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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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7192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06
第二九三章  【燈下語】

蕭靈芷瞧見韓漠看著自己,都不眨眼睛,那冰冷的臉龐竟是飛起紅霞,緋紅兒一片,撇過頭去,只感覺臉上一陣發熱,聲音雖惱卻很輕地道:“你……你瞧什麼?”
韓漠輕輕一笑,瞧見蕭靈芷面前的熱茶,也不客氣,伸手拿過來,喝了一口,笑道:“口裏正渴著哩,軍師這是為我準備的嗎?”
蕭靈芷聽他大言不慚,又見他將自己的茶拿去喝,更要命的是那個杯子方才自己的香唇是碰過的,臉上更火辣,卻兀自冷聲道:“你……你要喝茶自己去倒,為何又要……又要用我的……真是……真是沒皮沒臉……!”
韓漠故作驚訝道:“軍師,你的意思是說……這茶你喝過?”
蕭靈芷咬著紅唇,狠狠瞪了韓漠一眼,卻不說話,只是那酥胸起伏著,也不知是羞成這樣還是氣成這樣,白嫩嫩的兩隻小手兒抓著衣角,用力地擰著。
“對了,我過來,是要向軍師說謝謝的。”韓漠非但沒有放下茶杯,反而悠然自得地細細觀察著杯沿兒,似乎是在找尋蕭靈芷香唇碰過的痕跡,又喝了一口,才道:“我倒是沒有考慮到有人可能放火燒糧,更是沒有想到有人可能殺馬,軍師比我聰明得多,這以後還要請軍師多指教才是……!”
蕭靈芷恢復平靜,轉過頭來,看著韓漠淡淡道:“你是護糧官,護糧是你的事兒,我又憑何要為你出謀劃策?”
韓漠笑眯眯地道:“軍師這話就說差了。我一直是將你當成自己人的,咱們也算是同經風雨的好朋友,而且軍師想問題向來周全的很,有你在我身邊,我心裏總是要踏實些的。”見蕭靈芷似要說什麼,搶在頭前笑呵呵地道:“軍師切莫妄自菲薄,也不需因為我是護糧官便生分了,咱們……還是好朋友嘛……!”
蕭靈芷看了韓漠一眼,才淡淡道:“好朋友?韓大人抬舉小女子了。小女子是不敢高攀的……而且我是蕭家的人,你會真心將我當成好朋友嗎?”
韓漠皺起眉頭來,沉吟了片刻,才道:“不可否認,我們是各為其主……但是卻也不可否認,自渤州郡平叛之後,我內心深處從未將軍師真的當做對手看……!”
“哦!”蕭靈芷冷笑道:“莫非韓大人覺得小女子不配成為你的對手?”
韓漠淡淡笑道:“那倒不是。軍師聰明睿智,沉著冷靜,而且身後又有蕭家這麼大的山頭,說你不是我的對手,那是誰也不會相信的。只不過我這個人極少將女人當成假想敵,而且……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我更是不願意與你為敵的。其實……我總覺得我骨子裏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要我辣手摧花,實在是難為我了。”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蕭靈芷看在眼裏,心中好笑,差點笑出來,強自忍住,兀自冷著臉,啐了一口:“我倒是聽不少人說,韓大人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真要成為你的敵人,你是從不手下留情的。”
韓漠笑眯眯地道:“這都是誰這樣不負責任地評價我?”
“韓大人莫非要我列出一份名單來?”
“哦!”韓漠伸出右手食指撓了撓鼻子,笑道:“那倒不必。不過軍師也這般看我嗎?那些不負責任的評價,軍師應該是不相信吧?”
蕭靈芷清澈的眼睛看著韓漠,淡淡道:“韓大人覺得我該怎樣看?”
韓漠聳了聳肩,道:“其實我覺得軍師內心一定覺得我是一個好人……至少是一個無害的人!”
“你倒真是自以為是。”蕭靈芷沒好氣地道:“韓大人最大的長處,只怕就是自吹自擂吧?”
韓漠正色道:“軍師這卻是誤會了,我這樣說,那是有根據的。”
蕭靈芷輕輕眨了眨她那一雙極美麗的眼睛,懷疑道:“根據?什麼根據?”
韓漠端起茶杯,終於找到了蕭靈芷香唇碰過的痕跡,杯沿帶著淡淡的朱紅,他嘻嘻一笑,對著那朱紅處喝了一口茶,只覺得從這裏喝茶那是格外的芬香,心中愜意,而蕭靈芷何其精明之人,他這動作,自是瞞不過蕭靈芷,禁不住臉上發燒,那緋紅蔓延到晶瑩白皙的耳根子處,撇過頭,貝齒咬著香唇,低低罵了一句:“流氓……!”
韓漠不以為意,心中卻是直樂,孤燈之下,孤男寡女,若是不接機調戲兩下,那反而會失去很多樂趣,更何況能將這位冷漠的美麗女子逗得俏臉緋紅,那也是有一種極愜意的滿足感,悠然道:“根據其實倒也簡單的很,軍師若非覺得我是一個好人,若非覺得我無害,想必不可能會讓我與你單獨在這屋子裏說話,由此可見,軍師內心深處,還是認為我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好男人……!”
“你……!”蕭靈芷惱怒不已,抬起玉臂,指著大門道:“韓漠,你……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韓漠呵呵笑道:“我不出去,我有要務與軍師相談哩。”
“你……流氓……無賴……!”蕭靈芷想不到韓漠的臉皮這般厚,這才明白,這個平日裏斯文秀氣的男人,真要厚起臉皮來,那也是比普通人要無賴的多,她卻不知道,堂堂韓家五少爺,當初在東海郡,那便是頭號無賴-----優雅的無賴!
韓漠呵呵笑著,神情忽地嚴肅下來,沒了那輕浮之色,肅然道:“軍師,其實……我是真有話要問你,不過願不願意回答,由你自己決定!”
蕭靈芷微蹙柳眉,見韓漠一本正經,不由奇道:“你想問什麼?”
韓漠輕輕道:“軍師,你是蕭懷金的義女……那意思是不是說,你本來並不是蕭家的人?”
蕭靈芷一怔,想不到韓漠竟是這個問題,她嬌軀輕顫,神情黯然下去,凝視孤燈,淡淡道:“此事與韓大人有關係嗎?”
韓漠搖搖頭,道:“我說過,如果軍師不方便告訴我,自然可以不說。我只是對此事有些興趣而已,可能有些冒昧,軍師不必放在心上。”
蕭靈芷淡淡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不便說的,我欠太師的恩情……總是要還的。”
“能夠重恩的人,自不是無情之人。”韓漠輕輕道:“雖然軍師以冷漠來保護自己,但是我知道,軍師與蕭家的人是不同的……!”
蕭靈芷冷笑道:“保護自己?韓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你是不是覺得你很瞭解我?”
韓漠搖搖頭,平靜道:“我從未如此想過,我只是隱隱覺得,軍師或許有很多事情迫不得已。而且我也覺得,蕭家似乎是在將軍師當做工具來利益,許多危險的事情都要你摻與進來……!”
“韓漠,你住口!”蕭靈芷神色冷峻下來:“我與蕭家的瓜葛,用不著你來評價,更用不著你來挑撥離間!”
韓漠臉色也沉了下來,站起身來,冷冷道:“挑撥離間?好,蕭靈芷,你若是這樣認為,那便算我是在挑撥離間。世家之爭,爾虞我詐,多的是血光,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捲入的太深……女人,本就不該與鮮血和死亡靠的太近,美麗的鮮花凋謝,總是讓人很遺憾的事情。”
“凋謝?”蕭靈芷爭鋒相對:“韓大人莫非要殺我?”
韓漠凝視著蕭靈芷那一張有些泛白的臉,雖然異乎尋常的美麗,異乎尋常的冷漠,但卻也異乎尋常的脆弱。
她的嬌軀在輕輕顫抖,雖然她的表情很堅定很倔強,但是苗條的身子還是暴露出她的無可奈何。
韓漠歎了口氣,道:“罷了,我……剛才說話有些刺耳,是我錯了,你莫放在心上,就當我從未說過……!”
蕭靈芷撇過頭,眼圈兒有些泛紅,但卻並沒有說話。
她冰雪聰明,又何嘗不明白韓漠話中的關懷意思,她自然也明白,韓漠說這番話,自然沒有什麼惡意,更不會是什麼挑撥離間,但是……!
燈下佳人,憂傷惹人憐。
“很晚了,軍師早些歇息吧。”韓漠聲音柔和起來,對一個女孩子發火,總不是紳士的行為,即使女孩子有錯,男人也應該很紳士地在表面上將過錯擔下來,“一路上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希望我們都能安全抵達夕春縣……!”
他轉身便要離開,卻聽蕭靈芷輕輕道:“夜裏是不是要換防?”
韓漠一愣,旋即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是。分兩批歇息,子夜時分換防……!”
蕭靈芷緩緩道:“如果真的有人動手,應該就在換防之時,那時候士兵們戒備之心很弱,總是會疏於防備一些的……!”說到這裏,她便不再說話。
韓漠嘴角泛起笑意,輕聲道:“好,謝謝!”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06
第二九四章  【夜馬蹄聲聲】

古水鎮的居民並沒有因為護糧隊的到來便徹夜不眠,雖然睡得很晚,但是到得半夜時分,整個古水鎮已是一片沉寂。
因為車隊在鎮上休整,所以鎮上的裏正在韓漠的吩咐下,通知了鎮上所有的人,夜裏施行宵禁,沒有特殊情況,居民們晚上最好是呆在家裏歇息,那些曾經在夜裏擺著攤子買宵夜的小生意人,自然也是暫歇一夜。
數百輛糧車都是聚集在鎮口的空曠地帶,馬夫們早已是為駿馬們喂了馬料,留下了四百多民馬夫和力工,其他的都是到鎮上休息,補充體力和精神。御林軍則是分作兩半,一千人負責前半夜,另一千人則是在鎮上歇息,後半夜過來換防。
這些負責守護的御林軍由薛紹等幾名護糧副官帶領,雖然並無發現任何敵蹤,卻也是全神戒備。御林軍自然不是地方軍隊能夠比擬,雖然是在休整中,但是陣型卻也沒有絲毫淩亂,雖然有一半去了鎮上歇息,剩下的御林軍還是按照原有的陣型佈陣,步兵守護在首尾兩端,刀不離手,騎兵則分居兩側,都是守在自己的坐騎旁邊。
薛紹則是帶領著一百多名弓箭手,散落在數百輛糧車之間,每隔幾輛車就能見到一名箭手隱在車子的縫隙裏,手裏還拿著弓,背負箭盒,那是一有動靜,便可以取箭射擊。
不過這世上的人都是一樣,長時間沒有壓力,精神總是要鬆懈一些的,雖然還是提著精神小心戒備,但是到了半夜時分,四周一片寧靜,更有風兒吹著,不少兵士都打起了瞌睡。
自燕京城出發,這一天來那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宜春郡那邊趕,所謂救災如救火,不可耽擱,人困馬乏也是免不了的事情。
上半夜值守的將士們雖然用過晚飯,體力得到了一定的恢復,但是疲倦之感沒有減弱多少,更是在極度的寧靜中萌生睡意。
韓漠來到鎮口靠近車隊時,那邊就響起低沉的聲音:“周潤發!”
“張曼玉!”韓漠回道。
這是韓漠設計好的口令,總共有四套口令,這是其中之一,那邊幾名弓箭手便放下了箭弩,苗武從陣中出來,見到韓漠,行禮道:“大人!”
他與韓漠都是護軍參領,官位相同,不過此番韓漠是護糧總管,所以他只能以屬下的身份參見。
韓漠笑呵呵地上前來,道:“苗大哥辛苦了。”
苗武是個年近四十的漢子,按理說韓漠都可以稱呼為叔叔,不過韓漠總感覺叫上一聲“大哥”會親切的多。
對於這些人,韓漠不習慣稱呼他們的官位,那樣反而會顯得生疏,這大哥兄弟叫著,反而能拉近大家的感情。
苗武笑道:“大人也是辛苦了,還沒歇息嗎?不必擔心這裏,有我們幾個守在這裏,就算拼了性命,也是要護住糧食。”
韓漠微笑道:“苗大哥,這私下裏,你叫我韓兄弟就是,這大人叫著,反而生分了。”
苗武微一猶豫,才道:“韓大……韓兄弟也是個爽快人,那我以後私下便喊你韓兄弟,你可莫見怪!”
“不會不會。”韓漠笑著擺手道:“求之不得的事情呢。”頓了頓,往車隊那邊望瞭望,只見戒備極是森嚴,淡淡一笑,問道:“苗大哥,你心裏怪不怪我?”
苗武不解道:“韓大……韓兄弟這話,卻是從何說起?”
韓漠歎了口氣,道:“這次其實是一趟苦差事。說白了,辦成了,未必有什麼好處,但是若稍有閃失,罪名可就不小,到時候只怕要連累苗大哥的。”
苗武呵呵笑道:“韓兄弟,不瞞你說,這次你調了我來,我非但不會怪責你,還要謝謝你。你這是看得起我苗武,想必也是覺得我苗武配得上這趟差事,我苗武怎能不盡心竭力?而且咱們御林軍的將士,最大的心願,那便是保家衛國,如今宜春同胞受難,咱們做軍人的護送賑災糧食,那也是份內之事,能為父老鄉親做這些事情,與上陣殺敵的功勞一般無二,我中途便算戰死,那也是死得其所。”
韓漠想不到苗武也是個深明大義之人,頓時升起敬意,心中卻也想道:“小時候聽人說,這燕地多壯士,如今看來,卻是不假。”
苗武又低聲道:“韓兄弟,你可知我老家在什麼地方?”
韓漠一愣,搖頭道:“苗大哥是何地人氏?”
“宜春郡黃梅縣!”苗武平靜地道:“我老家就在黃梅縣下面的一個小村子裏,我二十一歲從那裏出來,每年也會抽空回去一次……!”
韓漠一驚,忙問道:“苗大哥還有家人在哪里?”
“我那婆娘和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在那裏。”苗武眼角抽動,神情卻保持著平靜:“他們習慣那裏的生活,所以……我一直沒有將他們帶到京城……!”
韓漠心中一陣黯然,黃梅縣是首當其衝受災最嚴重的地區,無數災民被洪水淹沒,如果沒有意外,只怕苗武的家人都已遇難。
如果不是苗武自己親口說出來,韓漠實在難以想像苗武內心竟然藏著這麼大的傷痛。
他果然是一個鐵一般的漢子,雖然家人十有八九難逃厄運,他卻依然如同鋼鐵般撐著,表面上沒有被任何人看出傷痛,但是韓漠卻能想到,苗武那顆堅強的心,只怕已是血跡斑斑。
韓漠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只是伸手在苗武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
苗武平靜一笑,斬釘截鐵地道:“韓兄弟放心,雖然我也知道,這一路上定然有波瀾,甚至到了夕春縣也未必安寧,但是我苗武這一次是要用性命保住糧食,誰要打這些糧食的心思,我苗武管不著他是誰,定要以命相搏的。”
韓漠肅然道:“苗大哥,小弟其他話也不說,只想說一句,這一次,我們共進退,同榮辱!”
苗武用力點頭。
正在此時,卻隱隱聽到一陣馬蹄聲響起,來自東邊,顯然那些人離得還遠,若不是夜裏萬籟俱靜,那還真不一定能夠聽見。
苗武的耳力顯然不錯,而韓漠自幼練習《長生經》,除了擁有蠻牛般的氣力,那五官感覺也是比常人敏銳許多,再加上最近一陣子與白夜郎修煉《氣經》,體內的勁氣衍生,身體的各項機能大幅度提高,無論是速度,體能,耐力,靈敏度,反應力以及警覺性,那都是有著顯著的提升,外人不知道,韓漠卻是切身體會道《氣經》的玄妙,所以兩人都在第一時間聽到那陣子馬蹄聲,互視一眼,臉上都是嚴肅起來。
苗武二話不說,他是步兵的總管,所以拔出腰裏的大刀,沉聲道:“都小心了,有情況!”
御林軍那是精兵,苗武命令一發,步兵們立刻有的拔刀有的持槍,警覺起來,瞬間做好了戰鬥準備,而弓兵和騎兵也是立刻做出反應,弓兵箭上弦,騎兵人上馬,拔出馬刀,勒住韁繩,只瞧這一眾御林軍的反應速度以及應敵時的冷靜,韓漠心中就頗為讚歎,果然不愧是是燕國最強的軍隊。
那些馬夫也都是屏住呼吸,守在車子邊。
車隊的馬夫,除了在城中重金召集的外,倒很有一部分是從太僕寺馬場調出來的。
燕國太僕寺那是專門管理燕國駿馬的衙門,在燕國設有十多處馬場,不過燕國本地土生土長的馬匹數量太少,所以有很大一部分是以官商暗地走私的方式往馬場補充馬源,而且燕國駿馬的速度和耐力都很難與魏國的魏馬相比,所以除了走私外來馬匹,太僕寺的產馬司還是積極地進行配種,以燕馬配魏馬,那是希望配出更為優秀的馬犢子來。
在太僕寺的馬場內,幾乎都是燕國最上等的馬匹,那大都是為朝廷提供的官馬,主要用途就是用來裝備騎兵所用,御林軍的騎兵,那便都是燕國現有的最優良的馬匹。
太僕寺的馬場在燕國有十幾處,主要都是選擇水美草肥的好地方,這一批調出來的馬夫,那是太僕寺最大的馬場紅田馬場調運出來,離京城極近。
整個車隊處一片肅靜,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也都聽清了那陣馬蹄聲,所有人都朝著馬蹄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聲音漸進,影影綽綽卻是看到有一群身影在地平線那邊閃動,只是夜晚太過昏暗,可見度極低,除了眼力實在太好的,真看清那邊動靜的並不多。
那一群影子似乎往這邊靠近過來,但是突然間停下來,那陣馬蹄聲便消失。
“有十多匹馬!”肖木靠近韓漠,低聲道:“大人,他們已經停下了!”
肖木是騎兵出身,對於馬性極是瞭解,只聽馬蹄聲,那便能大致判斷對方馬匹的數量,這也是他的拿手絕活。
“想不到還真有人要來撫虎須。”韓漠冷笑著,心中卻更是對蕭靈芷生出謝意,若非蕭靈芷提醒,自己見到對方不過十余騎,那定是要生出輕視之心。
此時卻也明白,若是對方十余騎都帶著油性火種,一旦燒起這些乾燥的糧食來,那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不過他此時卻有些疑惑,對方若是暗地裏偷襲倒還罷了,如此明目張膽在那邊出現,引得車隊都堤防起來,那些人不可能有機會靠近車隊的。
這一群傢伙是誰?他們想幹什麼?莫非不只是偷襲車隊這般簡單?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06
第二九五章  【居心叵測】

意料之中的敵人,卻用了一種意料不到明目張膽的方式出現,這讓韓漠心中很鬱悶,他不知道這些前來偷襲的敵人是太愚蠢還是太自信。
“大人,我帶人上去拿下兩個舌頭。”肖木輕聲向韓漠建議:“抓了舌頭回來,問問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韓漠搖搖頭:“不可,他們停在那裏,行蹤詭異,只怕有其他的奸計,我們切莫輕舉妄動,管他們如何在外面招搖,咱們守住糧食才是最關鍵的事兒。”
肖木點頭道:“謹遵大人所命。”
薛紹那邊早已下令弓箭兵彎弓搭箭,只待那一群暗夜騎士沖過來便要射箭,突見那一群人忽然在遠處停住,不由皺起眉頭來。
他來到韓漠身邊,低聲道:“大人,我瞧這些傢伙是另有陰謀啊。哪有做賊的故意讓我們看見?”
韓漠微笑道:“不錯,這詭計總是有的,不過咱們那是幾千人,就算來了數百騎,我們也未必擔心,更何況這區區十幾騎。大夥兒留個心眼,加強戒備,他們自是不敢靠近過來的。你瞧他們停住的地方,那是在我們的射程之外,那自然也是害怕我們的弓箭。”
苗武輕聲道:“大人,他們是否僅僅是過來探聽我們的虛實?不會還有大批的人手在等著偷襲我們吧?”
肖木搖頭道:“探聽我們虛實,那倒是有可能,但是若說有大批人手想過來劫糧,可能性並不大。”
“此話怎講?”苗武問道。
“咱們燕國境內,自然也有那些四處流竄的匪類,不過人數都是不多,也成不了什麼氣候,那是只要官兵一到,便如猢猻般散去,對朝廷還是深有恐懼的。咱們這是官糧,那是打著旗子的,那些一般的盜匪就算有這個心思,卻也沒有這個膽子,更不可能有這個實力來對車隊動手。”肖木緩緩道。
“那會不會有許多山頭聯手來做?”薛紹皺眉道:“我也是知道的,咱們燕國境內,那些土匪雖然沒有成什麼氣候,但是山頭卻是很多的,而且都有些聯繫,據說不少山頭還互相稱呼為‘兄弟山頭’。各山頭人數雖不多,但卻也因此更是容易逃跑,得到當地官兵圍剿的風聲,也就一溜煙逃竄,難以追覓……此番他們會不會串通一氣,集結人手來搶糧?”
肖木搖頭道:“那些傢伙總是自詡為俠義中人,說的是義氣,講的是規矩……這批糧食是運往災區,用來救災,他們若是聯手來動災糧,那就違了他們自己為自己標榜的仁義,就算有上幾個宵小之輩,但是大部分人卻是不屑於這樣做的……!”他看了韓漠一眼,見韓漠正仔細聆聽,於是接著道:“大人,那些土匪亦是烏合之眾,想要劫糧,最少也要組織幾千人的隊伍,也就是說,參與的至少要幾十個山頭,這樣大的動靜,朝廷是很輕易就能得到消息的,真要惹惱了朝廷,我想這些人以後日子會很難過,朝廷要真全力打壓,他們也是活不下去的……所以為了自己的生路,他們不敢激怒朝廷,是絕無能力也絕無膽量來動糧食的心思!”
韓漠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咱們燕國那些零散的土匪,應該是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來做這樁事情的……諸位且想,那會是誰敢有膽子來襲擊我們呢?”
肖木和苗武對視一眼,一時並沒有說話。
其實有些話,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是總不好直接說出來。
在燕國的土地上,能夠組織大規模人手對車隊發動襲擊,也只有幾大家族能具備這樣的實力,想必那些想對付韓家的家族是有心想在車隊做文章的。
古水鎮是蕭家的地界,有能力正面對車隊發動攻擊,只能是蕭家。
不過大家更明白,蕭家即使再愚蠢,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盤組織人手對車隊進攻,這燕國畢竟還有東花廳這樣的暗黑情報機構,蕭家如果沒有嚴密到縫隙全無的計畫,絕不可能對車隊發動攻擊而給自己留下被人打擊的把柄。
蕭家雖然勢大,但若真是敢明目張膽以襲擊車隊來對付韓漠,那麼蕭氏一族也必將陷入極為危險的境地。
所以如果有人想襲擊車隊,必定不會正面出手,只有可能如蕭靈芷所言,燒毀糧食,或者阻擋韓漠及時將糧食運往夕春縣,無論哪一項計畫成功,那都可以給韓漠帶來災難,從而影響到韓家的安危。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有人暗中襲擊車隊,那麼他們的目的只會有兩點。
其一,自然是接打擊車隊給韓漠造成困境,從而牽連到韓家,這個目的,只能是燕國內部家族所能看到的。而另一個原因,那便是想延誤甚至是燒毀車隊,賑災糧無法抵達,那麼宜春的形勢將更加嚴峻,也將陷入更加混亂的境地,而這卻是其他國家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車隊看似有重兵守護,實際上暗藏的危機實在不小。
韓漠到現在也想不通,皇帝將這個任務交到自己手上,究竟是因為真的欣賞自己,想以此來歷練自己,還是因為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
“我看是敵國的探子。”薛紹微一沉吟,終於道:“他們定是想阻擋我們順利抵達宜春郡,所以在路上設下詭計來。我瞧這十幾個人,就是想要擾亂我們的心神……他們故意顯露出行蹤,為的就是讓我們一路上提心吊膽,損耗我們的精力……!”
韓漠微笑點頭道:“薛護軍尉此言大是有道理,我想也是這麼個情況。”此時是在軍陣中,所以並無以兄弟相稱,以顯得事情的嚴肅性。
其實韓漠還真希望這是一群敵國探子,他實在不願意看到燕國在這種災難之下,還有人想為了對付自己而置宜春災民于不顧,如果真是那樣,燕國也就是迅速地走在了亡國之路上。
“大人,你看!”苗武沉聲道:“他們在動!”
韓漠皺眉,果然見到那十幾騎分左右拉開,從一個隊伍變成兩支隊伍,呈扇形拉到了車隊頭尾方向,寂靜的夜裏,風中帶著駿馬的嘶鳴聲。
“保持陣型!”韓漠沉聲道:“敵人靠近,立刻射殺……沒我命令,不可出擊,守護糧食為重。”
“是!”三名副將立刻散開,吩咐部下全神戒備。
那兩隊騎士並不靠近車隊,遠離弓箭射程,只是在外圍繞著圈子,像是在觀察整個車隊的情況,又像真的只是給車隊帶來騷擾,擾亂將士們的心神。
韓漠神色淡然,只是遠遠望著那些騎兵,雲淡風輕。
那些騎兵還真是有恃無恐,似乎仗著坐下的駿馬矯健,不怕追擊,似乎將車隊當成了小媳婦兒似地,繞著來來回回調戲著。
韓漠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來到陣中,從薛紹的手裏借過那三石硬弓,更是取了兩支箭,翻身上了一匹馬。
“大人,你是?”肖木有些疑惑。
“練練手!”韓漠笑呵呵地道:“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他說完,提弓拍馬,那駿馬如飛,竟是往車隊頭前的那幾名騎兵沖過去。
薛紹那是瞧得清楚,有些吃驚,低聲叫道:“韓兄弟……!”
韓漠人馬合一,旋風般往那騎兵方向沖去,只衝刺一陣,離那幾名騎兵近了許多。
那幾名騎兵見有人沖過來,本要撤退,可是見到韓漠只是一騎過來,卻是放了心,幾騎呈扇形分開,都在揮舞著手中的馬刀。
韓漠二話不說,馬停住,彎弓搭箭,拉弦,射箭,箭出,一氣呵成,沒有半絲拖泥帶水,他這是三石硬弓,射出的箭矢是又快又急,如同暗夜裏的一顆無影流星,劃破空氣,刺穿冷風,“咻”的一聲,竟是直射到一名騎士的身前,那騎士根本想不到韓漠竟是單人獨馬過來射上一箭,而且距離還離得很遠,這箭矢卻依舊能夠悄無聲息地射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是,那箭矢“噗”的一聲,已經射到他的肩頭,那力道十足,騎士被箭射中,竟是翻身跌下馬去。
好在韓漠箭術的速度和力道雖然極強,但是準頭還有所欠缺,否則只要準頭對路,這一箭射穿他的脖子,他死都不會瞑目。
他一落地,同伴一陣驚呼,立刻有人搶過去拎起他,拍馬叫道:“退!”那幾名騎士立刻拍馬撤退,更是吹起低清脆的簫聲,顯然是通知車隊尾部的同伴撤退,一溜煙便沒了蹤跡。
韓漠馳馬上前,竟是將那一匹主人受傷的駿馬牽回陣中,早有薛紹迎上前來,又驚又喜。
“不知道他們是想來做什麼。”韓漠笑呵呵地道:“不過這匹馬倒送的可以,這些人倒也講究,看看我的車隊,這參觀費是一匹好馬!”
薛紹大笑起來,道:“韓兄弟,好本事,一箭退敵,你可讓我越來越佩服了。”
苗武也騎馬過來道:“大人,車隊後面的敵人也退下了。”等薛紹將方才事情一說,苗武驚歎道:“大人真是勇武過人!”
“只是讓他們掂掂自己的分量。”韓漠笑著,迅即皺起眉頭,眯著眼睛道:“事情有些不對,他們裝神弄鬼半日,這一箭莫非真的就嚇退他們?他們究竟是誰的人,要搞什麼鬼?”
薛紹低聲道:“只怕不會這麼快變善罷甘休,他們一定還會出來。再要過來,我和大人一起再去殺死他們幾個。”
韓漠沉吟著,喃喃自語:“軍師說他們很有可能在換防的時候才出現……他們似乎來得太早,也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周密的計畫……只是過來騷擾一番,又有何用,咱們可是有數千人……!”他翻身下馬,將手裏的硬弓還給薛紹過去在一架糧車邊坐下,皺眉想著什麼。
事出尋常必有妖!
“既然出現,總不會只是亮亮威風,那些傢伙總是有什麼目的……!”韓漠心中思慮:“最終目的,無非還是要對糧食起心思……!”他沉吟片刻,忽然問薛紹:“薛護軍尉,依你之見,如果敵人要放火燒糧,什麼時間最好?”
“等大家都睡著……!”薛紹緩緩道:“不過咱們那是睡覺也睜著眼睛,他們不會有機會,除非……唔,換防之時!”
“換防?”韓漠凝視薛紹,薛紹的想法倒是與蕭靈芷不謀而合,問道:“薛護軍尉為何這樣看?”
“換防之時,雖然有序,但總是要疏忽一些……大家的眼神兒也就離開糧食,那是唯一的機會……!”薛紹捋著大鬍鬚,若有所思:“雖然未必能成功,但是總好過在這個時候過來……那是連靠近糧車的機會都沒有……你看,那些鼠輩這不是連咱們車隊都沒考進,便被韓兄弟一箭射跑了嗎?”
“那如果不換防呢?”
“韓兄弟,那可不好。”薛紹笑道,他只以為韓漠在軍中待得不久,所以有些規矩不懂,解釋道:“這一干弟兄也都是累了一日,後面還有好幾日的路途,總是要養精蓄銳,否則一直撐下去,那精神和體力跟不上,是影響趕路的速度……!”湊近過來,低聲道:“更何況,這治軍講的就是一視同仁,公平為上,那一半歇息,這一半不休,就算遵從軍令,但是大夥兒心裏總是不舒坦的。畢竟都是血肉之軀,這心思嘛……嘿嘿,也都是有的!”
韓漠似乎明白了什麼,嘴角泛起笑意:“那就是說,只要懂得行情的,定然知道我們夜裏要換防?”
薛紹點頭道:“長途跋涉,這輪換休息是免不了的……!”
韓漠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麼,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問苗武道:“苗參領,咱們豹突營,總該有一套獨立的口令吧……!”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39
第二九六章  【敵蹤顯】

苗武肅然道:“回大人,非但我豹突營,燕京五大御林軍,那都是有自己的一套口令……大人所說的,應該便是訓練中的口令吧?”
韓漠微笑道:“不錯。例如前進,後退,佈陣……我想總是有一套口令的,以用來對軍陣的指揮。”
苗武不知道韓漠此時為何提起這件事情,瞧目前的情況,也不適合操演軍隊啊,但是既然問道,自然是很恭敬地回道:“是的,不單御林軍,地方上的軍隊也有這樣的口令,不過每支軍隊的口令自然是不相同的,而且口令隨時都要變更……!”
“那好,今夜咱們就要用一用這口令。”韓漠淡淡笑道:“不過只要一種口令就可以。”
三名副將都有些疑惑,互相看了看,不知道韓漠是何意思。
韓漠左右看了看,招手讓三名副將靠近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三人都顯出驚訝之色,但眼眸子兀自是一片茫然,顯然不明白韓漠的吩咐究竟是何原因。
不過韓漠是護糧官,是車隊的老大,他的話就是最高軍令,雖然已是弄不清其中究竟有何玄機,卻都是恭敬道:“卑職遵令!”
……
這一夜似乎過得很漫長,但是自那一群騎兵被韓漠一箭射退後,直到子夜時分,再也沒有出現其他異常的情況。
一切都很安靜,太安靜。
子夜時分,也就是到了換防的時候,已經撐了大半宿的將士和馬夫們也都是松了口氣,眼皮子雖然都早已有了耷拉下去的感覺,但是護糧官韓大人親自在車隊守護,所以大夥兒也是一直強打著精神,撐到了這個時候。
非但是人,許多駿馬也早已站著睡眠,那可比人要方便得多。
鎮上已經開始敲起鑼鼓來,那自然是換防的信號,按照正常的秩序,那都是先要集結起來,然後進入車隊,車隊原有守護人員才能撤離。
鑼鼓聲響起,分散在客棧以及許多鎮上人家的御林軍將士以及車夫力工們都在沉睡中爬起來,軍令如山,這鑼鼓聲既然響起,那就容不得耽擱,千名御林軍將士第一時間集結到鎮口,衣甲鮮明,裝備齊全,顯示著燕國最強軍隊的能力。
那些車夫力工自然不能有御林軍這樣的速度,但卻也來得不慢,都到了鎮口。
這邊早有肖木領著十幾名騎兵來,在鎮口發下軍令,三大軍中各列一陣,就是那些車夫力工也單獨列了一陣。
三百名騎兵,一百多名弓箭手,另有五百多名步兵分成三個方陣站好,夜色之中,行陣肅然,那邊的四百多名車夫陣就顯得散亂的多。
韓漠騎著駿馬,手裏竟是握著一張弓,身後跟著薛紹帶領的六十名弓箭手,來到鎮口的軍陣之前,他騎在馬上,目光冷峻,掃過四處軍陣。
加起來不過千人,又被分成四處,所以看起來並不顯得如何擁擠。
韓漠淡淡一笑,揮了揮手,便見薛紹一揮手,他身後的六十名弓箭手頓時便湧上前去,分散開來,步兵陣外守了三十名弓箭手,騎兵陣外守了二十名弓箭手,弓兵陣外守了十名弓箭手,這些弓箭手都是彎弓搭箭,將箭矢對準了自己的兄弟。
御林軍將士頓時都是豁然變色,他們不明白,為何自己人要兵戎相向,這韓大人莫非是瘋了嗎?
雖然有一陣嘈雜聲散開來,卻聽到肖木沉聲道:“都靜下來!”
韓漠待眾人靜下來,才大聲道:“兄弟們,不要擔心,這只是演戲,考察一下大家的應變能力……有時候我們總要遇到一些突如其來的變故,我只希望大家要一直保持鎮定……天塌不下來!”
聽他這樣一說,眾將士才釋然。
不過這年輕的護糧官在這個時候考驗大家的應變力,這還真是有些怪異,看來世家子弟的花樣就是多,雖然不少人釋然,但是心裏卻頗有些不滿,論起應變力,這群御林軍那都是執行過很多次的艱難任務,也用不著大半夜再來考驗。
卻見肖木騎在馬上,緩緩抽出馬刀,掃了三處兵陣一遍,終於喝道:“息!”
一時間,就見到三處兵陣的將士們一瞬間都坐了下去,動作極其一致,肖木這短短一個“息”字,便是豹突營的一個口令,意思便是讓將士們坐下。
御林軍內部的人,自然知道這個字的含義,肖木發出口令,御林軍將士便條件反射般集體坐了下去。
這一刻,韓漠和一眾弓箭手卻是警覺無比。
果然,如同韓漠所預料,雖然近千名御林軍在同一時間坐了下去,但卻有十多人依舊站著,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欲要坐下去,卻聽到箭矢聲響起,那分散在四周的弓箭手已經毫不猶豫地射出了羽箭。
御林軍訓練森嚴,軍規齊整,這口令一出,那便是立刻執行,不可有絲毫懈怠,在京中演習,幾乎都能做到同時坐下,而這十多人不明所以,反應不過來,那自然是混在軍陣中的異端。
“咻咻咻”!
箭矢如蝗蟲,射向那些米粒中的沙子。
一陣慘叫,早有五六人被箭矢射中,翻倒在地,而其他的人頓時終於意識到,這是韓漠設下的一個陷阱,無奈之下,只想逃竄。
可是他們身陷軍陣中,四周都是清一色訓練有素的御林軍,那就如同鱉入甕中,想跑已是跑不了。
這一輪箭雨過後,那些暗探傷亡一半,御林軍中也有聰明之輩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抽刀撲向那些夾雜在陣中的暗探。
這就像深入狼群,即使那些暗探算是老虎,但是無數條兇猛的野狼撲上去,他們就是武功再高本事再強,那也是插翅難飛。
韓漠冷冷地看著陣中的激鬥,雖說那些暗探負隅頑抗,但是不過片刻時間,剩下的不到十名暗探要麼被殺,要麼被擒,無一逃脫。
肖木見到那些暗探被擒,二話不說,手中馬刀一揮,指向了車夫陣,沉聲喝道:“圍!”
於是乎,三處軍陣立刻移動,再加上那六十名弓箭手,雷厲風行間,早已是將四百多人的車夫陣團團圍住,驚得那些車夫力工都是驚恐萬分,臉色蒼白。
韓漠只能感歎,這御林軍果然是精兵強將,換做一般的烏合之眾,號令不齊,那是萬萬沒有現在的效果。
“不好!”軍陣忽然有人叫道:“他們……他們自盡了。”
韓漠皺起眉頭,卻見到被擒住的四名暗探,此時都已癱倒下去,倒在地上痙攣抽搐,只片刻間便沒有了動靜。
薛紹已經搶上前去,看了看,只見到這幾個人嘴角流出鮮血,面皮開始發青,皺起眉頭,冷哼一聲,過來稟道:“大人,他們……只怕是嘴裏含有毒藥,一被擒住,立刻自盡!”
韓漠淡淡道:“暗黑人物,這一招也是意料中事。”心中更加判斷,這一群人自然是敵國的暗探,否則也不會這般視死如歸,有這樣的膽識自盡。
只有在暗黑訓練之下的死士暗探,才會有這個魄力。
韓漠騎馬來到車夫陣,士兵閃開一條小道,韓漠騎馬進去,自是有兵士拿著盾牌護在他的前面,到了這個時候,大家也都明白,既然軍陣中有奸細隱藏,那麼這車夫陣中也絕對少不了。
“看到自己的同伴如此下場,我想你們也該知道自己的命運!”韓漠掃視著車夫陣,淡淡道:“我不在乎花時間將你們從裏面找出來……不要覺得我沒有法子,不過我想給你們一個機會,自己走出來,我或許會饒你們的性命!”
肖木手持馬刀,沉聲道:“自己走出來,莫要我們動手!”
車夫陣中一片肅靜,車夫力工們面面相覷,無人敢吭聲。
車夫陣四周的御林軍一個個如狼似虎,看起來就像一頭頭隨時要撲上去將獵物撕扯成粉碎的獵豹,氣氛緊張無比。
一時間整個天地似乎都已凝固,只有那陰冷的風兀自發著厲鬼一般的低沉吼叫。
“傳我將令!”韓漠冷冷道:“各車夫各執自己的馬車……!”
這一次運糧,共有四百二十輛馬車,也就配備了四百二十名車夫,每輛車也都配有一到兩名的助手,幾乎都是二到三人負責一輛車子。
只要各車夫回到自己的車子處,那麼無車可去的傢伙自然就是多出來的奸細,即使他找到車子,但是同車的夥伴必定會識出真假,如此一來,那也是無可遁跡的。
這一手雖然看起來很麻煩,但卻是最有效的法子。
寧可繁瑣一些,卻也不能讓奸細隱藏在隊伍中。
韓漠一聲令下,在持刀拿槍還有抬著弓箭的御林軍監視下,車夫們很有秩序地分成幾隊,往車隊去找自己的車子。
只行到一半,就見到幾條人影飛一般想逃跑,弓箭手自是毫不留情地射出弓箭,立刻射殺。
車夫們見此狀況,更是驚恐,加快速度,各自回到自己的車位,不過片刻間,近千人都已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邊更有士兵將一眾暗探的屍首抬放著堆在一起,更有人戴上手套,去搜索那些暗探奸細的屍首。
片刻之後,搜出來的東西堆在一處,除了一大堆引火的火摺子,更有許多瓶瓶罐罐。
苗武上前連續打開幾瓶罐子,聞了聞,更是倒出裏面的液體觀察了一番,這才向韓漠稟道:“大人,這些瓶瓶罐罐裏裝的都是黑水油,是極易燃燒的火油,一旦撒到糧食上,點上火,便能立刻燃燒,想撲滅都難。”
韓漠心中凜然,這若不是自己靈光一現,察覺到對方的圖謀,萬一被這群人真的混到裏面,悄無聲息地點起火,這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忽聽車隊裏傳來聲音道:“他……他是假的,我……我才是這輛車的車把式!”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39
第二九七章  【識奸細】

韓漠領著薛紹薛紹和肖木循著聲音走進車隊裏,只見到那邊已有五六名大刀手圍在四周,更有三名弓箭手彎弓搭箭,對準了車隊中的一輛馬車,那馬車頭前,一名車夫和一名力工正爭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薛紹握著刀子,上前喝道:“你二人爭執什麼?”
那車夫立刻指著力工道:“大人,他……他不是這車子的,偏誣賴我,說我是奸細……求大人做主!”
那力工也忙道:“大人,我才是這車子的,這原來的車把式不見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被害了,偏這騙子過來說他是車把式……大人明察,這傢伙定是那些壞人了……!”
薛紹皺起眉頭,問其他車夫道:“你們可知道誰是假的?”
鄰近的車夫都是面面相覷,卻不敢回答。
這近千名車夫力工,之前本就不是在一起,乃是臨時徵召或者抽調過來,行得匆忙,互相認識的本就不多,不過是臨時搭配,兩到三人負責一輛車子。
這同車的車夫和助手一路行來,自然是相熟的,但是鄰近的卻未必就能知道底細,而且這一整日都是卯足了勁趕路,都是只知道拉車運糧,也都不打招呼的,彼此間本就陌生,此車不識彼車也是很正常的事兒,所以這突然有人爭執起來,一時間還真是難以確定誰真誰假。
薛紹握緊刀柄,沉聲道:“你有膽子來偷襲,也算是一條漢子,這般藏頭露尾,可就沒意思了。”
他想使出激將計,激對方出來,只要對方烈性,只怕真就出來,不過他卻不想想,既然對方是暗黑探子,那是有著極強的隱忍性,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殲卻不露出形跡來,更要在這裏演戲,那便是不可能主動出來,而是要選找機會逃脫了。
肖木輕聲向韓漠道:“大人……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過,不如將他二人……!”手成刀形往下按了按,那是要將二人都殺掉,雖然會殺死一名無辜,但是卻也能將其中一名奸細除掉。
如果韓漠沒有好法子找出來,如果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韓漠倒是很有可能選擇這個方式的。
不過此時眾目睽睽之下,要殺無辜,這卻讓韓漠有些猶豫。
他也知道,成大事者,心狠手辣是不可避免的手段,不過此時無數車夫看在眼裏,若是將這二人殺死,必定要殺一名車夫,換句話說,一名無辜之人就會在眾人眼皮底下被殺,這迫於無奈的手段或許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後果,但是定然會讓一眾車夫對御林軍生起反感之心,這一路上只怕因此而發生另外的風波也未可知,更重要的是,日後若還有人潛進來,這些車夫即使知道,但是害怕牽連,肯定是不會再檢舉的。
韓漠微一沉吟,那兩人兀自在喋喋不休地爭吵著,他終於上前去,離那二人三四步遠,凝神戒備,以防其中的奸細偷襲,臉上卻帶著微笑道:“這樣吧,伸出你們的雙手來,讓我看看……!”那車夫一愣,立刻伸出兩隻手來,那力工有些疑惑,卻也伸出了手來。
韓漠隨意掃了二人的手掌一樣,立刻指著車夫道:“你便是奸細,還敢狡辯嗎?”
那車夫一愣,迅即叫道:“大人,我……我冤枉……!”
韓漠探出左手,往那車夫脖子抓取,喝道:“住口……!”眼見他的手便要抓住那車夫,那車夫臉色煞白,目瞪口呆見,卻見到韓漠的右手忽然如電般往那力工抓去,這一下變化及其突兀,而且速度極快,那力工反應過來時,韓漠鷹鉤般的右手已經抓向他的咽喉。
力工低喝一聲,身體側閃,便要躲過這一擊,誰知道韓漠的身形如同鬼魅般,這力工閃躲之間,韓漠的身體也跟著向同一側滑去,飛起右腿,往那力工身上直踢過去,就聽“砰”的一聲,正踢在那人的腰間,那人悶哼一聲,身體晃動,感覺腰間到腳底一片酥麻,便要癱倒下去。
韓漠不待此人有自盡的機會,右手已經如毒蛇般探出,扣在力工的下顎處,往上一托,橫裏一拉,這人的下巴頓時便脫臼,一顆綠色的小藥丸從口裏飛出來,韓漠伸手接住,發現那小藥丸外面還裹著一層蠟紙,他是藥劑司的行家,自然明白,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這蠟紙只要被咬破,裏面藥丸的藥性便會發作,而且這藥丸顯然是劇毒藥物,入口便要斃命的。
那化成力工的暗探眼中顯出驚懼之色,他顯然沒有想到,韓漠竟能在瞬息間辨識出他的身份,更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斯文的年輕人,出手竟是這般迅速果斷,乾淨俐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韓漠伸手一推,早有兩名士兵上前來,將那暗探按倒在地上,更有人取來牛筋繩,將這傢伙綁的結結實實。
那名目瞪口呆的車夫此時才緩過神來,額頭冒出冷汗,韓漠已經過來拍了拍他肩頭,微笑道:“不必害怕,你是自己人,剛才委屈你了。”
車夫忙道:“不……不敢,大人……大人……!”他很是驚訝,一時也說不出話來,方才韓大人不是說自己是奸細嗎,怎麼出手卻是對著那名力工去的?韓大人是如何辨識出那名力工是奸細?
肖木和薛紹已經上前來,眼中都顯出驚訝之色,互相看了一眼,薛紹問道:“大人,你……你是如何知道那小子是奸細?這……這可神了!”
韓漠微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他令人將那奸細的兩手張開,有讓那名車夫將兩手攤開,這才笑道:“諸位且細看!”
薛紹和肖木不由凝神細看,便是旁邊的將士們,也都睜大眼睛看,不過是四隻手掌而已,面面相覷,都是瞧不出所以然來。
韓漠見眾人臉上兀自一片茫然,淡淡一笑,不賣關子,解釋道:“你們看他二人的手,這車夫兄弟左手手掌的老繭極厚,這右手卻要好上許多……這便是車夫的標識了。車夫都是左手拉韁繩,右手舞鞭子,這左手長年累月被韁繩蹭著,這老繭自然很厚,而右手持鞭子,那自然是要好上許多的。所以他是車夫,自無可疑之處。”指著在地上兀自掙扎的奸細道:“他卻是不同,左手極是平滑,這右手卻滿是老繭……那是練過刀功,使刀才能留下的痕跡,若真是做力氣活的,那必定是兩隻手掌都有厚厚的繭子,難不成他幹活兒,一直都是用右手做,左手反而一直閒置著?”
韓漠這樣一解釋,眾人再去比較二人手掌,果然如同韓漠所言,那車夫是左手繭重右手繭輕,而奸細剛好相反,頓時醒悟過來,不由對韓漠大是欽佩。
薛紹歎道:“大人,我雖然年紀大,可是這歲數活得不如你,你看的清楚,我卻是一點都沒瞧出來。”
韓漠呵呵笑道:“薛護軍尉這話差了。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門道,我身上有許多不足之處還是要請教你的……!”
韓漠聰慧睿智,卻有和善謙虛,眾人看在眼裏,更是增加了幾分尊敬之心。
韓漠看了奸細一眼,才輕聲道:“這些人混進來,穿著咱們自己人的衣裳,想必他們已經暗中刺殺了我們不少弟兄……!”歎了口氣,道:“薛護軍尉,你帶一些兄弟進鎮子,尋那裏正,在鎮子上搜找一番,將弟兄們的屍體先收斂起來,登記在冊,等我們回京之後,請聖上下旨重賞他們的家人,好好安撫才是。”
薛紹答應一聲,立刻領了兵士回去鎮子。
韓漠又吩咐下去:“換防的將士先且去鎮上歇息,但是不要太過分散,最少十人一室,擁擠一些倒也無妨,關鍵是互相照應著,莫讓敵人再次趁虛而入!”更是吩咐肖木領人將敵人的屍首找個地方先埋起來,畢竟等到鎮上的人明日起來發現這邊有不少屍首,那總是有些麻煩的事情。
等換防安頓好,韓漠這才喚人將那留下來的活口帶到身前,直接道:“我是韓漠,亦是燕國西花廳廳長……被帶進西花廳的人,嘴巴都可以被撬開……我不知道你是願意先進去試一試,還是現在就告訴我誰派你來的?當然,我必須提醒你,進了西花廳之後,你一定會……很不愉快!”
那暗探此時被牛筋繩綁得緊緊的,動彈不得,身後更有兩名刀手提著明晃晃的大刀,隨時都能砍下來,砍去他的腦袋。
韓漠問完話,探出手,將那人的下顎推上去,這才淡淡地看著那人,眼眸子裏光芒冷漠。
“我什麼都不會說……!”那人挺著脖子道:“你要殺便殺!”
韓漠淡淡道:“如此看來,你還真是一條硬漢子。你若是他國之人,這般所為,那是各為其主,我倒是欽佩你敢潛入進來放火……但你若是我燕國人,卻要設計放火,燒掉這些災民同胞賴以存活的賑災糧食,我卻要問你還有沒有人性?”
那人沉吟了一下,才道:“用不著多說,既然被你擒住,我也就沒想活著……你殺了我就是!”
韓漠托著下巴,冷冷地凝視著暗探,淡然道:“有時候想死,也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喚過一名騎兵校尉,吩咐道:“帶上幾個人,負責看住他……若是他突然不見了或者死了,將軍法從事!”
那校尉答應一聲,令人將他帶入了車隊,嚴密看守起來。
苗武布好下半夜的軍陣,這才過來,道:“韓兄弟,今晚正是幸虧你識破他們的奸計,否則真要被他們混進來,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若是混在車隊裏偷偷放火,咱們是萬萬防備不到的。”
韓漠微笑道:“不過是靈光一現,突然想到的。”
苗武兀自有些奇怪道:“韓兄弟,到現在我都有些不明白,你是如何想到他們會潛伏在我們的軍陣中……我雖然想過他們要耍花招,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來這一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0
第二九八章  【翻越蜈蚣嶺】

夜色深沉,已是到了下半夜,溫度也是更加陰冷,不過整個車隊卻是一片肅然,更有兵士來回地巡視著車隊,極為森嚴。
“本來我也想不到他們會趁夜刺殺我們的人,然後化裝潛伏過來……!”韓漠緩緩道:“不過那一群騎士忽然在我們換防之前出現,而且顯露蹤跡,那就肯定有些詭異了。他們在最不恰當的時間以最不恰當的方式出現,如果不是愚蠢透頂,那麼一定是為了達到什麼目的……!”
苗武肅然道:“確實如此。兵法有雲,用兵之道,虛實不測,疑兵之道,另有他謀!”
韓漠笑道:“兵法嘛,我自然不能與苗大哥和其他將軍比……我就是覺得這些騎兵的出現,最大的可能,便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讓我們將精力放在他們的身上……他們這樣做,肯定是為了掩飾什麼,我腦中自然想到了‘聲東擊西’這個詞語。”
“這一手聲東擊西,倒是厲害得很,若非韓兄弟機警,幾乎便要被他們得逞。”苗武神情肅然,握著拳頭道。
韓漠冷笑道:“他們將我們的精力放在這頭,必定會讓我們忽略鎮子裏的情況。大傢伙兒都是疲憊不堪,鎮上也是魚龍混雜,他們又都是精通暗黑之術,要在鎮上做些文章,那並不是難事情……除了轉移我們的視線,更為緊要的事,他們要讓我們產生一個錯覺,讓我們以為他們就是要動手的敵人,實際上他們埋伏下的伏兵,還是準備在換防的時間準備行動,並沒有提前……!”
苗武深以為然,問道:“韓兄弟卻是如何察覺他們一定會潛伏在換防的軍陣中?”
“要燒毀糧食,必須要做到不動聲色,悄無聲息……要做到這一點,先決條件,那一定是要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接近車隊……!”韓漠指了指戒備森嚴的車隊道:“只是這種情況下,我想沒有幾個人能夠悄無聲息地接近我們的車隊吧……所以我想到換防時,在鎮上休息的弟兄們便來換班,那麼……敵人是不是有可能藏在這些人中,以這種方法接近車隊,混入進來呢?我想了許久,只覺得這是他們唯一接近車隊的途徑了……!”
苗武恍然醒悟,贊道:“所以大人才會利用口令,辨別出誰是奸細?這真是高明之作……韓兄弟,說句不怕你責怪的話,之前我見你年紀尚輕,雖然欽佩你有擊敗施連雲的武功,卻不知你心思竟也如此慎密,看來我是想錯了,韓兄弟的睿智,如今也是讓我欽佩萬分的。”
韓漠搖頭笑道:“苗大哥過獎了。若非御林軍訓練有素,號令森嚴,大家的步調一致,這法子也是無用的。我倒是沒有想太多,只是想著將這批糧食送去夕春縣,那邊災情如火,我甚至都能想像無數災民的悲苦境地,咱們既然辦了這趟差事,為了那些災民,那便是豁出性命,也是要將糧食送達的……!”頓了頓,皺眉問道:“苗大哥,這個宜春郡也是我國產量的大郡,按理說地方糧倉也有不少存糧,那些災民目前應該不至於挨餓吧?戶部已是發下了命令,讓地方上官倉調糧放糧的……!”
苗武猶豫了一下,才苦笑道:“本來這事兒也不是我苗武能夠過問的,我只是一名武將,幹的事兒就是保家衛國而已……不過韓兄弟既然問起,我也就說說我的想法。宜春郡確實是我燕國的產糧大郡,而且縱觀我燕國,這宜春郡的存糧僅次於會稽郡,自郡城到縣城甚至是鎮上,都是設有糧倉,每年除了上繳國庫的糧食,存留下來囤積在地方糧倉的也不在少數……不過要讓他們輕易吐出糧食來,我想並不是簡單的事情……!”
韓漠皺起眉頭,輕聲道:“苗大哥的意思是……地方上還要在這個時候做糧食的文章?”
苗武苦笑搖搖頭,道:“韓兄弟,我們尚未抵達宜春郡,諸事不明,我也不好多說,一切等我們到了那邊,自然可見分曉……但願不要如我所料。”
……
肖木領人收集了奸細的屍體,找了一處空地,挖坑掩埋起來。薛紹領人在鎮上搜尋,果然如韓漠所料,竟有將近二十名將士或者車夫力工遇害,他們顯然都是在睡夢中便被割斷了喉嚨,這幫暗探下手卻也是乾淨俐落的很,殺人之時,並沒有驚擾到鄰近的其他人。
少不得將這遇害者的身份調查清楚,然後將屍首暫時掩埋在鎮外。
這一夜之後,再無其他敵蹤,天剛朦朦亮,韓漠便令集中車隊,用過早飯,便開始在淩晨時分繼續往宜春郡前進。
雖然夜裏發生了許多事情,不過監察使淩太監在專人的護衛下,倒是睡得極踏實,淩晨起身,他不急著坐馬車,反而要一匹馬坐著,說是要呼吸晨曦的空氣,看看風光。
韓漠便將昨夜的事情簡略地告訴淩壘,淩壘頓時變色,想不到自己呼呼大睡之時竟然發生了那樣兇險的事情,四處張望,總覺得會有敵人突然冒出來,不敢再騎馬,回到馬車裏坐起來。
這一日倒是順利的很,傍晚時分,已是過了會稽郡的地界,進入了宜春郡境內。
初入宜春郡的介面,乃是範家所在的烏良縣境地,兀自是在一處鎮子歇下,但是此番卻是下了命令,將士們休息必須多人聚集在一起,絕不可孤身歇息。至於那名被活捉的暗探,這一日水米都不進,更是帶上了手銬腳鐐,拿一根牛皮長繩子拴著,疲憊不堪,跟著隊伍一起走。
韓漠也不多問他話,只是偶爾騎馬從他身邊經過,冷冷看他,那暗探眼中神色怨毒,他的嘴上早被塞了東西堵住,以防他咬舌自盡。
這烏良縣雖然是宜春郡境內,但是離災區還很有些路途,而且範家所轄四縣,只有宿松縣遭遇水患,所以這邊倒是平靜如常,感受不到水患的恐慌。
這一夜倒是無事,次日淩晨繼續進發,連續兩日都是平靜無比,好像那些敵人都明白了護糧隊的厲害,似乎不敢再來打主意。
韓漠當然明白,這車隊一日沒有抵達目的地,那便存著一日的風險,絕不可掉以輕心,越是平靜無波,那麼對方真要做出進攻,也就愈加的強勢。
到得第四日正午時分,離夕春縣也不過一日的路途,車隊人馬也都是疲倦無比,雖然夜裏換防休息,但都只能歇息半夜,也不過兩個多時辰而已,而且一路上以最快的速度前進,人馬都有些撐不住。韓漠等將領也不過是途中偶爾休息一下,補充體力精力,自然不可能真的睡一個好覺。
那暗探這兩日只是偶爾喂水喝,食物是不給的,幾日下來,這小子已是萎靡不振,連走路的力氣幾乎都沒了,那眼神迷離,茫然一片。
這人困馬乏倒也罷了,偏偏天公不作美,竟然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來,雨勢不大,車隊卻不得不停下來,用早就準備好的牛皮蓋住糧食,以免糧食淋雨。
他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在範家另一個屬地齊穀縣境內,那是靠近夕春縣的,不過這齊穀縣內的道路實在不好走,而且山谷頗多。
蜈蚣嶺便是齊谷縣有名的地方,而且要穿過蜈蚣嶺,沒有其他大道可行,只能翻上蜈蚣嶺,自蜈蚣嶺越過去。離蜈蚣嶺不遠雖然也有條道路,但是泥濘不堪,而且道路狹窄,並不適合車隊前行。
雖說蜈蚣嶺地勢頗高,但是卻也修建了很寬敞的官道,車隊倒是能夠通行,只不過道路扭曲,車隊要保持嚴密的陣型卻已經有些困難,而且上坡之時,御林軍也只能收起兵器,上前幫忙推送。
韓漠自是找了當地的縣衙,抽調了數名衙役帶路,他一看到這蜈蚣嶺,心中就有些泛冷,若敵人真要動手,這裏實在是個極險峻的地方。
他不急著讓車隊前行,而是派了三路騎兵斥候上山嶺探查虛實。
這蜈蚣嶺倒也不算太大,三路斥候花了大半個時辰,都是回來稟報,在蜈蚣嶺並無遇見可疑行蹤。
韓漠與三名副將商議,這要是劫糧,最少也要數百人方能靠近,數百人的行蹤,斥候定能偵查出來,既然沒有情況,那便證明這蜈蚣嶺上沒有埋伏-----至少沒有足以對付車隊的埋伏。
幾人商議一番,運糧要緊,這嶺上即使真有伏兵,那也得闖一闖,堂堂御林軍,還能怕誰?
車隊開始上山,這可不同平地行進,這蜈蚣嶺說高不高,說低也是夠你費一番力氣的,而且這老天不幫忙,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所以折騰了大半日,到了半下午,最後一輛糧車才被推上了山。
上了山,一切就順利得多,衙役們在前帶路,車隊則跟在後面逶迤前行。
韓漠上山之後,見到山裏都是松樹木,除了大道之外,林中還有不少小道,一問之下,才知道這蜈蚣嶺有一種草藥,那是叫“蜈蚣蘭”,便是種植在松樹間才能生長,所以這蜈蚣嶺種植不少,那一條條小道就是植藥人平日裏種藥采藥走出來的道。
行了個把時辰,天色已經昏暗下來,韓漠不由下令車隊繼續加快速度,這要是入夜還沒走出蜈蚣嶺,那可是麻煩的事兒。
細雨綿綿,打在身上,頗有些寒冷。
車隊行進間,猛聽到車隊尾端傳來驚叫聲:“有敵蹤,有敵蹤!”
韓漠心中一驚,調轉馬頭,抽出佩刀,直往車隊後面馳去,口中高喝:“不要慌,保持陣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0
第二九九章  【來如風,去如電!】

從車隊後方,綿綿細雨中,陡然出現十多匹駿馬,就如同昏暗中悄然而至的幽靈一般,這些駿馬上清一色都是蓑衣斗笠的的騎士,手中也都清一色提著大刀,十幾匹駿馬悄然而來,竟然沒有發出聲音,卻是馬蹄子都用棉布包裹著,就連駿馬的嘴巴也被捆住。
更讓人驚訝的是,這些駿馬的身體就像披上了一層銀色的魚鱗,將整個身軀嚴嚴實實地遮掩起來,那是一層鐵制鱗片,契合嚴密,駿馬只顯出眼睛來,而且這些駿馬塊頭都極大,顯然不是純種的燕馬,十三頭鐵甲駿馬就像驟然從陰雨中冒出來的怪獸一般,呈人字形,跟在一名左手手臂系著紅色絲巾的騎士後面,其他人卻都是左手手臂系著黑色的絲巾。
這一群鐵甲騎士如風般從車隊最後面沖上來,守衛在後面的是苗武的數百步兵,不等鐵甲騎兵靠近,苗武已經揮刀高喝:“佈陣!”
這群步兵的反應速度倒也極是迅速,上百名手持長槍的槍兵迅速分成幾隊,橫亙在寬闊的山道上,形成一堵堵人牆,手裏的長槍向前,鋒利的槍尖閃著寒光。
大刀兵已經分到兩翼去,就像兩隻翅膀,拔刀在手,直待鐵甲騎士沖過來,便一擁而上。
那一群鐵甲騎兵的速度超出想像的快,以御林軍訓練有素的擺陣速度,陣型剛剛擺好,那群鐵甲騎兵已經沖到了陣前,他們毫不畏懼地直沖上長槍兵的槍鋒,槍尖刺在駿馬的鐵甲上,竟是沒能刺進去,只發出“吱吱”的摩擦聲,斗笠人們大刀砍出,也不去砍人,只是砍斷一根根長槍,將長槍砍成兩截子,而鐵甲駿馬則是一往無前,衝撞著御林軍戰士。
這駿馬衝力十足,而且身披鐵甲,陣中頓時一陣慘叫聲,不少士兵都被這一群鐵甲馬撞倒在地,甚至踩踏上去,本來森嚴齊整的陣型,只片刻間就被鐵甲騎兵們沖亂。
韓漠就在不遠處看到,心中實在有些吃驚,區區十三人,就敢橫衝直撞,來闖御林軍的軍陣,這幫傢伙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
非但膽子大,這群人的手段也實在不弱,除了裝備優良,他們的馬術那也是爐火純青,坐下駿馬更是絕對的戰馬,否則不可能有這樣的勇氣來沖陣。
苗武見到鐵騎沖陣,皺起眉頭,身體起來,踏上一輛糧車,整個人已經如同一隻雄鷹騰空飛起,手裏的大刀臨頭往那最前面的騎士砍了下去。
所謂擒賊先擒王,苗武自然懂得這個道理,軍陣雖然被沖亂,但是御林軍的戰鬥力非比尋常,而且人多勢眾,他是一定要將這批膽大妄為的傢伙拿下。
如同蒼鷹博兔般的臨空一刀,苗武是有很足的信心的,他能夠坐上豹突營刀兵護軍參領的位置,那都是憑著本事一步一步地走上來的,這雷霆般的一擊,正是他的拿手好戲。
那騎士哈哈大笑,顯然對苗武這氣勢淩厲的一刀並不如何畏懼,右手揚起,手中的大刀迎上了苗武的大刀,就聽“嗆”的一聲響,火星四濺。
苗武站在車上,一刀過後,並不停歇,又是大刀劈出。
一時間,兩人的雙刀碰擊之聲猶如密鼓驚雷,響個不停,那刀刃間碰出的火星更是四濺開來,在軍陣中極是顯眼。
苗武又一刀橫裏削過去,就聽那騎士笑道:“久鬥不宜……!”手中大刀“唰唰唰”連劈三刀,苗武抵擋間,卻見那騎士身體就如同羽毛一樣,竟然在馬背上掠起,擊開苗武一刀之後,右腿探出,以迅雷之勢踢在了苗武的肩頭。
苗武感覺這一腳力道十足,竟是頂不住,身體後退兩步,落在地上,兀自覺得肩頭隱隱作痛。
“喀嚓!”
空中劃過一道霹靂,閃電頓時間將四周照的亮如白晝,苗武臉色有些發白,而此時卻終於看清,那騎士的臉上竟然帶著銀色的面具,如同白麵厲鬼,極是可怖。
他二人相鬥之間,四下裏呼喝陣陣,馬嘶聲聲,步兵那是將其他十二名鐵甲騎士圍在中間,怎奈那些駿馬都有鐵甲護身,刀槍不入,而那些騎士又都是馬術精湛,刀法了得,這山道上擁擠不堪,御林軍雖然將他們團團圍住,卻一時間拿不住他們。
車隊前方雖然聽到後隊有異樣,但是山道本就扭曲,又加上道路擁擠,後面的情勢那是看不清楚的。
韓漠見到那些騎士雖然威風凜凜,刀術也犀利,卻並不殺害官兵,有些奇怪,騎馬欲要上前,只是那邊早已是重重疊疊擁擠不堪,根本擠不上前。
“速戰速決!”那銀面人高喝一聲,探出手來,從車上拎起一袋大米,那一袋大米足有兩石,兩百餘斤,他輕輕鬆松提起,毫不費力,將袋子放在自己身後的馬背上,吹著口哨,便往旁邊沖,那鐵甲駿馬頓時又沖倒幾人。
其餘十多名騎士也都是拎起一袋子糧食,放在馬後面,以隱面人為旗子,都跟著他往旁邊的樹林子沖。
“要跑!”韓漠驚覺過來,高聲喝道:“刺馬的眼睛!”
他叫喊出來,也不管其他,身體淩空從駿馬上飛起,踏上糧車,往那一群人直撲過去。
苗武見到這群人要帶走糧食,雖然數目不多,但是到了災區,每一顆糧食那都是寶貝,所以忍著肩頭的疼痛,揮刀往那銀面人殺過去。
銀面人在前為頭,手裏的大刀以刀背擊向官兵,雖然砍不死士兵,但是砍在士兵的脖子和腦後,卻是足夠御林軍士兵載倒在地。
那銀面人果然是勇武過人,人如龍,馬如虎,竟是生生地衝開一條道路,他身後的十多名騎士則是默契配合,互相犄角,攻守平衡,漸漸退到林子的邊上。
銀面人遠遠瞧著韓漠,高叫道:“韓漠,有本事,你追上來,追上來,糧食就還給你!”他戴著面具,聲音自然有些變音,不過卻依舊雄渾有力。
韓漠就如同一頭獵豹,在糧車之間跳躍著,這一刻,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若是被十幾個人就搶了糧食,而且無一傷亡地平安退卻,那丟人可就丟大了,更為關鍵的是,這事兒一旦傳開,搞不好就有居心叵測的人借題發揮了。
聽到那人清晰地叫出名字,對方顯然對自己很是瞭解。
那銀面人帶著部下衝破一道道人牆,沖進了道邊的樹林子裏,韓漠身形忽地倒轉,不去追銀面人,而是繞過去到側翼的騎兵身邊,沉聲道:“給我馬!”
一名騎兵見韓漠身形過來,立刻跳下馬,韓漠跳上馬背,喝道:“保持整形……隨我來十個人!”二話不說,催馬沖進了樹林子裏,肖木早就領著十名騎兵跟了上去。
那十幾人轉瞬間奪走兩千多斤糧食,明知跟著進樹林子有可能是敵人設下的圈套,但是于公于私,韓漠都必須去追。
……
韓漠飛馬賓士,林中有那小道,駿馬便沿著小道往前追,依稀就能看到林中那一群鐵甲騎兵的影子正往林中深處飛馳。
“大人,會不會是陷阱?”肖木騎馬跟在韓漠身側,沉聲問道。
韓漠催馬直行,回道:“那是不少糧食……就算是陷阱,咱們也要闖一闖……!”他心中雖然惱怒這些人來搶糧,但卻不得不佩服這幫人的本事,來如風去如電,在御林軍陣中毫髮無損,當真是了不得的本事,這讓他恍惚間想到了當初和朱小言領著八百風騎奪關的風采,那可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傑作。
只是這群人不知道和那夜被自己一箭擊退的暗探子們有無關係?不過看兩撥人的威風手段,似乎並無聯繫。
愈入林子,也就愈加昏暗,林中的樹木更是茂密,而且樹木之間的間隔越來越小,馬兒的身體有時候都被樹木所傷。
韓漠忽然意識到,闖進這裏面,對方的優勢那是更加明顯,他們的駿馬有鐵甲,可以穿過樹木間,不至於讓身體受傷,但是自己座下的馬匹可不行。
韓漠的駿馬滿了下來,身後的肖木和騎兵們也慢了下來。
對方的駿馬奔跑間,由於馬蹄子包了棉布,沒有聲音傳出,此時昏暗之中,竟是難覓對方的蹤跡。
韓漠緊握大刀,一直以來,他凡事都是順風順水,遇到的對手也儘是在他的掌握之中,直到今日,他才發現自己是遇到了真正的對手。
對手一擊即退,有勇有謀,這一次短暫的對決中,自己似乎處於了下風。
禦林騎兵簇擁在韓漠的身邊,都是馬刀在手,全神戒備,四處尋覓,林中一片寂靜,除了駿馬的低嘶聲,再無其他動靜。
韓漠皺著眉頭,猛地大聲道:“我已來了。我敢追來,你們莫非還不敢顯身?”
就見側前方的密林深處,火光突起,一時間,那一處亮如白晝,韓漠和禦林騎兵向那邊望去,只見正是那一群蓑衣斗笠的騎士,坐下正是那鐵甲駿馬,那些人一字排開在密林中,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握著馬刀,詭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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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墨十二郎】

雙方都是一陣寂靜,誰也沒有率先動作,肖木更是機警地四處張望,觀察其中是否還有其他的埋伏,這群來歷不明的騎士將韓漠引到這裏來,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陣沉寂之後,只見到那邊緩緩馳出一騎,手裏拿著火把,正緩緩往這邊過來。
“你們不要輕舉妄動。”韓漠低聲囑咐著,也催馬往那人行去。
這一群人方才沖陣之時,雖然搶了糧食,卻沒有殺官兵,韓漠總感覺這一群人似乎並無太大的敵意,此時對方單騎出陣,自己也是不能滅了威風。
兩人距離不過三四米遠,同時勒住了馬,那鐵甲騎士的左手手臂系著紅色的絲巾,正是這群鐵甲騎士的頭領。
他穿著蓑衣,戴著斗笠,斗笠低垂,看不清他的樣容,只見他左手執著火把,勒住馬後,將火把低端對著旁邊的大樹樹幹狠狠.插進去,就聽“噗”的一聲,那火把的低端竟是生生地斜刺進樹幹之中,這份手力當真是驚人的很。
韓漠眯起眼睛,他自己練過《長生經》,力大如牛,得益於家傳的運氣秘訣,但是此人的力氣看起來並不比自己弱,難不成竟是天生神力?
“害怕了?是不是覺得我很有本事?”那人桀桀笑著,左手將自己的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張帶著銀色面具的臉來。
那是一種白麵厲鬼般的面具,獠牙出來,面目猙獰,只有那一對眼孔露出騎士的眼睛來,火光下,那眼睛極有神采。
韓漠淡淡一笑,道:“好本事……不過只是小把戲而已!”
“是指我搶糧……!”銀面人桀桀笑著,指了指火把:“還是說我插火把?”
“都不過是小把戲。”韓漠正色道:“告訴我,你們想做什麼?搶奪朝廷賑災之糧,你該明白後果的……那就等同於造反,造反……可是要殺頭的!”
銀面人大笑道:“韓漠,這個時候,和我說這些有用嗎?你們能抓住我……還是你可以殺我?”
韓漠冷笑道:“閣下似乎很自信!”
銀面人伸手輕輕敲著自己的刀鋒,悠然道:“韓漠,你可知道,你殺不了我,我卻能殺得了你。你跟著我進樹林,我佩服你的勇氣……只是你也未免太過莽撞,如果我真的想在這林子裏設下埋伏,你是不可能活著走出去的。”
他說起來輕描淡寫,但是透著骨子裏的自信。
韓漠哈哈笑道:“閣下看似占了上風,其實你心裏還是害怕的……否則為何要選在這樣的險要之地動手,如果你真的很自信,為何沒有選擇一馬平川之地?由此看來,閣下也是不敢縱橫馳騁,那是早就計較好了退路……需要退路的人,總是有畏懼之心的!”
銀面人沉吟著,只瞬間便桀桀大笑道:“我只聽說韓漠在渤州郡戰功赫赫,想不到你的嘴皮子也是這般利索。”
“廢話少說,交出糧食。”韓漠淡淡道:“我不管你是何背景,劫糧就是大罪,我必要拿你歸案!”
銀面人悠然道:“韓大人或許還不知道,這一路上,我們兄弟可是替你解決了不少的嘍囉……你進入宜春郡境內,一路上平安無事,你莫非真以為沒人打你們的主意?”
韓漠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銀面人面具下面的眼睛直盯在韓漠的臉上,緩緩道:“進入宜春郡,至少有三路人馬打你們的主意……你莫小看這三路人,他們真要動手,即使占不了便宜,你們也定然會損耗不少,這些麻煩,我們弟兄都是悄無聲息地為你們解決了。”
“你是說,三天前進入宜春郡開始,你們就一直跟著我們?”韓漠皺起眉頭,心中頓時有些吃驚,這一群人悄無聲息地跟著車隊,自己竟然是沒有察覺出一分一毫來。
“不錯。”銀面人點頭道:“我不是為了向你表功,只是讓你知道……宜春郡並沒有你想的那般太平,宜春郡的人……也沒有你想像的那般膽小。”
韓漠凝視銀面人,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總不會沒有任何道理幫我?”
“當然。”銀面人平靜地道:“我不是為了幫你,只不過像你一樣,我是覺得這批糧食很重要……但是我們所認為的重要或許不會一樣。”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韓漠搖搖頭:“你認為它重要,重要在何處?”
“很簡單,這批糧食可以救命。”銀面人道:“我只想看到這批糧食真的能夠送到老百姓的手裏……!”
韓漠淡淡笑道:“如此說來,你倒是一個俠義中人了?”神色一冷,沉聲道:“既然想著這些糧食能到百姓的手裏,你又為何半途沖陣搶糧?如果你的俠義是真的,我可以欽佩你的道義之心,但是卻不欣賞你做事的手法……!”
銀面人淡淡道:“很簡單,我……信不過你!”
韓漠皺起眉頭,問道:“信不過我?什麼?”
“我信不過你會將每一顆糧食都送到災民的手裏。”銀面人一字一句地道:“我擔心你不但不以這批糧食去救助百姓,反而會助紂為虐去害百姓!”
韓漠冷然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既然是賑災糧,自有地方上的糧署司來安排如何賑災,這一些勞不著你們這些所謂的俠義中人來插手。”
“朝廷?”銀面人冷笑道:“你們世家爾虞我詐,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傾軋,何時真的將百姓放在心上?終歸是一丘之貉而已……韓漠,我這次出手,只是想警告你,你既然擔任這個護糧官,就該好好為災民想一想,這些糧食也能真正物盡其用……但是你若與他們一般,與他們狼狽為奸,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我知道你身邊有不少勢力,但是我只告訴你一句,我若真要殺你,誰也救不了你!”
韓漠平靜笑道:“你是在威脅我嗎?很多人想殺我,但是我一直活著……我很厭惡你們這一套自以為是的作風,總是將自己當成救世主一樣,我做事情,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至若那些無聊的建議或者威脅,我實在沒有心情理會……你口中的他們,指的又是誰?”
銀面人嘿嘿笑道:“他們是誰,你很快就一清二楚……!”他揚起手中的刀,道:“是你先動手……還是我動手?”
韓漠眯著眼道:“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既然碰上,我總要試試你的本事如何。”銀面人平靜道:“只要你不敗,這批糧食你可以帶回去……否則,這些糧食由我們代你分發給災民……是不是很公平?”
韓漠問道:“我是不是沒有別的選擇?”
“你當然也可以不動手。”銀面人笑道:“你帶著你的部下現在回去,我絕不攔阻,但是這批糧食還是歸我們!”
韓漠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道:“既然如此,看來我必須要與你一戰了!”
銀面人二話不說,翻身下馬,拍了拍馬屁股,那駿馬極為乖巧地走到一旁去,拉開了距離,他後退兩步,對著韓漠淡淡道:“請!”
韓漠也翻身下馬來,活動了一下手腕子,看似很隨意地問道:“為何要與我對戰?是想證明你的武功比我高?”
銀面人嘿嘿笑道:“因為葉天猛與我戰過一次,他在我手底下撐了二十招,我想看看你能撐多少招!”
韓漠微微一愣。
戰敗葉天猛,那是韓漠人生中比較得意的一筆,不過相信這件事情的人似乎並不是很多。韓漠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葉天猛死在自己手下,絕非葉天猛的實力不濟。
葉天猛號稱渤州郡第一猛將,手底下的功夫那是絕對的強悍,不過當日倒楣就倒楣在葉天猛碰上了不世出的絕世棍法《八部棍術》,更因為當時風騎突然襲至,葉天猛意想不到,心有雜念分了神,這才被韓漠以《八部棍術》擊中肩胛骨,更是被韓漠以格鬥術擊敗。
韓漠能夠制勝,就是一個“奇”字。
出其不意地襲至黎谷關下,出其不意使出的《八部棍術》,更有出其不意地格鬥術殺招,招招奇,處在慌亂之下的葉天猛不死才真見了鬼。
但是韓漠必須承認,真要正面對決,大家心無旁騖,即使有《八部棍術》,也未必能夠那般擊敗葉天猛。
而這銀面人卻口口聲聲說葉天猛在他的手底下撐不過二十招,這讓韓漠頗為震驚。
如果這傢伙不是真有那般的本事,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他是在大吹法螺。
……
“我是不是該知道,如果你敗了,我的手下敗將叫什麼名字?”韓漠輕輕拍馬,馬兒也緩步去到一旁,他握著刀柄,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銀面人。
銀面人輕輕一笑,“墨十二郎!”
韓漠皺眉,他亦曾在東海聽韓正坤說過許多燕國的名人軼事,只是這墨十二郎的名字卻從未聽過。不過以這幫鐵甲騎士的本事,這個首領的名號早就應該響亮,自己不可能一絲兒資訊也沒有。
他確定這是假名字。
他沒有多想,那邊墨十二郎的大刀已經劈了過來取向韓漠的脖頸。
韓漠知道對方的力氣絕不弱於自己,這一刀的勁氣十足,犀利無比,頗有勢不可擋的氣勢,翻身倒退,不看來刀,反倒是沉喝一聲,手中的大刀如雷電般,向著墨十二郎的身影連續砍去。
墨十二郎第一刀被韓漠輕鬆閃過,韓漠更是迅速反擊,墨十二郎閒庭信步般,揚刀連續抵擋,一時間並沒有攻擊,似乎是要看看韓漠究竟有多強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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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一章  【林中詭戰】

韓漠和墨十二郎動起手來,遠遠跟在後面的肖木和禦林騎兵都是吃了一驚,本待要上前助戰,卻見到那邊的一干鐵甲騎士並不上前,所以都是握緊了刀柄,並沒有急著上前出手。
韓漠連續劈出十幾刀,都被墨十二郎輕描淡寫地化解掉,韓漠立時明白,這傢伙自稱葉天猛在他手下撐不了二十個回合,十有八九是真的。
韓漠的刀法比不得他的棍術,算不得高明,但是霸氣十足,力道雄渾,畢竟也是自幼便隨著府裏的武師們習練各般兵器,刀術的基本套路也是知道的。
等他再劈出十幾刀,韓漠更加的清楚,自己使出的刀術,在墨十二郎的眼中實在算不得什麼,人家連閃躲都不怎麼吃力。
這讓韓漠很有壓力。
雖然知道自己並不高明的刀術未必能夠對墨十二郎形成威脅,但是墨十二郎這般輕鬆就能夠應對自己全力劈出的二十多刀,閒庭信步,雲淡風輕,這實在讓韓漠有些意外。
陰暗的樹林,火把映照,二人的身形極快,一個往後退,一個往前攻,乍一看去,倒似韓漠占了極大的上風一般。
韓漠以往與敵人對戰,心中總是有著六七成的把握,能夠大抵上控制著局勢,但是此番與墨十二郎相鬥,人家還沒怎麼出招,韓漠的心裏就已經有些駭然。墨十二郎的閃躲之技,步伐輕盈,就如同在林中漫舞,說不出的優雅,如果只是這般,韓漠倒只會欽佩,關鍵在於,墨十二郎的閃躲步法,竟然像極了白夜郎傳授給自己的《太極步》。
《太極步》是根據《易經》的玄奧演化出來的迷蹤步法,步法詭異玄奇,神秘莫測,出其不意,但是姿態卻是極其優雅飄逸,施展起來,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神仙般,虛實不分,如夢如幻,令人難以捉摸。
白夜郎習練太極步十六年,不過參透其中三卦步法,尚有五卦沒有參透,所以傳給韓漠的,目前也只有三卦口訣。
韓漠已經練習過入門的乾字卦太極步,在白夜郎的指點下,也是初窺門道,雖然他入京之後,諸事繁忙,但卻在有限的空閒時間裏,一直加強自身武功的提高。
眼前墨十二郎的步法與《太極步》有著近乎一樣的詭秘玄奧,但是步法方位,卻與韓漠所學的《太極步》頗有些不同。
墨十二郎現在施展的步法,一般人看來,只是覺得墨十二郎的動作似乎比韓漠要快一些,預判的準確一些,這才能夠躲開韓漠一刀又一刀的淩厲攻勢,但是看在行家眼裏,卻是能知道,這些步法都是有著極為玄妙的套路,並非預判。
韓漠更是明白,這墨十二郎在太極步上的造詣,已經很是深厚,幾乎達到白夜郎的水準,遠遠超出自己。
但是他愈看愈覺得奇怪,明明都是太極步的姿態,為何墨十二郎的步法方位卻與白夜郎大相徑庭?
韓漠知道,自己生命中第一個真正的武道對手出現了!
……
似乎感受到韓漠的進攻有些放緩,墨十二郎發出桀桀的笑聲,手中的大刀猛地提起,橫裏斜劈,徑往韓漠的肩頭砍過來。
韓漠側身斜閃,大刀卻迎向墨十二郎的來勢。
墨十二郎低聲喝道:“看好了!”手兒轉動,那大刀極為詭異地旋轉,就像泛起浪花一樣,幻出刀花來,一時間韓漠眼前出現四五處刀鋒,卻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而且這虛虛實實的四五處刀鋒,竟是分襲韓漠各處,自額頭直胸口,墨十二郎一時間就像多出幾隻手臂握刀攻來一般。
韓漠心中大驚,他是見識過施連雲那詭異的“奪命十三刀”刀法,此時才明白,比起施連雲的刀術,眼前這個墨十二郎的刀術更是詭異的驚人,如果說出去,都未必有人相信。
心隨意動,在這一刻,他迅速施展出太極步,此時以大刀抵擋已是不可能的,對方四五處攻擊點,自己只有一把刀,就算能抵擋其中一點,但是又能辨識出到底哪一點是真的?
只有以太極步閃躲才能避開對方這詭異的刀術。
雖然對太極步還未掌握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是韓漠對於步法的要點,那卻是領悟到的,身形如鬼魅般,猶如一片秋葉,輕飄飄地閃躲過去,已經是掠到了一棵大樹的後面。
“咦!”
墨十二郎發出一聲極低的驚呼,並沒有停頓,手中大刀毫不猶豫地繼續往這邊砍過來。
韓漠施展太極步,動作輕盈飄逸,在林中如同鬼魅般飄來蕩去,墨十二郎刀術雖然詭異非常,一時卻也是無法傷及韓漠分毫。
韓漠的部下和墨十二郎的蓑衣部下們都是驚訝無比。
肖木等人驚訝的,乃是自己的上司本來大占上風,怎麼在眨眼間卻變得四處躲閃,而且瞧韓漠的動作,雖然是閃躲,反而不狼狽,宛若跳舞一般。
墨十二郎的部下,驚訝的卻是韓漠能夠閃躲住墨十二郎的進攻。
墨十二郎的本事,這一群鐵甲騎士那是非常清楚的,刀法奧妙無窮,莫說燕國,即使是整個中原,只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夠抵擋,但是區區一個年輕的朝廷官員,竟是步伐瀟灑地躲過,而且這年輕軍官的步法,竟然與墨十二郎那神秘莫測的步法頗為相似。
兩人你攻我退,誰也不能奈何誰。
墨十二郎突然停下身形,握緊大刀,指著那邊也停下來的韓漠,沉聲問道:“韓漠,你這步法……從何而來?”
韓漠見墨十二郎沒有攻過來,這才松了口氣。
墨十二郎刀法出神入化,自己手裏若是拿著銅棍,倒可以用《八部棍術》與他較量一番,此時手中拿刀,那就萬萬不是敵手了。
墨十二郎這一陣疾風電雨般的攻擊,若非太極步法,韓漠只怕在就被他所傷,此時聽他喝問,也反問道:“墨十二郎,我倒想問你,你的步法,又是從何而來?”
墨十二郎面具下的眼睛極其犀利,死死盯在韓漠的臉上,冷冷道:“韓漠,你知道白夜郎的下落?”
韓漠心中一震,原來墨十二郎與白夜郎果然有瓜葛,但是此時他自然不會道出自己與白夜郎的關係,畢竟白夜郎那是鄭重叮囑過,萬萬不可洩露二人的關係。如果自己洩露給墨十二郎知道,到時候誰知道白夜郎那時瘋時顛的瘋子會不會惱怒對自己出手?白夜郎的功夫,要想殺自己,至少在目前來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可不相信白夜郎那瘋子真要發起怒來,還紀念著什麼師兄師弟的情分。
“白夜郎?”韓漠不動聲色:“白夜郎是誰?”
“裝模作樣!”墨十二郎冷聲道:“那個騙子,藏頭露尾,都不敢出來見人……想不到你竟是他的徒弟!”
“徒弟?”韓漠大笑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可沒有什麼叫白夜郎的狗屁師傅……!”心中卻暗自嘟囔道:“老子確實沒有叫白夜郎的狗屁師傅,只有一個叫白夜郎的神經師兄!”
墨十二郎一愣。
在他看來,韓漠是白夜郎的徒弟,那應該是沒有錯,但是韓漠這般說,反而讓他瞬間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個時代,尊師重道那自然是深植人心的,如果白夜郎真的是韓漠的師傅,韓漠絕不敢這般說話,那可是對師傅大不敬,敗壞人道的。
“你真的不認識白夜郎?”墨十二郎半信半疑:“那你從何處學到的這步法?”
韓漠聳聳肩,淡淡道:“現在似乎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將糧食交還給我……!”
墨十二郎沉吟著,終於道:“韓漠,我且問你,你這步法,學到了幾卦?”
這話一問出來,韓漠頓時便萬分確定,墨十二郎方才施展的詭異步法,正是《太極步》,因為《太極步》共為八卦,每一卦有一套步法,他即問出“幾卦”,那便是《太極步》無疑。
“墨十二郎,你又學到幾卦?”韓漠反問道。
墨十二郎這一次並沒有隱瞞,淡淡道:“除了你應該學到的,其他我都學到了!”
韓漠微一思索,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忽然明白白夜郎為何要說“十六年只參透三卦的步法”,如今想來,這中間是有大大的貓膩啊。難不成白夜郎並非是只參透三卦步法,而是只有三卦步法的口訣?剩下的五卦,莫非就在這墨十二郎的身上?
只是聽墨十二郎的聲音,並不蒼老,甚至很年輕,顯然不是白夜郎同一輩人,他與白夜郎又有何干係呢?
白夜郎那瘋子,究竟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當初和豔雪姬就關係玄妙有著極深的恩怨,如今這個很牛叉的墨十二郎竟然也與他有糾葛,而且看情況似乎是有怨無恩,如此看來,白夜郎倒是一個喜歡惹麻煩的傢伙。
韓漠事先當然想不到,二人打來打去,竟然打出這樣詭異的局面。
林中一片寂靜,墨十二郎似乎在想著什麼,片刻之後緩緩收刀,道:“韓漠,我會一直看著你……你好自為之!”快步走到駿馬旁邊,從馬背上將那一袋子重達兩百斤的糧食丟在地上,翻身上馬,朝著同伴過去,到了那邊,做了一個手勢,那一群蓑衣人都是將糧食扔下來,在墨十二郎的帶領下,催馬而去,火光漸漸沒入樹林深處,直到最後什麼也看不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1
第三零二章  【死囚夕?死士乎?】

肖木見那群騎士離開,這才催馬上前來,翻身下馬,走到韓漠身邊,輕聲問道:“大人,你無礙吧?那些人……!”
韓漠看了肖木一樣,搖搖頭:“無妨。讓大夥兒先將糧食帶回去吧。”肖木立刻對那邊的騎兵們吩咐,令他們帶回糧食,爾後低聲對韓漠道:“大人,那人的功夫可真是不弱,這搶了糧食又還回來,想做什麼?”
韓漠微一沉吟,低聲問道:“肖護軍尉,你可聽過‘墨十二郎’這個名號?”
肖木想了想,搖頭道:“沒有聽過。那人……叫墨十二郎?”頓了頓,輕聲道:“這名字只怕是假的了……他們行動敏捷,來去如風,而且此人武功極高,斷然不是無名之輩,他戴著面具,又報出這樣一個假名字,只怕是不敢暴漏真實的身份!”
韓漠揮了揮手,道:“走吧,天都黑了,早些越過蜈蚣嶺!”
當下眾人將糧食帶回到官道上,見到車隊的陣型井然,方才那陣慌亂已經過去。
苗武見見韓漠等人從樹林中出來,緊繃的臉微微放鬆,快步上前,恭敬道:“卑職無能,被他們劫去糧食,還請大人降罪!”
他在車隊負責後方,墨十二郎是從後方打開缺口,搶糧而去,他自是要主動請罪的。
韓漠擺手道:“苗參領無須自責,這一夥賊寇不是普通人,而且準備充分,更是選在這容易逃逸的處所,怪不得你。好在這糧食已經奪回,並無大礙……咱們快些趕路,這蜈蚣嶺不可久留。”
苗武見韓漠竟是將那一批被搶的糧食奪回來,一袋不少,心中更是欽佩,當下也不多言,呼喝著車隊重新前進,那是要儘快翻越蜈蚣嶺。
好在綿綿細雨已經歇止,車隊點起火把,逶迤前行,在嚮導的引領下,終是翻越了蜈蚣嶺,到得山腳,前方已是一馬平川。
車隊又行了一段路,人馬實在疲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便找了空曠之地紮營歇了一宿。
那名暗探此時已經不成人形,韓漠來到他面前時,此人兩眼迷蒙,有氣無力,就連氣息也弱了不少,眼見也是撐不了多久。
韓漠帶著一絲笑,很和氣地看著他,輕輕道:“還要不要撐下去?實在撐不下去,點個頭,我會給你最好的食物……!”
人們總以為嚴刑拷打就是最大的折磨,實際上有時候折磨的手段很簡單,饑餓就是最簡單的一種方式。
就像歷史上,百姓們或許可以忍受鞭笞,忍受肉體的淩辱,但是卻難以忍受饑餓。
沒有被饑餓折磨過的人,永遠不知道饑餓給人帶來的恐懼。
暗探的臉上膚色已經蒼白無血,眼眸子已沒了初始的殺氣,更沒有了初始的犀利,只是黯淡地看著韓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韓漠伸手將塞在暗探口中的棉布取出來,他倒不必擔心暗探會咬舌自盡,這小子此時全身無力,就算只怕連咬舌頭的力氣也沒有,就算想要,以韓漠的身手,自能在瞬間阻止。
暗探嘴唇泛青,喘著粗氣,嘴中輕聲道:“給我……給我水……!”
韓漠從腰間摘下水袋,喂他喝了兩口水,這才收起水袋,溫言道:“你該說了!”
“不是……不是我不想說!”暗探無力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是誰派我來燒糧食的……我是拿人錢財……為人消災……!”
“拿人錢財,為人消災?”韓漠皺起眉頭:“拿了誰的錢財,為誰消災?”
暗探苦笑道:“罷了,事到如今,只怕我的家人也死了……你既然聰明,為何不想一想,我被你們抓住,為何一路上卻沒有人來救我?即使不救我,他們……他們也該派人來滅口吧……他們為何不這樣做?”
韓漠淡淡笑道:“這該是你告訴我吧?”
“因為他們知道……你從我口中得不到什麼……!”暗探盯著韓漠道:“因為我知道的太少,就算將所知告訴你,你也不會察覺到什麼,他們……沒必要為了我這個沒用的活口來冒險……!”
韓漠托著下巴,打量著暗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倉!”
“哪里人?”
“燕國會稽郡!”
“你是燕國人?”韓漠皺眉問道,心中生出厭惡之心:“既然是燕國人,你可知這糧食是用來做什麼的?你堂堂燕國人,要看著自己的同胞被餓死嗎?”
陳倉眼眸子深處顯出愧疚之色,垂下頭去。
韓漠緊蹙劍眉,卻是心中震驚,這陳倉既是燕國人,難道這一次謀劃燒糧的不是敵國奸細,卻是燕國內部的人嗎?
難不成是哪個世家要動手?
“如果不是我們老大,我只怕早就死了。”陳倉垂著頭道:“三年前,我誤傷了人,那人死了,我被關進了死囚牢……只有等死!”
韓漠凝視著他,聆聽著。
“可是行刑之前,我在一天夜裏被人從牢裏救出去……!”陳倉緩緩道:“從那天開始,我就被帶到一處極偏僻的莊園,那裏不能得知外面的任何動靜,只有一群像我一樣的死囚犯,救我們出來的人,便是我們的老大……!”
韓漠淡淡道:“他救你們,自然不是發了什麼善心!”
“從那天開始,我們便接受老大的訓練,共有三十八個人……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像我們這樣的人,我只知道,我們三十八個人被編為‘乙辛組’。我們都是在夜裏接受訓練,練殺人,練潛伏……老大對我們說過,只要我們聽話,就不愁吃穿,家人也會安全……!”
韓漠托著下巴,只是看著陳倉,並沒有說話。
“我們不知道我們所住的莊園究竟處在何處,我只知道,三年以來,我們每日裏重複著訓練,重複著吃喝睡覺,一切都是聽從老大的安排。”陳倉喘著氣,他看向韓漠的腰間:“再給我水喝!”
韓漠將水袋丟給他,陳倉接過水袋,一口氣降水袋裏的清水全部飲完,這才擦了擦嘴角,道:“三十八個人,有些受不住嚴酷訓練,中途便死了,屍首就在我們眼前被兩頭大狼狗吞噬下去……到我們這次行動之前,只剩下了十八個人!”他的嘴角抽搐,眼眸子裏終於顯出了一絲驚懼。
“你們本就是他們的工具……他們將你們最後的人性一絲絲剝奪,變成殺人的工具而已。”韓漠嘴角泛起冷笑,“有時候,以人的身份去迎接死亡,比以畜生的身份苟延殘喘要高貴得多!”
陳倉抬起頭,道:“說得好聽,你可知道,老大對我們說過,如果我們是戰死,我們的家人將永保富貴,但是我們若是……因為抵擋不住訓練而死,那麼我們的家人也會遭受同樣的厄運,為了家人,我們必須活下來!”
韓漠心中一寒,如此看來,陳倉口中“老大”那一夥人,實在陰險毒辣,毫無人性。
“你們老大又是何人?”韓漠問道。
陳倉搖頭道:“不知道,三年來,他每一次出現都是帶著面具,穿著大黑袍子,將身體掩藏在裏面,我們甚至沒有看過他的手,只是聽著他為我們佈置一道又一道任務……直到那夜前的兩天,我們才接到老大的囑咐,偷襲你們的車隊。老大吩咐我們趁夜暗殺你們的人,換上你們的衣裳,然後趁換防之時混入車隊裏,等到時機同時下手燒糧食……!”
“那一群騎兵與你們有何干係?”
“騎兵?”陳倉一臉茫然:“什麼騎兵?”
韓漠見他神情沒有半絲作偽,頓時明白,這一群在鎮上偷襲的刺客們,甚至不知道有一群騎兵在配合他們的行動,如此看來,策劃那次行動的幕後主使,當真是謹慎無比。
“你繼續說!”
陳倉繼續道:“老大答應過我們,只要我們完成任務,就會放我們離開,而且每個人會有五十兩金子……!”
韓漠冷笑道:“癡人說夢而已,你們即使做成了,也不過是一群等待著被屠宰的羔羊而已。他們處心積慮訓練你們,就是用兵一時,用完之後,你覺得他們還會將你們這些工具顯露出去嗎?”
陳倉一陣黯然,並沒有說話。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韓漠淡淡道:“你可記得你們訓練的那處莊園在哪里?”
陳倉搖頭道:“不知道……當初被救,我是被蒙上眼睛坐著馬車到了莊園,出來時,也是那般出來……那莊園很大,但看起來很偏僻,莊園除了老大和我們,沒有三年來沒有見過外人……也曾有人想偷偷逃跑,還沒出莊園就被抓住,當夜就被老大當著我們的面,割斷了脖子……!”頓了頓,看了韓漠一眼,道:“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們潛伏在其中,被你們發現……!”
韓漠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若有所思,許久之後,才道:“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
“是!”陳倉苦笑道:“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們行動之前,根本不知道你們的糧食是用來賑災的……!”
韓漠向旁邊的看守士兵道:“給他拿些吃的……看好他……!”不再理會,而是轉身離開。
按照陳倉的交代,誠如陳倉自己所言,韓漠從中得不到太多有用的線索,幕後主使顯然也做足了保密工作,嚴絲無縫。
韓漠不能判斷那所謂的“老大”究竟是燕國本土勢力還是敵國設在燕國的培訓點,三年來沒有被發現,那麼隱蔽性一定做得極好。
如果是敵國倒罷了,若是本國人,那麼這一股勢力還真是有些可怕,其心也是異常的歹毒!
他思慮間,竟是不知不覺走到蕭靈芷的馬車邊,聽到小君叫了一聲“韓少爺”,抬起頭來,只見到小君正站在馬車邊,一旁的秦山正對著自己恭敬行禮。
韓漠微笑點頭,已是見到離馬車不遠處的一條河邊,蕭靈芷婀娜的身姿正立於河畔間,看起來異常的孤單寂寥,夜風吹拂,她一頭的秀髮隨風飄起,烏黑秀麗,極是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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