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關閉
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7197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1
第三零三章  【慘絕人寰】

次日天剛亮,車隊便拔營起程,按照路途,正午時分便可趕到夕春縣城,這也是此次最後一段路途,只行了小半個時辰,就進入了夕春縣境內。
夕春縣地勢平坦,一馬平川,但是道路卻頗有些泥濘不堪,車隊便踩在泥濘的道路上,向著夕春縣城的方向行進。
也不知是不是賑災糧的到來給夕春縣帶來了好運氣,等到天亮之時,黎明曙光乍現,自東邊竟然升起朝陽來,預示著今日是一個好天氣。
韓漠騎馬在車隊正前方帶領,遙遙望見前面竟然出現一片黑壓壓的人群,車隊漸近時,立刻發現,那卻是一群衣衫僂爛的災民,一片巨大的臨時災民區出現在眼前。
無數破舊的帳篷沒有條理性地搭建在廣闊的大地上,無數的百姓或站或躺,如同垂死的羔羊,捲縮在帳篷內外,雖然決堤已經發過了許久,但是連綿數裏的災民臨時棲息區,卻依舊彌漫著悲傷無奈的氣氛,嗚嗚咽咽的地哭聲數裏外便可聽到。
韓漠遠遠就看見,不少百姓走著走著,忽然就跌倒下去,更看見十幾個人為了搶奪幾塊餅,硬是扭打在一起。
處處迷茫著絕望的氣息,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不少人倒下去之後,躺在泥濘潮濕的地上,便一動不動,不再起來,有親人的,只是默默地坐在旁邊,呆若木雞,沒有親人在旁的,倒在路邊,甚至沒有人去瞥一眼。
韓漠伸手止住車隊前行,催馬往人群馳去,身後肖木領著數名騎兵急忙跟上護衛。
他馳馬到了人群中,雖然英武,災民們卻似乎沒有興趣看他一眼,一個個有氣無力,更多的人寧可躺在泥濘中,也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韓漠翻身下馬,看到路邊一個老者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上前抱住,只見老者一臉的爛泥,緊閉牙關,身體冰涼,已經是沒了氣息。
他心中湧起一股憤怒,看著就坐在旁邊的一名年輕災民,冷冷問道:“他死了,你可看見?”
那災民本不想理會,但是瞧韓漠一身甲裝,只能有氣無力地道:“死了……收屍的也快來了……每天都有人死去,用不著大驚小怪!”
他似乎已經麻木,有人死在他的旁邊,他根本不在乎。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都只是普通人,他們自己的生命都無法得到保障,也就無力去顧及他人的生死,而且在這樣彌漫著死亡與絕望氣息的環境中,生與死的距離,已經讓大家朦朧的毫無界限。
韓漠放下老者的屍體,站起身來,陽光雖然已經撒射下來,但是找在一個個蒼白無力的臉龐上,不但沒有找出生氣,反而彌漫出更多的悲慘。
如果不是親見,韓漠無法想像災民們竟然是處在這樣一個慘絕人寰的境地。
……
從不遠處行來二十多名兵士,那是夕春縣的衙差,趕著三輛牛車,車上已經放了十多具災民屍首,領頭的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大鬍子,手裏拎著酒袋子,看到地上有躺下的,用腳踹一踹,若是不動彈,便讓人探探鼻息,死了的便丟在車上。
這大鬍子領著車子到了人群中間,忽地瞥見一名年輕婦人,姿色頗佳,懷裏抱著一名一歲多的孩童,木然地坐在帳篷邊上。
那孩子似乎已經睡去,窩在母親的懷中。
大鬍子眯起眼睛,打量那婦人一番,走上前來,笑呵呵地從懷裏掏出一張餅來,在那少婦的面前晃了晃,問道:“要不要?”
少婦附近的災民都是瞪大眼睛,看著那張餅,喉頭起伏,眼中顯出熾熱的光芒,但是他們卻不敢上來搶,因為這群衙差手裏不但有餅,還有刀,殺人的刀!
那少婦眼睛亮起來,伸出手,便要去接那大餅,卻被大鬍子輕巧地一縮手,躲過去,色迷迷地盯著婦人白皙的脖子,“這塊餅,至少能讓你懷裏的孩子活下去……我給你一條命,你怎麼報答我?”
少婦瞧見大鬍子充滿色欲的眼神,垂下頭,並不說話。
大鬍子淡淡道:“這裏有六千人,你這般婦人也有上千個,你若不要,我可要給別人了……我是瞧得起你,救你孩子一命,你莫非不識抬舉?”
少婦抬起頭,將孩子放在旁邊的氈布上,發幹的嘴唇蠕動著,低聲道:“那……到帳篷裏……!”
大鬍子色迷迷地笑道:“別急,讓老子先看看貨!”他抽出刀子,對準了婦人的胸口,那婦人眼中顯出驚恐之色,卻不敢動彈。
大鬍子的刀鋒在少婦的胸口滑動,終是用力一拉,竟是將少婦的衣襟劃開,那飽滿白皙的胸便顯露出來。
少婦驚叫一聲,雙臂拉著衣襟,掩住胸口。
“拿開!”大鬍子低聲道:“不要餅了?”
少婦眼中含著淚,緩緩鬆開手,任由那一對白白的乳.房挺立在風中,她閉著眼睛,這個時候,為了孩子的生命,一切都可以捨棄。
大鬍子放肆地笑起來,刀背在少婦的胸部拂過,努了努嘴,示意少婦進帳篷。
少婦掙扎著站起身來,轉身便要到帳篷裏接受大鬍子的玷污,卻聽到一個冷漠如冰的聲音響起:“以一塊餅去踐踏母愛嗎?”
災民們朝聲音看去,只見一個盔甲在身的年輕將軍正緩步走過來,那一雙冷漠的眼眸子正盯在大鬍子的身上。
大鬍子轉頭看到韓漠,皺起眉頭來。
韓漠走到大鬍子面前,淡淡問道:“他們已經失去了太多,這個女人如今保留下來的,或許只有骨子裏的母愛,你為何不幫他們,反而要以區區一塊餅去踐踏她最後的東西?”
大鬍子見韓漠穿著盔甲,卻不清楚韓漠的官職,皺眉問道:“你是哪路人,眼生的很……怎麼,這事兒你也要管嗎?我可沒逼她,是她自願的。”
韓漠搖頭道:“你這是趁人之危。”
大鬍子冷笑道:“閣下究竟是誰……我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管吧?”
“你欺壓災民,我看不慣,就要管。”韓漠聲音森然:“你做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吧?”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大鬍子見韓漠咄咄逼人,不由惱怒道:“老子實話告訴你,這幾日,老子用六張餅弄過六個女人,這是第七個,怎麼樣,你莫非還要殺了我?”
韓漠凝視大鬍子片刻,深吸一口氣,道:“那殺你就沒錯了。”他右手在眨眼間抽出腰間的佩刀,還沒等大鬍子和他手下的衙差反應過來,寒刀乍出,快如閃電,刀光過處,鮮血飛舞,大鬍子那顆人頭直飛出去,落在泥濘之中,那高大的身軀才緩緩倒下。
好大的人頭,雙目圓睜,死都不知道是死在誰的手上。
四周的百姓雖然已經對死亡麻木,但是見到年輕將軍動手殺死衙差,那都是驚呼起來,紛紛後退。
“好大膽子!”衙差們驚叫著,紛紛拔出刀來,便要一擁而上。
只聽馬蹄聲響起,肖木帶著數騎飛馳過來,口中高喝:“御林軍豹突營護軍參領韓大人在此,誰敢動手?”鐵騎如風,直馳過來,雪亮的馬刀對準那一群衙差,護在韓漠身邊。
衙差們聽肖木這樣一喊,又見這一群奇兵裝備精良,頓時愣住,不敢上前。
韓漠平靜地從大鬍子的無頭屍身摸出他懷中的幾塊餅,走到少婦面前,將大餅遞了過去,那少婦畏懼地看著韓漠,一時不敢接過去。
“給孩子……!”韓漠柔聲道:“挺過去……!”
韓漠柔和的微笑,讓少婦驚恐之感消減,一手把著衣襟遮掩胸口,一隻手接過了那幾張餅。
四周百姓見韓漠如此,都有些疑惑,大多數人都只覺得韓漠是對這少婦也起了心思,否則不可能會對災民如此關照。
韓漠翻身上了部下牽過來的馬,掃視一雙雙望著自己的眼睛,眼神最後落在那一群兀自有些發呆的衙役身上,冷冷道:“回城告訴你們的上司……賑災糧到了……!”
那群衙役這才抬頭向四周張望,遠遠望見天邊那長長的車隊,終於明白,這都是從京裏來的人。
衙役們都是看了大鬍子的屍首一眼,忽地丟下牛車,一窩蜂地跑開。
那少婦進了帳篷,套了件衣裳,才抱起孩子。
“官府沒有給你們放糧?”韓漠問道:“為何一個個有氣無力,你們有多久沒吃飯?”
少婦輕聲道:“我三天前到了這裏……就吃過一頓飯……!”
旁邊有個大膽的災民道:“官府兩天發一次粥,都可數的清米粒……餓死了好些人……你們真的是送糧食來的嗎?那……那我們什麼時候有吃的?”
旁邊一名老者杵著拐杖,只是搖搖頭,嘟囔道:“如今糧食比金子貴……咱們這些人能吃的上嗎?”歎息著,緩緩走開。
其他災民本來聽到“賑災糧”三字,都流露出一絲希望,但是聽老者這樣一說,似乎也都明白什麼,紛紛散開。
肖木和一眾禦林騎兵看到這番場景,都是黯然。
韓漠抬頭看著天空中的太陽,喃喃道:“今天……我必定讓你們吃上糧食!”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1
第三零四章  【迎接】

韓漠策馬回到車隊,吩咐車隊立刻前進。他倒是有心立刻將糧食撥一部分出來讓這群災民吃個飽,只是他更明白,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和規矩,這批糧食必須由夕春縣戶部下屬的糧署司清點入庫後,才能調拔出來救濟災民。
他現在只能儘快趕到縣城,與糧署司校對數目,之後才能撥糧。
這一次運送來的糧食,只是第一批,每一車有八百斤米糧,四百多車,共計有三十四萬斤米糧,數目不小,但是災民數量達到幾十萬人,數量眾多,這些糧食也只是撐上一陣子時間而已,戶部如今也正從其他各郡籌糧往這邊調撥過來。
韓漠也是得到過資訊,按理來說,雖然宜春郡受災,還有四縣並無波及,這四縣那都是有著官倉儲糧,數目也不在少數,宜春郡郡守完全有打開官倉放糧賑災的權力,以四縣儲糧,足夠支撐一頓時間,災民不可能出現如今這種饑餓不堪的局面。
這個時候人人吃飽那是不現實的,但時至少應該保證災民每天都能喝上一頓稠粥,一斤糧食,足以支撐近十人以稠粥維持一天的。
出現目前這樣的狀況,那只能是地方上的官倉出現了問題,沒有按照朝廷的命令辦事。
車隊從災民積聚區穿過,看著災民們熾熱地看著車上的糧食,韓漠心中理解他們對於糧食的渴望,而肖木和御林軍將士雖然同情這一個個悲苦的災民,卻又不得不提防他們在饑餓的慫恿下對糧車發動攻擊,所以嚴密戒備,畢竟他們是軍人,護糧是他們當下的職責,職責所在,以性命去保護。
坐在馬車裏的監察使淩壘只掀開車簾看了一眼,便被驚住,急忙將車簾子拉的嚴嚴實實,那是不敢再看。而另一車裏的蕭靈芷和小君主僕,看過之後,卻不忍再看,相顧無言,心中都泛起酸意,黯然無比。這般場景,只要稍有良知,看在眼裏自然是觸目心驚,大生憐憫悲傷之情。
車隊很順利地走出了災民聚集區,韓漠甚至瞭解到,這只是其中一個聚集區,大概聚集了六七千人,像這樣的大型災民集聚區,在夕春縣四周設了了十多個,都是黃梅和蘭和兩縣的災民。
出了災民集聚區,離夕春縣城不過二三十裏路,行了不到十裏路,就見前方響起一陣馬蹄聲,一隊人馬正迅速往這邊馳來。
離車隊不過半裏來路,那一群人都勒住馬,紛紛下馬迎上前來。
韓漠也翻身下馬,就見到那一群人大約有二三十人,一個個眉開眼笑,要麼是身著官服的官員,要麼便是穿著錦袍的士紳們。
韓漠領人去請淩壘過來,淩壘雖然只是太監,但如今卻是皇帝欽封的監察使,份量不輕,韓漠看出這一群人是夕春縣前來相迎的官紳,自然是要請淩壘出來相見的。
韓漠上前幾步,瞧見那領頭的一身紫色官服,那是郡守的身份,知道這人十有八九便是宜春郡郡守司徒靜了。
司徒靜上來時,已經笑著抱拳道:“是韓將軍嗎?久候多時了,你們可終於到了,一路辛苦!”
韓漠也抱了抱拳,淡淡道:“有勞司徒大人親自來迎,愧不敢當啊!”
司徒靜立刻正色道:“韓將軍遠從京城而來,護送賑災之糧,那是為我宜春災民辛勞奔波,我司徒靜怎可不來迎接?我是要帶宜春災民多謝韓將軍的。”
旁邊一名黃色錦衣的中年士紳微笑道:“是啊,韓將軍就像從燕京城飛來的喜鵲,為我宜春郡帶來了喜訊啊!”
韓漠瞥了此人一眼,見他年約四十五六歲,身材肥胖,細皮嫩肉,那是保養的極好,右手大拇指還戴著一支祖母綠扳指,看上去頗有些氣度,他是與司徒靜並排站立,毫無疑問,此人的身份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災情之下,沒有任何喜訊。”韓漠淡淡道。
司徒靜聞言,頗有些尷尬,那胖子卻是平靜如水,笑道:“韓將軍說的是,草民失言,還請韓將軍不要見怪!”
司徒靜已經介紹道:“韓將軍,這位是賀學之賀大爺,是刑部尚書賀大人的親大哥!”
“賀大爺?”韓漠淡淡一笑,抱拳道:“如此說來,那還是要稱一聲世伯的。”心中卻對司徒靜大是鄙夷,如此場合,身為宜春郡郡守,竟是直稱賀學之為“賀大爺”,看來也是一個沒有半絲風骨的人。
賀學之倒也不客氣,笑道:“客氣客氣,早知韓世侄要來宜春郡,我是定要親自來迎的。”
那邊淩壘已經往這邊行來,他臉色有些泛白,也不知是辛勞還是被災民區的景象驚嚇到,見到一群官員士紳正站在那邊,見到自己過來,都是抱起拳頭,不由想到自己監察使的身份,見著一群人都向自己行禮,那股子自豪感湧上來,整了整衣裳,搖晃著上前去,也抱了抱拳,尖著嗓子道:“咱家……唔,本官初來乍到,有勞諸位大人遠迎了。”
司徒靜笑眯眯地道:“監察使大人一路辛苦,長途跋涉,城裏已為監察使大人和韓將軍設下宴席,為二位接風洗塵!”
韓漠搖頭道:“那個不急。司徒大人,韓漠奉聖旨護送賑災糧運抵夕春縣,災情如火,我看還是先將糧食入庫,迅速放糧,讓百姓先填飽肚子吧。”
司徒靜和賀學之互視一眼,眯眼笑道:“好好,韓將軍以國事為重,以災情為重,實乃少年英傑啊。”喚道:“賀司庫!”
從後面立刻上來一人,恭敬道:“卑職在!”又向韓漠和淩壘行禮道:“下官夕春縣糧署司司庫賀寅見過監察使大人,見過韓將軍!”
賀寅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看那相貌,就透著一股子奸猾之像。
“賀司庫,本來有件事兒不該是我過問,但是我韓漠少年心性,肚子裏總有些話是憋不住的,倒是有一事要請教賀司庫了。”韓漠看著賀寅,帶著淡淡的笑容道。
司庫乃是地方糧署司的長官,掌管著地方官倉糧食的進出,往日裏也看不出這官位的重要,但是到了災情用糧之時,這重要性便凸現出來。
賀寅看了身旁的賀學之一眼,陪笑道:“韓將軍客氣了,卻不知韓將軍有何指教?”
韓漠往後面指了指,道:“方才經過那片災民集聚區,看到不少災民被餓死,更聽人說這兩日才放一次糧,而且是水粥應對,水多米少,卻不知是真有此事,還是那幫刁民造謠生事?”
賀寅尚未回答,賀學之已經笑道:“韓將軍,此事說起來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清,回頭在宴席之上,我親自向韓將軍說明,不知可好?”
韓漠是知道賀學之的一些歷史,此人之前曾是工部右侍郎,不過當時的工部尚書是葉家的人,抓到把柄,在朝堂上拿出真憑實據,賀學之貪污銀兩,工程品質低劣,硬是被葉吳兩家聯手逼得罷官免職,回到了宜春郡。
那是三年前的事兒,正是葉吳兩家鼎盛之時,賀學之被罷官之後,回到宜春老巢,雖無官身,但是在宜春郡東部三縣,那可就是一言九鼎呼風喚雨的人物,作威作福,比之在燕京更是活得滋潤。
韓漠也明白一點,雖然賀學之如今不是官員,但是整個宜春郡的官員也是無人管得住他,是宜春郡東部三縣的土皇帝,那是連司徒靜都要看臉色的人物,自己如今身在宜春郡,倒是不能與這個真正的實力派人物明面對抗,否則就如臨行前韓玄昌所言,那將後患無窮,亦是危險重重。
“那回頭還要賀世伯多多指教了。”韓漠含笑道:“晚輩在宜春若有什麼不當之處,還望世伯多提點才是!”
“客氣客氣。”賀學之因為肥胖擠得本就很小的眼睛此時更是眯成了一條縫:“這邊是我的老家,生在這,長在這,倒也熟悉,若是有能為朝廷效勞之處,自當全力以赴,絕不敢推辭的。”
就在此時,卻聽到馬蹄聲響,一匹快馬在不遠處停下,馬上是一名衙差,不敢過來,只是翻身下馬,在不遠處停下。
就見從迎接的隊伍中,一名身著縣尉服飾的武官快步向那邊走過去,縣尉是一縣治安最高長官,地位僅次於知縣,不過在韓漠面前,無非是芝麻綠豆小官而已。
那縣尉走到衙差邊上,衙差附耳說了幾句,縣尉便回頭朝這邊望瞭望,似乎是在看韓漠,然後轉頭過去,朝那衙差揮揮手,衙差立刻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縣尉快步回來,湊近夕春縣知縣附耳低語幾句,那知縣又上前來分別在司徒靜和賀學之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司徒靜立刻皺起眉頭,而賀學之只是眯著眼,看了看韓漠,輕輕揮手,示意知縣退下。
那知縣自然是賀氏族人,雖然有官身,但是在賀學之身邊,只能是個小輩而已,那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韓將軍,有人來報,是說將軍剛剛砍了一名衙差。”司徒靜微一沉吟,終是皺眉問道:“他們的家屬如今在縣衙門前哭鬧……卻不知韓將軍是否真的砍過人?”
韓漠心中冷笑,知道那名騎馬過來的衙差定是稟報自己先前砍殺大鬍子衙差的事情。
他殺那名衙差並無多長時間,不過是片刻前的事情,只怕消息連縣城都沒傳過去,這一幫包括司徒靜和賀學之在內的官員士紳也才剛剛知曉,那衙差的家人又豈會已經知道?還大言不慚去了縣衙哭鬧,那簡直是荒謬。
由此看來,這幫人臉上帶笑,實際上笑容之間,已經亮出了無形的刀刃。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2
第三零五章  【倉中無糧】

韓漠不動聲色,只是微笑道:“司徒大人,此事我正要與你稟報,你看是在這裏便向你說明,還是先入城將糧食入庫再說?”
司徒靜尚未說話,賀學之已經笑道:“郡守大人,韓將軍殺人,想必也是有其原因,否則誰也不可能糊塗到初來宜春郡便胡亂殺人的……此事回頭再議,先請監察使大人還有韓將軍以及送糧過來的諸位兄弟一起進城歇息再說。”他話中帶棒,肥胖的臉上卻滿是笑意。
這淩壘一路上顛簸,雖是坐在馬車中,卻也是疲憊不堪,此時忙道:“韓將軍,咱們還是先進城吧!”
韓漠點頭,吩咐車隊開始前進,司徒靜等一眾官員士紳也都翻身上馬。
當下也不多作停留,車隊跟著一行人,直奔夕春縣城。
夕春縣城比起燕京城,那就是可憐的一隅之地,但是如今夕春縣城卻成了宜春郡東部最熱鬧的地方,受災的普通百姓自然只能在縣城四周的聚集地居住,而那些達官貴人富商士紳,那都是在城裏落腳的。
賀學之本是居住在新義城,不過新義城被洪水包圍,賀學之帶著家人來到夕春縣暫居。
這夕春縣城之內,雖無奢華無比能與郡城之中相比的大莊園,但是一些小莊園還是有的,這東部三縣那也是處處有著賀家的產業,夕春縣城的“春園”便是賀家其中的一處產業,亦是整個夕春縣城內最大的莊園,如今賀學之和大部分家人便是暫居在春園之內。
此時的宜春郡乃是非常之時,賀家雖然是東部三縣首屈一指的第一世家,但是這種時局下,為了安危起見,春園四周那可都是佈置了重兵守衛,除了縣衙派出一部分衙差守護外,賀家本身的武師護院下人也是一大群,更有臨時組織的五六百人的世家衛隊,將春園護衛的銅牆鐵壁一樣,高高的院牆之內,更是每隔十多米就有一處箭塔,一名弓箭手在箭塔中守護,嚴陣以待,十分森嚴。
進了城,韓漠自是讓車隊往縣城西北角的糧署司官倉過去,而監察使淩壘則是和蕭靈芷一起,被迎去春園暫住。
行在縣城的街道上,街道並不寬敞,但是城內的各處商行卻依舊很熱鬧,依舊有絡繹不絕的人群,與城外寂寥悲慘的景象大不相同。
這城裏大都是逃災過來的東部三縣官員士紳,大常江決堤後,拖家帶口甚至帶著大量的家財躲到這邊來,城中本就不多的客棧早就變成了這些官員士紳的臨時居所。
……
糧署司司庫賀寅領著三四名糧署司官員,騎馬跟在韓漠的身邊,往官倉過去,他跟在韓漠身邊,神情看起來是小心謹慎。
“賀司庫,這官倉如今還有多少糧食?”韓漠瞥了賀寅一眼,淡淡問道。
賀寅歎了口氣,一副很無奈的樣子,“回將軍話,這倉裏,糧食已是不多……將軍到了,就能知道的。”
韓漠皺眉道:“不多?我臨來時,戶部可是對我說過,這護送過來的賑災糧,那是壓倉糧,非到萬一之時,不可輕易動用。先以地方官倉的糧食為主……!”
賀寅一副苦相:“將軍有所不知,這官倉所存的糧食本就不多,自打災民過來,那是幾十萬張口,都是要喂飽的,這糧食實在頂不住,若不是將軍及時趕到,下官都有自盡的念頭了……!”
“喂飽?”韓漠淡淡一笑:“我在路上,可沒見著有吃飽的災民。”
賀寅尷尬一笑,並無說話。
“本將是知道的,大常江決堤雖然突然,但是在這之前,為了預防大常江決堤,你們宜春郡東部三縣已經將各處官倉的糧食往這邊調集過來。”韓漠平靜道:“三縣之地,那可是幾萬石糧食的庫藏,這應該不會差吧?那麼多的糧食,即使災民眾多,也足夠你們支撐一段時間的,這才過了幾日,你就說倉中糧食不多,這卻實在有些令人費解了?”
賀寅急忙道:“韓將軍這是從哪里聽來的?哪里來的幾萬石糧食,這……這是萬萬沒有的事情!”
韓漠冷冷一笑,道:“戶部幾個月前剛剛派人下來清點過官倉儲糧,那都是有記錄的,莫非他們所記有假?”
賀寅臉色有些難看,只是道:“下官可沒見過幾萬石糧食。”
縣城的西北角是一片倉庫,占地極廣,錐形的官倉又高又大,四周也是有上千城守軍在把守,衣甲森嚴,不過比起裝備更加優良的御林軍,那卻是弱了一截子。
這裏是禁止閒人前來,顯得很清靜,車隊從大門進入,韓漠就見到無數錐形大倉林立其中。
這邊更有一排小房子,那是屬於糧署司的倉管處所,用來進行辦理糧食出入倉庫的最終手續。
“還有幾倉有糧?”韓漠望著密密麻麻的糧倉,問賀寅道。
賀寅指著前面的三處大倉,“這三倉還有糧,只剩三萬多斤……!”
韓漠先是一愣,迅即心沉下來,“三萬斤?賀司庫,你在開玩笑嗎?”如此大的倉庫,竟然只有三萬斤糧食,那簡直等同於倉中無糧了。
“確實如此。”賀寅看起來雖然很急,但是他的眼眸子卻很鎮定:“將軍若是不信,可以開倉驗糧的……將軍是護糧官,除了保護運送來的這批賑災糧,官倉糧也是在將軍的保護下,是能夠查驗的。”
“賀司庫,我問你,戶部說其他各縣調糧過來儲存在這裏,莫非不對?”韓漠看著賀寅問道。
賀寅立刻搖頭道:“戶部所言,下官實在不知道,下官擔任此職後,卻是未曾見到有一顆糧食從其他各縣運過來……將軍明察!”
韓漠冷笑道:“那麼自災情出現後,從這裏又放出多少糧食了?”
賀寅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道:“回將軍話,東部受災的兩縣,共是湧來近二十萬災民,分設為三十多處聚集,各處煮粥賑災,近十日來,已是發出二十五萬斤糧食。”
“你的意思是說,你這庫裏在災情出現之前,存糧不足三十萬斤?”
“正是。”賀寅道:“下官擔任糧署司司庫後,賬目都是一清二楚,我倒是可以交給將軍可以查看!”
韓漠心中大是震驚,臨行前,韓玄道可是找他說過,東部三縣地方官倉的糧食,應該達到兩百萬斤,足夠支撐一段時間,但是此時這賀寅竟說不足三十萬斤,這出入相差的宛若天地了。
……
瞧著賀寅鎮定的眼神,韓漠知道,自己一時之間,就算要深究,也是查不出絲毫問題的,這些人必定是做了極為周密的準備。
他也不多說,讓賀寅開始清點糧食,做好文書,更是蓋上印章,將糧食搬入倉中,更是要賀寅迅速放糧出去賑災。
“放糧自是要郡守大人批示的。”賀寅笑眯眯地道:“下官先要請示郡守大人才成,否則少了一顆糧食,郡守大人追問起來,下官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那你速去請示郡守大人!”韓漠淡淡道,回頭吩咐部下:“自今日起,薛紹薛護軍尉率領一千御林軍長駐倉庫,城守軍可迅速撤離……此事我回頭會與城守軍指揮使協商……苗參領與肖木肖護軍尉率領餘下一千御林軍,隨時聽我調遣,維持宜春郡的秩序……!”
“遵令!”
韓漠又向賀寅道:“賀司庫,聖上委任我為護糧官,除了這批糧食,那還是要保護整個夕春縣官倉,以後從各地調拔來的糧食,入庫之時,我御林軍都要清點統計,從這裏調拔出去的糧食,本將也要知道糧食的去處,你可聽清了?”
“該當如此,該當如此!”賀寅笑眯眯地道:“下官這就去請示郡守大人開倉放糧……災民無糧吃飽肚子,我這心裏也難受啊……!”一臉的傷感,抱了抱拳,這才迅速離去。
苗武握著拳頭,目眥俱裂,在韓漠身邊低聲道:“大人,你……你看到了吧?他們這是在搗鬼,這裏的地方儲糧,怎麼可能連三十萬斤都沒有?其他的糧食都去了哪里?”
薛紹也是一臉的火,怒道:“這傢伙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看他對答如流,只怕我們還未從京裏動身,他就準備好了應對說辭。”
韓漠皺著眉頭,微一沉吟,道:“一個小小的司庫,是無法控制這樣的事情,這後面……只怕是另有玄機。”
就在此時,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嘈亂聲,韓漠出了倉庫大門,卻見賀寅被堵在門前,堵住他的,卻是十多名官員,都是騎馬而來,一個個都是叫叫嚷嚷,幸好有守在門前的城守軍士兵攔住,否則這些官員只怕要衝進倉庫來。
“韓將軍在這邊嗎?”那群官員中有人叫道:“我們要找韓將軍,賀寅,你快去請韓將軍出來……!”
“韓將軍,救救災民吧……!”
一陣嘈雜聲此起彼伏,雖然只有十多名官員,但是他們的氣勢卻是盛的很。
韓漠皺起眉頭,不知道這些官員是何來歷,為何自己前腳進倉庫,這後腳就跑過來。
看來自己在宜春這邊絕對不會順順利利的。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2
第三零六章  【範族示警】

韓漠走到門前,看著那一群官員,皺眉道:“本將就是韓漠,你們要找我?”
韓漠一出來,這一群官員反而不再喧嘩,而是恭敬站好,紛紛行禮,最前面的一名官員恭敬道:“韓將軍,下官範纖,宿松縣知縣,率領宿松縣大小官員來求韓將軍救命!”
韓漠眯起眼睛,這才明白,這一群傢伙卻是西部范家屬地的官員。
這受災的不只是賀家屬地的兩縣,範家也有宿松縣受災,這賑災糧既然到了,韓漠自然也心知肚明,這范家必定是要過來分些糧食的。
他走上前去,抱了抱拳,道:“原來是范知縣,卻不知誰要殺你,我如何救你啊?”
範纖瞥了一旁臉色有些難看的賀寅,向韓漠恭敬道:“韓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韓漠微一沉吟,點了點頭,與那範纖走到了一旁僻靜處,賀寅臉色更是難看,往這邊過來兩步,伸長腦袋,倒像是要聽聽二人說些什麼。
韓漠瞥了賀寅一眼,不等範纖說話,已經道:“賀司庫,你不是要去向郡守大人請示放糧事宜嗎?這城外百姓饑腸轆轆,可是耽擱不得,你還在等什麼?”
賀寅道:“是!”皺著眉頭,怏怏上了馬,回頭看了韓漠和範纖一眼,見到韓漠那犀利的眼眸子正盯著自己,不由身上一寒,拍馬而去。
“范知縣是前來要糧的嗎?”韓漠凝視範纖,淡淡問道。
範纖輕聲道:“姑爺,糧食不是問題,京中老太君是親自送信到了嶧城,我們西部四縣是備足了糧食,災民們一時間並不缺糧!”
范纖叫一聲“姑爺”,倒是讓韓漠有幾分親切感,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是不能輕信范家人,畢竟婚事未辦,韓範兩家的同盟並未正式締結,誰知道這個時候範家私下打的是什麼主意。
不過範纖坦言西部四縣備足了糧食,而且災民不缺糧,心中還是頗有些欣慰。
見過災民的慘景,韓漠心中極其不忍,他實在不願意想像整個宜春郡的災民都是那般的慘像。
“老太君是個慈愛的老人,她老人家自然是不願意看到災民們受難的。”韓漠微微點頭,對於范家那個精明的老太君,韓漠還是發自內心尊敬的。
範纖臉上也顯出尊敬之色。
“范知縣既然不是前來要糧,卻不知帶領諸多官員來此找韓漠有何事情?”韓漠沉吟一下,才問道:“總不會只是過來告訴我你們不缺糧吧?”
範纖立刻肅然道:“姑爺,我們不缺糧,卻不會不要糧!”
“這話是什麼意思?”
“姑爺,您來這倉庫,可知這倉庫還有多少糧食?”範纖輕聲問道。
韓漠皺眉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範纖正色道:“姑爺不說,下官也知道,這倉庫裏,最多不超過十萬斤糧食!”
韓漠淡淡一笑,範纖的估計,卻還是比倉庫的儲糧要高得多,如果他知道這裏面僅剩三萬斤糧食,不知會是什麼一副表情。
“你對這邊的情況看起來很瞭解。”韓漠微笑道:“范知縣想要對我說什麼?”
範纖壓低聲音道:“賀家在大常江決堤之前,已經開始調集東部三縣的倉糧,以下官估計,至少在百萬斤以上,但是……這些糧食突然不見了!”
韓漠不動聲色,微笑道:“范知縣知道這些糧食在哪里?”
範纖呵呵笑道:“姑爺說笑了,下官若是知道,早便上了摺子,也用不著來此了。”
韓漠淡淡一笑,並沒有說話。
“下官到這裏來,乃是要稟明姑爺,這賀家的貓膩極深,背後必有不可告人的勾當,姑爺在這邊,萬事要小心。”範纖輕聲道:“若是用的上我們範家的人,只要派人說一聲,我們必當任憑差遣……!”
韓漠凝視著範纖,一臉平靜,忽地顯出怪異的笑容,低聲道:“范知縣,你是覺得我會調查此事?”
范纖一愣,見韓漠笑得詭異,一時卻不知如何回答。
韓漠湊近範纖耳畔:“我知道你們范家和賀家是死對頭,不過回去告訴範氏族人,千萬別把我當成對付賀家的武器,這樣我會很不高興……即使我想調查些事情,也不是為了你們範家,記住我的話沒有?”
範纖情不自禁地點頭,但立刻醒悟,忙道:“姑爺,你……你誤會了,下官……下官並無那個意思,姑爺是我們整個范族的姑爺,我們……我們豈會利用姑爺,實在是……實在是老太君吩咐下來,在宜春地面,姑爺實力單薄,我們範家要全力相助……下官句句屬實,絕不敢欺瞞的!”
韓漠輕歎一口氣,道:“范知縣,我也希望你這些都是代表范族發自肺腑之言。如果老太君真是如此交代,韓漠回京之後,必定會去親自向老太君道謝的。”頓了頓,輕聲道:“知會範族上下,家族若要綿延下去,不是僅靠你一族之人,依附于你們範族的世族,還有無數的百姓才是世家大族存活下去的根基。你們善待災民,那是善待自己的根基……只顧自己一族,而不管百姓死活,那實在是得不償失……你們範族有識之士不少,這個道理,比我這個年輕小子要明白得多,只是有時候當局者迷而已……!”
範纖肅然道:“姑爺之言,我必帶回嶧城!”
韓漠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世家之強,在於勢,你們範家若是存糧極多,能夠應付當地災民,不妨借這機會,幫一幫東部三縣的災民……或許會有很大的收穫……!”
範纖眯著眼睛,若有所思,忽地抱拳道:“此言我也會一字不漏地帶回嶧城!”頓了頓,才道:“賀學之狡猾多變,司徒靜更是與他一丘之貉,姑爺在他們的地盤上,一切小心,下官先行告辭,姑爺保重!”
韓漠笑道:“多謝。”頓了頓,問道:“你們不爭這糧食了嗎?”
範纖肅然道:“不瞞姑爺,很多的東西,我們範族都會去爭的。但是家主曾經說過,該爭的,我們範族哪怕是屍骨如山,也會不皺眉頭地爭下去,但是有些不該爭的……我們就會放手。這都是救災的糧食,如果是控制在賀家的手中,我們範家全力以赴也是要爭奪的,但是有姑爺把持在手中,一定能夠用在災民身上,這樣的東西,我們範家不爭……!”
范家的家主,自然是兵部尚書范雲傲。
韓漠微微一怔,他倒是想不到範雲傲骨子裏卻也是一個頗為仁義的人物,心中頓時對這個未來岳父生出幾分敬意。
雖然範家的真正意圖不明,但是這第一批賑災糧,範家主動放棄爭奪,也就是真的有了一股仁義之風,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龐大的世家能夠做出退讓,那是極其難得的事情。
真要爭起來,範家當然是可以從這批糧食中調拔一批過去的,從而讓東部的災民更是缺乏糧食,由此甚至能夠引起東部災民更大的恐慌。
範家主動放棄,也算是為了災民放棄了一個打擊賀家的機會,實屬難得,韓漠雖然感覺有些難以相信,但他還是寧願相信範雲傲和老太君有這樣的氣量,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樣做的後果,範家並不會吃虧,反而會增加他們這個家族的威望。
范纖領著官員離開後,韓漠才回到倉庫裏,薛紹正在安排將士佈防,其他兩位副將則是指揮大家將糧食搬進庫中。
到了半下午,賀寅才姍姍而來,帶來了司徒靜的批示,且從庫中調出兩萬斤糧食,分佈各處煮粥救民。
韓漠親自過目,更是親自看著兩萬斤糧食從倉庫發出,叫過賀寅,森然道:“賀司庫,這些糧食,只要有一顆沒有用在救災上,可莫怪我韓漠手下無情!”
賀寅很鎮定地道:“韓將軍放心,此是下官份內之事,安敢不盡心竭力。”
……
……
春園占地面積雖然不算很廣闊,但也是夕春縣城內最大的莊園,分為很多的院落,其中有一處院落極為幽靜,那是賀學之的書房。
書房內,沒有賀學之的允許,誰也不能隨意過來打擾。
書房內還有一間小屋子,裏面擺設很簡潔,只是一處棋室,其室內擺放著暖玉方桌,光滑的玉桌上可是清晰地雕刻出縱橫各十九條筆直的線,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的圍棋棋盤,這些直線塗上了血紅的顏色,那紅線與潔白的玉桌交相輝映,極是顯眼。
棋子則是分別以墨玉石和翡翠石所制,顏色清晰分明,下棋者卻是賀學之和司徒靜,除他二人,旁邊竟然還有一名觀棋者,四十歲上下,面如冠玉,風姿優雅,穿著藏青色的錦衣,頜下一綹青須,此時正捋須觀棋,笑而不語。
“大爺棋術高超,司徒靜實非敵手,看來這宜春郡,也只有徐先生才能與大爺對弈了!”司徒靜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看著賀學之,滿是敬畏,與他在其他人面前的官紳模樣大是不同。
賀學之肥胖的臉上洋溢著笑容,放下棋子,眼睛眯成一條縫:“司徒兄是客氣了,下次可不許讓棋的。”
“不敢不敢。”司徒靜嘿嘿笑道:“確實是技不如人,絕非讓棋!”
那徐先生捋須笑道:“郡守大人棋藝也是極高明的,只是主公棋術深諳變幻之道,我也是難以企及的。”
賀學之擺手道:“徐先生自謙了,先生乃是運籌帷幄的智者,我是不如的……這一點,我還是深知的。”他看這位徐先生的神色,還真是帶著極為尊敬的神色。
司徒靜眼中閃過疑惑之色,他認識這位元徐先生已經很久,知道這位徐先生乃是賀學之的幕僚,自己若不是郡守的身份,那也是很難見到的。
在宜春郡,能夠讓賀學之瞧得上眼的並不多,能夠讓賀學之生出敬意的,恐怕也只有這位徐先生了。
不過司徒靜除了知道這位徐先生姓“徐”,是賀學之的幕僚外,其他的便知之甚少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2
第三零七章  【徐先生】

徐先生微笑道:“主公過獎了。運籌帷幄,我實不敢當,只是偶能靈光乍現,思量出一兩策,能為主公所用,已是萬分榮耀了。”
賀學之正色道:“先生客氣了,有先生幫我,我諸事不愁。”
徐先生淡淡一笑,並不多說,他卻是看向司徒靜,微笑道:“郡守大人,吏部蘇克雍帶著數名官員前來,我想這兩日便要開始有所動,卻不知郡守大人可思索出良策應對?”
司徒靜端起桌邊的香茗,輕輕品了一口,才笑道:“蘇克雍之流,跳樑小丑而已,他若規矩倒罷了,若是想在宜春郡興風作浪,惹惱了本官,本官可是擔心他們回不了燕京。”
徐先生神色平靜,捋須笑道:“郡守大人坐鎮宜春,那自然是無人敢輕易在這邊興風作浪的。不過我倒是擔心這些人萬一真的要捅出漏子來,總會生出不少麻煩……所以想些應對之法,那也是以應萬全……!”
賀學之也端茶品了一口,才緩緩道:“先生說的是。司徒兄,那蘇克雍是蘇觀涯精心選派過來的人物,不是好對付的。他們昨日晌午來到了這裏,昨夜便開始派人四處打探消息,更有人已經去往前線洪區,看那架勢,是要大幹一場的模樣……跳樑小丑倒是跳樑小丑,不過要是被他們咬上一口,咱們也總是有些不舒服的。”
司徒靜立刻道:“大爺放心,這旨意上也是說得明白,他們來查倒是無妨,但是沒有真憑實據,他們可是不能輕易動彈任何一名官員……想要找到什麼真憑實據,嘿嘿,那就看他們本事到底有多大了。就算找到一些皮毛,那也是不能雞毛當令箭,大爺莫忘記,朝廷可是給咱們派來了監察使,有些事情若是那淩太監沒點頭,蘇克雍等人也是沒有法子的……!”
賀學之眯眼笑道:“現在說起來,我還真是佩服韓玄道那條狐狸,也虧他想得出,竟然舉薦一個沒卵蛋的太監來做監察使,哈哈哈……!”
司徒靜也大笑起來,徐先生則是神情淡定,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淩太監嘛,好對付,這做太監的,最大的喜好就是銀子,咱們給他些銀子,就可以擺平。”賀學之嘿嘿笑道:“如今看來,韓玄道舉薦這淩太監過來,倒是幫了我們一個忙啊……只要讓這淩太監聽話,用他來對付蘇克雍那幫雜碎,可比我們自己出手要好多的……!”
司徒靜哈哈笑道:“咱們多的就是銀子,不怕那淩壘不聽話……嘿嘿,除了銀子,咱們還有刀子,就看那太監要選哪一樣了!”
徐先生平靜道:“郡守大人,主公,淩壘雖可用,但卻要慎用……雖然只是一名閹人,但是這種人卻並非蠢笨之輩,他們可是最善於兩邊倒的……我們可以輕鬆收買他,那麼其他人要收買他也不困難,銀子和刀子,也並非只有我們才有的。”
賀學之正色道:“徐先生說的是,以先生之見,我們該如何應對才好?”
徐先生微微一笑,道:“所謂天時地利,淩壘如今就在咱們春園,也算是咱們最大的優勢。我們儘量控制住淩壘,讓他時刻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許外人……特別是范家和蘇家的人接觸,即使要接觸,也要我們的人在身邊,不給其他勢力收買淩壘的機會……!”
司徒靜皺眉道:“徐先生,這計策雖妙,可是如何控制住淩壘?他畢竟是監察使,那是要協同蘇克雍等人徹查咱們宜春官吏,蘇克雍是完全有權利隨時向那閹人請示的。而且蘇克雍此行,是徹查整個宜春郡官員,那自然也包括東部四縣……範家的人,那也是有資格面見淩壘的。我們若是執意阻止,反而會更給他們落下口實……!”
徐先生淡然一笑,眼眸子深處劃過難以察覺的鄙夷之色,輕言道:“郡守大人,當年三國之間,那周公瑾為了留住劉玄德在江東,可是設計好了不少的主意,雖說劉玄德最終未能中圈套,但是淩壘卻不是劉玄德!”
賀學之眯著眼睛,司徒靜兀自有些不解,問道:“徐先生的意思是?”
徐先生平靜道:“淩壘終究只是一個沒有什麼大見識的閹人,我們在園子裏讓他極盡享受,吃喝玩樂,盡皆滿足於他,雖然閹人不能玩女人,但並不是不能觀賞,而且我們以奇珍異寶,還有那珍惜美食讓他沉溺其中,終日以美酒讓他醉生夢死,那樣一來,只怕就算別人想見他,他也沒空見那些人了!”
司徒靜頓時明白過來,拍手笑道:“好計策,只要淩壘縮在春園享受,那幫傢伙就算查到些什麼,沒有淩壘點頭,本官也是壓得住。到時候那些人定然對淩壘大有怨意,我們甚至可以安排淩壘聽到那些人的怨言,這樣一來,淩壘必定會和我們走在一條路上,只要淩壘聽話,別說蘇克雍想查我們,只怕到時候蘇克雍自己便要帶著一身罪名在身上,哈哈哈哈……!”
賀學之也摸著自己白白淨淨的下巴,笑眯眯地道:“不錯,控制住淩壘,蘇克雍也就翻不起大浪,他要是來硬的,不用我們動手,抬出淩壘就可以整治他……這一路人,先生輕鬆便想出應對之策,實在高明!”
徐先生擺手笑道:“主公過獎了。最難對付的並非蘇克雍和淩壘這幫人,還有一個人,咱們那是一定要小心留意的!”
司徒靜不等賀學之說話,立刻問道:“誰?”
徐先生緩緩道:“護糧官韓漠!”
“那小子?”司徒靜一愣,隨即笑道:“先生是不是太謹慎了,韓漠多大的年紀,他能當上護糧官,無非是韓玄道那狐狸在後面盤算而成,黃毛孺子,有何懼之!”
徐先生淡淡道:“郡守大人對韓漠知道的很多嗎?”
司徒靜端起茶杯搖頭道:“倒也不多,不過一個毛都沒有長全的小子,能有多大能耐。我倒是聽說他在渤州郡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不過是真是假,那還有待商榷,到今日我還是不相信的。”
徐先生微笑道:“據我所知,絕非虛假。韓家去年就組建了一支騎兵隊,雖然不知道何來的馬匹,但那卻是極為強壯的魏馬,這一支騎兵隊一直在東海境內訓練,是韓家的私家軍……這一支騎兵隊,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叫做‘風騎’,而這支風騎,便是韓漠一手組建起來。黎谷關之戰時,韓漠就是帶著這八百風騎越過黎穀山脈,從後方襲擊葉家軍,趁亂打開了黎谷關的大門……而且翰葉城迅速被破,也是韓漠設下計策裏應外合導致!”
賀學之神色平靜,司徒靜卻是皺起眉頭來,冷聲道:“如此說來,這小子還真有些能耐?”
“若是毫無能耐,皇帝也就不會將西花廳交給他,更不會一力提升他為豹突營護軍參領,更是擔任此次的護糧官。”徐先生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極為平和的心態,而且說話慢條斯理:“從京裏是來過消息,豹突營原來的騎兵隊護軍參領慕容鶴,死得不明不白,不少人都懷疑是韓漠所為,但卻找不到一絲證據……郡守大人,這樣的人物,絕不能以他的年紀來判斷的。”
司徒靜沉吟起來。
他迎接韓漠時,那是第一次見到韓漠,雖然看起來很是客氣熱情,但是心裏早就生出不屑之心,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實在難以讓他這個混跡官場半生的人瞧得上。
賀學之呵呵一笑,道:“韓漠一進我境內,便殺了人,到了官倉,便開始懷疑我們的倉糧有問題……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司徒靜立刻道:“大爺,就算他再有能耐,如今是到了宜春郡,這裏可不是燕京,更不是東海,還輪不到他來放肆……!”
賀學之呵呵笑著,問徐先生:“先生覺得韓漠會耍花招?”
徐先生微笑道:“人心難測,韓漠究竟想做什麼,心思如何,我們一時不能確定。看此人往日行事,講的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備,所以對於此人,無論他此番有何心思,我們都是要悉心戒備!”
賀學之眯眼笑道:“對付淩壘和蘇克雍,先生是以分散之策,那韓漠該以何策應對?”
徐先生輕聲道:“韓漠比之淩壘蘇克雍,那是大不相同的……淩壘和蘇克雍之流,無非是來挑毛病,想借此機會整治我們下面的一些官員,用來打擊賀家甚至是范家的威望……而韓漠,他卻是掌管著糧食事宜以及維持宜春郡秩序事宜,手頭上可是有兩千精銳的御林軍。”頓了頓,眼眸子顯出厲色:“此人要麼不動,對我們沒有絲毫傷害,但若是他要動,那可就是觸到我們最不可動的地方……!”
賀學之本來帶笑胖乎乎的臉,頓時收起笑容,而司徒靜的神色也陰沉下去,二人對視一眼,賀學之已經輕輕道:“糧食!”
徐先生微微點頭。
“先生自然已想出應對韓漠的策略?”賀學之凝視徐先生,小眼珠子裏充滿期待。
徐先生淡淡一笑,恭敬道:“主公,不才已思索出四連策,用來對付韓漠足以!”
“四連策?”賀學之與司徒靜又是對視一眼,都露出疑惑之色,“何謂四連策?”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2
第三零八章  【四連策】

徐先生捋著青須,緩緩道:“主公,郡守大人,對付韓漠,我們必須明白,這韓漠雖是不滿二十歲,但是他往日所為,遠遠超過少年人的智慧,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決不可將他當成少年來看,必須忽視他的年紀,將他當做一個難纏的敵手來看待,只有如此,才不會生出輕敵之心,也才能對此人真正有了防備之心!”
賀學之正色道:“先生所言極是。”
徐先生這才道:“所謂的四連策,乃是連續的四策,前面任何一策能起作用,這後面之策也就不必用上……這第一策,便是‘拉’!”
“拉?”
“不錯。”徐先生平靜道:“韓漠這一次過來,我們不清楚此人究竟存了何樣的心思。如果他聰明,知曉宜春郡是我們的地方,為了安危起見,那必定會明哲保身,不捲入這邊任何是非之中,這自然是我們希望看到的。但是他卻也可能以我們為敵手,處處與我們為難,與蘇克雍那幫人一起,一起對付我們,那卻是我們最不願意看見卻也是最要戒備的情況。我們在沒能摸清他究竟是何心思之前,這第一策,自是要用上‘拉’,也就是拉攏此人,實際上既是試探此人是否願意與我們一起對付蘇克雍……只要試探出此人的心思,我們就可知曉如何應對他了。”
司徒靜立刻問道:“拉攏韓漠?這……這只怕不容易。韓家向來與賀家的關係不是很好……!”
徐先生平靜道:“郡守大人說的是,我看何止是不好,韓家對賀家,應該是充滿敵意的。但是咱們也要明白,韓家雖然與我賀家關係不佳,但是與蘇家也並不是十分融洽,如今這種情勢下,誰敵誰友,不可一言概之,韓漠可以與蘇克雍聯手對付我們,也可以與我們對付蘇克雍……又或者置身事外,不參與進來,為敵為友還是中立,那是誰也說不清的。正因如此,我們則要以拉攏的手段來試探韓漠的心思,合則兩利,若是不合,則要看他如何選擇,若是中立,我們派人小心監視,我們自己好生戒備便是,但韓漠若是既不合又不保持中立,那麼我們自然要用上四連策中的第二策以應對了……!”
“第二策是?”司徒靜忙問道,滿是好奇。
徐先生淡淡一笑,道:“這第一策若是成功,第二策也就不必用……恕我賣個關子,且看這第一策是否成功吧!”
司徒靜有些失望,卻不好再問。
雖然司徒靜是一郡最高長官,但是在這個棋室裏,甚至可以說是說話權力最弱之人。實際上燕國六郡的郡守一直沒有太大的權勢,有強硬後臺的,仗著後臺與當地世家較勁,就好比當初的東海郡郡守蕭幕贊,便是仗著蕭家為後臺,與韓家暗中較勁,最終被韓漠設計整治出了東海郡。
像司徒靜這種沒有世家背景,當初只是靠皇帝的信賴派出來的官員,或許一開始也是雄心壯志,想與當地世家好好較量一番,但是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世家的厲害。
在經過一番交鋒後,讓你領略到世家的強勢,才會給你擺上兩樣東西,銀子和刀子!
司徒靜選擇了銀子,選擇了賀家的銀子,也就成了賀家的附庸。
換句話說,司徒靜已是成了賀學之屁股後面的一條走狗,他的地位,自然是及不上被賀學之極是器重的徐先生,徐先生既然不說,他自然是不敢多問的。
賀學之眯著眼睛,笑道:“就依先生之言,咱們先從拉攏開始,看看韓漠究竟存了一個何樣的心思。今夜設宴,正好這些人都要赴宴,都是在宴會上,自可試探一番的。”他從棋室的窗口向外看了看,見到日已西沉,已是黃昏時分,緩緩起身來,摸著肥厚的下巴笑道:“也該派人去請我們的韓將軍前來赴宴了!”
……
……
春園的正廳內,擺放著兩排楠木低案,案上已經擺滿了瓜果酒品,瓜果都是珍奇異果,瓜果飄香,那美酒更是儲藏多年的佳釀,這樣的瓜果酒品,即使是在水災沒有出現之前也是極為奢侈的,更不必說在這樣的時候,那簡直是天上神仙的享受了。
主位設了兩座,一左一右,分別是宜春郡郡守司徒靜和如今宜春郡賀家主事人賀學之,左邊一排楠木低案坐著十多名宜春郡東部三縣的官員,右邊上首第一位便是監察使淩壘,下麵楠木案子空了一位,再下面則是一位年過四十的黑臉官員,皮膚極是黝黑,國字臉,一身官府,乃是這一次吏部派出徹查宜春官吏的蘇克雍,他下首則是坐了七八名賀族的長老等賀氏族人,其下又有兩三名官員,乃是這一次隨同蘇克雍一起前來的吏部官員。
韓漠並未在場,那空位顯然是留給他的。
至若新義城城守軍指揮使,卻是不在這裏,如今尚留在新義城那邊,新義城雖然被水圍困,卻並沒有被水破城,所以留在新義城維持秩序。那城裏還有許多未曾撤出的官吏百姓,賀氏直系旁系都是有人被困在新義城中,轉移出來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淩壘是頭一次在如此眾多的官員士紳面前坐在首位,那自然是有著掩飾不住的得意,而蘇克雍神情淡然,只是看著場中四名舞姬跳舞。
四名舞姬都是姿色秀美,穿著雲彩般的美麗雲裳,翩翩起舞,旁邊自然是少不得有樂師在為舞蹈配樂。
眾人正在觀賞舞蹈,就聽外面傳來叫聲:“韓將軍到!”
司徒靜和賀學之忽視一眼,立刻起身來,賀學之快步往廳門迎過去,就見到韓漠身著盔甲已經出現在廳門前,身後更是帶著同樣一身盔甲的護軍參領苗武。
苗武那是豹突營步兵隊的護軍參領,即使有韓漠這位護糧官是他的上司,但他的身份在這個地方,那也是極其了不得的,這可是御林軍內僅次於指揮使的高級將領。
兩人一出現,滿廳之人都紛紛站起來,肅手相迎。
賀學之迎上笑道:“韓將軍,苗將軍,有失遠迎,切莫介懷!”
韓漠摘下頭盔,夾在臂彎,笑道:“賀世伯,公務要緊,到現在才拔出糧食點清倉庫,讓諸位久等,諸位不要怪罪我才是。”
眾人都笑道:“哪里哪里,韓將軍,苗將軍辛苦了!”
賀學之笑眯眯地道:“這些大都是宜春官員士紳,都想一睹韓將軍的風采哩……!”指著座上的蘇克雍,笑眯眯道:“韓將軍,那位是吏部蘇克雍蘇大人!”
韓漠抬頭看去,恰好與蘇克雍的目光對上,這也是二人頭一次相見,二人的神情都很平靜,互相抱了抱拳,卻並無多說什麼。
那邊淩壘已經尖著嗓子道:“韓將軍,來來來,在這邊坐!”他身邊的空位,就是為韓漠準備。
淩壘這次前來,雖然有著監察使的身份很是榮耀,但是手下卻是無一兵一卒,乃是仰仗韓漠才過來,所以與韓漠在一起,就好像那群御林軍便是他的人,他是定要在人前顯示與韓漠的親熱,為他這個“監察使”的身份增加重量。
韓漠也不客氣,上前在那空位坐下,將豹子頭盔擺放在案子上,苗武也在下麵的一張案子上坐了下。
賀學之這才回到位置上,笑呵呵地道:“諸位都就座吧!”高聲道:“上菜!”
於是一群丫鬟上前來將各人案上的瓜果重新擺放,空出一大片位置來,很快就有小廝將一份又一份飄著香味的佳餚往案子上端過來。
韓漠保持著笑容,如此情況下,春園還能擁有這樣奢侈的食物。不知道那些面臨死亡的災民們知道這樣的情景,會是什麼樣一個心情。
一時間並無人說話,各人心思都埋在心中,氣氛頗有些詭異。
最後還是膚色黝黑的蘇克雍打破了沉寂,“好豐盛的食物……!”
賀學之立刻笑道:“今日設宴款待監察使,韓將軍,蘇大人,苗將軍,為諸位接風,若是太過寒酸,那實在不是待客之道……!”他嘿嘿笑道:“不瞞幾位大人,這可是我傾其所有……咱們宜春人,講的就是面子,講的就是情意,將自己的所有奉獻出來招待朋友,這是我們宜春人的習慣!”
蘇克雍忽然笑起來,道:“這倒是不能這樣說的。聖上委派我們來宜春,可不是要來與諸位做朋友的……這要是成了朋友,很多事情做起來就難免束手束腳,郡守大人,卻不知是不是這麼回事?”
司徒靜眼眸子裏劃過冷然之色,但面上卻笑道:“蘇大人,凡事不要拘泥。雖然蘇大人此番前來,那是有公務要辦,但是咱們都是在為聖上效命,份屬同僚,酒桌上,大家還是朋友的,這出了門,那便都秉公辦事,不論私誼!”
賀學之摸著光禿禿肉呼呼的下巴道:“不錯,酒桌上是朋友,酒桌上是朋友!”
韓漠冷眼旁觀,俊秀的臉上神色平靜,這幾人三言兩語,已是立場鮮明,敵意甚濃了。
酒桌上是朋友……出了門,那便是你死我活的敵手了!
卻不知今日的酒宴上,會不會有好戲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3
第三零九章  【夜宴鬧劇】

賀學之端起酒盞,環顧一周,笑道:“諸位,這一杯酒,我要敬監察使淩大人,要敬韓將軍和苗將軍,還要敬此番護送賑災糧前來的所有人。我宜春郡受洪水侵襲,災禍深重,淩大人與韓將軍不畏艱險,跋山涉水,自燕京護送糧食前來,一路上艱辛自不必說,賀某久居宜春郡,便代宜春百姓向淩大人、韓將軍以及此番送糧前來的所有弟兄說聲感謝,敬上水酒一杯,聊表寸心!”
司徒靜也立刻端起酒盞,點頭道:“正是如此,本官身為宜春郡郡守,這一杯酒也是要敬上的!”
一時間宜春郡的官員士紳紛紛舉起酒盞來,要敬韓漠等人。
淩壘這時候臉皮再厚,也不好居功,一路上他是躲在馬車裏,就像龜縮在殼裏的蝸牛一般,何曾有過半分功勞,這時候忙笑道:“過獎過獎,這都是韓將軍他們的功勞,咱家……唔,本官是……是不敢居功的!”
韓漠笑道:“淩大人這是客氣了,若無淩大人坐鎮,路途只怕更加的不順利。”端起酒盞道:“我等護送糧食前來,那是份內之事,能安全抵達,已是萬分滿足了。倒是諸位,宜春水災,諸位奮戰一線,為災民嘔心瀝血,我卻是敬慕不已,有諸位大人在,這災情當時能夠很快便過去,該是我敬諸位!”他說完,竟是端杯將盞中酒飲盡。
眾人面面相覷,這年輕人說話實在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也不知道是在說場面話還是在諷刺,不過瞧韓漠一臉溫和的笑容,這場面話的可能性應該是大過諷刺,在賀學之飲盡盞中酒後,眾人也紛紛飲盡。
放下酒盞,司徒靜笑道:“韓將軍,清點糧倉,一切可還順利?”
韓漠放下酒盞,微笑道:“有賀司庫和糧署司眾同仁相助,一切極是順利。不過……呵呵,如今這第一批賑災糧雖然入庫,但是加起原有的糧食,要應對十多萬災民吃飯,卻也撐不了多久,還需其他糧食趕快調撥過來……郡守大人也要想些法子讓災民們渡過這次難關啊。”
司徒靜心中暗道:“徐先生說不能以實際年紀來看韓漠,現在看來,這還真是不錯。韓漠說話的語氣,比他實際年紀要老成的多。”臉上卻帶著感慨之色道:“韓將軍說的是啊。本官這幾日愁苦不堪,看著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我這心中亦是悲傷無比。本官最近也是與宜春郡諸位同仁苦思良策,想要救民於危難之中……哎……!”
蘇克雍已經冷笑道:“司徒大人所謂的良策,卻不知是何策?我這兩日觀察夕春縣城四周,災民食不果腹,無數人露天而眠,經受風雨侵襲……不少百姓硬是被活活餓死,更有不少人打著各樣的幌子,極近欺壓百姓之能事……我看司徒大人非但沒有想出什麼良策,反而是將這邊弄得一塌糊塗,民不聊生!”
眾人沒有想到蘇克雍在宴席上就是如此直斥司徒靜,都有些吃驚。
司徒靜顯然也沒有想到蘇克雍如此不給面子,這麼快就在宴席上發飆,這臉上頓時便掛不住,沉聲道:“蘇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官與宜春同僚盡心竭力,那是有目共睹,你如此說話,是不是太過放肆了?你雖受聖上委派,前來我宜春郡辦理公務,但若是沒有真憑實據便口出狂言,我身為一郡之長,卻也由不得你們胡來。”
蘇克雍冷冷一笑,他是蘇氏族人,此番又有聖旨在身,更加上他的性情本就有些耿直,是根本不懼怕司徒靜的,立刻道:“司徒大人,胡不胡來,本官自有分寸的。你說有目共睹,那卻是荒謬不堪了……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只要長了眼睛就能看得到,莫非這還能掩飾住?”
韓漠嘴角泛起笑,不動聲色,只是輕輕撚起一顆葡萄,放入嘴中,甘甜可口,一念間,竟是想到了秀公主。
司徒靜怒道:“蘇大人,如今宜春郡可是受了大災,災情如火,本官雖竭盡全力,但豈能鬥得過老天?百姓流離失所,那是水患所致,難不成那還是本官想看到的?至於餓死人,本官就更不願意看到,但是糧食短缺,災民眾多,要想人人都吃飽,那豈非是天大的笑話?”
“確實是天大的笑話。”蘇克雍毫不退讓,大聲道:“暴雨之下,大常江江水漫起,整個宜春郡竟然不組織百姓撤離,反而要收取銀子賦稅,美其名曰修繕江堤,防止大常江決堤……嘿嘿,如今大常江決堤,成了天大的笑話,司徒大人,你們收取的修堤賦稅,是不是該退還給老百姓了?”
司徒靜冷笑道:“一派胡言,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此時早有宜春官員道:“蘇大人,你來我宜春郡,不分青紅皂白,一番惡言,不知所謂何因?”
“我等與郡守大人竭盡全力,鞠躬盡瘁報效朝廷盡忠聖上,不求有功,但卻也不能如此任由蘇大人口出狂言,將我等罵的一無是處吧?”
“蘇大人說我們收取了修堤稅銀?卻不知從何聽來?莫不是找了幾個刁民,想以此污蔑我等?”
“蘇大人若是能找到我們收取修堤稅銀的證據,那就拿證據出來說話,否則,萬不要在此信口開河。你雖是奉聖上旨意前來徹查此事,但是監察使大人亦在此處,沒有監察使大人點頭,我等絕不容你對我等進行誣衊。你在為朝廷辦事,我等亦是為朝廷辦事,蘇大人切莫為了向聖上表功,便在此故意找出我們的不是為自己鋪路!”
“蘇大人能上摺子,我們也是有筆有紙,也是能上摺子的。如今宜春郡災情如火,任務繁重,我等殫盡竭慮為民辦事,蘇大人要是在個時候擾亂宜春郡的秩序,那就是我宜春郡的罪人,我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討個公道!”
宜春郡大小官員見蘇克雍不來暗鬥,而是在宴席上來明爭,於是毫不猶豫地一起朝蘇克雍發動攻擊,他們人多勢眾,氣勢極盛,反駁聲此起彼伏,更是有人聲淚俱下,當真是聞者動容。
既然蘇克雍主動撕破臉皮,宜春郡的官員更是沒有顧忌,他們本就視蘇克雍這一干人為眼中釘肉中刺,這既然開了頭,那聲音變一浪高過一浪,一時間,本來和氣的宴席,已經是混亂不堪,有些人甚至已經粗口罵人。
淩壘想不到宴席會成這個景象,有些驚恐,竟是情不自禁往韓漠這邊靠了靠。
韓漠神色淡然,依舊悠然地吃著葡萄。
他不知蘇克雍是想試試對方的火力還是有其他原因,這個時候,宜春郡的官員倒真是同心協力,捏成了一股繩。
地方世家官員的勢力,絕不簡單。
跟隨蘇克雍一同前來的一名官員甚至站起身來,大聲道:“不要顯得太過理直氣壯,你們去城外看看災民,為了一張餅,他們可以捨棄一切,只是為了求生。看看這裏,花天酒地,歌舞昇平,在這些酒肉面前,你們口口聲聲叫喊著是為百姓辦事,不覺得很丟人嗎?”
“丟人?”立刻有人反駁:“賀大爺剛才說的,莫非你沒聽見?這是賀大爺傾其所有,招待你們,卻得到你們這樣的斥責,嘿嘿,好得很,自今日起,我們就不再提供食物給你們,諸位京裏來的老爺們,你們就自己去尋吃的吧!”
雙方打著嘴仗,你不怕我我不懼你,廳中一時間嘈雜無比。
蘇克雍已經站起身來,冷笑著向司徒靜道:“司徒大人,這宴席到了這個份上,我看我們也沒有必要留下去。司徒大人是聖上當初欽封的宜春郡郡守,那是聖上要司徒大人為一方百姓造福,如今宜春百姓落成這個樣子,絕不是用一句‘水災‘便能搪塞過去,聖上若是知曉他的子民如今是這番景象,我實難想像聖上會有多憤怒多傷心。我蘇克雍得聖上旨意,前來公務,看來這次還真是來對了了,若不揪出幾個貪贓枉法不顧百姓死活的庸吏惡員,我蘇克雍愧對聖上,也愧對蒼生!”一甩衣袖,喝道:“我們走!”竟是領著幾名吏部官員,氣勢洶洶離去。
韓漠皺起眉頭來,這蘇克雍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城府很深的人,倒像一個有話直說的耿直官員,這樣的人物,應該是不適合來宜春郡幹這種詭訛之事。
蘇克雍是蘇觀涯精選過來,蘇觀涯顯然是瞭解蘇克雍的品性。
按照道理來說,蘇觀涯本應是要選一個精明謹慎深通詭訛之術的親信前來才是,但是今夜宴席,蘇克雍當眾發飆,看上去可不是什麼精明謹慎之輩,倒是意氣用事之徒,這樣的人物,難不成蘇觀涯還真是細心挑選而來?又或者蘇克雍今夜發飆,是另有目的,並非他真性的體現?
若這是真性情,蘇觀涯派他前來,那可就頗有深意了。
見蘇克雍領著吏部官員離去,宜春郡官員頓時一片奚落聲,就是司徒靜也是忍不住嘀咕道:“在這裏撒野,也不看看什麼地方!”
賀學之胖乎乎的臉上卻是帶著笑容,笑眯眯地向韓漠道:“韓世侄,蘇大人看來今日雅興不好,既然走了,那也就作罷,咱們不強人所難。不過我卻是為安排了一處好節目,專為淩大人韓將軍接風洗塵!”
韓漠笑呵呵地道:“賀世伯安排的節目,那一定是極好的,我倒是頗為期待了!”
賀學之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就聽樂隊奏起一陣極為飄渺的音樂,那音樂極是輕柔,宛若涓涓細流,又如清風過葉,柔和中帶著生氣。
妙樂之中,一道金色的霞光從廳門之外飄進來,整個廳中頓時亮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頓時都顯出吃驚之色。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3
第三一零章  【柔術】

眾人開始都只看到是一片金色霞光自廳外飄入,待看清後,這才發現,哪里是什麼霞光,乃是一名身著金色縷衣的女子翩然而入。
那金縷衣就如同金色的漁網,極有規則地顯出一個個菱形小孔,那小孔之間,顯出女子裏面肉色的緊身內衣來,女子頭上戴著小金箍,金箍邊沿飄下金色的簾子,將女子的容貌遮擋住,但是女子的身形卻是遮擋不住。
她的身材猶若魔鬼般,前凸後翹,腰肢纖細的就如同一陣風吹過便要折斷,兩條粉嫩嫩白生生的玉臂顯露出來,如同蛇一般扭動著,渾圓的臀部圓潤異常,那金縷衣到得膝蓋處,下面的小腿處完全現露出來,白得耀眼,曲線起伏有致,那腿肚子上的白肉兒看起來結實無比,只看上一眼,就知道充滿了彈性。
金色的衣裳,肉色的內衣,白色的肌膚,組合在一起,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感,更讓人感覺到誘惑的是,這名女子飄至廳中,便開始跳起舞來,舞姿妖豔,動作之間,竟是夾含著不少曖昧的體態,時而跪在地上,撅起渾圓的翹臀在地上爬動,時而雙手拂過豐滿起伏的高挺酥胸,嘴中甚至發出一陣陣似有若無的低吟聲,那聲音傳入眾人的耳朵裏,就如同此女便是湊在自己的身邊,與自己歡愛發出的嬌.吟,直讓人血脈噴張,呼吸急促。
廳子裏不少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眼也不眨,看著女子那曖昧無比的舞姿,妖豔誘惑,那金縷衣金光閃閃,愈發讓這火辣身材的女子更加神秘。
淩壘是一個閹人,但是見到這樣的女子,也是睜大了眼睛,那司徒靜更是咽了咽口水,不知這樣讓人色授魂予的火辣女子從何而來。
韓漠卻是微微皺起眉頭來,倒不是他不欣賞這樣的女子,相反,食色性也,韓漠從不覺得自己對性感的女人有排斥的心態,他和大多數正常的男人一樣,喜歡美女,只是這個妖豔的女子,卻讓他生出一種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見過一般。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雖然並不能看清這個女子的樣容,但是她的動作,卻讓韓漠發現了一絲熟悉的痕跡。
韓漠仔細地看著這女子的動作,希望能從她的動作間發覺出更多熟悉的東西,這看在賀學之的眼中,還以為韓漠也對這女子動了心思,嘴角泛起得意的笑意,撫摸著光禿禿的下巴,伸手拿起酒盞,自己獨飲了一杯。
……
那女子就如同一條金光光閃閃的美女蛇,嬌軀宛若無骨,做出各種讓人吃驚的高難度動作,而且這些動作愈來愈讓人不可思議。
韓漠瞧在眼裏,也頗是吃驚,這女子的動作,竟似乎是他聽說過的“柔術”。
柔術是一種人體達到極致的特殊本事,表演起來,就似乎真的沒有骨頭,柔韌性超出普通人的想像,與後世的瑜伽極為類似,但是卻比瑜伽難度還要高。
當然,在場大多數人當然不知道何謂“柔術”,他們只是感覺這名女子做出各樣不可思議的動作,正應了那一句“天生媚骨”之言,不少人心中已經齷齪地想著:“此女身體可以隨意做出各種動作,若是與之交.合歡好,個中滋味當真是美妙異常,少活十年也是樂意的,卻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這樣的女子?”
那女子靠近到韓漠的案前,韓漠頓時便聞到她身上傳來的幽香味道,卻見到她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兒來,要往自己臉上摸來,韓漠神情淡然,一隻手卻是握住酒盞,揮手間,竟是擋住了女子伸過來的手兒。
那女子輕聲一笑,身體又如蝴蝶般,飄至了場中。
韓漠動作雖小,但是卻有不少人看見,心中都是嘀咕:“人都說年少好色老年貪財,韓漠一個年輕人,本就該喜好女色,更何況這等尤物,他卻為何阻止這佳人伸手摸她,難不成……他卻不喜歡女人?”更有人想道:“這韓漠雖是年少,但行事卻謹慎,不讓這美人去碰,只怕是提防美人傷他!”
眾人癡迷間,等那女子飄然而去,尚有許多人沒有回過神來,只感覺到廳子裏彌漫著那女子留下的餘香。
韓漠是練過《長生經》的,心神自然比一般人要淡定得多,他承認這個女子確實也讓他的血液在方才有些沸騰,不過當那女子飄然離去之時,他的心神也就靜了下來。
滿廳沒有聲息,韓漠卻是拍起手來,道:“好精彩,好精彩,果真是好節目,舞姿優美,人間難得啊!”
他一拍手,頓時驚醒不少人,也都紛紛拍起手來,連聲誇讚。
賀學之眯眼笑道:“韓將軍還看得上?”
“何止看得上。”韓漠笑道:“想不到世伯的府上還有如此佳人,我從未見過這般美麗的舞姿了。”
司徒靜喉嚨動了動,轉頭問賀學之:“大爺,這……這女子從何而來?”
賀學之輕輕笑道:“諸位尚未看到她的容貌,若是看清容貌,只怕諸位更是驚歎了。”向韓漠笑道:“韓世侄,你可願與她見一見?”
廳中眾人都不是蠢笨之輩,聽賀學之這樣一說,立馬明白過來,看來賀學之是想以美人計來拉攏韓漠了。
能夠拉住韓漠,一起對付蘇克雍等人,那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以如此佳人使用美人計,看來賀學之還真是下足了本錢,賀學之既然這樣說,都知道這個女子是為韓漠準備,所以每個人便息了那齷齪的念頭。
司徒靜似乎有些肉疼,他對那女子也是有著極強的欲望,但賀學之的意思,看來自己是享用不上了。
韓漠心中還在尋思那女子的來歷,聽賀學之這樣說,不由四周看了看,見到不少人都以一種羡慕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由微微一笑,“世伯,這……唔……!”
“哈哈哈!”賀學之還當韓漠不好意思,大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世侄青春年華,那佳人方才已是向世侄傳情,看來對世侄也是頗有情義了……!”
韓漠立刻道:“世伯,這……這……!”他故作矜持,臉上甚至帶著羞澀之意。
賀族的勢力,他已是從剛才的場面看出來,他可不會糊塗到與蘇克雍一般,與賀家直接對抗。真要正面相對,那麼身為地主的賀學之這一幫子人非但不會畏懼自己,反而會對自己嚴加提防,自己要想做些什麼事請,那就更加困難了。
賀族在這塊土地世居百年,關係錯綜複雜,根深蒂固,韓漠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正面相鬥中占到太大的便宜。
賀族主動顯出拉攏之意,韓漠豈能不知他們的心思,想來是要聯手自己先對付蘇克雍,更是希望自己對宜春郡的事務不要過多參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既然對方有這個意思,韓漠自然是要虛與委蛇,靜觀其變,只有如此,或許才能有一些收穫。
賀學之對韓漠的反應似乎很滿意,已經起身過來,附耳低聲道:“世侄隨我來,我有好寶貝請世侄觀賞!”
韓漠不動聲色,輕聲問道:“卻不知是什麼寶貝?”
“既然是寶貝,那先說了,反而沒意思了。”賀學之輕輕拍了拍韓漠肩頭:“你隨我來!”
韓漠向苗武那邊看去,二人對了一個眼色,韓漠才起身來。
“郡守大人,這邊就勞煩你先陪陪淩大人和苗將軍了。”賀學之微笑著,向淩壘和苗武抱拳道:“失陪一下,失陪一下!”
不少官員看著韓漠隨同賀學之從偏門離開,都是一陣妒忌,看來賀學之是在拉皮.條,要成就韓漠與方才那佳人的美事了。
司徒靜眼中掠過豔羨之色,端起酒盞,向淩壘笑道:“淩大人,請,來,苗將軍,咱們幹一杯!”
……
……
韓漠隨著賀學之從側門出了大廳,抬頭望天,夜色之中,天空竟然有一彎明月,月光幽幽,灑射下來。
“韓世侄,今日你也看到,蘇克雍這一夥人打著聖上的旗號,來我宜春郡,那可是來者不善啊。”行走在寂靜的走廊裏,賀學之忽然輕聲歎道:“我待他們為上賓,可是他們……哎!”
韓漠已經笑道:“世伯切莫因此生氣……!”
賀學之微微點頭,輕聲道:“宜春受災,我賀家受創之重,外人是不明白的。東部三縣無數災民流離失所,我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的。今日迎候世侄之時,世侄也曾問我們,為何災民吃不飽,我也不瞞你,實在是糧食短缺,無可奈何……災民餓死,也確實屬實,但這種景象,實非我所願見到……這老天無情,我輩除了盡心挽救,又能如何,大災之下,死一些人,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兒……!”
韓漠神色平靜,輕聲道:“世伯說的是,老天無情,人力如何對抗?”頓了頓,才輕聲道:“世伯,你既然如此誠懇,韓漠也就有話直說了。”
“該當如此,該當如此!”賀學之頻頻點頭,一臉笑意:“世侄,蒙你稱一聲世伯,我這人是極重情誼的,你以禮待我,我更是要以禮待你,你我之間,有話但講無妨。”
韓漠肅然道:“世伯,自我進入宜春境內,經過那災民區,見到的是孤鴻遍野,哀號連連,實是讓我震驚……!”他瞥了賀學之一眼,見他神情鎮定,眯著眼凝視自己,於是繼續道:“臨來前,我也是受過戶部的囑咐,聽說宜春這邊的地方存糧不少,足可支撐災民很長一段時間,災民是不會挨餓,可是……可是事實所見,卻是出入甚大啊。韓漠是晚輩,這些話本不該多說,但是朝廷裏也是囑咐下來,我做這護糧官,就是要看到百姓吃飽,不至於出現局勢混亂的狀況……!”
賀學之輕輕拍了拍韓漠的肩頭,溫言道:“世侄,你這都是實在話,我是明白的。我們宜春郡,倉庫的儲糧那一直是捉襟見肘,並無太多的存糧。而且宜春郡地方倉糧的賬目,那都是在宜春清吏司……!”壓低聲音:“戶部說宜春存糧甚多,我看不是戶部出了差錯,而是我宜春清吏司出了問題,清吏司官員只怕是為了功績,虛報了儲糧的數目……!”
韓漠皺眉道:“哦,會有此事?”
賀學之歎道:“世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要說整個宜春郡的官員都是清廉無比,這是連我都不信的。世侄放心,司徒郡守近日也正徹查清吏司,只要清吏司真的存在問題,哪怕是我賀家的官員,我也必不容情……!”
“世伯公私分明,韓漠欽佩萬分!”韓漠恭敬道,心中卻冷笑:“看來你們早就準備好替死鬼了。”
賀學之輕聲道:“蘇克雍他們已經開始著手徹查清吏司,雖然他們今日無禮,但是若真的秉公辦理,我是全力支持的。不過……!”更是湊近韓漠,一臉真誠道:“韓世侄,蘇家自持勢力,仗勢欺人的事兒那是舉國皆知,蘇克雍前來查案只怕是幌子,我看是想在這邊鬧出點事情,以公報私而已。我想世侄如今的心思與我一般,都是要宜春郡順利渡過災情,中間不至於出現波瀾,從而讓百姓受更大的苦楚……!”
韓漠立刻點頭道:“正該如此!”
賀學之輕輕一笑,道:“世侄果然是與我一般心思,那便好。我明人不說暗話,蘇克雍他們若是秉公辦理,我們賀家絕無二話,他們若是想挑起事端,禍害百姓,那我賀家可就不能坐以待斃任他們宰割……到時候還要世侄主持公道,為我們賀家做主,可不能由他們胡來!”凝視韓漠,輕聲問道:“卻不知世侄意下如何?”
韓漠知道,這句話實際上就是在間接詢問自己是否願意和賀家聯手對付蘇克雍。
“世伯,韓漠年幼,不會說話,但是有一點卻肯定……!”韓漠輕聲道:“如果蘇克雍真要因私廢公,在宜春挑起事端,我韓漠是不會眼看他禍害百姓的!”
他這話模淩兩可,頗有太極之道。
賀學之卻以為韓漠是靠近自己,嘴角泛笑,點頭道:“有這話就好。世侄,你我兩家從前若是有什麼誤會,自今日起,你我都不必放在心上,當務之急,則是要一起為災民排憂解難才是!”
“世伯說的是。”韓漠顯得很謙恭。
有些話點到為止,賀學之對於韓漠的回答已經頗為滿意,知道也是該給甜頭韓漠的時候,只有那樣,才能真正拉近雙方的關係。
他二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一處極雅致的小院子,院子裏有一小閣,閣內燈光明亮,院中更是植滿紅花綠柳。
站在院門,賀學之指著小閣子,笑眯眯地道:“世侄且自己進去,那裏面便是寶貝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3
第三一一章  【心機詭詐】

韓漠明白了什麼,輕聲道:“世伯,我……我看還是算了吧……這……軍中還有事務,我該當早些回去才是……!”
賀學之輕聲笑道:“世侄,御林軍有其他幾位將軍在,他們也都是經驗老道的將領,絕不會有問題的。你想必也知道寶貝是何物,那可是絕世尤物,若不是機緣巧合,實難相見,這天下男人夢寐以求的尤物,世侄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且見上一見,那豈不是美事?”
韓漠靦腆一笑,道:“世伯,我……!”
“去吧去吧!”賀學之笑道:“可莫讓佳人等的太久!”他拉起皮.條來,反倒像一個謙和的長者,洋溢著和藹的微笑。
韓漠終於抱了抱拳,進了院子,走到那小閣門前,輕輕推門,門兒竟然沒關,輕鬆打開。
他回頭看了看,這件賀學之正笑盈盈地望著自己,這才推門而入,反手關起門來。
……

賀學之見到韓漠進去,臉上的笑意才斂起來,撫摸著肉呼呼的下巴,眯著眼睛,似乎在想著什麼。
旁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徐先生的聲音已經響起來:“主公!”
賀學之轉頭,就看到一身長衫氣質優雅的徐先生正捋須走過來,他的步伐輕盈,行走間飄逸靈動,那輕功只怕是不低。
“先生,方才那就是韓漠!”賀學之淡淡笑道。
徐先生走到賀學之身後,輕聲問道:“主公可看出他的心意?”
“這少年人城府極深。”賀學之平靜道:“若說真看透了他的心思,我倒是不敢確定。不過看他的意思,應該是不會與蘇克雍那幫人卷在一起……雖然未必真的會與我們走在一起,但是應該也不會太過插手這邊的事情……這少年人是個聰明人,宴席上,他也該看出我們賀家在這邊的實力,僅憑他……雖然手下有兩千御林軍,卻也不敢與我們為敵的,這畢竟是我們的地盤……!”
徐先生輕輕笑道:“主公莫要小看此人,我在暗中觀察,此人自始至終表現的極為平和,這樣的人物,實在不好對付。我們對他的戒心萬不可有絲毫疏忽……!”
賀學之點頭道:“先生所言甚是。不過今夜一過,我只怕明日這少年人就不忍起床了……!”他臉上泛起怪異的笑容:“少年好色,有那絕世尤物,只怕韓漠便要沉迷進去。”
徐先生若有所思,輕輕搖頭:“主公,目前只是初步試探,這韓漠究竟是何心思,接下來還要看他如何行事。”
正在此時,就聽有一陣腳步從後面傳來,賀學之回頭去看,卻是司徒靜。
“大爺,今夜可是氣死我了。”司徒靜恨恨道:“那個蘇克雍太不識好歹了,竟敢在宴席上讓我難堪,真想立刻殺了那幫傢伙!”
賀學之背負雙手,沿著一條青石小徑往前走,淡淡道:“殺死他們?如果可以,他們一出京我便可做到。”
司徒靜和徐先生一左一右跟在賀學之身後,沿著小道往前行。
“東花廳的人,已經在宜春郡活動……!”賀學之平靜道:“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和慶國的紫衣衛打了幾場,雙方都死了不少人……更有不少東花廳吏員的眼睛就盯在我們的身上。要殺死蘇克雍那幫人,就像捏死幾隻螞蟻,輕而易舉……不過東花廳等待的,就是我們動手,我們只要動手,他們必定能搜集到我們殺人的證據,這些證據流到秀公主的手上,可就是大大的麻煩……!”
司徒靜輕聲道:“大爺是忌憚東花廳?”
“我從沒有輕視過東花廳。”賀學之冷然道:“這麼多年來,朝堂裏各大世家折落無數人手,雖然是各家族互相爭鬥結果,但是許多的證據,可是東花廳悄無聲息地提供到大家的手上。蘇克雍畢竟是奉旨來此,真要殺他,被抓住了證據,那就得不償失,因小失大了。”停住步子,看了司徒靜一眼,道:“司徒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東花廳的本事!”
司徒靜皺起眉頭道:“難道就要這樣看著蘇克雍肆無忌憚,在宜春郡放肆妄為?”
“至少現在還沒有逼到我們要動手的時候,該殺的時候,我們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賀學之肥胖的身軀走得很慢,看起來也很吃力,但聲音卻很平靜:“即使要殺,也要讓他們死的無聲無息……至少不會讓東花廳抓到是我們動手!”
徐先生緩緩道:“郡守大人,蘇觀涯為何選派蘇克雍前來,你可看明白?”
司徒靜皺眉道:“蘇克雍是蘇觀涯的親信!”
“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絕非最主要的原因。”徐先生嘴角泛著淡淡的笑意:“蘇觀涯派蘇克雍前來,正是看上了蘇克雍的性情!”
“此話怎講?”
“蘇克雍意氣用事,性情也頗耿直,不知變通。”徐先生輕聲道:“這種人,實際上並不適合在官場上混……如果蘇觀涯真的只是為了派人來宜春郡徹查稅銀之事,那麼蘇克雍絕對是最不適合的人選!”
賀學之背負雙手,凝視著徐先生,問道:“先生的意思,蘇觀涯派來蘇克雍,那是另有陰謀?”
“正是。”徐先生表情淡然:“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蘇觀涯最想看到的,就是蘇克雍死在我們的手上!”
司徒靜頓時顯出吃驚之色,賀學之則是眯著眼睛。
“蘇克雍今夜在宴席上,毫無顧忌地撕破臉皮……!”徐先生看著司徒靜:“他這番行為,不但激怒了其他人,就是連郡守大人也是忍耐不住,生出殺心……由此可見,蘇克雍確實是一個容易讓人生怒的人,亦是一個容易讓人生出殺心的人,這樣的人……蘇觀涯豈能不明白他的性情,。”頓了頓,微一沉吟,才繼續道:“蘇克雍性情耿直,派他來徹查稅銀之事,他必定是不知變通,一意孤行大力查下去,這種茅坑般石頭一樣的人物,只要我們稍微忍受不住,便會動手除掉他……這恰恰就是蘇觀涯期待的。蘇觀涯就是想以蘇克雍為誘餌,引我們動手,從而讓東花廳得到我們暗殺蘇克雍的證據……!”
賀學之冷笑道:“先生這樣一說,我也是豁然明白了。嘿嘿,蘇觀涯是條不吭聲的野狗,平日裏看似不動聲色,做起事情來,那是歹毒得很。這蘇克雍是他的親信,雖說是蘇氏旁系子弟,但自幼這二人關係就不錯,為了因我們下圈套,他卻捨得將自幼的玩伴拿出來做誘餌犧牲……其心也實在是歹毒的很!”
司徒靜也恍然大悟:“不錯,真要是來查案,就該派謹慎且老謀深算之輩,派來蘇克雍這塊石頭,那必有陰謀。”
徐先生淡淡一笑,道:“所以主公方才所言,實為上道。只要不到萬不得已,任由他蘇克雍去跳去鬧,倒看看他能鬧出什麼明堂。即使到了最後,萬不得已之下真要殺他,那也要想一個萬全之策,既要他消失,卻又不能牽扯到我們的身上……!”
賀學之笑眯眯地道:“真要到了那時,便要先生出奇謀了。若是不出意外,從明日開始,蘇克雍這條瘋狗便會咬著清吏司衙門不放手……!”
司徒靜立刻道:“大爺放心,清吏司賀無圖已是將賬目做好,我看蘇克雍怎麼查!”
“再好的賬目,也會有漏洞。”徐先生淡淡道:“主公,我倒想出一個主意,或可讓蘇克雍陷入困境,只是……要犧牲一人!”
賀學之道:“先生請講!”
徐先生湊上前來,在賀學之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賀學之先是皺眉,隨即道:“先生之策極妙……為了整個家族,死上幾個人,那也是無奈之事!”
司徒靜見徐先生耳語,似乎對自己有些信不過,心中有些惱怒,但是他卻不敢表露出絲毫的不滿。
賀學之往小院子方向看了一眼,忽地拍了拍手,從旁邊的暗處鑽出一人來,單膝跪倒:“老爺!”
“讓人透風給蕭小姐,讓蕭小姐知道,韓漠韓將軍如今正在與佳人歡好……!”賀學之淡淡道。
那人立刻領命而去。
徐先生嘴角泛起笑意,賀學之已經搖頭歎道:“太師之命,那是不得不從,人說寧拆三座廟不毀一門親,看來今日我是要拆一拆這門親了。”向司徒靜道:“司徒兄,酒宴還在繼續嗎?”
司徒靜反應過來:“是了,差點還忘記了。我是藉口解手才出來的。”
賀學之笑道:“那邊可是還有一個重要的客人要陪,淩大人只怕等急了,走,司徒兄,我們去敬淩大人幾杯才是!”
“是是是!”
“先生,韓漠這邊,你就派人盯住。”賀學之眯著眼睛道:“若是韓漠與她歡好,那麼先生的第一策也就等於有了效果……否則,那很有可能是故意裝作與我們親近,實際卻是另有所圖,這少年的城府,我們可是要大大提防……!”
“主公放心,我已安排人聽房!”徐先生微笑道:“能夠抵擋住她的風情,這天下並無幾人!”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30 20:43
第三一二章  【互鬥心術】

春園北側的一處庭院裏,蕭靈芷嬌軀亭亭玉立,正靜靜地凝視著天上那一輪明月,月光似水,柔和異常,灑落在庭院的每一個角落。
她的柳眉蹙著,神情雖然冷漠,但是那一雙美麗的眼眸子裏,卻是帶著難以掩飾的寂寞。
最讓人傷是寂寞。
寂寞有時候就像噬骨的毒藥,讓人在疲倦中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傷和無奈,那一彎明月,雖然能夠寄託愁緒,卻永遠也驅散不了心頭的寂寞。
不知從何時起,這種寂寞越來越強烈。
小君看著蕭靈芷苗條的嬌軀在庭院中顯得落寞無比,心中也是一陣感傷,一直以來,蕭靈芷在外人面前總是表現的冷漠淡然,看似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傷害她,但是小君卻明白,蕭靈芷柔弱的時候,那就像精緻的瓷瓶子,一碰就能碎。
“小姐,回屋吧!”小君輕聲道:“夜裏太寒。”
蕭靈芷輕輕搖頭:“這個世上,乾淨的東西不多……只有天上的月亮,才那樣純粹,那樣清澈……有它照在我的身上,我覺得自己也變得乾淨了。”
小君急道:“小姐,你……你本就乾淨……!”
蕭靈芷淡淡一笑,道:“韓漠說得對,我的手上沾了太多的鮮血,或許不是我親自所殺,但是……!”
“你何必將韓少爺的話當真。”小君輕聲道:“小姐,那些事情,也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你不過是為了報恩……!”
蕭靈芷轉過身來,凝視著小君,沉吟許久,才道:“我現在越來越疑惑,有時候為了一個人的恩情,去傷害無數人,這究竟是對是錯?”
小君沒有回答,她也無法回答。
她只知道細心伺候蕭靈芷,因為蕭靈芷的快樂而快樂,因為蕭靈芷的悲傷而悲傷,她可以為蕭靈芷生,也可以為蕭靈芷死。
她還記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走到那間很昏暗的屋子裏,饑寒交迫,一個清秀的小姑娘遞來一塊餅。
“我叫芷兒,以後你就做我的妹妹吧!”
從那時起,她二人的生命軌跡便交錯在一起,在後來的風雨中,二人離離合合,但最終還是相聚在一起。
那是一段外人無法得知也無法理解的故事。
……
“蕭小姐,這是我們老爺吩咐送來的參湯。”一名丫鬟走進庭院,手裏端著銀制盤子,盤子上放著湯罐和小瓷碗。
“給我就好!”小君上去接了過來。
丫鬟笑道:“謝謝姐姐。前廳還有客人,我還要去伺候著呢……那韓將軍真是年輕,那般年紀便做了將軍,真是了不起!”
蕭靈芷聞言,皺起眉頭。
小君看了蕭靈芷一眼,才笑道:“韓將軍?哪個韓將軍?”
“御林軍的韓將軍啊。”丫鬟看似很隨意地道:“我們老爺都很喜歡韓將軍哩,都將府裏最漂亮的舞姬賜給了韓將軍……!”
“你說什麼?”小君柳眉蹙起:“韓將軍……有沒有接受那舞姬?”
丫鬟壓低聲音,輕笑道:“那樣的女子,哪個男人見了不動心?韓將軍也是很喜歡的,如今……如今兩人正在一起呢……唔,姐姐,我還要去伺候,先告退了!”
那丫鬟匆匆退下,小君一臉怒容,將手裏的參湯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看著蕭靈芷,氣憤道:“小姐,你……你都聽見了?”
蕭靈芷淡淡道:“聽到了!”
“想不到韓少爺……韓漠也是個好色之徒。”小君義憤填膺:“我以前還以為他是一個好人,原來他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樣,見到美女就不能把持……!”
蕭靈芷神色平靜,“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並無過錯!”
“小姐!”小君一跺腳:“你……你怎麼也這樣說,那可是韓少爺……!”
“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嗎?”蕭靈芷依舊是面無表情:“韓漠也是男人,喜好美色,並無什麼不對。他喜好女色,與我們有何干係,你又何必生氣?”
“我是為小姐不平。”小君立刻道:“小姐對他一片情意,難不成他還看不出來?他怎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其他女人?”蕭靈芷輕輕一笑:“他都已與范家的小姐定下親事,再和其他女人走在一起,又有何奇怪?而且……我何曾對他有過情誼?”
小君有些驚訝,蕭靈芷的心思,她是最清楚的,但是蕭靈芷此時說得如此平心靜氣,就好像真的對韓漠沒有任何情誼一般。
她不相信這是蕭靈芷的真心話。
蕭靈芷再不言語,只是蓮步輕移,緩緩走進了屋中。
小君蹙起柳眉,端起參湯,急忙跟進屋子裏,將參湯放在桌邊,過去關上門,見到蕭靈芷坐在桌邊,此時已經皺起眉頭來,不由輕聲問道:“小姐,你……你沒事吧?”
蕭靈芷抬頭看了小君一眼,低聲道:“剛才有人在監視我們,在偷聽我們說話!”
小君並不意外,輕聲道:“是,至少有三個人在院子外面隱藏著。”
“你剛才做的很好。”蕭靈芷輕聲歎道。
小君眉頭更是緊蹙,壓低聲音:“小姐,為何要監視我們?那名丫鬟,為何要將韓少爺的事情透漏給我們?”
“分化而已。”蕭靈芷香唇邊帶著輕蔑的笑意:“或許是有人覺得我和韓漠走得太近,擔心我會對他們不利,所以……!”
“挑撥離間?”小君輕聲道。
蕭靈芷幽幽歎道:“他們是太小心了……!”
小君輕聲問道:“小姐,這是不是賀學之安排的?莫非他覺得小姐和韓少爺會走在一起?”
“賀學之並不是高明的人物。”蕭靈芷美麗的眼眸子中帶著冷漠之色:“我想……只不過他是得到了某人的暗示,讓他找機會挑撥我與韓漠的關係……只不過他的手段並不高明,反而……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某人的暗示?”小君道:“小姐,你說的某人,是指……太師?”
蕭靈芷輕輕點頭:“我們初入宜春郡,雖與韓漠同行,但是沒有任何跡象說明我們和韓漠走在一起。賀學之今夜利用丫鬟前來試探,進行分化,那就說明賀學之是接到了太師的囑咐……不過這樣一來,卻讓我清楚,太師……已經開始對我有防範了……至少對我的信任開始有了動搖!”
小君露出擔憂之色:“小姐,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蕭靈芷沉默著,半晌過後,才無奈一笑,道:“做他們想看到的事情……他只是擔心我和韓漠走得太近而已,那我……就如他所願,不與韓漠有任何瓜葛……!”
小君眼眸子顯出感傷之色:“小姐,你的意思,是要以韓少爺為敵人?”
蕭靈芷並沒有回答,只是緩步走到窗邊,輕輕推窗,顯出一條縫隙,透過那縫隙,望著天邊的明月,許久之後,她才喃喃自語:“我該如何做……!”
她美麗的臉上,一片迷茫。
……
……
韓漠推開小閣的那扇門,竹門“嘎吱”打開,他回頭看了一眼,見到賀學之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淡淡一笑,這才抬步走進了閣子裏,轉身便關上了房門。
屋內雕樑畫棟,雖不大,卻極其雅致,一張屏風臨堂而立,白色的屏風上,竟是畫著《宮裝仕女圖》,線條流暢,人物豐腴,形態竟然是極為逼真。
屏風之後,燈火閃爍,一道妖嬈的倩影投在屏風之上,屋內香氣襲人。
韓漠模了摸下巴,緩步轉到屏風後面,就看到屏風之後有一張春榻,旁邊的紅木桌子上,竟是點著紅燭,塌上香絲錦被,房中更是熏著暖香。
最讓人心動的,自然是坐在榻邊的佳人,此時已換上大紅的衣裳,頭戴金冠,珠簾垂下,靜坐榻邊,乍一看去,宛若新娘子。
韓漠感覺臉上一陣火熱,這種怪異的場景,讓他很不舒服。
但是他很快就平復心境,緩步走到那女子面前,輕歎一口氣,正要開口說話,那女子已經嬌滴滴地道:“將軍能否吹滅蠟燭?”
韓漠輕輕笑道:“佳人要求,自當從命!”
他走過去,吹滅了紅燭之火,那燭火熄滅,整個屋子裏頓時一片漆黑。
“將軍別急……唔……弄疼人家了!”韓漠尚未靠近那女子,耳邊就傳來那女子銷魂入骨的嬌.吟聲,就似乎自己已經對她動手動腳一般。
韓漠尚未多想,自己的手就被一隻溫玉般的小手牽過去,那女子力氣竟然不小,輕輕一帶,竟是將韓漠帶到床邊,那媚入骨髓的聲音嬌柔地道:“將軍,待……待奴家為你寬衣……嗯……將軍莫急……!”
她做戲做得極為逼真,就似乎正在被韓漠抱在懷中蹂躪一樣。
韓漠感覺自己的盔甲被那女子脫下,自己的褻衣還沒脫,就被那女子拉到床上,錦被翻起,竟是將二人蓋在裏面。
那女子將韓漠壓在身下,她身上的大紅衣也不知道何時脫去,也只穿著白色的褻衣,韓漠甚至感覺到女子那豐滿的酥胸正頂在自己的胸膛,堅挺且彈性十足,兩團美.肉極是豐碩。
那女子香唇已經湊到韓漠的耳邊,低聲道:“有人在監視,你我演戲!”
韓漠將嘴唇也對著女子的耳邊,輕聲道:“豔老闆,我該如何配合你演這出戲呢?你就不怕假戲成真?”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無關風月

LV:6 爵士

追蹤
  • 20

    主題

  • 3380

    回文

  • 1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