作勢,而是真的要走了。

    馬權一使眼色,堂下四個壯漢一起逼過來,將年輕人圍在中間。

    年輕人停住:“怎麼?買不起就要強搶?”沒等馬權回話,年輕人陡然從懷裡抽出一根棒子,如同瘋魔般揮舞著,將四個措手不及的壯漢打得抱頭鼠竄。堂內的打鬥聲驚動了外邊,十來個天地會的壯漢聞聲便往裡衝。

    那年輕人看似毫無章法的亂打,偏偏倒叫這些幫眾進不得身。一會兒的功夫,堂內慘叫聲四起。不是被揍得鼻青臉腫,就是打斷了胳膊腿。

    “廢物,廢物啊!”馬權大失所望:“身為愛國社團的會員,要強健體魄。你看看這一個個的,跟個小雞子似的弱不禁風。”

    有親信在一旁委屈地說:“堂主……這小子會武功。”

    有識貨的道:“是少林寺的瘋魔棍法。”

    “你確定是少林寺的功夫?”待那識貨的點頭,馬權陰沉著臉道:“一個安徽人,清兵來了不老老實實逃跑,反倒想著發財……還會少林功夫。這小子不簡單啊。”用力一拍桌案,從懷裡抽出左輪手槍,“少林寺又怎麼樣?那幫和尚去年都被韃子端了老窩。”說話間對著天花板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隨即堂內安靜了。年輕人略顯緊張地看著依舊保持舉槍造型,承受著天花板上絲絲落下灰塵的馬權。

    “你打死我那東西誰也別想得到。”年輕人耿耿著脖子說。

    馬權擺了擺手,讓手下撤下去。把玩著左輪手槍說:“最煩你們這些用拳頭說話的,都什麼年頭了?要用腦子……兩千兩太多了,最多一千兩,行就行,不行拉倒。而且你別指望我給你銀餅子,給了你也拿不動。糧票收不收?”說著,將一打糧票拍在了桌子上。

    年輕人一咬牙:“收!”

    “好,這是你的了,拿去。東西呢?”

    年輕人轉著眼珠,考慮了半天,終於開口說了一個地方。馬權詫異著讓手下去取,沒一會兒的功夫,手下捧著個長條布抱著的物件跑了進來。

    “你還真行,居然把東西藏我眼皮底下了。”說著,馬權打開包裹,裡面露出一件黑色的物件,看起來是槍。只是這槍的口徑也實在太大了,看樣子不比澳洲人的迫擊砲口小多少。

    包裹裡還有幾枚彈丸,一段火繩,以及一竹筒的火藥。有自稱以前在軍中玩兒過鳥銃的過來打量了半天,而後試著裝填。折騰了半晌,總算是填裝完畢。

    瞧著馬權躍躍欲試的樣子,年輕人變了臉:“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東西後勁可大!”

    馬權呲牙一笑:“後勁大?小子,馬爺我連澳洲人的狙擊槍都打過,還怕燒火棍?笑話!”說著,衝左右一點頭:“點著!”

    親信點著打火機湊近,火繩點燃。這火銃過於沉重,所以馬權只能架在桌子上。瞄著院內的牆壁,扣動扳機。

    轟!

    一聲炸響過後,馬權整個人倒飛出去一米,摔了個四腳朝天。堂內所有人等,除了一直捂著耳朵的年輕人,其他人都出現了短暫的失聰。再看院牆,磚混的牆體結構,愣是被打出了碗口打的一個洞。

    “他娘的,這他娘的是炮!”坐起身的馬權揉著肩膀頭嚎叫著。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4
560 我們的目標


滿清製作了一種詭異的火器。作為澳洲海外情報中心的走狗,天地會在第一時間將到手的火器呈了上去。而後情報部的軍火專家用最快的時間測試了性能,準確率稍差,射程不弱於m1644,威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事實上這種火器按口徑來分,已經不能歸類於槍械了,而是炮。

軍火專家根據從前方得到的零星信息,按照滿清的方法實地發射了幾次。一人將槍扛在肩膀上,另一人負責擊發。詳實的測試數據迅速發回了澳洲,並且在第一時間放在了聯席參謀長會議的案頭。

“世界在影響著我們,我們同樣在影響著世界。”邵北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草繪的槍械圖案說:“為什麼這東西看起來那麼像太平天國年間的抬槍?”

“這就是抬槍!”已經略微發福的肖白圖有些憂慮地說:“雖然滿清還沒有找到燧發擊發的方式,這東西還在用火繩,可從口徑到發射方式,毫無疑問,這東西就是抬槍。你不覺著這很詭異麼?”

“詭異?”

“是的,沒錯。你想想,一六四九年的野豬皮會發明二百年後子孫後代發明的抬槍……莫非這是基因注定的?”肖白圖一驚一乍地說。

邵北只是聳聳肩,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些什麼?事實上抬槍的出現,完全是滿清的無奈之舉。製作不出合格的槍管,那就只能加大口徑。雕刻不了膛線,那就只能用滑膛的。附帶著重量增加,後座力增大……那就增加人手操作。跟二百年後一樣,滿清創造性地發明了抬槍,是為了對抗更加精良的槍械。只不過二百年後是為了對抗歐洲列強以及長毛,現在則是為了對付澳明聯軍罷了。從本質上說,抬槍完全就是一種無奈之舉。

“不過這足以讓我們鬆口氣了。”肖白圖笑著說:“瘋傳了兩年,都說滿清發明了厲害的火器。好傢伙,損失了那麼多特工,不但沒拿到樣品,連個影子都沒見著。我還真以為滿清發明了ak47呢,結果是抬槍……破爛!”

邵北哈哈大笑。就如同所有當權者一樣,穿越眾喜歡將局勢控制在手中。他們不喜歡事物脫離了掌控,那會讓他們覺著十分沒有安全感。明清之間的局勢是如此,世界的科技發展同樣如此。

所以當滿清自吹自擂地說造了可以比擬m1644步槍的火器的時候,所有人才會緊張起來。甚至有人開始懷疑,是不是有穿越者流落到了滿清那邊。要知道當初中遠新星號上甲板上的乘客,至今也沒人知道他們在那場光怪陸離的穿越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即便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也有可能是從另一個時空裂縫溜進來的。

來到這個時空七年,他們早已把這個時空當成了自己的私產。就如同澳洲憲法明文規定的一般,私人財產不可侵犯。任何希圖染指的人,必將成為穿越眾的生死大敵。

這跟穿越眾是否爭霸世界沒有關系。雖然在大多數人來看,爭霸世界是個勞心勞力,腦殘到了極點的主意。所以可以把這理解為大型貓科動物的圈地運動。荷爾蒙或者是控制欲作祟之下,穿越眾劃定了勢力範圍。圈子在那裡,要不要是穿越眾的問題,但其他人不能去搶。

聽起來沒什麼到底,但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假如這個世界有道理,只怕早就毀滅了不止一次。

“戰爭是人類進步的源動力。”邵北隨意地評價了一嘴。雖然有時候他很討厭這句話,但卻找不到合適的反駁理由。因為縱觀整個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混雜著因為各種愚蠢理由而爆發的戰爭史。搖搖頭,不去想這愚蠢的問題。邵北皺著眉頭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好像記得我跟你絕交了?”

肖白圖嘿然笑著,剛過完三十五歲生日的肖總挺著好似懷胎十月的肚子,大腹便便地站起身說:“我不過是跟你兒子說了幾句實話而已,至於麼?不過話說回來,南明這次到底能打成什麼樣?你知道,我剛剛成立了一家礦業公司,看中了馬鞍山礦區。”

“馬鞍山似乎在江南,這個戰爭有一毛錢關係麼?”邵北奇怪地問道。

“這會影響到股民信心!”肖白圖極其無恥地說道。

邵北錯愕了一下,隨即明悟了肖總的齷齪心思。這傢伙哪是打算搞什麼煤鐵聯合體啊,分明就是用遠景藍圖去圈錢!說起來,這廝似乎受到了史文博的啟發?

大明的金融顧問史文博,自從抵達了巴達維亞之後,便在交易所內呼風喚雨。用華麗的詞藻,用含糊的前景,甚至用根本就不存在的勝績去蠱惑那些可憐的荷蘭佬。而後用一張張廢紙換了真金白銀,一船一船地往澳洲運送金銀。再用銀行轉賬的方式,將金銀換成武器彈藥,運送往南明。這只是理論上而已……事實上上海囤積著大量的軍火,根本就不需要從澳洲發貨。

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講,史文博也在玩兒三角貿易。只不過這廝是在玩兒概念上的三角貿易。這進一步引發了史文博與許楠瑩之間的沖突。同樣作為金融專業的畢業生以及從業者,二者之間的理念存在著巨大的詫異。史文博認為虛擬經濟無錯,而許楠瑩則痛恨一切虛擬經濟……

當然,這一切都跟肖總無關。以邵北對這傢伙的理解,似乎只要是出力少,賺錢多,風險低的生意就是好生意。現在有史文博這個炒作能手在前面遮擋著,正是在巴達維亞圈錢的好時機。

看著邵北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肖總死皮賴臉地說:“得了,邵北,別擺臉色。我太知道你了,肯定有什麼瞞著我。”

“南明能打到什麼程度我真不知道。”理由跟以往一樣。南明沒有準備好,甚至都沒有完成實質上的中樞統一。沒有足夠的軍隊,沒有足夠的官員,沒有完善改良整體。即便軍隊放下了大刀長矛,拿起了長槍,這依舊不能掩蓋遠在南半球都能嗅到的霉味。 “但澳洲國會倒是批準了一個新的既定目標……我們的目標。”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5
561  向北方

    時間就在爭執與匆忙中一點點的流逝。

    往往這個時候就是考驗政治家的時候了。他們必須將兩個差得十萬八千裏遠的政治訴求放在一起,去衡量,去比較,求同存異,盡可能地滿足絕大多數人。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損失,他們拋棄仇恨與敵視,放下身段,主動去跟死敵私下裏交流,明麵上溝通,然後一次次的妥協與退步,最終達成一個讓大多數人都滿意的結果。

    政治的世界裏,每一天都在上演著如此讓道學先生們看不慣、不屑看的齷齪。但也正是托了這些齷齪的福,曆史上許多看起來不可調和的矛盾最終被緩和下來,繼而避免了一次次無謂的戰爭。

    經過了幾年的錘煉,澳洲的政客們正在逐漸走向成熟。雖然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依舊是年輕人。不到三十郎當歲的年紀,掌握著巨額財富與權力,擁有著無與倫比的話語權。並且跟過往的生活漸行漸遠——是的,漸行漸遠。到了現在,哪怕是最頑固的家夥也適應了在澳洲的生活,再不複當日草根的風貌。所以他們看問題的方式也逐漸脫離了一般老百姓的視角。

    所以在麵對著一場即將發生的戰爭的時候,一個個鮮活的士兵在他們眼裏就變成了紙麵上的數字。一連串加減乘除的數字,就如同兵工廠每天生產的子彈一樣,成了重要的戰略物資。除此之外毫無意義。他們會根據這些數字去套用一個公式,或者幹脆就是簡單的衡量,得到一個初步的並不精確的估算,然後開始考慮這一數值比起收獲的利益是否值得。

    而在這一過程中,某些東西在不同人眼裏則有著不同的分量。比如國家,比如民族……如果是一個二十出頭充滿熱血的年輕人,一定會把這二者看得無比重要,甚至重於自己的生命;相反,隨著年紀的增長,曾經的熱血青年心裏,這些東西會慢慢的淡薄起來。他們會逐漸被這個世界腐蝕,變成如邵北一樣的利益生物。

    “見鬼,你一定要拿我做比較麼?”邵北惱怒地皺起眉頭,看著麵前翹著二郎腿,舉著高腳杯,一副酒色過度模樣的肖白圖。

    “隻是感歎,隻是感歎而已。一時間悲觀的情緒充斥整個日本列島,也許澳洲人會發動全麵的侵略戰爭,也許會逐步蠶食,總之沒人相信澳洲人此舉隻是為了謀求一個東北亞的海軍基地。

    幕府、大名難得地團結起來,他們組織了一次又一次的酒宴款待外交部副部長韓旭,送上各式各樣的禮物……其中包括金銀財寶,還有最具日本特色的禮物——女人。

    然後從韓旭年後回澳洲述職期間平均每三句話必談起‘日本如何如何’的頻率來看,很明顯,這家夥對日本的印象已經從副好感變成了十分有好感。

    這不由得讓邵北再次感歎日本人的劣根性。並且由此推導出一個讓人覺著十分諷刺的事實,當你不如日本的時候,你會十分痛恨日本;當你比日本強的時候,你會十分喜歡日本。

    “總之日本丫挺的就是一個欠揍的命。”肖白圖哈哈大笑著說,張開的大嘴甚至露出了邵北一直想要拔出的後槽牙。這家夥有理由開心,因為就在他的莊園裏就藏著十幾號姿色過人,年紀從十四到二十之間的日本妞兒。換句話說,這家夥是既得利益者。所以這家夥也跟韓旭一樣開始變得喜歡日本。

    笑過之後,肖白圖似乎想到了什麼。海軍第三艦隊……陸戰隊第四團……北海道海軍基地……隔著對馬海峽,對麵似乎就是朝鮮。難道說國會打算對朝鮮動手?這似乎說得過去,因為根據最新的統計,滿清的糧食有百分之三十一來自朝鮮。攻占朝鮮,等於破掉了滿清最大的糧倉。沒了糧食,會發生饑荒,會有活不下去的老百姓鋌而走險,換句話說,這等於動搖了滿清統治的根基。

    然後肖白圖開始摸著下巴琢磨起來,朝鮮除了有美女還有什麼?

    人參……泡菜……拌飯……沒了,似乎除了這些東西就沒別的了。當然,還有朝鮮大米。問題是論起口感與產量來,暹羅的大米明顯更勝一籌。泡菜屬於食品行業,這東西有沒有人愛吃還是兩說;人參屬於醫藥行業,他也不打算涉足;至於朝鮮美女……這玩意除了能滿足胯下之欲似乎就沒別的了()。因為肖總同樣不打算販賣人口。對於他來說這些都是蠅頭小利。

    更要命的是,記憶中的朝鮮美女幾乎都整過容。血粼粼的事實告訴肖總,這個時代的朝鮮美女就是一雙細長的眼睛外加扁平的大餅子臉。並且朝鮮人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有著憤怒群侯症的種群……他們總會莫名其妙地憤怒起來。不信?好吧,請打開筆記本電腦,隨意點開一個韓國電影,然後仔細數一下裏麵主人公莫名其妙憤怒的次數就明白了。

    想了半天,肖總也沒想起攻擊朝鮮會為自己帶來什麼利益。於是他開始沮喪起來:“為什麼不是登陸大沽口?朝鮮……那地方根本就沒什麼礦產。”

    “朝鮮有礦產。”邵北糾正著,在對方浮現希望目光之後,狠狠地打擊道:“據我所知,朝鮮北部的鈾礦很豐富。”

    “見鬼!”肖總如同朝鮮人一般憤怒起來。工業委員會曾經做過一個樂觀的估計,澳洲會在二十年內走完第二次工業革命。三十年內達到一戰前期工業水平,五十年內部分工業達到二戰前期工業水平。事實擺在眼前,雖然明知道日後朝鮮的鈾礦是重要的戰略資源,但對於現在的澳洲來說,那隻是一種有輻射的廢物。

    三十秒鍾之後,肖總想到了好的一麵。相信第三艦隊與第四陸戰隊團的組合,絕不是連野豬皮都打不過的朝鮮人可以擋得住的。這意味著滿清注定要失去朝鮮這一大糧倉。沒了糧食支撐,滿清的軍隊就會收縮,這意味著他可以繼續馬鞍山計劃。然後他立刻興高采烈起來,喝光了邵北一瓶窖藏二十年的法國葡萄酒,拍拍屁股走人。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的秘書,**一番之後打發媚眼如絲的女秘書去訂好最近前往大明的輪船。

    肖總是聰明人,而比起肖總來,沒人是傻子。幾乎在國會通過朝鮮戰爭決議的第一時間,澳洲的資本家們都行動起來,向著北方的大明,開始進發。就如同南明的軍隊一般。而就在此時,南明卻陷入了另一個危機之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6
562 僱傭


    五千年的漫長歷史,璀璨的文化瑰寶,自然少不了一個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巾幗英雄。第一個有證可查的巾幗名叫婦好,商朝人士;被後世評定為第一巾幗的是冼夫人,梁末隋初人士;剩下的還有傳說中的花木蘭、穆桂英、樊梨花等等,可惜這些巾幗人物更多的則是詩人、詞人造就的,身上充滿了太多傳奇色彩,太多的浪漫主義色彩。事實上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女將軍,出生在明末。她就是秦良玉,一個通曉經書的苗家女子。

    出身苗家,少習文武,嫁與夫君,夫唱婦隨戎馬一生。不論是錦州城下還是奢安之亂,再到如今的明末亂戰,這位女將軍身上的光環絲毫不比任何一位巾幗人物差。更有甚者,三年前這位女將軍接任了四川總兵,繼任的澳洲大使王飛親自押送著一批軍火進入四川境內,親手將一千隻步槍,六門火砲交到了這位女英雄的手中。並且激動中滿含著敬仰向這位女英雄鞠躬致敬。

    一時間整個南明駭然。王飛可是澳洲人!不但是澳洲人還是澳洲駐南明的大使,可謂權傾一時。這麼一位人物居然對一個老婦人如此推崇備至!而事實證明秦良玉受到重用之後所迸發出的能量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兩萬白桿兵,兩千火槍手組成的方陣橫掃半個四川。數次於野戰之中擊敗滿清精銳,致使時至今日半數的四川依舊掌握在南明手中,讓多爾袞的如意算盤完全落空。那一年,出生於萬曆二年的秦良玉已經七十二歲。

    俗語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十月的第一天,已經七十五歲高齡的秦良玉完全病倒在了床上。可當朝廷詔諭其任西路軍副指揮使的時候,這位女英雄硬是從床上顫顫巍巍地爬起來,跪地接旨,高呼:“老婦人朽骨餘生,實先皇帝恩賜,定當負弩前驅,以報皇恩!”

    使者大喜,當即快馬返還南京。可惜的是,使者沒走出去二十里便接到了噩耗。那位被澳洲人奉為巴蜀柱石的女英雄,薨了!

    時有詩做賦憑弔:憑將箕帚掃胡虜。一派歡聲動地呼。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

    其孫馬萬年將奶奶秦良玉安葬,緊跟著朝廷便下旨追諡,諡號忠貞。其墓碑題:明上柱國光祿大夫鎮守四川等處地方提督漢土官兵總兵官持鎮東將軍印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忠貞侯貞素秦太君墓。

    雖然早在去年秦良玉便已經病入膏肓,虧著消息傳來,澳洲大使王飛特意請了胡靜水去了一趟四川。一番搶救總算搶救了過來。但不得不說,秦良玉死的太不是時候了。而今正是北伐在即,秦良玉的死讓四川前線乃至南京都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

    秦良玉出身土司,手下的都是苗兵,非是一般人可以鎮得住的。督師孫傳庭名聲夠大,奈何終究是個漢將,治兵又過於嚴厲。若歸了孫傳庭統屬,這些苗兵遲早會生變。馬萬年是秦良玉的孫子,奈何不但資歷低,能力又太差。而根據史書上寥寥數筆的記載,這傢伙最後到底投靠了滿清。

    於是乎一個很棘手的問題擺在了南明士大夫們的面前。這些苗兵怎麼辦?用又用不得,更不能驅散,一個不小心就會鬧出一個奢安之亂。上到首輔馬士英,下到兵部一小吏,一個個頭大如斗。

    最要命的是澳洲人似乎十分看顧這支少數民族軍隊,一個處理不好甚至會引發兩國邦交問題。兩次廷議無果之後,首輔馬士英決定與澳洲大使溝通一下。但讓​​馬士英失望的是,王飛似乎也沒什麼好主意。於是乎幾個小時之後,一封電報呈在了澳洲外交部的案頭。

    對著這封半是噩耗,半是難題的電文,已經下班的邵北將自己鎖在辦公室裡足足思索了兩個小時。回家之後熬夜寫了一份報告,第二天將其交到了總理辦公廳。

    澳洲共和國總理如同往常一樣在早晨八點一刻坐在了辦公桌之後。戴上眼鏡,左手邊是微微冒著熱氣的茶杯,右手邊是如山一般高的文案工作。苦笑搖頭之後,吳建國開始處理一天的文案工作。在八點四十七分,他翻閱了邵北提交的報告。

    皺著眉頭反复看了兩遍,然後站起身叉腰矗立在落地窗前足足十分鐘。老吳喃喃地道:“又給我出了個難題啊……”

    回身拿起電話,低聲說了一句:“接外交部部長辦公室……”約莫二十秒之後,話筒中響起了邵北的聲音,老吳笑著說:“你小子又給我出難題……今年的財政情況很不樂觀,我相信你比我還清楚。還用說理由麼?我相信中南儲備銀行行長比我的財政部長更加清楚政府的收支情況。海軍要更新換代戰艦,環澳大鐵路不能停,地面部隊要換裝,年後還要遷都……你沒聽錯,是遷都,已經開始準備了。國會?我相信我比你更加了解那些議員先生們。哪怕是為了有二十四小時的電力供應,能用得上電風扇,這些傢伙也會舉雙手贊成遷都的。所以這不是問題,接下來就是走個形式。對了,這事兒不要外傳。我可不想引起房地產過熱。”

    “你提出的辦法是個好主意,但缺乏足夠的理由說服我。而且這事兒沒有先例,即便政府同意了,也要說服陸軍部。傅白塵那小子就是個榆木腦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而後邵北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個讓老吳難以辯駁的理由:“刨去民族情感之類的,澳洲不算民兵性質的國民警衛隊,所有的軍隊加起來還不到十萬。這裡面有一半的海軍。而澳洲實際上要控制著北到北海道,東到薩摩亞群島,南到澳洲大陸,西到馬六甲海峽的廣大疆域。這說明了什麼?說明現有的兵力根本無法實現有效的控制,就更別提應對突發事件了。所以我認為,僱傭一支樂於效忠我們的,有一定作戰經驗的僱傭兵,可以有效緩解兵力不足的問題。”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7
563 集結(上)


電話的那頭始終沉默著,但邵北並不擔心老吳的沉默。老吳是一個遠比所有人都要成熟……或者說是狡猾的政客。面對這種雙贏的局面,他沒有理由拒絕。女民族英雄秦良玉的不幸去世讓原本可以依為柱石的苗兵變成了威脅南明現有局面的不穩定因素,這是事實。同樣,澳洲兵力短缺也是事實。

僱傭苗兵,僱傭近兩萬的白桿兵,這些飽經戰陣,與滿清在四川盆地周旋了四年的百戰勇士,只需要稍稍訓練便可以執行澳洲政府所希望的維穩任務。最為讓人心動的是,邵北計算​​了一下,澳洲政府甚至只需要拿出三分之一同樣人數的澳洲軍軍費,便可以得到這些廉價的苗族士兵。所以,何樂而不為?

電話那頭長長地出了口氣,老吳開口了,說的卻是毫不相關的話題:“邵北,你今年三十幾了?”

邵北錯愕了一下,然後猶豫著報出了自己的年齡:“三十三。”他少報了一歲,實際上這是他的周歲,如果從娘胎開始計算,他已經三十四歲了。對於老吳來說,三十四歲的邵北依舊年輕的耀眼,但邵北不這麼想。眼看便要步入中年並且毫無準備的他,對此十分的恐懼。 不是那種女人式樣的對年華老去,紅顏變枯骨的恐懼。而是那種回首往事碌碌無為的恐懼。

“三十三……”老吳沉吟了一下,繼而說道:“我相信十年之後的大選,沒人能競爭過你。”說完,老吳掛了電話。自始自終也沒說是否同意邵北的方案,但毫無疑問,他已經同意了。

放下電話的邵北陷入了長時間的思索。思索著比少年維特更加讓人煩惱的事情,即將步入中年的他,到底要做什麼,想做什麼,能做什麼……總不至於像老吳希望的那樣,十年之後去參加一場澳洲總理大選吧?那毫無意義,既浪費時間又浪費生命,還要搭上無數的腦細胞,時刻提防競爭對手的明槍暗箭,搞不好還會徹底搭上自己的名譽。還沒出生的馬克吐溫用一篇充滿灰色幽默的文章完全證明了這一點。雖然事實可能不會這麼誇張,但肯定比這還要險惡。

邵北陷入了對未來的迷茫與恐懼,遠在四川的馬家同樣陷入了​​這樣的恐懼當中。所不同的是,他們的局勢遠比邵北要險惡的多……起碼邵北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而馬家則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一身孝裝的馬萬年緊握著佩劍,鎖著眉頭,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後園之中。 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年輕的將軍早已經飽經磨練。馬家一門忠烈,他祖父馬千乘被奸佞太監冤枉致死,伯父戰死,父戰死,母戰死,奶奶一直到臨死之前都在為這大明的江山社稷廝殺。便是這樣一個滿門忠烈的馬家,如今在朝廷的眼裡卻變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從前是為朝廷依仗的白桿兵,如今卻變成了隨時可能叛亂的匪徒。

“阿兄。”一聲低沉的呼喚從後而來,彷彿跟馬萬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年輕人定在身後道:“朝廷可有旨意?某近日聽到些不好的傳聞。”

“傳聞?”馬萬年冷哼一聲:“城中滿是韃虜細作,傳聞不可信。”

“弟倒是覺著傳聞不假……”馬萬年的弟弟馬萬四顧一番,而後上前附耳道:“傳聞說朝廷打算仿大西軍例……我等兄弟盡數入黃埔軍校,兩萬白桿兵精挑細選,去蕪存菁,分散打亂入各軍……”

“胡說八道!”馬萬年大怒。兩萬白桿兵便是馬家的基業,是祖母秦良玉一手建立,幾十年的光景才有今天。而今是亂世,便是不想著建功立業,單純為自保也不可能將兩萬白桿兵拱手讓人。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理由,這些白桿兵大多都是苗兵。明末這個年頭可不比後世,漢苗之間隔閡很重。馬家因為秦良玉的緣故心向漢學,可​​這不代表所有的苗兵都是如此。

生活習慣不同,飲食習慣不同,語言不同,沒有任何緩衝便將漢苗士兵融合在一起,勢必會造成衝突。而可以肯定的是,按照朝廷的習慣,軍中必然是漢兵多苗兵少。如此每次吃虧的肯定是苗兵,長此以往,便是沒有事也會搞出事兒來。

憤怒之後緊跟著就是反駁:“朝廷怎會如此短視?休要胡言亂語。”

馬萬盯著兄長:“阿兄,假若朝廷真就如此短視,你我兄弟難道要坐以待斃?”

“這……”馬萬年躊躇起來。連日來,曾經並肩作戰的友軍如臨大敵一般將白桿兵隱隱地圍困起來。曾經充足的彈藥變得稀少起來,打光了便光了,天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給補充。連帶著糧草補給同樣困難起來,任憑馬萬年如何憤怒,如何催促,軍需官總是不緊不慢地讓他們再等等。便是傻子也瞧得出來,明軍在提防他們這些苗兵了。

那些滿清的細作,更是如同蒼蠅一般一哄而上。上到馬萬年下到軍中小吏,這些傢伙無孔不入地來遊說勸降。

正當馬萬年無言以對的光景,有小校一溜煙地跑進來,恭恭敬敬地將一封電文奉上。疑惑著接過來,看了稱謂馬萬年便知道這是澳洲人王飛發過來的電報,因為除此之外沒人會稱呼他為馬先生。

一目十行地看完,馬萬年臉色變幻莫測,最終化為一聲長嘆。對著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弟弟,他低沉著說:“通知各部集結,我們要出發了。”

“打韃子?”

“不,我們要去朝鮮。”頓了頓:“後日赴渡口,乘坐澳洲人的渡輪開赴上海,之後轉乘兵船。”

“渡輪?澳洲人的船最多一次運五百人。”

“沒錯……所以一部分人坐在前面的澳洲渡輪,大部分人乘坐後面拉著的木船。下達命令吧,白桿兵現在被澳洲人僱傭了。”

秦良玉逝世後最大的難題解決了,雖然並不是讓所有人都滿意,但最起碼切實地緩解了這一危機。白桿兵們赤著腳,扛著長長的長矛以及步槍,耳朵上掛著大號的耳環,從四面八方開始朝渡口集結。而後乘坐著被澳洲人戲稱為長江小火車的駁船,一波又一波地順江而下。

與此同時,孫傳庭的廣武軍業已踏入四川境內。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8
564 集結(下)


    天空陰霾,飄著稀稀拉拉的雨星。沿著一座座崎嶇不平的丘陵之間,一條土黃色的長龍慢慢前行。澳洲人設想的四七式軍裝,通體土黃色。頭頂戴著大檐帽,腿上打著綁腿,腳下是早已被爛泥染成土黃色的黑布鞋。

    整個隊伍行走的過程中,只是傳出並不齊整的步伐聲,還有那軍械相碰發出的嘩啦聲。山道艱難,說是崎嶇的羊腸小道也不過分。這條路還是洪武年間修的,正德年間翻修過一次,再往後不論是朝廷還是地方都再也沒心思修路。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年久失修。

    有的路段上,陡然就出現了一塊巨石攔路,只餘下能容一人側身過去的空隙;有的地方莫明其妙就探出來一顆大腿粗細的大樹,前頭的廣武軍士兵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其砍斷;更有的地方,乾脆就塌陷了一大塊。以至於工兵不得不架設木板,以讓後面跟著的補給車通過。

    車輪碾壓,木板變形,行走在上面顫顫巍巍,一個不小心就會掉落下去。有詩云,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而今廣武軍士兵對此有了深刻的理解。這一翻北上,說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過分。他們這一路上先入廣西,鑽了一個月的山溝。緊跟著進了雲貴高原,一路朝著西北,最終進入重慶府境內。

    山路崎嶇,一路上跌死跌傷足足百十號人。拉車的馱馬更是死傷無數。以至於走到現在,整個隊伍的士氣再不復當初出征之際的士氣如虹,反倒是有些低迷。

    隊伍前行左側的丘陵上,十幾騎駐足在此,清一色的土黃色軍服當中,督師孫傳庭的朱紅色官服格外顯眼。鬍鬚早就花白的孫傳庭擎著望遠鏡,仔細地朝遠方打量著。越過前方低矮的山脊,那座依山傍水的山城赫然可見。那條被澳洲人稱為黃金水道的長江航道上,模糊能夠看見小火輪冒出的滾滾濃煙。

    孫傳庭長出一口氣,山城重慶,總算是快到了。

    正在此時,下方陡然傳出一聲驚呼,緊跟著便是馱馬的哀鳴聲。朝下望去,但見一輛運糧的馬車打著旋子跌落山崖。那拉車的滇馬摔得頭破血流,馬車更是四分五裂。破袋而出的稻米,在山谷中好像冰雹一般洋灑而下。

    “去看看下方何事。”孫傳庭低聲下令。

    現實擺在那兒,不用問也知道。像這樣的事兒,一天總會發生個兩三回。

    不頃刻,副官報答,說是前方道路塌陷,折損了一輛運糧車,索性趕車的車夫以及旁邊的士兵反應快,沒有折損人手。

    孫傳庭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見此,那少校摸了把臉上的雨水,忍不住道:“督師,弟兄們又累又冷,實在頂不住了。今日不下二百例感了風寒。而今山城在望,不如且緩一緩,讓弟兄們生火歇息一番。”

    當初出征的時候,因為事發倉促,所以兵部給廣武軍的命令便是即刻出發,輕裝上陣。只需帶夠一路上食用的糧草便好,餘下的到了山城重慶就地補充。不但是糧食,以至冬裝、被服、彈藥都是如此。廣武軍是輕裝上陣了,在廣西的時候還好,進了雲貴高原這天氣就涼了下來。等到了四川境內,已經是中秋。

    明末時節可不比現代,說是中秋就是中秋,根本就談不上什麼秋老虎,哪怕是有火爐之稱的四川也是如此。再加上老天爺搗亂,自打進了四川這連綿的秋雨就沒有停歇的時候,以至於廣武軍出現了大面積的感冒。

    有時候孫傳庭不得不感嘆,他這個大明的臣子,最大的敵人不是割據江北的滿清,也不是慢慢偃旗息鼓的農民軍,而是整個大明朝的官僚體系!

    兵部的公文,不但苛刻地規定了出兵時間,以至規定好了路線,取道云貴。而不是孫傳庭設想的間接北上漢口,繼而乘坐兵船西行。當他據理力爭的時候,朝廷只用了一個理由便駁斥回來:運力緊張。然后孫傳庭的廣武軍不得不承受不該有的傷亡,多走出去幾百、上千里,士氣低迷地進入四川。

    這也就罷了,更讓孫傳庭上火的是,馬士英也不知得了什麼失心瘋。竟然在自己還沒有進入重慶之際,便將四川境內明軍最為善戰的白桿兵租給了澳洲人。是,秦良玉一去,白桿兵是多了些變數,可總不至於現在就叛亂吧?如今倒好,白桿兵前腳一走,得了消息的滿清好像瘋狗一般從成都便撲了過來。

    剛剛進入四川,求援的電報便一封一封地來催命。幾個時辰便一告急,便好似前線的近十萬明軍都是廢物,只有不足兩萬的廣武軍才能戰一般。

    是的,不足兩萬。原本廣武軍擴軍之後,算上砲營總兵力已經將近兩萬兩千人。馬士英似乎怕廣武軍搶了風頭,讓兵部下了一封命令,制定了一份詭異的計劃。東西兩線,以東線為主,西線為輔。東線主攻,西線牽制。而後順理成章地抽調了四千廣武軍精銳前往淮揚前線。

    那些澳洲的教官經常開玩笑說,澳洲軍最大的敵人,永遠是澳洲國會。此前讓所有廣武軍引為笑談,而今他們切實地感遭到了這一點。他娘的廣武軍還沒等上前線呢,就被朝廷兵部卸掉了一條胳膊,折騰了個半死。原本信心滿滿的兵佐,到了此刻早已沒了底氣。

    朝廷如此不靠譜,重慶可有足夠的糧草?可備下了棉衣、彈藥?

    憂愁的神色從孫傳庭周遭每一名軍官臉上閃過,不少的軍官都欲語還休。若非有孫傳庭壓著,只怕這些軍官早就開口罵娘了。

    督師孫傳庭板著臉掃過每一個人,輕哼一聲說:“前方山城在望,不過是崎嶇山路與零星小雨,我廣武軍拉練之時,便是大雨滂沱也沒說停過。怎地進了巴蜀,好漢變了慫包?”

    “大人……”

    孫傳庭一擺手,制止了手下的話。肅容道:“前方便是重慶。我廣武軍的補給在那兒,吃喝在那兒,軍械彈藥在那兒,兵部公文的目的地在那兒。不過三十里山路,朝夕可至!爾等且傳我的話下去,問問弟兄們,**那顆卵子可還在?”

    “這……是!”

    頃刻的功夫,傳令兵嘶吼著將孫傳庭的話傳遍整個行軍的隊伍。每路過一個連隊,初時還聽不清,而後是不敢相信督師會說出這種話。大傢伙都是二十郎當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一時間被孫傳庭的話激得嗷嗷直吼。

    原本累得隨時都能癱倒的士兵,咬牙站直了,挺了挺肩膀上的步槍,吼著軍歌拼命地朝前奔跑。推著火砲輪子的士兵,嗷嗷叫著扯開了衣裳,*著上半身,傾斜著身子推著車輪。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沒一會兒就成了泥猴。過了艱險路段的步兵連隊,在年輕軍官的嘶吼之下,猛地小跑了起來。

    瞧見下方如此情景,副官心悅誠服地道:“督師一言可抵萬金!而今我軍士氣如虹。”

    孫傳庭只是淺笑不語。嘟囔著說:“某從不懷疑……”因為這支廣武軍是他親手建立,看著成長起來的。雖然沒有直面過滿清,但他深信,此番,廣武軍必定會用韃虜的鮮血鑄就自己的燦爛。先東後西?東線全是平原,便是再多的兵力,又如何抓得住來去如風的滿清騎兵?反倒是這西線,巴蜀境內多山。只需應對得當,必可重創滿清。

    馬士英到底還是個政客,於軍事一竅不通,看不透現在的形勢。而今敵我之勢逆轉,大明人多而滿清人少。如此形勢,怎麼拘泥於一城一地之得失?為今之計,當以消滅清軍,尤其是八旗為首要目標。澳洲人的兵書裡說得好啊,存地失人,人地皆失……這話是誰說的來著?哦,是那個李定國。這澳洲人開辦的軍校,教的東西還是有些道理的。

    想到李定國,馬士英皺了皺眉。刻下他最擔心的就是李定國等人,也不知他們在淮揚如何了。

    ……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艾能奇灌了口酒,懊惱地嘟囔了一嘴。

    李定國瞥了其一眼:“《游擊論》誰都知道……除了朝廷。你便是當面背給首輔大人聽,這先東後西之計也改不了了。”

    “憋悶!”艾能奇扯著嗓子在酒館裡**道:“天知道朝廷調我等來作甚。城外駐紮,要糧沒糧,要餉沒餉,他娘的的當我等是叫花子不成?狗屁的武毅軍,不服拉出來練練。老子一​​個連打武毅軍一個營!”

    酒館內的嘈雜聲登時安靜下來,四周坐著的各地練軍軍官朝這邊瞥了一眼,便繼續喝酒吃菜。廣武軍是二等公民,他們這些練軍更慘,有的以至連駐紮的營地都沒分配,整天只能露宿在郊外。

    “少說兩句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李定國勸解道。

    正這個光景,外頭大步流星走進來一個人,卻是劉文秀。他一臉詭異地笑著,走過來,低聲賣關子道:“兵部的條文下來了,猜猜我等歸誰統屬?”

    “愛誰誰……總不至於是那個朱成功吧?”艾能奇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咦?你怎麼猜到的?”劉文秀奇道。

    “真是朱成功?他娘的……”撓撓頭,艾能奇惱怒地道:“這還用猜,除了朱成功,我等可曾得罪過誰?”

    李定國舉杯苦笑:“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49
565 重用


    告示欄前人山人海,各部將領紛紛來到東陸軍主帥何騰蛟的府邸外頭,查看各部分屬情況。他們這些練軍,既不是親娘養的武毅軍,也不是後娘養的廣武軍,乾脆就是有爹生沒娘養的棄兒。集結在此半個多月,就舉行了一次會操,除此之外糧食、被服、武器彈藥等等補給,全都沒有。

    有的練軍路途遙遠,大老遠的從兩湖、福建等地開過來,帶的糧食本就不多。等到了集結地兩袋早就空了,餓上一兩頓也許還能忍得住,時間一長鐵打的漢子都扛不住。加之各部練軍成分複雜,他們當中有些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有的是裁撤下來的衛所官兵,還有的干脆就是占山為王而後從良了的賊寇。

    軍營這種地方,滿是陽剛之氣。受夠了窩囊氣,肚子餓的話,三兩句話撩撥之下,一群漢子嗷嗷叫著自己出去想轍。想什麼辦法?一個是鬧餉……可有武毅軍在那兒看著呢,那幫官老爺別看鼻孔朝天,打仗也不含糊。兵精糧足的,真鬧起來估計各部練軍也討不了好果子吃。再說軍需官也沒說不給補給,只是推說運輸緊張,只能容後慢慢補充;再有一個,便是擾民了。話說大明朝的軍隊,可是有著優良的擾民傳統。當然,如果把擾民的血淚史一樁樁一件件的擺在案頭,燒殺淫掠,殺良冒功之類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既然武毅軍惹不起,那就只有把主意打在老百姓的頭上了。於是乎一個夜黑風高的夜裡,一部福建練軍率先行動起來。冒黑出營,天亮前歸來,這次倒是收斂了不少,沒殺人,可淫掠之類的可沒少幹。這部福建練軍吃了一頓飽飯,大傢伙還沒高興多久,中午的光景來了幾千號廣武軍呼啦啦便把營地給圍了。

    大明克虜伯朱成功擎著主帥何騰蛟的令牌前來興師問罪,直接將福建練軍的最高指揮官革職,鞭笞八十,差點活活打死。緊跟著將昨夜出營的一百多號練軍盡數抓出來砍了腦袋。

    如此雷霆一擊,震得各部練軍再也不敢輕舉妄動。許是覺察到不給補給不行了,何騰蛟當即許諾,三兩日內分配完各部統屬,當即撥發補給。今日便是公佈之日,大清早的,已經餓藍了眼睛的各部練軍朝著何騰蛟的府邸蜂擁而至,想要在第一時間知道分配的情況。當然,即便他們不來,稍後也有手令送到面前,但很顯然,這些練軍們等不了了。

    哪怕是早一個時辰也好,起碼少挨一個時辰的餓。吃飯問題只是次要,更為主要的是大傢伙都盼著能領個優差。既不要去前線跟韃子拼命,也不好墜在後面無所事事,最好拼命別人去,搶功自己來。人之常情,莫過於此。於是乎當榜文放開的時候,真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噓……督辦糧草,還算不錯。”

    “慘了慘了,怎地跟了這麼個煞星。老兄,兄弟來日若是戰死沙場,還請代為照顧家小。”

    “兄弟放心,哥哥的話放在這兒,你兒便如我兒,你妻便是我妻。”

    “啊?淫賊,老子跟你拼了!”

    一片嘈雜之中,人群中一個穿著武毅軍軍服的年輕人皺著眉頭慢慢擠上前,瞇著眼仔細地打量著榜文。當看到廣武軍三個字後猛地瞪大了雙眼,深吸一口氣繼續朝下看去,錯愕了一下,繼而裂開嘴大聲失笑起來。

    “真是因果報應,屢試不爽啊。李定國啊李定國,看我如何整治你個小賊!”幾步擠出人群,年輕人臉上掛著報復之後的爽快笑容,大步流星地走著。

    沒走出去多遠,年輕人皺了皺眉頭,開始思索起來……怎麼報復李定國?挑撥兩軍不合,繼而群毆?這似乎太小兒科了。最關鍵的是年輕人不是只恨李定國一個人,他恨艾能奇,恨劉文秀,恨整個廣武軍。就如同將軍所說的那樣,賊就是賊,賊性難改。一支由賊領銜的軍隊,就是賊軍。將軍羞與其為伍,年輕人同樣如此,他恨不得廣武軍去死!

    於是乎報復方案似乎簡單起來,要么冷處理。乾脆把廣武軍閒置起來,什麼髒活累活的都給廣武軍,打仗搶軍功想都別想。想到朝廷封賞的文書裡赫然寫著自己的大名,而李定國等人只能流著口水站在一旁,然後自己可以趾高氣揚地,輕蔑、不屑地瞟其一眼……嘶,還真是讓人爽快。可這似乎太便宜他們了?或者說,那些如同土坷垃一般的廣武軍本就是貪生怕死之徒,巴不得不上前線。

    要不……送廣武軍上前線?這也不行。萬一那幫廣武軍僥倖之下真立了大功,那日後武毅軍豈非真要跟廣武軍平起平坐了?

    年輕人猶豫起來,腳下的步子一時快一時慢。時而蹙眉,時而展顏,便是如此,晃晃悠悠不知不覺幾間也到了軍營。

    守門的軍官認識年輕人,瞧見如此,笑道:“柳青雲,休沐之日怎地這麼早便回來了?嘖嘖,如此失魂落魄,可是相好的被人搶了?”

    柳青雲恍然,瞧見已經進了軍營,暗道一聲此事還是交由將軍處置的好。隨即問道:“將軍可在?”

    “在是在……不過你得等上一會兒了。何帥此刻正在將軍帳內。”

    何騰蛟來了?柳青雲默默點頭,徑直朝軍營內走去。他要在面見將軍之前,整理好思路,考慮好利弊得失。到底該如何處置該死的廣武軍。

    與此同時,中軍帳內,東陸軍主帥何騰蛟捧著一杯茶,正瞇著眼看著面前的年輕將軍,揮舞著指揮部在沙盤上指指點點,滔滔不絕地講著進兵策略。

    “……若我部為先鋒,當率先於拂曉攻占此渡口。而今已入秋,淮水漸退,此處流水最為平緩,水面最窄。配以船隻,兩日內我部可盡數登陸北岸… …若本將所料不差,清兵懼怕澳洲砲艇,必然棄守沿岸,固守城池,在此處與我軍消耗……如此,則我東陸軍三箭齊發,攻擊箭頭向西扭轉,直撲北京。滿清必定不敵……”

    也不知是真滿意還是刻意的敷衍,何騰蛟'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沒發表任何評論,只是自顧自地喝起了茶水。一杯茶水見底,身旁的勤務兵立刻斟滿。水汽升騰在眼前,何騰蛟突然開口問道:“大木,若你部渡河攻山東……所轄廣武軍如何使用啊?”

    朱成功聽到'廣武軍'三個字不自覺地撇起了嘴。在國姓爺心裡,廣武軍便是雜牌,只是稍稍比那些雜牌中雜牌的練軍強一點罷了,比武毅軍差十萬八千里。廣武軍如何使用?那還用問麼,當然是駐守後方,督運物資。

    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也是這麼說的。驕傲的國姓爺不屑於跟何騰蛟這個比廢物強不了多少的主帥虛與委蛇。

    聽了朱成功的答案,何騰蛟皺眉搖頭。朱成功追問可是處置不當,何騰蛟不答,反而再次發問:“不知大木如何看待廣武軍?”

    朱成功思索了一番,道:“孫督心學,來之不易……然一山豈能容二虎?為家國天下計,我大明只能有一支武毅軍。練軍是多餘的,廣武軍也是如此。”

    幾年之前,各地練軍以及廣武軍頗受推崇。被士大夫們認為是保境安民,節省軍費開支的良策。時過境遷,到了現在不說士大夫,便是小老百姓的態度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練軍也好,廣武軍也罷,保境安民的光環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成了地方督撫與朝廷抗衡的砝碼。任誰都能感受到軍閥割據的勢頭,是以不論是士大夫還是軍官們,都心存反感,竭力避免軍閥割據局面的出現。

    “且……廣武軍擴軍之後,魚龍混雜。其組成早非良民,土匪、賊寇充斥其間。賊便是賊,便是招了安也是賊性難改。”朱成功冰冷​​地說出這番話。這會兒,國姓爺似乎又想到了百樂門裡讓他難堪的那個賊寇。

    “正是如此。”端坐的何騰蛟拍案大贊。何騰蛟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帥,臨場指揮能力低下。相反,這傢伙頗具戰術創造性,更有著極高的政治敏感性。當然,文官出身而後從軍,大明朝這樣的軍官往往政治敏感性都不低。何騰蛟尤為贊同朱成功後面的那句話,賊就是賊,賊性難改。這傢伙之前就跟農民軍打得你死我活,原本的那個時空裡,四年前滿清南下,李自成死了,李過帶著殘兵來投靠。

    這傢伙不分青紅皂白的直接開戰,要命的是被李過的殘兵打得抱頭鼠竄,不得不被動招安。之後多次出賣李過所部,各種下三濫的招數用絕了,結果每一次都是自己吃了大虧。所以何騰蛟對李定國等人反感是理所當然的。

    何騰蛟很欣慰地站起來,邁步走到朱成功面前,拍了拍其肩頭:“所以大木閒置廣武軍可不行。”

    “不行?”

    “你不但要用,還要重用。要把廣武軍用在刀刃上,放在最前面!”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3:50
566 斬


    重用廣武軍?對於驕傲的朱成功來說,這簡直就是不可接受的!這等於是掄起巴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還要舔著腫脹的半邊臉賣笑。開什麼玩笑!

    “請恕卑職不敢苟同!若重用廣武軍,則我武毅軍兵佐作何想法?只怕必然氣餒。未開戰而怯三分,古今可曾有這樣的道理?”朱成功板著臉,嘴巴如同澳洲新式的加特林機槍一般,一字一頓地連珠發炮,黑著一張臉數落著何騰蛟的餿主意。

    下屬頂撞上司,放在大明朝這絕對是不可饒恕的。哪怕是在明末亂世,也講究個尊卑有別。若是通常情況下,頂撞的人不是朱成功,只怕何騰蛟早就變了臉色,叱責一聲,呼左右叉出去軍棍伺候。可偏偏朱成功不是旁人!

    他是大明的國姓爺,被視為大明軍中年輕一代的希望。運氣也好,實力也罷,從大勝關下到淮河北岸,年輕的國姓爺殺了個七進七出,偏偏就每戰必勝。如此驕人的戰績,朝廷側目,百姓青睞。今日若是仗責了朱成功,只怕明日對何騰蛟的彈劾便如同雪片一般飛入內閣。便是民間,只怕他何騰蛟的名聲也會變成嫉賢妒能,臭大街。

    說起來朱成功這傢伙以下克上似乎上了癮,自打在大勝關下吃了甜頭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有時候何騰蛟甚至想著,哪一天這傢伙的狗屎運用光了,全軍覆沒了才好。沒人喜歡自己手下有個不聽話的傢伙存在。

    可惜的是,暫時來看國姓爺的運氣還沒用用光。所以還健在,所以何騰蛟對此根本就無可奈何。換了其他時候,也許何騰蛟會被迫放棄這一計劃,或者充分徵求對方意見之後再和稀泥。但現在不行,因為這是朝廷的計劃,雖然沒有公文,但這是首輔大人耳提面命反覆強調的策略。所以何騰蛟不能放棄。

    他甚至為了說服朱成功,準備了一套備用方案。很快,就在朱成功憤怒地打算拂袖而去的時候,何騰蛟祭出了法寶——備用方案。

    他叫住了朱成功,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茶,留下了一句'年輕人太衝動'之類的評語,一閃身出了房間。沒等朱成功轉身呢,屏風後面便轉出來一個人,叫住了朱成功。

    “三叔?”

    來人是朱成功的三叔,更是從小玩兒到大的朋友,鄭鴻逵。

    驚喜,寒暄,不解。把著鄭鴻逵肩膀的朱成功錯愕了一陣,疑惑地問道:“三叔怎麼來了?莫非……是為何騰蛟那老匹夫做說客?”

    鄭鴻逵笑著點頭,應承下來。

    朱成功勃然色變:“三叔,除了此事,旁的都好說。”

    鄭鴻逵哈哈大笑:“我也是……除了此事,別的都好說。”

    “為什麼?”

    “事關江山社稷,所以你這次必須得聽我的。”

    朱成功思索了一下,隨即沉默。很明顯,這又是馬士英玩兒的借刀殺人。借滿清的刀,充分消耗掉非馬士英派系的軍隊。各地練軍,廣武軍……這其中廣武軍是首當其衝的目標。消耗掉競爭對手的軍事力量,保存自己的實力,然後不管此番北伐打成什麼樣,馬士英都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很老道的謀略,但放在朱成功心裡是那麼的不舒服。

    這可是北伐啊,北伐!萬千大明好男兒揮戈北上,恢復故土。當是萬眾一心,怎麼能相互提防,彼此算計?

    “三叔……”好半晌,朱成功艱難開口:“我是一名軍人,只想保家衛國。”

    “說得好啊,保家衛國。”鄭鴻逵嘿然笑著:“可大明的事兒,從來就不是一個外敵滿清那麼簡單。昔日陳勝吳廣開了個壞頭,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此後每逢天災人禍,必有重複此例者。這說明什麼?說明這片土地上從來就不缺乏野心家。你想恢復故土,我問你,即便此刻諸軍齊心協力滅了滿清又如何?只怕攻下北京之日,便是各軍叛亂之時!到那時候,局面只會比現在更糟。就算武毅軍最強,平掉各地叛亂只怕也勞頓不堪。若此時韃虜南下怎麼辦?”

    長長地停頓了一下,鄭鴻逵說:“攘外必先安內……即便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你兒子考慮考慮吧。”

    鄭鴻逵一下子拿住了朱成功的死穴——那個至今未曾見面的兒子,皇子。要保住兒子,必須保住馬士英,要保住馬士英就要剪除督撫手中的軍事力量……就要聽從馬士英的計劃,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兒。

    朱成功前所未有的糾結,這一刻他想起了兩句話。 '大明朝做事兒比做人難''一名出色的將軍首先就是一個出色的政客'。前者是對大明朝糟糕的政治體系的諷刺挖苦,後者是對純軍事將領論的駁斥。兩句話係出同一人的嘴裡,邵北。

    儘管有些讓人不舒服,但毫無疑問的是,兩句話一針見血地點出了朱成功現在所面臨的難題。他想當一名衛青、霍去病式,建立不世功勳的將軍,只算計對手的將軍。可現實擺在這裡,純粹的將軍,根本就不存在。

    良久,朱成功艱難點頭:“我知道了。”

    “這就對了。”鄭鴻逵欣慰地拍著侄子的肩膀說:“能為人所不為,方為大丈夫。”

    ……

    四川,重慶府。

    吱吱呀呀聲中,庫房厚重的大門從中打開。陽光與微風陡然射入,引得內中灰塵四散,幾隻老鼠驚叫聲中躥入牆角的洞穴。

    站在庫房之前,衝鼻的霉味刺得一眾人等直掩鼻。瞇著眼打量著庫房中破敗的情景,負手而立的孫傳庭直皺眉。

    旁邊,管事的太監監軍諂媚地笑著說:“孫督,此間年久失修,我看莫不如讓小的們去盤點。孫督神仙般的人物,還是亭中飲茶的好。嘿嘿,雜家前日得了一包西湖龍井,還未開封。您看……”

    孫傳庭冷哼一聲,理也不理,一馬當先便進了庫房。一揮手:“廖世傑!”

    “喏!”

    身後的軍官應了一聲,大聲吩咐之下,兩排士兵魚貫而入。這些穿戴如同土坷垃的廣武軍士兵,麻利地將一箱箱的武器彈藥搬運到外面,而後開箱清點。

    孫傳庭搬了把三條腿的椅子,搭著半個屁股便坐在庫房裡閉目養神。每隔一會兒,清點了一部分軍資,那廖世傑便來禀報。

    “大帥,補充步槍只有八百四十桿,其中還有一百零四桿步槍有問題。”真細究起來,何止是一百零四桿有問題,簡直就是沒有沒問題的。原本首批補充的一千支補充步槍,幾乎全是舊貨。不是膛線已經磨平了,便是槍托都被蟲蛀了。

    “大帥,手榴彈足額。只是只有少數是澳洲造,大部分都是南京造。”澳洲造與南京造存在天壤之別。前者用的是烈性炸藥,後者用的還是黑火藥。威力小也就罷了,因為黑火藥存放問題,長期存放會導致顆粒變粉末,繼而引發不均勻。所以有的時候南京造會從手榴彈變成煙霧彈。

    “大帥,棉服缺額甚多……”

    “大帥,糧食不夠……”

    廖世傑每禀報一次,孫傳庭的臉便黑上一分,旁邊太監的臉上便多一層細密的汗珠。那監管庫房、運輸補給的太監,每次都會找到合適的藉口。

    有時候是尚未運抵,有時候是原本就如此,有時候則是漂沒。當然,後一個藉口用的次數最多。這個藉口很完美。眾所周知,從南京到重慶,這一路上走的是水道。澳洲的小火輪也就罷了,若是帆船,很多時候會遇到險灘,需要縴夫靠人力拉拽過去。這種時候發生一些意外事故很正常。

    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太監在軍資中動了手腳。以明朝糟糕的政治環境,沒問題才是問題呢。可事實上,太監還真沒動多少手腳。軍資的不足,直接授意於大明朝的內閣,首輔馬士英。因為廣武軍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

    端坐在庫房裡閉目養神的孫傳庭在心寒。他覺著自己高看了馬士英,此人居然在北伐之際動這種歪腦筋。難道他孫傳庭還會自​​立山頭不成?

    心寒之後便是憤怒,猛地睜開眼睛:“漂沒?”

    霍然起身:“​​我來問你,朝廷撥資是多少?入庫點算又是多少?為何二者相差只有一成,本官清點之後缺口卻有四成之多?”

    太監陡然臉色蒼白起來。他從孫傳庭的眼裡看到了狠戾,見慣了生死的將軍,眼中的狠戾之色,絕不是他這個胎生怕死的太監能承受的。於是乎太監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結結巴巴地辯解著。心裡還不斷地說服著自己,沒有事兒,此事是首輔大人示意,出了事兒自然有首輔大人照看。

    “孫督若不信,你我可對簿公堂。”

    “對簿公堂?”孫傳庭冷笑一聲:“你不配!本官懷疑你侵吞軍資,用以資敵。來人,拖出去砍了!”

    太監先是錯愕,繼而在兩名士兵拖住自己的時候掙扎著嘶吼起來:“你不能如此,咱家不受你管制。”

    孫傳庭身旁的廖世傑冷笑著晃了晃懷中抱著的寶劍,瞬間讓太監心若死灰。御賜尚方寶劍,四品官以下可先斬後奏。他這個太監別看在重慶呼風喚雨好不囂張,真論起來不過是區區的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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