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魔師 作者： 瑞根 (已停更)

第三十一節 錯綜
　　“小六，你醒了？你沒事兒了吧？”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的劉老蔫兒驚喜的看著眼前面泛紅光的趙小六，上下打量著趙小六，似乎要從對方身上找出一些不對勁兒來，“我說你沒事兒跑那兒去干啥？你一個沒入門的弟子，咋敢去那兒？那劍氣罡風啥的，弄不好就是讓命喪當場，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沒事兒，老蔫兒叔，我沒事兒，呃，其實我很小心了，沒想到他們太厲害了，不小心被他們打斗的劍氣傷了一下，沒問題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么？”趙國棟一邊安慰對方，一邊順口問道：“老蔫兒叔，你咋知道我會在那兒？”
　　劉老蔫兒嘆了一口氣，當他把他所見到的一切告訴了趙小六之后，小六沉默了。
　　他在醒來之后就感覺到了懷中的東西不在了。
　　那具黑牌究竟是什么來歷，有什么古怪或功效，他都一無所知，但是他知道這玩意兒不一般，尤其是偶發的那種顫栗直入心魄，帶來的悸動，都讓他意識到這個東西恐怕有些特殊的奧秘在其中，他曾經想要把這個東西找人詢問一下，但是思考再三還是放棄了這個有些冒險的想法，就目前自己的身份角色，如果這玩意兒真的是什么特殊東西，只怕就輪不到自己擁有了。
　　但這玩意兒是自己用生命換回來的，如果不是老黑和黃皮子在山崖下恰巧接著了自己，并救了自己，自己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所以無論那黑牌究竟有無意義價值，他都必須要拿回來！
　　“小六，你究竟怎么得罪了那個家伙？那家伙是掌門仙師的內堂弟子，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說句實話，你和他不屬于一類人，你不能和他斗。”劉老蔫兒說話很實在，顯然是門中很多底細十分清楚，“如果當時不是他的另外一個同伴突然出現叫他，后來他可能也看見我在附近，來不及下手，也許你就真的要出大事兒，沒準兒連我都要一起……”
　　“老蔫兒叔，難道說就放任他想干啥就干啥，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趙小六嘴角浮起一抹奇怪的微笑，這就是真實的修道世界？但卻很符合他的心目中的世界，本該如此，如果這個世界都真的純如圣人一般的大同世界，那才是他無法接受呢。
　　“呃，也不能這么說，掌門仙師門下都是無論是資質還是心性都是經過千挑百選的上上之輩，我想也許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或者我當時是不是看花了眼……”劉老蔫兒有些言不由衷，但是眉頭間的一抹擔心還是暴露了他本心。
　　“好了，老蔫兒叔，不用這樣，小六也不是傻瓜，在門里這么久，察言觀色雖然不敢說精通，但是也算是清楚一些事情，我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么？他們是主宰者，我們不過是陪襯，他們是紅花，我們甚至連綠葉都算不上？”趙小六嘴角的怪異微笑更甚，“所以我們就得夾著尾巴做人，最好敬而遠之？”
　　劉老蔫兒臉色幾變，最后化為一縷苦笑的無奈：“小六，我知道你腦瓜子好用，很多事情也是心知肚明，不說出來而已，這些事情也瞞不過人，只要在門中稍微呆久一些，或多或少都能感覺一些，只不過大家伙兒都是心照不宣罷了，青華門是修道大派，門規謹嚴，這已經算是做得相當不錯的了，但是你也看到了青華門要生存下去，面臨很多困難，那就不得不服從一些規則，規則，明白么？”
　　趙小六輕輕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如果犧牲原則來換取所謂的生存，那這個門派還有存在的比要么？”
　　“青華門的發展壯大需要更優秀的弟子來支撐起來，需要更多的錢財來維持開支，這是咱們青華門撐下去的關鍵，而能給青華門帶來榮耀和聲譽優秀弟子自然會有一些特權，因為他們帶來的榮耀聲譽，可以為青華門吸引更多更好的弟子前來投效，也帶來更多的香火錢，同樣更多的錢可以改善我們青華門的各方面條件，無論是門派弟子生活，還是日常度支需要，這可以使得我們青華門處于一個良性循環狀態下，所以，呃，在某些方面呢，我們就不得不……，當然這只是很少見的情況，而且也不能太過分，在這一點上青華門其實已經做得很不錯了，據我所知其他很多門派，在這方面會更過分。”
　　劉老蔫兒此時的神情肅穆，更像是一個長輩諄諄教誨著后輩，而每一句話都是那樣充滿著深沉的哲理，你簡直無法相信這是一個廚房里的伙夫頭兒的言語，更像是一個門中長老掌院在分析著門派興衰的根源。
　　“老蔫兒叔，那我可以問一句，什么叫過分，這有具體界限么？如果沒有，那豈不是依靠各人自己理解？”趙小六似笑非笑的看了有些尷尬的劉老蔫兒一眼，“好了，老蔫兒叔，我知道了，我有自知之明，也有分寸，該怎么做，我很清楚，這一點你放心。”
　　劉老蔫兒注意到小六說完這番話之后嘴角向下微微扭曲，心中暗嘆一口氣。
　　這是對方作出某種決定的表情。
　　這么久來接觸，他對小六的脾性還是有所了解，一旦認定的事情，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會發展成什么樣，那邊那個家伙的來頭也絕不會簡單，尤其是能被太素仙師收為弟子，也絕不僅僅是因為資質過人那么簡單。
　　趙小六的確有了一些觸動，也有了一些決定，當然還很凌亂，他還無法確定那個已經給自己生活帶來困擾的家伙究竟是怎樣一個角色，就像黃皮子所說，當你走入這個世界，你就無法在想要把自己拔出身去，爛泥潭也好，康莊大道也好，荊棘遍地也好，你都得硬著頭皮走下去，而且如果你想要走得更好，那就必須要有想法，有規劃，并為之付出努力。
　　現在，似乎自己也已經到了這一步，你不想找事兒，但是事情總會找到你頭上，那還有必要躲躲閃閃，遮遮掩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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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山臺前的道裝男子看著山下席卷而去的那一片紅云，輕輕嘆了一口氣，“弟子們情況怎么樣？”
　　“沒什么，不過給他們深深上了一課，魏武穆似乎只是想要試探一下咱們青華門的實力，或許他是想要借以表明他對朱門和咱們的態度都一樣？”雷抱松目光悠遠，若有所思，“還是他不放心咱們……”
　　“嗯，魏武穆這個人外粗內細，精明之極，并不僅僅是不如先天之境那么簡單，在戰場上打仗可不僅僅只是依賴你武力超群那么簡單，除非你有壓倒一切的絕對實力。西荒北原上一樣是能人輩出，戎人在幾百年的摸索中，一樣尋找到了適合他們自身的修煉法則，而酷寒惡劣的生存環境未嘗不是一種磨礪鍛煉人的所在。”道裝男子負手漫談。
　　“師兄所言甚是，我也覺得我們青華山上雖然是洞天福地，對于弟子們前期修煉效果上佳，但是進入后高原境界之后想要獲得突破就十分困難，……”雷抱松沉吟著沒有再說下去。
　　“嗯，所以我才要赤妙考慮去西荒北原游歷三年，我相信這會對他大有裨益。”道裝男子沉聲道：“我們青華門從來就是海納百川不拘一格，他總覺得我對鶴鳴有些偏心，但是你看看鶴鳴這幾年的進境，去年東海一行，鶴鳴便斬雙蛟，得蛟筋，練得捆仙索，他呢？”
　　雷抱松沉默不語，赤妙戀舊，喜歡青華山的生活，這其中有很多緣由，倒不是說赤妙懼怕游歷，他已經一只腳踏進了先天秘境，就差另外一只腳還踩在門外，這半進半出的確十分尷尬，而且太素所說也沒有錯，在這種狀態下你越是拖下去，你日后想要進境想要突破就會更難，最好的辦法便是改弦易轍，尋求不一樣的歷練方式來突破，而游歷往往能獲得比在山中修行更多的機遇和經驗。
　　“看看魏武穆，十年前不過是一介武夫，保不準哪天就命喪西荒，但是現在呢？誰能奪其命，西戎聞風喪膽，斬殺驪鵬更讓他一步登天步入秘境，這就是差距！”道長男子喟然道，“如果我們還不汲取教訓，青華門也許就真的要沒落在我們這一代身上了。”
　　“師兄，情況也非你想象糟糕，鶴鳴師弟雖然是半途而來，但是他原來也是散修，也是在本門修行悟得法門，方能印證大道，赤妙師弟也是有些具體原因，……”
　　“好了，抱松，你不用替赤妙打掩護了，我還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就想守著蝶舞吧？可他越是這樣，蝶舞距離他就會越遠，而且我也毫不客氣的說，他現在這種狀態根本就配不上蝶舞，蝶舞心比天高，豈會看得上一個不如她自己的？雙修證道那也是要有機緣和條件在其中，這一點赤妙悟不透，還想以所謂赤誠和水磨工夫來打動蝶舞，我只能說他是幼稚！”
　　雷抱松欲言無詞，自己這位師兄不僅僅是道法通玄，而且對世情堪得極破，人情世故在他眼中更是一眼望穿，分析事情更是精準無比。
　　“一個男人，如果不能證明自己，無論他在哪方面，也無論是他在哪一行修行，都只能是失敗者。”太素輕輕嘆了一口氣，“魏武穆留下那兩個人，怎么樣？”
　　“天資極高，悟性超群，而且最為難得的是兩人都有極佳的底子，朱門居然能夠讓這兩個人脫門而出？魏武穆能有如此本事？”雷抱松注意力被吸引到這邊來了。
　　“沒那么簡單，朱門能拱手讓出，朝廷憑什么便宜我們青華門？真是覺得我們青華門與世無爭還是有其他意圖，現在我都還一直在揣摩，魏武穆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來的時候給我們上演這一出，就很好說明問題，我想如果不是赤魃的出現，干擾了他的心情，也許他真的會去挑戰蝶舞。”道裝男子目光變得陰冷，“我感覺這兩個人的到來會給我們青華門帶來不少變數。”
　　雷抱松心中一緊，“掌門師兄，那我們為什么……”
　　“我們別無選擇，朝廷現在對修真道派控制欲嚴，我們已經是一個另類了，朝廷安排二人來也許就是一個契機，另外我也想看看魏武穆替我們選出來的底子究竟是否屬于可教之才。”道裝男子目光中有些飄忽不定。
　　雷抱松心中一寒，修道門派被卷入朝廷爭斗當中是最為兇險，朱門儼然已成朝廷御門，現在更是隱隱以六派之尊來號令道統佛宗，但是朝廷中一樣勢力錯綜復雜，這魏武穆將姬野王和魏天辰送來，也相當于送來了一個燙手山芋，現在連素來精明的掌門師兄竟然也也無法確定這兩人來是禍是福。

第三十二節 青梅
　　“青旒小妹，又來找小六啊，他回后房去了，這幾日里他也不知咋的，神神叨叨的，怕是越是臨近越是緊張給嚇得，唉，這是何苦來哉，非要再去嘗嘗那苦頭才甘心。”
　　吧嗒著煙桿，劉老蔫兒遠遠瞅見走近的青衣少女便搖著頭嘆息，這小六現在一反常態，除了先前那一日里所遭遇的事情之外，被這小丫頭給迷住估計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現在小六一反常性的整日里打坐修性，說是一定要再去試試。
　　可自己這幾十年來可還沒有聽說過誰被淘汰之后又入門的，就算是自己幫忙過了第一關，后邊又能咋樣呢？
　　“老蔫兒叔，你咋這樣說呢？小六這么年輕，總不能在五谷堂呆一輩子吧？他辛辛苦苦來這兒為啥？還不是為了要修心向道，您老人家應該多鼓勵他向上努力才對，咋能這樣打擊他呢？”褚青旒有些不樂意的撅起小嘴巴，原本對老蔫兒很是尊敬，這會兒也有些不大高興了。
　　“嘿嘿，小丫頭，老蔫兒叔的話那小子能聽得進就好了，老蔫兒叔說上半個月的話頂不上你一句話啊，嘿嘿，那叫做什么，對了，如奉綸音，對，就是這個詞兒，小六子現在整天潛心看書冥想，都快要變成了榆木疙瘩了，別怪老蔫兒叔這張烏鴉嘴，我看那，弄不好還沒有等到試練過關就得走火入魔，丫頭，我不反對他求上進，但是也得琢磨著來，哪能一口就能吃成大胖子？你還是勸勸他吧，圣人都說過，一張一弛才是文武之道，他這樣沉湎下去，遲早要出事情的。”
　　搖頭晃腦的咬文嚼字一番，老蔫兒有些紫紅的面膛上露出一絲憂色。
　　聽得對方這般一說，禇青旒心一下子緊了起來，小六上一次就是因為觀心關上耗神過度才導致大病一場被淘汰，現在這樣刻苦努力的苦修似乎又有重蹈覆轍的前兆，要知道這修心悟道可不是光是憑一腔熱情就能行的。
　　“老蔫兒叔，小六這會兒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
　　“嗯，就在崖邊后屋里，你去看看吧，只怕也只有你的話他才肯聽了，別門沒入卻弄得一個失心瘋，那可咋辦？”劉老蔫兒故作深沉的一嘆。
　　沒有多少心思再聽劉老蔫兒的感嘆，禇青旒心慌意亂的便朝著廚房后的小徑奔去。
　　廚房里的伙計們大多都住在離廚房不遠的一順平房，唯獨小六一人以要苦心修道為名一人住在距離廚房足足有三里地外的崖邊上。
　　這里本是一處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歷史的破爛道觀遺址，早已經破爛得不像樣，原來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加上位置偏僻，又不當道，去那里還得繞過一道絕崖不說，而且也沒啥風景，所以平常根本就沒有人往那邊去。
　　廢墟下也是狐鼠之類出沒其中，從來沒有人來收拾打理過，雖是破敗不堪，但是看樣子原來的規模確是不小。
　　觀門早已經湮滅無跡了，觀內圍墻也是或缺或殘，但兩旁的兩條馬道上條石都還隱約可見，當中的大殿早就徹底垮塌，青苔雜草叢生，除了一方“崇虛堂”的匾額撲滿了灰塵還放在一旁，整個大殿都是殘垣斷壁，也不知道倒塌了多少年辰了。
　　大殿前是一個邊長七丈的高臺，高臺上橫七豎八的石制祭壇以及一些斷裂碑石堆積其上，一片狼藉。從高臺旁的碑石上尚未泯滅的刻字可知這座高臺喚作崇玄臺，而下面的小字早已經被雨打風吹消磨，加上不知道累積了多年的干濕苔癬，根本無法看清楚上面究竟銘刻了一些什么內容。
　　褚青旒驚訝的發現打經歷了自己那一次的點撥之后，小六似乎真的變了許多，往日自己午間來尋小六，小六不是昏昏大睡就是在廚房后堂與一大幫混子們吹牛神聊，這一兩次自己來小六都是呆在自己屋里，聽老蔫兒叔這樣一說，好像小六這一段時間都在潛心悟道，希望能夠突破試煉金關，得列青華門中。
　　眼見得三個月一次的試練金關即將開關，小六第一關目測關肯定沒有問題，第二關觀心關卻有些問題，當初小六就是在觀心關因為心神耗盡而遭遇外魔入侵，最終患了一場大病而無法過得去被淘汰，本是自己這一批人中最有希望者卻最早被淘汰，這讓禇青旒惋惜不已。
　　好在小六恢復甚快，雖說是心神遭受重創，但是身體沒有多大影響，只是要想讓他重新鼓足勇氣去過那觀心關褚青旒也沒有多大把握，畢竟觀心一關最重天賦心性，最是難以把握，與個人毅力悟性并無關聯，天資聰穎者勤奮努力者未必能如愿，而懶惰荒唐者愚笨樸實者有時卻一蹴而就輕易過關，誰在經歷此關之前都無絕對把握。
　　而小六卻是遭受了重創之后又需要重新面對這一關，這中間究竟會不會出什么疑難雜癥，禇青旒也是沒有半點把握。
　　走近這一帶區域禇青旒就能夠感受到一陣淡淡的沉郁之氣，不知道是因為靠近迷魂溝還是因為這棟破敗不堪的建筑群給人心理暗示的緣故，禇青旒不太喜歡來這里。
　　沿著馬道繞過崇虛臺，后面就是一排平房，整個建筑群落中也只有這一排平房還算保留完整，平房居中的幾間顯得雄偉突兀，尖峭的檐角飛棱霍然懸空，懸在尖角處的銅鈴在風中顫動著細碎的鈴聲。
　　大門早已消失無蹤，估計早已被挪作他用，倒是兩側的一大排平房中倒還有不少算得上完整，小六就住在最后一排靠近懸崖邊沿的一排平房中，禇青旒來過一兩次，也還大概記得。
　　“小六，小六！”看見后面的平房前的院落里雜草橫生，石板鋪筑的庭院還能夠隱約看得出昔日這里的恢弘氣勢，一具缺了足的巨大石鼎歪倒在院落中央，側翼的石墻只剩下一些斷壁殘垣，透過石墻缺口可以看見遠處一片模糊的蒼郁。

第三十三節 竹馬

　　伸了一個懶腰的小六懶洋洋的爬起來披上外衣，胸前已經有些輪廓的肌體顯示出這幾個月里的勞作鍛煉還是有些效果，至少讓原本單薄的身體硬朗了不少。
　　“青旒？”小六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這個時候跑來干啥？”
　　披上外衣，小六躍下床拉開門，“青旒啊，怎么今天有空來我這兒啊？”
　　“哼，你是在睡覺還是在冥想悟道？”看見床上被子都沒有來得及疊的情形，少女臉上頓時浮起慍色，還以為這個家伙真的在潛心悟道，沒想到竟然是躲在屋里睡大覺。
　　“嘻嘻，青旒，我睡覺也是一種休息啊，休息是為了更好的修煉，圣人都說，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難道位列仙班就只能整日把自己關在房中苦修？”小六嬉皮笑臉的反擊道：“青旒師姐，今天又給我帶什么好吃的來了啊？”
　　“呸！你這樣不思上進，我就是帶來了也只是喂給大黃吃。”將身后的竹籃往一邊拽，躲過想要上來掀開籃蓋的小六手爪子，少女臉上慍色更甚。
　　“你少用這些借口來為自己遮掩，我告訴你，這一季的試煉金關聽說比以往要難上一些，而且這一批來參加試煉的人中有不少天資不凡，我聽仙師們都在議論說這一批的弟子中很有幾個優秀者，比起前幾批的資質都要高出不少，如果換在上兩批的話，不知道要擠掉多少上兩批已經過了試煉關的入門弟子呢。”
　　“哦？怎么這么倒霉？”小六裝出一副郁悶的模樣，心里卻是很篤定，“這么說我豈不是入門無望了？”
　　看見小六一臉沮喪模樣，禇青旒趕緊又安慰對方為對方打氣，原本是想要刺激對方努力上進，若是這樣一來又把對方信心給說沒了，那就適得其反了。
　　“也不一定，聽說這批人的天資都不錯，但是我們青華門與其他修道門還有些不同，更注重悟性，若是不能克服心魔一關，便是你天資再好，也只有另投他門了。”
　　少女趕緊為趙小六打氣，這觀心一關若是患得患失的心思太重，那也是難以過關的，許多資質稟賦絕佳者就是在這一關上始終難以逾越而被淘汰，甚至有不少被淘汰者日后入其他門反而成為了其他門中中流砥柱人物，但是這也是青華門一直堅持恪守的基本準則。
　　“水漲船高，每一次能夠過關者都只有那么多人，我看我是沒希望了。”小六琢磨著怎么會突然來一批都是天資不凡者，心里有些郁悶。
　　好在還只是天資不凡，自己這么久來與老黑和黃皮子他們在一起，蜂王精和松蘿木髓也吃了不少，伐骨洗髓，尤其是在經歷了那一日的魔劫之后，更是覺得自己身體似乎起了不小的變化，但是他現在還無法搞清楚自己身體究竟有哪些變化。
　　有一點他隱約有些感覺，那就是自己心性上有些變化，嗯，怎么說呢，倒不是說自己心性更像誰了，更像是前世的一些性格特征和記憶就像是漸漸在融入或者說潛伏進了這個趙小六的魂魄中，就目前來說，只能說是魂魄，雖然他原來并不相信這一點，但是這個世界已經和自己原來的世界截然不同了，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已經完全變成了現實，所以他不得不接受這一點。
　　單單只論本身資質他倒也不懼，畢竟這段時間里他就能感覺到自己身體體質的變異，呼吸變得更悠長，感覺更靈敏，就像老黑所說的，蜂王精和松蘿木髓對于人類來說一般人的體質是消受不起的，稍不注意就要迸發出來，而借助他們特殊的內息煉化術煉化體內那些積蓄的力量，小六覺得自己似乎走上一條和自己那些一起來投師問道的伙伴們截然不同的道路，這讓他也有些惶惑。
　　畢竟老黑和黃皮子以及胡筱靈他們不是人類，而是精怪，在普通人們心目中，他們就是妖怪一般的存在，當然在修道人眼中，他們也就是機緣湊巧得以窺探天道的幸運兒罷了。
　　他們的體質和人類并不一樣，服用的蜂王精和松蘿木髓雖說是天材地寶，但是自己卻未曾入門，而自己服用這些東西的緣由也都無法向人言，門中修道人如何來煉化這些本該是給人帶來莫大好處的東西，他也一無所知，而老黑他們用于自我修煉和開化提升的內息煉化術是否適合自己這個人類現在誰都不知道，他純粹就像是被當作小白鼠一般來做了試驗，當然這是他自己來以身釋道了。
　　只不過小六知道自己無從選擇，在那一日被劉老蔫兒背回來之后他就無從選擇了，如果不按照內息煉化術的奧義來洗練自己的經脈，也許自己經脈早就在那凌厲一擊之后崩壞離散了，這其中可能還有一些變化，而現在，至少從目前的感覺來看，自己的經脈比之前要寬闊許多，而氣息血脈的運行也同樣順暢許多。
　　這份美妙的感覺是小六之前從未感覺過的，身輕如燕，呼吸悠長，筋骨韌性的變化更為明顯，趙小六真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如果能夠就此踏入青華門大門，小六還真是琢磨著來好好揣摩一下門中修道奧義，體味一下天道運行的法則與老黑他們與生俱來的內息煉化術的異同，也許這真的可以……。
　　只是青旒的話讓他有些沮喪，就像青旒所說的那樣，這青華門入門這一關可不完全是憑借體質，而悟性一樣是關鍵的一環，自認為自己的悟性不算太差，就怕來幾個悟性上也超人一等的，那自己可真的就有可能被擠掉了。
　　“你別喪氣，哪一次的試煉關就輕松了，你上一次還不就過了？若是你身子骨能夠現在這般健碩，只怕也不會患那一場病，保不準你早就入門了。現在也好，你整日伐木砍柴，體質也大有改善，這一次一定能夠輕松過關。”
　　禇青旒有些發急，可千萬還沒上場就先泄了氣，這第一關好說，第二關主要就是考驗悟性和毅力，若是心浮氣躁雜念橫陳，很容易被淘汰掉，小六身體雖說比上一次時健壯了不少，但性子卻有些越發浮躁滑脫的感覺，這才是褚青旒最為擔心的，她一直懷疑小六性子就是跟著那個整日虛頭滑腦的劉老蔫兒學的。
　　“是么？聽青旒師妹這樣一說，我心里底氣也一下子足了許多，這一次若是能夠過關，還不知道該怎么感謝青旒師妹呢？”小六咂咂嘴做出一副篤定的模樣，仿佛有了少女的鼓勵便可馬到功成的架勢。
　　“呃，小六，你也別太大意啊，這一次的試煉的確有些難度，但是只要你能沉心定神，抱著一股念頭，我相信你肯定能過關，我們都要等你的好消息呢。”褚青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她并不清楚眼前這個男子的心態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早已不是往昔那個患得患失誠惶誠恐的趙小六了，她還深怕自己話太說滿了小六大意，說嚴重了又怕小六沒了自信，這可真有些為難她了。

第三十四節 決裂和新生

　“你們？除了青旒師妹還記得我，誰還會想得起我這個廚房打雜的呢？”趙小六吐了一口氣，胸中卻是心思浮動，淡淡的道。
　　“小六，你別這么說，長慶、子羅和黛眉他們都很關心你呢，每一次我回去他們都要問及你的近況呢。”禇青旒有些不自然的拂了一下耳際的發絲道。
　　看著對方這副不自然的模樣，趙小六心中沒來由微微一緊，這是女孩子心虛的表現，雖然還不清楚其中究竟，但一種說不出的煩悶還是從心中涌起，這讓他自己感覺到很奇怪，自己不是已經成功的霸占了這個趙井泉的身體和神志么？怎么還會有這種心態？
　　朱長慶和方子羅以及那個韓黛眉與趙井泉和禇青旒都是一起來青華門投師問道的，當時在這青華門外的接待館中幾人關系也是最為密切，也都是那一批中率先過了第一關進入第二關的，當時一干人歡呼雀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那時候相互勉勵說了許多熱血沸騰的話這個時候小六依然銘記在心，只不過這一切都在自己第二關過關失敗之后就都煙消云散了。
　　自己大病期間這些人還來看過自己一次外，日后便再也沒有見到他們的蹤影，尤其是自己淪落到廚房打雜之后更是連路上遇見都只是點頭示意連招呼都不愿再打，好在自己那時候也沒有想還要重新入門，也就不在乎對方的冷遇，這會兒聽得禇青旒一提，再瞧瞧禇青旒的古怪申請，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和不爽頓時充斥在胸間。
　　淡定，要淡定，少年不無煩惱的吐出一口氣來，倒不是因為那些人的表現，而是因為自己似乎有點越來越融入這個趙井泉的靈魂中去了，連這種本該沒有的情緒也越來越濃烈，按照這樣的情勢下去，也許自己要不了多久就真的會把自己視為這個世界中人了。
　　“是么？青旒師妹，你用不著替他們幾個遮掩了，我趙井泉現在不過是一廚房雜工，和他們交往那會委誤他們前程影響他們的聲譽，我小六有自知之明，我們都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了，就算是我這一次能夠過得觀心關，可我這是第二次過關，這道陰影也會對我影響很大，沒有哪位掌院仙師會收我當弟子，我多半也是被淘汰的命運。”趙小六語氣變得更加淡漠，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說。
　　“青旒，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日后你還是少來我這里，那樣對你聲譽也沒有好處，尤其是你馬上就要出第三關真正邁入青華門正式弟子的大門了，這可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啊，你可要把握好，日后你只要記得廚房中還有一個你曾經的朋友趙小六我心里也就滿足了。”
　　趙井泉臉上露出怪異的神色，他此時還沒有多少心思琢磨其他，禇青旒臉上的古怪神色也只是引發他遐思的一個因由而已，他甚至沒有努力去琢磨禇青旒臉上那份不自在。
　　他在小心的求證和分析著現在這個自己的種種，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李夢成似乎并沒有在占據了趙井泉身體后能夠完全吞噬掉趙井泉的一切，趙井泉的一切仍然牢牢盤踞在這個混合體腦海中，而且還在不斷蠶食著本該是李夢成的靈魂，也許某一天李夢成能剩下的就是原來的一些理性和經驗，而精神就會完全被侵蝕消失掉。
　　李夢成的心智目前雖然占據著主導地位，但是趙井泉的思維定勢一樣有著很頑固的根基，有著這個世界作為依托，趙井泉會漸漸成長起來，而李夢成會漸漸萎縮下去。
　　用現在這個自己的思想來反思，現在這個自己既不是完全的李夢成，當然更不是往日那個趙井泉了，現代社會中那個被無利不起早及時行樂種種頹廢思想毒害甚深的藥品商人李夢成，這個世界潛心向道希望出人頭地得道成仙的趙井泉，兩個人無論在所處環境時代還是心態思維都截然不同的人卻將思維意識無可奈何的融合在了一起，這樣一個人也就成了現在頂著趙井泉身份的復雜角色。
　　“不，不，小六，你誤會長慶他們了，他們現在也面臨最后一關，壓力很大，所以••••••”禇青旒一臉焦急趕緊想要解釋。
　　“青旒，你不用解釋了，我明白，你們都一樣面臨壓力，為什么你能經常有時間出來呢？”趙井泉臉上露出帶有一絲譏誚的微微冷笑，隨即又轉顏一臉誠摯的道：“青旒，我們不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很高興能夠有你這樣一個朋友，不過在我沒有真正入門之前，你還是盡可能少來廚房這邊，如果讓你的掌院仙師知道了，對你不太好，尤其是你剛剛入門。”
　　褚青旒一陣默然，她當然清楚這個道理，長慶和子羅他們都提醒過自己，門里門外門禁森嚴，恍若天壤，自己即將入門，仙師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心懷雜念，更不希望看見自己和門外雜役交往，那簡直就是有辱門風。
　　但是小六已經只有自己這一個朋友了，長慶和子羅他們已經疏遠了他，自己再離他而去，那他在這青華山上便再無半個親友了，看見小六臉上那驕傲而又不屈神色，褚青旒有一種心痛的感覺，難道自己就真的要失去這個朋友了么？
　　當褚青旒盈盈欲滴的淚珠終于落下來時，趙井泉有一種上一輩子從來沒有體味過的痛楚，照理說自己似乎不該有如此情緒的，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緒。
　　他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青旒，既然已經明白對方的苦處，不如讓自己來作出這個讓對方難以啟齒的決定呢，但是留下的傷痕刺痛卻讓趙井泉無法適應。習慣了夜總會迪廳中鶯鶯燕燕，無數次掏錢買單的肉痛，趙井泉從沒有想到過還有心痛這個詞會在自己身上存在，而今天趙井泉第一次體味到了。
　　神色陰晴不定的遙望那道嬌俏身影逝去的方向，小六也有些驚詫于自己今天復雜表現，心痛是以前那個藥品供應商李夢成從沒有過的體驗，而斷然和決裂卻絕不是那個修仙慕道優柔寡斷的趙井泉所擁有的性格，而今天卻一一讓現在的這個自己都做到了，這也是讓自己與昔日趙井泉的懦弱來了一次決裂，現在的這個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的丟開一起去追求自己所想要的東西，展現在所有人面前的將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新生之后的趙井泉。
　　

第三十五節 逆天改命

　“滾出來！”眼皮子也懶得抬，小六站在殿臺前毫無表情的道。
　　“嘻嘻，小六，你的靈覺越來越靈敏了啊。”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模樣，鄉間老兒模樣的家伙從一處偏倒的雜房中竄出來，笑嘻嘻的道。
　　“看夠了么？”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小六愛理不理的瞥了對方一眼，“你難道就不懂得避嫌么？你這種行徑很容易激起我的反感，明白么？”
　　“嘿嘿，明白，明白，下不為例。我不也是進退兩難么？誰知道這丫頭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你？唉，無情總被有情誤，無情未必真豪杰，此時無情勝有情，••••••”
　　搖頭晃腦的想要炫耀一番，聽得趙小六頭皮子一陣發麻。
　　這個家伙一直仰慕那種風流大儒的名士風度，窩里沒事兒也都堆了一大堆從谷外那些書坊里買來的文人們的雜書，每日里也要花些時間琢磨一番，美其名曰提升精神層次。日常言行也是無論在哪方面都想要模仿士人一番，只是再好的儒衫穿在他身上都脫不開那種從鄉野土洞中鉆出來的猥瑣味兒，還要這不知所云的掉掉文袋子，差一點就要讓小六把隔夜飯都給酸得吐出來。
　　“得了，得了，皮子，你就別惡心我了。你這有事沒事兒的上崖，難道就不怕遇上門中仙師？莫非你真想用這種方法來兵解？”沒好氣的打斷對方話頭，趙小六毫不客氣的質問對方。
　　“小六，你說話咋恁地惡毒呢？”被趙小六惡毒的語言刺激得惱羞成怒，鄉土老兒般黃皮子傲然道：“青華門中真正的仙師有幾人？誰有事兒沒事兒跑你這兒來？何況就算是那些仙師到來，在這崖邊上本人也有逃生的把握，至于那些打著仙師名頭實質卻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家伙，本人還不放在眼里。”
　　“你就吹吧，真有那本事，何苦躲在這迷魂溝里隱姓埋名？”小六一臉不屑模樣，“別給我說什么狗屁天劫，我不懂，也不想弄懂。”
　　無可奈何的一口氣，黃皮子嘴里泛苦道：“小六啊，你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啊。咱們咋能和你比呢？我和老黑熬了幾百年，圖的是啥，不就是有一天能褪去這層皮么？過不了這道關，我們就始終是你們這些人類口中的禽獸，就算是我們現在已經修煉到與常人無二，但是沒經歷天劫磨礪，便隨時可能被打回原形，甚至神形俱滅！”
　　“你們獸類就非要經歷所謂天劫這一劫難么？”小六一直對這個所謂的天劫有些不太明白，為什么每個人提及這個詞語都是一臉肅穆莊嚴，仿佛大難臨頭一般，但是從他們的話語中似乎又不完全排斥這個劫難的到來似的。
　　“哼哼，不僅僅是我們，人類修道者不也是一樣需要經歷這一關么？沒有經歷這一關，就根本談不上什么修仙！只不過你們人類修道者過不了這一關依然可以無憂無慮當修道者，可以進入你們的世界入相拜將，頂多也就是成仙無望罷了，而我們卻不得不夾著尾巴躲在山壑溝谷中防備著隨時可能到來劫難。”
　　“你們人類的修道者可以憑借祖輩流傳下來的經驗和理論把握應劫火候，甚至主動尋劫以求達到飛仙目的，而我們卻只能被動的著這種來自上蒼的雷霆雨露洗禮，完全只能依靠直覺來應對，你說這樣差別難道還不夠大么？上蒼為什么這么不公平，總是這樣厚待你們人類，天生萬物，沐浴同恩，物競天擇，為什么我們的修煉之路就這么艱難坎坷？！”
　　也許是被小六有些刻薄的語氣所刺激，一直在小六面前盡量想要表現出一副儒雅氣度的黃皮子也激動起來，話語也變得慷慨激揚，幾乎是要張牙舞爪的咆哮起來，語意中更是隱隱直指天道不公，也讓一直被黃皮子竭力想要保持的君子風范一下子褪去了面紗露出了本來面目。
　　“皮子，你的話似乎有些偏題了，沒有誰一定要你們修仙問道，天生萬物，萬物都有各自的生活規則，為什么你們一定要走修仙這條路呢？明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卻又要孜孜不倦的來探索，現在又來埋怨上蒼不公，這不是有些吹毛求疵了呢？你的同類們沒有修仙不也是一樣獲得自由自在無憂無慮，難道它們的生活就不叫做生活了么？”
　　小六略一琢磨便反駁，雖然不懂得這修仙內情，但是長期在生意場上打滾，談判協商自然是家常便飯，早就練就了如何從對方言語中尋找破綻的本事。
　　眼下他的心思已經有了一些變化，尤其是在褚青旒出現攪動了他的心境之后，他就越來越覺得自己需要真正正視自己的處境和考慮今后的道路了，與其讓命運強奸你，不如你去學會享受命運甚至強奸命運，這是誰說的？而黃皮子和老黑以及胡筱靈他們的存在也許就是自己所掌握的一個特有資源。
　　“小六，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誰讓咱們又沾了這碧波潭和迷魂溝的光呢？若然沒有這迷魂溝和碧波潭，我和老黑也就渾渾噩噩過了這一輩子，用不著整日里如此煞費苦心的操勞修煉了。只是這已經踏上了這修仙路，便再也沒有回頭草可吃，就像你們人類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再要回到那一日三餐無以為繼的生活誰還能適應？”
　　“踏上修仙路就像是為我們這些處于混沌蒙昧狀態的種族開啟了一道門戶，外面精彩無限的世界向我們展開了，明知道那里充滿了危險和荊棘，但是那份誘惑又有誰能夠抵擋？”
　　“見識了人類天地精彩紛呈的文明世界，比起自己原來的生活不知道豐富美妙百倍，誰還能重新把目光收回？沒有付出何來收獲？如果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在人世間搏上一遭，豈不辜負了如此機遇？”
　　黃皮子說得顯然有些動情了，枯黃的臉色微微有些發赤，長衫子也隨著全身氣流的流動輕輕波動起來，細眼禿眉中精光湛然，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第三十六節 過關

　　小六也隱隱約約知道這迷魂溝和碧波潭的存在是黃皮子這些家伙之所以能夠踏上修仙路的主要原因。
　　這迷魂溝和碧波潭內里究竟有什么古怪他也不清楚，也沒有仔細問過，但是像潭北出產的松蘿木髓和潭南的蜂桶寨的蜂王蜜精的特殊功效或多或少與這里的水文土質有著某種聯系。
　　或許這里就是以前自己還在前世中聽說的洞天福地一類的地方，總會有一些奇妙的特產才能夠吸引這些家伙聚集在這里，只是為什么青華門卻似乎對于這一片就在自己眼皮子下邊的地域視若無睹卻讓小六有些不太明白，究竟是青華門沒有發現這里的奧妙還是這里的確不適合人類的生存？
　　“既是如此，那這也就是你們自己選擇的道路，你愿意懵懵懂懂混一輩子還是在希望的誘惑下苦苦掙扎？我想誰都能夠作出一個明智選擇的。”小六淡淡一笑道：“許多你們的同類怕是幾輩子也未必能夠遇上你們這樣的機緣，難道這還不是上蒼垂青你們？別不知足了，皮子，知足常樂，這也是我們人類常說的一句話。”
　　“小六，知足常樂這句話也許在其他任何時候都適用，唯獨對于現在處于這種狀態的我們卻是一劑自殺的毒藥了，我們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有進無退了，難道我們幾百年的苦心修煉就不能獲得一個圓滿結果？”
　　黃皮子臉上露出感傷之色，“小六，你是無法體會我們現在惶恐困惑的心情的，踏錯一步也許就是萬劫不復，而我們卻沒有任何依靠，完全憑借自己的感覺去摸索，這種如履薄冰的感覺你能體會么？”
　　“知足常樂是你們人類最喜歡來為自己不求上進作掩飾的理由，但是就像你一樣，你真的愿意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在青華門廚房里混吃等死？在你有資格問鼎青華門仙師的情況下，甚至可以收獲更多，贏得更多的情況下，你也能無動于衷？“
　　小六默然，對方的言外之意他當然能夠聽出來，青華門中的確還有很多吸引自己的東西。愛情友情也好，自我實現也好，快意恩仇也好，榮華富貴也好，長生不老也好，這些欲望似乎都在慢慢浸潤著自己這顆心靈。
　　只是現在的他自己都還難以把握自己日后的路，對老黑、黃皮子以及胡筱靈他們他也無法很明確的承諾什么。非我族內，其心必異，這個觀念在自己眼下所處的世界中根深蒂固，對于自己來說雖然沒有任何約束力，但是若是自己和黃皮子與老黑之間的密切關系被人知曉那還不知道要攪起多大的波瀾。
　　“皮子，不要那么悲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是么？我們不能總生活在恐懼的陰影中，只有奮力去拼搏才有希望。”小六不痛不癢的幾句話讓黃皮子眼中原本閃亮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也許事情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么糟糕，幸運也許會垂青到我們頭上。”
　　有些迷茫的看著小六充滿純真的笑容，黃皮子真的有些摸不透眼前這個少年郎的心思了。
　　有些時候他的表現就像一個洞察一切的練達長者，無聲無息的觀察著自己的表演，讓自己膽戰心驚，有些時候他又像一個單純赤子，每一個眼神和動作都能夠給自己留下無限遐思和希望，他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個表象才是真正的趙小六了。
　　這真是那個半年前自己和老黑救起的少年郎？
　　為何碧波潭被擄那一夜之后他的表現竟會有如此大反差？這個時候黃皮子真想把那個狐媚子揪來好好問個明白，她究竟用什么藥給小六開了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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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一次的試煉大試終于開始了，四百多人排好隊按照性別和年齡進入宏偉高峻的清心殿及其兩側的輔殿，這是試煉大試的第一關，所有想要投入青華門中的弟子都必須要在這里呆上三天，清心寡念，平復欲望，讓自己以最真實的一面去面對挑選。
　　小六排在了第三組，這一組都是年齡在十六到十八之間的青年男子，第一組和第二組分別是十二到十四歲和十四歲到十六歲之間的來投弟子，超過十八歲也就喪失了最佳修道入門時間，青華門的大門也就向你關閉了，當然并不是沒有例外。
　　莊嚴肅穆的清心殿古樸森森，綿延的偏殿分列兩側展開，面前的院落白石皚皚，三座青銅香爐鼎香氣繚繞，十六根環抱的粗大木柱將整個清心殿頂托起，讓整個殿堂顯得格外巍峨雄偉，殿中既無三清神尊像，亦無任何其他物件，了早已鋪墊好的草席外，也就只有懸在空中的枯燈盞盞了。
　　窗欞格子透過來的陽光漫射在空曠的大殿內錯落變幻，小六不是第一次踏進這里，即便是在原來時代旅游時見慣了名山勝景中佛寺道觀，他還是被這座精美絕倫而又宏大高曠的建筑物所震住了。
　　十六根高達十二米以上木柱拔地而起，將整個大殿穹頂穩穩負起，據說這十六根木柱并非后天移來，而是本身就按照這樣標準的間距生成，修建這座清心大殿時便是將就這十六棵巨大的紫杉樹建造而成，讓天然和人工渾然一體，也成為青華門中歷史最悠久的建筑物。
　　清心大殿除了作為每一次試煉第一關的場所外，更多的是作為青華門中舉行重要慶典、活動以及法事的場所，足以容納數百人加上殿外的寬敞庭院，也難怪這里會成為青華門最核心的所在。
　　作為已經嘗試過的小六來說，清心關大概是青華門中剔除不中意弟子的最有效手段，三天的靜修冥想時間，作為年輕人又有多少人能夠堅持得下來，何況門中監視弟子根本就不會給你任何提醒，也不會向你告知任何標準，一切都根據你自己的日常表現來甄選。
　　有些三天苦苦堅持者一樣被淘汰，有些無所事事三心二意者卻能過關，連小六不知道當初自己是怎樣過這一關的，而這一次究竟有沒有上一次的好運氣，小六心中反而有些發虛了。
　　也許保持本心隨遇而安才是過這一關的訣竅吧，這是小六與其他人過關者交流后得出的結論，過分執著看重和抱著無所謂的心態似乎都不可取，有了上一次經驗，小六過第一關并沒有什么意外。
　　四百多號人三天下來獲得了認可只有寥寥四十人不到，當值殿弟子手中宣紙名單展開時，幾乎所有人都要瘋狂了，
　　每一個名字從那個唇紅齒白的弟子嘴里念出，總會激蕩起巨大波瀾，歡呼雀躍者有之，興奮流淚者有之，擁抱慶賀者有之，眾生百態，連小六自己也不知不覺被感染了。
　　隨著一頁頁宣紙翻過去，越來越多的人黯然落淚，直到完畢。
　　

第三十七節 入門

　　“小六，恭喜你。”褚青旒的出現讓有些茫然的小六終于又將神游的意識收了回來，第一關余波仍然沒有散去，仍然有不少人在圍著那名宣讀弟子苦苦哀求，或者要求查閱名單，趙井泉這個時候才恍然明白過來，自己又一次闖過了第一關。
　　“青旒，我現在不過是剛剛過第一關罷了，聽說你已經被養真堂的赤妙子仙師收為入室弟子了？我該恭喜你才對。”看著少女瑩光流盼的粉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小六心中卻是一陣莫名的哽塞。
　　按理說自己應該為對方感到高興，但是此時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生疏距離感無形中籠罩在兩人之間，讓他心情無法高興下來。赤妙子與青華門掌門仙師太素仙師一樣乃是青華門五位已經進入了散仙境界的強者之一，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還沒有應劫，尚未真正登入散仙境界。
　　“小六，這一次你一定能夠過關，你要有信心才是，長慶、子羅他們都盼望著你這一次能夠過關入門，那樣我們就可以有機會在一起了。”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小六心情的低落，青旒仍然熱切的道：“聽說仙師們對這一次試煉都很看重，小六，你要好好把握好機會才是。”
　　“青旒，若是我過不了關，我們就沒有機會在一起了么？”聽得青旒提及那兩人，小六就忍不住想要刺一下對方。
　　“不，我們不是那個意思，••••••”臉色微微一變，青旒也沒有想到小六會變得如此敏感，自己一心想要幫他們彌合，但是似乎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益的。
　　“青旒，你的心意我領了，我自己的路我自己會走，你們現在都已經是幾大仙師門下，就算是我能夠過試煉關，只怕也沒有機會能夠投到幾大仙師門下，不過能夠入門我就很滿足了，我會努力的。”小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冒出這樣幾句不合時宜的話來，一種煩惡感涌上心頭，甚至連青旒那澄澈的目光似乎都不能壓下此時自己的煩躁心緒。
　　青華門本代十二分支三十六道院，但是有資格稱得上掌院仙師的也只有五人，其余七支掌院修真都還沒有能夠踏入仙師境界，無論在威德聲望還是法力道術上都遠不能與這五支相比。五大仙師已經很少在收錄門人，青旒拜在赤妙真人門下，而朱長慶拜在了同屬五大仙師的蝶舞真人門下，方子羅卻被抱松居士相中，那一批有三人同時被五大仙師相中已經是多年沒有的異事了。
　　觀心堂這一關無疑是試煉關最艱難的一道難關，饒是經歷了清心關的弟子們已經具備了相當素質，要過著觀心關一樣是難比登天，三十多名弟子能夠有十人過關也就算得上是異數了。
　　小六有些緊張，當初他就是在這一關上莫名其妙的將另外一個世界的李夢成魂魄吸納到這里和趙井泉魂魄融合在一起，一場大病也把趙井泉給踢出了局，現在再次走進這萬妙幻象秘境中，不知道還會發生什么事情？
　　淡淡的云霧繚繞在自己周圍，小六呆在洞中已經不知道多少時間了，孔洞透射過來的陽光已經幾度變換了角度，觀心一關最重要的就是要直面世間萬象，萬般妙境將會你所想的一切反射在你心中，你如何去面對？這是褚青旒離開時悄悄告訴小六的。
　　果然是一處絕佳所在，空明澄澈的天光垂落，云霧繚繞的仙氣浸淫，余音繞梁的天籟之音，百花芬芳的沁人馥郁，當你在寂靜黑暗中困居了三天之后早已是形神困頓疲憊不堪，如何能夠能夠抵擋這來自外界各種的刺激？
　　適當的催眠術喚醒隱藏在腦海深處的種種景象，最大程度的將內心欲望釋放出來，大概這就是青華門這入門最重要的一關對于人性的考校吧。
　　經歷過一次的記憶仍然留在小六腦海中，即便是沒有青旒的體點，見慣了這種故弄玄虛騙術，有了心理準備的小六終于可以以超越者的身份來享受這一份難得的身體感受大餐了。
　　真是好手段啊，能夠選擇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方式這樣的環境下施法，難怪所有人都只有乖乖入彀，如果不是自己曾經經歷，如果不是自己有另外一個魂魄在身，兩者缺一只怕都一樣要和其他人一樣，只是不知道這青華門選擇入門的弟子究竟是以什么標準，都入彀了，怎么能夠篩選出符合他們心目中條件的弟子呢？
　　“第八名，趙井泉，合格。第九名，劉佩富，淘汰。••••••”有些茫然的睜開眼睛，趙小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欣喜若狂還是該失聲痛哭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悵惘迷茫，并沒有當初想象中那樣一身輕松奮發激揚，大概是這會兒盤踞在自己身體中的魂魄又是那個現代醫藥商人了。
　　趙小六已經越來越無從知曉自己現在究竟是誰了，兩具魂魄和記憶帶來的性格差異交替在自己心智上占據上風，時而是趙井泉的單純執拗更得勢，時而是李夢成的圓滑庸俗占上風，而現在自己表現出來的迷茫和不在乎，顯然是李夢成的心性統治著自己身體。
　　值日弟子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有些癡癡呆呆的家伙，既沒有其他過關者的那種欣喜若狂，也沒有被淘汰者那種黯然神傷，莫不是受刺激過甚心神失常了？
　　“小六，小六，祝賀你，你終于過了第二關！”身后清脆的話語聲將小六從迷茫中驚醒過來，身后站著的兩男兩女讓趙井泉立即恢復了正常。
　　褚青旒依然是那副布衣羅裙的嬌俏模樣，而另外一名女子比褚青旒大上一兩歲，橢圓的鴨蛋臉上淡淡的倨傲在無形中就能將你推開，青白色的箭袖勁裝被一襲羅裙遮住重要部位，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翹的嘴角讓臉上總帶著一絲冷意。
　　另外兩個男子也是俊眉朗目，一個身材高大的身著白衣，手中一柄摺扇扇面上的寒山鳥鳴圖倒是頗有些意境，另外一個矮了一些但是卻清瘦許多，有些微聳顴骨因為臉頰豐滿遮去了不少缺陷，一身玉色長袍若不是識貨者是斷斷無法知曉近這件長衫所需布料價值不菲，尋常人家便是內衣也不敢用這種云緞的。
　

第三十八節 蝶舞

　　“小六，你總算是熬過了這一關啊，現在就看你的運氣如何了，只是聽說今年幾位仙師收徒的意愿已經圓滿，怕是難得再有機會入幾位仙師的門下了啊。”表面上一副深為惋惜的模樣，玉色長袍的青年眼角深處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子羅兄，我本來就是碰運氣才過這一關的，哪里敢與子羅兄這種抱松仙師的得意弟子相提并論？只要能有哪位道師能夠收留我幫閑打雜，我也就是心滿意足了，可不敢奢望哪位仙師能收錄我這種資質駑鈍的材料。”似笑非笑的瞥了對方一眼，趙小六愛理不理的把目光落在褚青旒身上：“青旒師姐，還要多謝你的提點了，若不是你的指點，我怕是又要重蹈覆轍啊。”
　　“小六，你別這么說，我們都盼望著你能過關，這一次能過關那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可不敢邀功。”褚青旒沒有聽出對方言語中的挑釁語氣，一臉熱切的道：“不管小六被那位仙師道師相中，咱們以后就可以在一起學習切磋道法了。”
　　細不可聞的輕哼聲幾乎是不分先后的同時傳到小六的耳中，經歷了一次生死劫難的小六已然按照胡筱靈和老黑傳授的內息煉化術將蜂王蜜精和松蘿木髓完全消化掉，身體素質已非尋常人可比，兩男子不屑的輕哼聲清楚的映入他耳中，心下冷笑間表面卻是不動聲色，和這等家伙斗氣實在不值，不如日后好生戲耍這二人更為有趣。
　　“青旒，這修仙問道也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企望的？我們青華門中這么多代弟子，蕓蕓眾人中天資聰慧者不知凡幾，但能修道成仙者又有幾人？若是一味給自己加壓，只怕會適得其反，依我看還是自我審時度勢更為妥當，小六你說是不是？”白衣青年微笑著插言，明里是好意提醒小六，但骨子里的那份輕蔑不屑卻是掩飾不住。
　　“長慶兄說得是，我聽說蝶舞仙師本人已歷天劫得悟仙家大道，但門下弟子卻是少有成器者，幾屆道法會好像也沒見蝶舞仙師門下都是名落孫山，但愿長慶兄不要讓蝶舞仙師失望才是。”
　　本來不想搭理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但朱長慶這個家伙實在是面目可憎，加之有意無意的站在禇青旒身旁搖扇作護花使者狀，小六心中的無名孽火就直往上竄，言語也就一反常態的變得犀利無比。
　　都沒有想到素來懦弱馴善的趙井泉突然變得如此舌尖嘴利不留情面，直刺對方痛處，朱長慶固然是臉漲得通紅，目光灼灼的怒視小六，便是那方子羅和另外那名女子也是目露奇光驚詫不已，倒是禇青旒這么些日子與小六接觸不少，知道小六言語間不時突出奇兵，反而不太驚訝。
　　“趙井泉，你敢這般侮辱家師？”氣憤之下朱長慶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對方的反擊。
　　“長慶兄，請保持你的風度不要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什么時候侮辱了蝶舞真人了？蝶舞真人是青華門中少有幾個得悟仙道者，青華門中又有幾人能夠比得上？不過她門下這些弟子的表現的確有些令人失望罷了，這是事實。”
　　一怒而言之后小六也意識到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說這種話語未免太過放肆，弄不好就會引來極大麻煩，聽得朱長慶這般一說，也趕緊想要撇清，“若是我有那么好的機緣，肯定不會像有些人這般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
　　一席話將白衣青年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面紅耳赤的掙出一句話來：“我什么時候游手好閑無所事事了？”
　　“長慶兄，我有說是你么？蝶舞仙師門下十多名弟子，并不是個個都不長進，長慶兄不會自我上套吧？”小六嬉皮笑臉的道。
　　“放肆！”一聲清越的輕叱如春雷一般炸入眾人耳際，讓眾人感覺到既像是雷霆就在耳邊又像是遠處隱隱流淌而來。
　　眾人一驚之下都驟然回首，卻見三名女子就在距離一干人十多米處的大牌坊下靜靜佇立，居中一人玉色華袍，博帶妙體，一雙手背負身后，粉面湛然，唇若朱丹，蓮花篷髻上一支蝶形花簪斜插其上，體態風流婀娜，宛若觀音大士，雖然沒有半點人工修飾，但純出天然的華美氣勢竟然有一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另外兩女一身打扮卻是清若碧水，素服青帶，芙蓉玉面上流光盈盈，一人懷抱一柄玉拂塵，一人雙手合在廣袖中。
　　“參見師尊。見過兩位師姐。”大驚失色的朱長慶一見趕緊跑上幾步，躬身行禮，“弟子有辱門風，請師尊責罰。”
　　一干人這才醒悟過來，紛紛迎上去見禮，這便是青華門中大名鼎鼎的一代天驕蝶舞仙師？入門僅僅二十余年便上達黃庭，得悟仙道，也創造了青華門有史以來最為驕人的一幕。
　　知道自己現在身份還不夠格以門內弟子身份相見，小六索性就保持安靜，聽憑一干人在那里折騰，自己卻是一副平靜模樣等待暴風雨的來臨。
　　“哼，一個尚未入門的弟子，竟然在這里大放厥詞，不知有何可恃之處？”居左女子面若寒霜，丹鳳目中精光點點，顯然是方才趙小六話語傷及了對方的自尊讓她怒不可遏。
　　“這位師姐，井泉不敢狂妄。至于大放厥詞一說，更不知如何落到井泉頭上，我和長慶兄不過是一些意氣之爭玩笑話罷了，當不得真，且井泉所言也并無失實之處，若是有得罪師姐的地方，還請師姐盡管批評。”
　　口氣一下子變得如此委婉柔順，倒是讓欲待不依不饒的女子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也讓周圍一干人對于趙小六的變化大感不解，倒是那玉色華袍的蝶舞真人目光如電在小六身上逡巡了兩轉，“露華，不要與小孩子們計較，他們不懂事，難道你也跟著不懂事么？”

第三十九節 翩躚

　　“仙師，晚輩雖然年少，但卻不敢妄自菲薄，方才話語雖然有得罪之處，但絕無詆毀仙師的意思，本意是想要刺激一下長慶兄，讓長慶兄奮發上進，卻沒有想到會誤傷師姐和仙師的自尊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已經打算遮掩過這場過節的小六竟然被對方那眼光一掃之后突然間涌起了一股想要挑釁的沖動。
　　“不過晚輩一直在想仙師能夠二十余年光景得悟達到，而門下一干弟子們為什么卻在道法會上難以有上佳表現呢？”
　　玉袍麗人未曾想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在自己不想和他計較的情形下還會如此咄咄逼人，素來性格平和的她也有些慍怒了，“以你的意思倒是本師擇徒不當，資質不佳，授徒有缺，難有進境了？那本師倒是想要問問你，擇徒要求當以何為標準？”
　　“呵呵，仙師勿怒，擇徒本是講求資質緣分，并無定式，不過以晚輩見地，若是以晚輩的標準來衡量，那是肯定合格無疑的。”
　　小六語氣雖然誠懇，但是話語中的一絲調侃放肆卻是任何人也聽得出來，聽得周圍一干人都是驚怒交加中又略帶喜色，驚者如禇青旒和另外一名女子，而怒者卻是蝶舞真人兩名女弟子，怒中帶喜者則是朱長慶和方子羅二人，若是惹惱了蝶舞真人，那這趙小六要想在青華門中立足就難比登天了。
　　“噗哧”一笑笑出聲來，玉袍麗人連忙掩嘴以免失態，嬌軀亂顫間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如此有趣的家伙了。態度忽軟忽硬，也絲毫沒有平常弟子見到自己那種唯唯諾諾和屏息吸聲的那種模樣，能有這般表現的，自己還真沒有在門中弟子發現過。
　　這個小家伙雖然尚未入門，但是自己一眼觀去便也知曉他身輕骨凝，是個修道的好苗子，言語間雖然放肆，但是倒還頗有些風骨，見慣了門中那些個低眉順目的角色，眼前這一個倒還真讓卿蝶舞有些動心，尤其是這個家伙眉宇間還有些隱隱的堅毅，更讓卿蝶舞怦然心動，倒是沒想到這一批過關弟子中還有這等人物，若是提點琢磨一番，保不準還真能成器。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玉手如酥，輕輕拂弄一下因為嬌笑而散落下來的烏發，玉袍麗人斜睨了小六一眼，盈盈眼波飄來讓小六竟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沖動。
　　方才這蝶舞真人笑得嬌軀亂顫時那寬大袍服也未能束縛住那驚心動魄的肢體，尤其是胸前對凸起更是讓自己瞳孔幾乎都要縮小，觀音大士般的端莊面容和全身每一處都一點一滴透露出媚意的風姿結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妖冶。
　　其他幾人都只敢垂目低視，唯有小六敢一覽無余。
　　“晚輩趙井泉，在家中排行老六，他們都叫我小六子。”這時候的小六執禮甚恭。
　　“嗯，小六，既然你口吐狂言，本師倒是很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到本師座下修習道術呢？”微微歪頭，麗人嘴角含笑目光溶溶。
　　“啊？”
　　“師尊！？”
　　“仙師？！”
　　一連串的驚訝聲從眾人嘴里嘆出，玉袍麗人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分明就是想要招攬小六入門，這種機遇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而居然落在了趙小六身上，這如何不讓一干人感到意外。除了禇青旒是出自真心的喜悅外，其余幾人不是驚妒交加便是目吐恨意，便是兩個隨身女子也是又驚又怒。
　　心念急轉間，趙小六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仙師垂青，小六在這里先謝過了，不過小六若是現在就應允仙師的收錄，只怕周圍的師兄師姐們就會說小六是有意在這里嘩眾取寵吸引仙師的注意力了，小六的意思是反正還有三個月的考察期，仙師不妨好生考察一番，我聽說這一次有不少天資聰慧者，也許仙師還能找到更合你意的弟子，若是沒有合適的，小六再來濫竽充數也不遲，不知仙師意下如何？”
　　“小六！”禇青旒忍不住叫了起來，這樣的機遇竟然有人拒絕，若然不是赤妙真人待自己甚好，便是禇青旒也要動心，沒想到小六居然這樣不識抬舉。
　　目光留在眼前這個少年臉上良久，玉袍麗人第一次發現有自己看不穿對方想法的人，這個少年竟然會拒絕自己？就算是他資質不錯，但是也僅僅是資質不錯而已，在青華門里最不缺的就是資質不錯的弟子，多少人哭著喊著想要拜入自己門下也無可能，沒想到自己還能遇上這樣一個可以對自己說不的人。
　　這也讓她感到無比新鮮，自己似乎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也從來沒有想到過青華門還有人能夠拒絕自己的招攬，雖然對方話說得很委婉，但是流露出來的意思卻很明確。
　　不過對方臉上表現出來的誠懇和自然又讓自己心中找不到一絲怒意，也對，若是自己一招手對方就忙不迭的撲倒在自己足下，這樣的角色也就不值得期待了。
　　沒準兒這個家伙也是在欲擒故縱，不過這種小把戲對于自己來說也未免太俗了一點，卿蝶舞淡淡一笑，“你想好了？”
　　趙井泉似乎感應到了對方所想，回報以平靜的笑容：“在仙師面前，小六不敢妄言。”
　　玉袍麗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嘴角無聲的上翹，劃過一絲笑意：“那就隨便你好了，希望你能有一個令你自己感到滿意的結果，翩躚山居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話語剛落，玉袍麗人便轉身離去，松了一口大氣的朱長慶趕緊跟隨著狠狠盯了一眼小六的兩位師姐身后屁顛屁顛的一路小跑而去，而方子羅和另外一名女子也是覺得今日之事這趙小六的表現委實讓人不可思議，要留在當地又覺得似乎對方并不歡迎自己，也只好姍姍離去，只留下褚青旒一人恨恨不已的留了下來。

第四十節 變化

　　“為什么？為什么不答應下來？難道就因為長慶也在蝶舞仙師門下么？你怕什么，怕你比不過長慶的表現么？”待其他人一離開，褚青旒就再也按捺不住懊惱和痛惜，嗔聲問道，“你不是大言不慚么？為什么又不敢接受這個挑戰？”
　　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眼前少女嗔怒緋紅的臉龐，小六心中涌起一絲柔情和感動，大概也只有對方才會如此關心自己前途了，雖然她永遠無法知曉自己內心的想法，但是能如此不避痕跡的為自己著想，也真是難為對方了。
　　“青旒，我可以應允蝶舞真人，但是你想一想我以這種方式踏入翩躚山居門庭，只怕在所有人眼中都會落得個投機取巧嘩眾取寵的名聲，我不想那樣，我寧肯自己努力去博得其他任何一個道師的看重也不愿意用這種方式換來過關。”小六義正詞嚴，滿臉肅然，“若是這三個月間真沒有哪位道師相中我，那我寧肯離開青華門也不會去翩躚山居！”
　　沒想到素來柔弱的小六居然講出這樣一番擲地有聲的鏗鏘話語，倒是讓褚青旒心中對小六觀感大為改觀，但是一想到真要沒有哪位仙師道師看中小六，小六就可能要退出青華門，少女又憂心忡忡，這一批傳言中的幾個天資不凡者都已經過關，而幾大仙師又都沒有再收錄弟子的意思，真要處處落空，那小六該怎么辦？
　　似乎是看出了青旒心中的憂慮，小六展顏一笑道：“青旒，車到山前自有路，活人還怕被尿憋死了不成？你就放心吧，想我小六玉樹臨風，天縱奇才，怎么會沒有人看中？收我為弟子肯定會成為師尊這一輩子中最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
　　原本已經珠淚暗彈的褚青旒聽得小六一說，頓時破顏為笑，小六這段時間給她的感覺大異于以往，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性格脾氣似乎都與以往截然兩樣，難道真是因為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不斷成熟成長的緣故？
　　“小六，若真是無人相中你，你還是考慮一下蝶舞仙師門下吧，蝶舞仙師畢竟是咱們青華門中少有得悟仙道的仙師，能得她的垂青是其他人夢寐以求的，我們不遠千里來投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能夠有所收益么？”幽幽一嘆之后，褚青旒似乎觸動了什么心事一般臉色變得暗淡了下來。
　　“青旒，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是不是在松濤樓有什么不愉快？”小六敏感的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情變化，緊聲問道。
　　“沒有，沒什么，只是覺得這修仙之路實在漫長，看看門中千人又有幾人能證大道？蝶舞仙師十二歲入門，在六大門庭里也被譽為天縱奇才，僅僅二十一年才悟大道，但這其間的艱辛苦楚也不知有多少？想起這些有些感慨罷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小六的影響，少女的心境也有些變化，變得多愁善感情緒化起來，加上遇上的一些煩心事兒，也就難以掩蓋自己的情緒，不過這落在并不了解內情的小六眼中卻是欣喜不已。
　　小六最為擔心的就是像青旒這等風華正茂青春少女，整日沉迷于那虛無縹緲的修仙問道功業中去苦苦追索，這在小六看來純粹就是一件殘忍無比的事情。
　　為了那些空幻的東西扼殺人性拋棄正常情感，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也許真的存在那一天得證大道，但是付出的東西卻實在太多了，這也是小六之所以婉拒蝶舞真人的真實原因。
　　小六不知道這修仙之術是否有想象中的那么玄妙，自己原來的世界中似乎沒有這種事情，但是并不代表這個世界也是如此。
　　看看發生在自己身畔的一幕幕，胡筱靈的表演也就罷了，老黑和黃皮子可是真真正正生活在自己身邊的朋友，黑熊怪，黃鼬精，九尾狐王，改善自己體質的蜂王蜜精和松蘿木髓，你很難這一切和那些或憨厚或精滑或嬌媚的形象聯系起來。
　　這些事情若是發生在自己原來那個世界，只怕自己會被當成精神病患者或者幻想狂的，但是現在這一切都真實無疑的發生在自己身邊，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親身感受，連鳥獸蟲木可以修煉成精幻化人形，甚至成仙，那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看看老黑和黃皮子以及胡筱靈他們對修仙之術的仰慕渴望，他們對修仙之術的仰慕渴望之心難道也真是虛幻不成？如果這一點也不承認，小六就只能以為自己真還在夢中了，問題是他已經通過各種手段測試過無數次，這不是夢也不是網絡幻境，而是真實的世界，他不得不痛苦的接受這一殘酷現實。
　　如果那蝶舞真人真的認為自己一顆好苗子可以像他那樣悟得仙道，那自己不也得泡少一二十年在里邊，這種生活他得好好考慮考慮。
　　若是修仙真的向《問道》一書中所說的那樣講求天賦緣分，自己隨意碰碰還行，真要像那些苦修之士那樣窮年經月的靠修煉提升，那就太為難自己了，還不如找一個也沒啥志氣信心的道師拜在門下，想辦法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充實愉快更實際一些，除非能有一些讓自己生活更充實的東西。
　　“青旒，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咱們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修仙問道不是最講求緣分么？若是一味強求，只會適得其反，若是抱著隨緣心態去感悟，興許還會誤打誤撞成功呢。”小六耐心的勸慰著少女，“好了，再過三個月，我就可以和青旒成為同門師兄妹了，也算對青旒有個交待，是不是啊，青旒？”
　　“誰需要你給交待？小六子，你想要找打啊！”大羞之下故作嗔怒狀的褚青旒一下子臉紅了起來，抬手就要打小六，趕緊跑來，一追一跑，兩人身影慢慢消失在庭院外，卻渾沒有注意到牌坊下一雙陰狠惡毒的目光正灼灼的盯視著二人。
　　經歷了一場洗心革面般的試煉關，少年覺得李夢成在自己心目中似乎又淡了一層，而自己正在完全走入這個趙井泉的生命中，也許當這個趙井泉也不錯，至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值得牽掛和追求的東西，而不像那個世界那樣迷失了信仰而醉生夢死。
　　不過對于趙井泉來說，擺在自己面前的事情還有很多，而且很棘手，他需要確定解決問題目標順序，謀定而后動，一個一個去實現，比如那個唐子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