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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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7181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6 12:53
第八八七章 梅花開

布速甘身形偏矮,但是在他手握黑鞭之時,整個身體就甭發出一種無形的威勢,在他四周的空氣,似乎在一時之間凝固起來。

十三劍手抬手,劍指布速甘,聽得一聲“布”,十三劍手的身形幾乎在同一時間散開,身影如魅,閃綽之間,已經如同鬼影一般在布速甘的四周圍成了兩道圈子,內六外七,並沒有帶之地站立,內圈自左向右轉動,外圈自右向左轉動,手中光劍穩定而冰冷,旋轉的兩個圈子,大氅飄動,十三劍手的靈動,就如同一躲在煞然綻放的黑色花朵,而布速甘則成為了花朵之中那一點花.蕊。

布速甘如同石頭般站立,身形紋絲不動,但是一雙眼睛卻是極其敏銳地注視著身邊遊動的劍手。

這是劍陣。

十三劍手,每一人都有著強大的劍術,而十三位強大劍手組成的劍陣,自然是極其恐怖的存在,雖然身為十方名將之一,處於時間武道巔峰的強者,但是布速甘卻並不敢小看這劍陣。

當今之世,使劍的高手並不多,能夠組成強大劍陣的,更是少之又少。

天暗,空氣陰冷,大氅飄動,猛聽得一聲“突”,就見到內圈六名劍手在同一時間仗劍刺出,犀利無匹,六道寒光,直刺向布速甘的身體。

寒劍出手之時,布速甘的身體也已經動了。

他雙腿在地上重重一蹬,整個人就如同一隻雄鷹般竄起來,六劍劍鋒齊至,組成梅花般的形狀,而布速甘卻已經騰空閃過,長鞭已經出手,直往一名劍手的咽喉卷過去。

在布速甘身體躍起的一刹那,一聲“疾”字,外圈七名劍手身體同時前突,從內圈同伴相間的縫隙插入進去,古劍虛空刺出。
……
蕭管家神情肅然,而六名影子衛此時都已經握刀護到太師身邊。

“太師,必須離開這裏。”蕭管家沉聲道:“原路回返。”

蕭太師看著布速甘被籠罩在一陣劍光之中,臉色異常難看,他並沒有看蕭管家,只是淡淡道:“除非擊敗布速甘,否則……老夫今日無路可走!”

蕭管家一皺眉,他的目光向來路望去,只見不知何時,從馬車的後方道路上,竟然又出現了一隊騎兵,一字排開,遠遠地靜立著,並沒有往這邊過來,但是卻能夠依稀看到他們手中握著刀。

蕭管家心中一緊。

他此時知道,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對方既然有心在這裏截擊,準備的一定極其充分,返回的後路,早已經被他們堵死。

正如太師所說,除非十三劍手擊敗布速甘,布速甘是最為恐怖的殺招,只要能夠擊殺布速甘,那麼其他的刺客在十三劍手的面前,根本形不成真正的威脅。

換句話說,今日想要化險為夷,只有殺死布速甘一條途徑。

但是布速甘乃天下罕見地巔峰武者,十三劍手固然是蕭懷玉親手培養出來的強大殺器,但是面對布速甘,當真有能力擊殺風國名將?

十三劍手的劍光匹練,已經形成了一張強大的劍網,密不透風,幾乎將布速甘完全籠罩於匹練的劍光之中,但是布速甘的黑鞭卻在自己的身體四周縱橫飛舞,劍網之中,就似乎多了一層黑色的繭蛹,而布速甘則是被繭蛹所保護,劍光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穿透黑色繭蛹。

蕭太師神色凝重地看著眼前那一場難得一見的戰鬥。

他本身也是一名武者,雖然前面的戰鬥電光火石瞬息萬變,但是他卻也能夠看出其中的兇險。

十三劍手展現出來的威力,確實令蕭太師很欣慰,這十三名劍手,在很多年前由蕭懷玉親自調教,成為了蕭家最強大的一支暗黑力量。

但是十三劍手的職責只有一個,那是按照蕭懷玉的指示,並不去從事暗中殺人的勾當,他們只需要保護好蕭家的幾位主要人物。

例如蕭懷金,例如蕭同光,例如蕭萬長,自然更有蕭家的支柱蕭太師。

十三劍手分派各處,除了有五名劍手常年跟隨蕭太師暗中保護,其他八名劍手則是分派給其他幾人,有強悍的劍手加上一群影子衛,足以讓蕭家的幾位主要人物從容面對任何的暗黑刺殺。

而許多年來,就如同其他世家的首腦一樣,蕭家的首腦所受到的暗中刺殺並不在少數,但是卻沒有一次成功,十三名劍手固然遵照著蕭懷玉的指示不去主動暗中殺人,但是在他們手中死去的暗黑刺客絕不在少數。

一直以來,十三劍手都被蕭家認為是蕭懷玉的傑出佳作之一。

今次為了返鄉安全,頭一次將十三劍手集合在一起,護送太師歸鄉,而太師也是頭一次看到十三劍手組成劍陣的強大威力。

這劍陣,蕭太師知道一個好聽的名字。

梅花開!

梅花開盡,人頭落盡!

今日十三劍手擺出梅花開,如果身陷其中的是其他人,甚至是蕭太師自己,都會頃刻間喪命在十三劍手犀利的劍光之下。

但是布速甘卻在劍光之中,支撐許久,毫髮無傷。

那條黑色的長鞭在他的手中,就似乎蘊藏著無窮的力量,也充滿著靈性,在赫赫匹練劍光之中,形成了強大的壁壘,足以保護他的主人。

蕭管家雙眸陰冷。

他跟隨太師幾十年,一直是秘密管理著影子衛,身上總有一股子陰寒氣息,而他奉行的原則,便是暗黑之處那一條格言,為了擊殺敵人,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他也想找個機會出手偷襲,將布速甘斃於手下,可是在十三劍手的劍陣之中,他卻看不到絲毫可以插手的空檔。

十三劍手攻,布速甘守,時間流逝。

許久之後,從那閃綽的人影之中,忽地飛出一道身影來,那是其中的一名劍手,落地之後,這名劍手動也沒動,但是眾人卻可以看出來,這名劍手從人群之中飛出之時,便已經死去。

蕭太師的神色更難看。

當第一名劍手飛出來沒多久,第二名劍手又飛了出來,緊接著第三名,第四名……!

須彌之間,十三劍手竟然有七人從戰團之中飛出,俱都死去。

蕭管家和六名影子衛都是驚駭無比。

就在片刻之間,在他們的眼中,十三劍手似乎是佔有上風,而布速甘則是被圍困中間,稍有差池,可能就要喪命在劍手的古劍之下。

但是僅僅片刻間,形勢便陡然轉變,十三劍手就如同凋謝的梅花,一瓣一瓣地從梅花上隕落下來,強大的梅花開劍陣,在布速甘的黑鞭之下,已經是土崩瓦解。

蕭太師閉上眼睛,搖頭歎道:“果然……所謂十方名將之武道,果然是……怪物一般的存在,南蛇布速甘,果然是名不虛傳!”

他的臉,似乎在瞬間又蒼老了幾歲,毫無神采,一股窮途末路的氣息油然而生。

當第一名劍手從劍陣之中飛出來之時,蕭太師就知道已經不可能殺死布速甘,布速甘遲遲未動手,只不過是在等待機會,等待十三劍手露出破綻。

很顯然,最終他還是等到了。

對於這樣的武道巔峰強者來說,普通人認為不是破綻的破綻,在他們眼中卻已經是足以改變一場戰局的破綻。

滿地盡屍首。
……
十三劍手,終究盡數倒在了布速甘的手下,而布速甘則是站在屍堆之中,握著黑鞭,臉色比之先前,顯得有些蒼白。

此時眾人才看見,布速甘的左胸口,被深深刺入了一劍,鮮血兀自從那劍口流出來。

蕭管家頓時精神一振。

傷口,似乎就在心口處,難道十三劍手在覆亡之前,已經給予了布速甘致命一擊?

布速甘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即抬頭凝視蕭太師,緩緩道:“老先生手下這十三人,讓某十分欽佩,卻不知這十三人是何人訓練出來?”

蕭太師淡淡道:“老夫之子蕭懷玉!”

“果然。”布速甘長歎道:“某終究比不上蕭懷玉,他訓練出來的劍手,都要逼著某自傷求破綻,若是某與蕭懷玉正面決戰,實非他的對手!”

頓了頓,道:“此劍陣,變化萬千,某始終無法找尋破綻,只能故意自漏破綻,讓他們刺中這一劍,如此才能有機會打破劍陣……某這一堵,很是兇險,只差分毫,某便要死在他們的劍下!”

蕭管家此時才明白,這一劍,只是布速甘為了打破劍陣故意讓劍手刺出,隨即才趁機擊殺一人,打破了劍陣。

那一處劍手,並沒有此種布速甘的心臟。

布速甘緩步上前,看也沒有看那六名影子衛,只是凝視著蕭太師,平靜道:“老先生,劍陣已破,還望老先生不要吝嗇,請借首級一用!”

蕭太師看著布速甘,淡淡道:“到如今,你還不願意告訴老夫,是誰人想要老夫首級?”

布速甘搖搖頭。

蕭太師長聲笑道:“其實老夫已經知道是誰,但是就如同當初知道懷玉已死,不敢確定而已。”

微一沉吟,才緩緩道:“回去告訴他,老夫算來算去,終究是反被他算,老夫此生欽佩之人鳳毛麟角,但是對他,老夫卻欽佩萬分!”

說完,他抬頭,望著已經昏暗下來的天幕,輕聲吟道:“追雲趕月八千里,不勝風淩駐一足……原來老夫最終卻是要在這風陵渡常駐了……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6 12:59
第八八八章 會盟

燕曆平光十年二月初三,距離古曆大年尚有五日。

燕國西北臨陽關外,燕慶國界相連處,本來空曠的很,除了兩邊建造的簡陋前哨塔,便無其他建築,但是今日在這交界處,卻已經拉起了一處極大的帳篷,這處帳篷比之韓漠的大帥營帳,那還是要大出一倍。

營帳南北五六裏處,卻都有一支數百人的騎兵,相比起北面慶國騎兵,處在南邊的燕國騎兵卻是更為精神抖擻。

雖然慶軍奉旨,沒有對南陽關發動進攻,但是魏軍在南陽關穩住之後,便開始一次又一次地對慶軍陣地發起了攻擊。

慶軍主將林誠飛,深得防守之道,慶軍錯過攻佔南陽關的機會之後,他就猜知魏軍穩住陣腳之後必定會反撲,所以晝夜修築防禦工事,時間倉促,無非是挖些陷坑,然後運來大批的圓木橫亙在騎兵衝擊的空曠原野上,用以阻止魏軍騎兵衝鋒,雖然工程不大,但也確實給魏軍帶來了極大的麻煩,而慶軍在林誠飛的帶領下,連續奮戰,挫敗了魏軍的一次又一次進攻。

但是慶軍的損失極其慘重,而且林誠飛十分清楚,如此下去,慶軍上下遲早要崩潰,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能夠支撐多久。

但是就在兩天前,竟是發生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情。

上京城竟然以飛鴿傳旨,令前線監軍以及大將林誠飛與燕國西北軍大將協商軍事聯盟事宜。

且不說與燕國軍事聯盟的事情,單說飛信傳旨便是極其罕見之事,聖旨對於任何國家來說,都是極其神聖的命令,都會安排專人傳旨,以顯示其神聖性。

僅以信鴿飛傳聖旨,世所少見,但是林誠飛從中卻也感覺到另一個資訊,那便是慶國朝廷對此議十分的急切,希望軍事聯盟早日結成,若是讓欽差傳旨,自然要耽擱許多的時間。

林誠飛對於慶國的形勢,自然是十分瞭解的,王延平所部奉旨撤軍,東北兩郡三縣割讓給北蠻人,這讓林誠飛悲憤無比,而且自己所鎮守的西南戰線形勢也是岌岌可危,即使是他這樣意志堅韌的前方大將,也對慶國的前途充滿了黯然之心。

他率軍與魏軍苦戰之餘,心中一直在擔心著燕軍的動靜,如今慶軍獨自面對魏軍和北蠻的夾擊,形勢危急,他實在不知道,東方的燕國是否會趁機打劫。

雖然雙方剛剛結成了姻親,名義上成了盟國,但是林誠飛從來不相信姻親是兩國同盟牢固的基礎,他更清楚,當有極大的利益出現之時,任何的盟約只是一張廢紙而已。

所以雖然在西南一線頂著巨大的軍事壓力,但是自從韓漠從燕京城平亂回到西北之後,他便不敢輕易調動鎮南邊軍的一兵一卒。

魏人固然可怕,但是燕人同樣恐怖。

當看到上京城那道旨意言明要與燕國結成軍事同盟後,林誠飛存著懷疑的態度,但是心中的卻也頗有一絲興奮,如果燕國人真的願意出兵相助,那對慶國來說,當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長於軍事,卻也不是政治白癡,心中隱隱覺得,燕國人出兵,或許是因為不想看到西魏真的擊敗慶國,從而破壞了中原大陸的力量均衡吧?
……
韓漠騎著絕影,身後跟著十多名騎兵護衛,俱都是從神弓營騎士,神弓營指揮使淩雲親自率領護衛。在韓漠的左右,一位是臨陽關新任總兵鐵奎,而另一位,則是臉色頗有些難看的欽差大臣姜思源。

姜思源的傷勢剛剛痊癒,自從他到達西北之後,雖然名以上要協助韓漠處理西北軍務,但是實際上卻被韓漠徹徹底底地以粗暴的手段架空,根本無權對西北軍做出任何決策。

但是這一次與慶國會談,韓漠卻一改常態,很隆重地將這位姜大人請出來,而且在大營之中,更是十分謙虛地表明,他自己只是一介武夫,對於談判實在不內行,而姜大人乃是燕國禦史,口才出眾,此番談判,必須要由姜大人親自出馬,言辭懇切,極是恭敬。

姜思源雖然感覺韓漠如此安排定是另有蹊蹺,但是從燕京城飛信過來的兵部命令,也確實是讓韓漠與姜思源一同與慶國人就出兵事宜進行商談,所以韓漠如此安排,姜思源卻也只能服從,不過在他內心深處卻也覺得,自己如果能夠在這次談判中為燕國牟取盡可能大的利益,時候應該也會成為有功之臣。

一行人靠近到大帳篷處,遙見從對面也馳來一隊人馬,當先一人一身漆黑甲胄,但是如同事先雙方約定,主將的身上都並無佩戴武器。

韓漠一下子就猜出來,那名黑甲將軍,必然是慶國如今的前線大將林誠飛了。

在林誠飛左右,也各有一人,左邊亦是一名武將,而又面則是一名身著文官服侍的中年人,離大帳篷尚有一段距離,韓漠高抬手,身後淩雲和神弓營騎兵便勒住了馬,並沒有繼續跟著前行,而林誠飛那邊的騎兵護衛們也停了下來,雙方各有三人馳馬到了大帳篷之前,相距三四步之遙,都齊齊勒馬停住,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只是互相打量了一番,林誠飛拱手率先道:“這位便是韓將軍吧?”

韓漠見林誠飛不到四十歲,相貌方正,國字臉,按照一般人的說法那是面相正義,但是這張臉此時看起來有著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疲憊感,只不過那種疲憊之感,卻掩蓋不了他的鐵血之威。

“正是韓漠!”韓漠拱手含笑道:“韓漠早就得聞林將軍大名,世人皆稱虎霹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有猛虎之威!”

林誠飛哈哈笑道:“韓將軍說笑了。韓將軍年紀輕輕,就能擔當此任,卻是讓本將佩服!”

雙方又各自將身邊之人介紹,慶國那名文臣卻是監軍于海,那名武將乃是林誠飛手下的副將鄧國忠。

于海對韓漠卻是極其熱情,連連拱手,一番溢美之詞連綿不絕,這讓韓漠甚至懷疑這位監軍大人是否臨來之前就背好了這番言辭。

雙方下馬來,一起進入了大帳之中,帳內早已經備好了桌椅,雖然條件艱苦,但是這裏還是備有酒食。

這處大帳是由兩國派人共同搭建,為了安全起見,雙方見面之前,更是派人在這裏面細細檢查了一遍,必將這次是雙方主將的會面,不得不小心。

落座之後,微一沉寂,林誠飛率先道:“吾皇傳來旨意,貴國行道義之舉,欲出兵相助,貴我兩國兄弟之盟,如此正義之舉,本將在此向貴國表達最高的敬意!”

韓漠笑道:“鄙國公主如今身為貴國皇后,貴國就等於是鄙國,本家有難,遭逢強敵,自然是要出兵驅逐,林將軍不必謝!”

林誠飛聞言,頓時微微皺眉。

于海卻已經急切問道:“韓將軍,卻不知貴國準備何時出兵?如今魏人兵強馬壯,我慶軍損失慘重,只怕堅持不了……!”

他話未說完,林誠飛已經咳嗽起來,瞥了于海一眼。

談判之時,最忌表現己方的急切和困難,真正的談判高手,不但不會暴漏自己的弱點,反而會極盡可能去掩飾本方的迫切與弱點,以作談判的籌碼。

于海出口急切,更是直言慶軍難以支持,非但沒有掩飾本方的困難,反而自曝其短,這是犯了談判的大忌,林誠飛自然是立刻以咳嗽之聲打斷他的話。

于海顯然也反應過來,知道自己犯了錯誤,臉上表情頓時頗有些尷尬。

韓漠卻已經故作驚訝之色道:“怎麼,貴國遇到了大麻煩?本將還以為貴國能夠支撐大半年呢……這……這實在是沒有想到!”

林誠飛淡然一笑,道:“韓將軍,你我兩國是兄弟之盟,咱們也算是同盟兄弟,本將也就實話對你說,我慶軍的壓力確實很大,連番遭受魏軍強攻,損失卻也不小,韓將軍說我們還能支撐半年,那是誇獎了,但是三四個月,倒也能支撐下去。而且魏軍目前的攻勢受阻,士氣低迷,本將並不準備一直防守下去,如果可能,本將將在近期發動一起大規模的攻勢,反守為攻,打魏國人一個措手不及,本將對於這次反攻,那還是十分有信心的!”

于海聞言,禁不住看了看林誠飛。

往日裏只覺得這林誠飛正氣凜然,是個沙場上的猛將,卻實在想不到這傢伙說起大話來,卻是如此的中氣十足。

以慶軍現在的實力,兵力遠弱于魏軍,戰鬥力更是低了一個檔次,就算從鎮南邊軍調兵來補充也未必能對魏軍發起所謂的大規模攻擊,更別說以現在手頭上可憐的幾萬兵力了。

慶軍如今能夠抵擋住魏軍,一來確實是林誠飛擅長防守之戰,二來也是因為魏軍沒有了司馬擎天,進攻能力大大減低,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慶軍本身並不知道商鐘離已死,林誠飛一度以隆山上飄揚的“商”字旗,激勵著慶軍將士浴血苦戰。

韓漠臉色松下來,笑道:“原來如此,林將軍,你這樣一說,本將便放心了。如果你們現在就支撐不住,那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啊。”

林誠飛鎮定笑道:“韓將軍放心,我慶軍有足夠的能力殊死一戰。如今貴國出兵,你我兩國合併攻魏,那必定是勝券在握了!”

“這個……!”韓漠神情肅然起來,道:“林將軍,我大燕出兵相助貴國,那是必然的了,而且本將甚至希望明日就能出兵相助貴國,將魏人趕回去,只不過……我大燕在這這一兩個月之內還出不了兵。”

也不等對方說話,已經笑道:“好在貴國還能支撐三四個月,倒也來得及!”

林誠飛微微變色。

支撐三四個月?

支撐個屁。

按照現在的形勢,魏軍只要繼續保持攻勢,用不了一個月,慶軍必定要全線撤退,所謂三四個月,那是誇下大海口而已。

但是他沒有想到,燕國這位年輕的統帥,竟是瞬間抓住了這個話頭,賣起架子來。

于海已經急道:“韓將軍,貴國一兩個月還不能出兵?那……那是為何?”

韓漠聞言,臉上顯出愁色,道:“這事兒,本將……哎,姜大人,你切將我軍的困難向林將軍和于監軍說明一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6 13:03
第八八九章 開價

姜思源知道接下來是自己表演的時間,咳嗽一聲,裝模作樣整了整衣裳,這才正色道:“鄙國自從與貴國結成盟國,從上至下,對於貴國所遭遇的入侵,都是深表同情與關切,我主聖上更是日夜關切貴國戰局。聽聞魏人近期攻勢甚猛,而貴國在北方又遭遇北蠻騷擾,兩面受困,我主聖上坐臥不寧,而朝野上下更是義憤填膺。入侵貴國,就如同入侵鄙國,經過朝臣們商議,鄙國欲行大義於天下,更是要與貴國共患難,所以決定出兵協助貴國,共拒西魏虎狼之師!”

他不愧是御史大夫,伶牙俐齒,這一套說辭講起來,正義凜然。

林誠飛拱了拱手,問道:“吾皇對於貴國的相助,亦是深表欣慰,所謂大義行於天下,貴國行大義之舉,實為鄙國深表欽佩。既然貴國決定出兵,你我兩國便該迅速聯手,共擊魏人才是,卻不知為何兩個月之內不能出兵,還請賜教?”

“實不相瞞,在此之前,鄙國上下雖然對此戰深表關注,但是鄙國從上至下一直認為,魏人行不義之師,在貴國聖將率領下,慶軍必定能夠一舉擊潰所犯來敵,而天下也將很快安定下來。正因為鄙國上下對於貴國充滿信心,所以我西北軍從沒有做過戰爭之準備。這一次出兵相助的決定,也是見魏人太過兇悍,貴國更是兩面受敵,恐貴國有所損傷,所以我主聖上才下旨出兵。”

姜思源慢條斯理道:“但是林將軍也應該知道,一旦出兵,勢必要準備大量的物資,無論是糧草還是裝備兵器,所需數量極為龐大……我軍此番出兵,那是要傾力相助,將士眾多,如果糧草準備沒有準備妥善,那是萬萬不能出兵的。戶部在聖上下旨之後,已經分派官員,開始籌措糧草,而工部也開始大量打造武器裝備,製造箭矢等,從京裏來的消息,戶部和工部晝夜不息,最快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準備出首批物資,爾後從京中運送過來,途中還要花費一些時間,等到物資抵達西北,恐怕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他話一說完,林誠飛身邊的副將鄧國忠已經豁然起身,惱怒道:“你們若是不想出兵,大可言明,何必找這些理由拖拖拉拉,又要行什麼大義之師,又藉口拖延出兵時日,你們是在逗弄我們嗎?”

林誠飛轉過頭,沉聲道:“住口!”

鄧國忠恨恨坐下,臉上怒色不消。

韓漠看著鄧國忠,平靜道:“鄧將軍,本將理解你的心情,鄙國既然決定出兵,這等軍國大事,非同兒戲,絕不是所謂的逗弄。你乃軍中大將,就應該清楚,且不說武器裝備,只說糧草,如果後勤糧草供應不足,將士們到時候無糧可食,不用魏國人攻打,咱們自己的將士就已經無力戰下去,自古至今,因為後勤供應不上而導致全軍潰敗的戰例並不是沒有。魏人兵強馬壯,絕非容易對付的強敵,如果我們自己不準備充足,如何去應對如狼一般的魏軍?”

林誠飛笑道:“韓將軍,鄧副將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他也是想早日擊破魏軍而已,他的話,你們切莫放在心上!”

“本將喜歡耿直之人!”韓漠笑道:“但是我燕軍確實存在這種困難,若是對外人,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困難說出來,但是誠如林將軍所言,你我兩國是兄弟之盟,所以不得不直言相告啊!”

林誠飛沉吟片刻,才道:“貴軍大營難不成沒有糧草庫存?”

韓漠歎道:“這一個冬天,大雪紛飛,入冬前京裏運送來的糧草,如今所剩無幾,以那些微末糧草出兵,支撐不了幾日的。”

“如此說來,貴國兩個月之內,是無法出兵了?”

韓漠肅然道:“本將說過,如果可能,本將明日便想出兵拒魏,但是……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糧食,沒有武器裝備的儲備,本將不得不為我燕軍數萬將士考慮啊。總不能讓我燕軍將士到時候餓著肚子上陣殺敵,到時候刀槍砍鈍了,盔甲破裂了,難道還讓他們穿著破甲拿著鈍刀鈍槍與魏國虎狼拼殺?”

他搖頭歎道:“事關數萬將士生死存亡,本將不得不謹慎考慮啊!”

林誠飛肅然問道:“卻不知貴國要多少糧食?”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慶國勢危,燕國出兵助陣,當然不可能是為了什麼大義仁道,燕國幾句話,林誠飛已經明白燕國所求。

憑心而論,如果燕國真的是出兵協助慶國,林誠飛倒也不是捨不得送出一部分糧草,畢竟別人出兵辦事,前來賣命,讓燕國人吃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韓漠卻沒有回答,只是看向姜思源,問道:“姜大人,軍裏的糧草由你負責,你近日清點過,咱們要是出兵,還差多少糧食?”

姜思源心中吐血。

糧草由我負責?真是荒天下大謬,本大人連西北軍一兵一卒也調不動,那糧倉連一粒米都沒有摸過,哪里還清點過?

但是此時此刻,他只能一本正經地道:“京中下達的出兵旨意到達後,本官立刻清點,如今糧庫所儲存的軍糧,不過兩萬石而已,與出兵所需相差甚遠。”

“兩萬石?”韓漠故作吃驚道:“只有這樣一點糧食,我數萬大軍,這麼點糧草,那是連半個月也不能支撐啊!”

林誠飛面不變色,鄧國忠卻是冷哼一聲。

他們當然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如果西北軍營真的只有兩萬石糧食,韓漠也不可能如此悠然地坐在這裏了。

“正是如此。”姜思源緩緩道:“所以距離出兵的糧草,相差太大。”

林誠飛淡淡一笑,問道:“貴國要多少糧食,才能出兵?”

姜思源想了想,終於伸出了四根手指頭。

“四萬石糧食?”於監軍見到,松了口氣,道:“韓將軍,是否有了四萬石糧食,你們就可以立刻發兵?”

“四萬石?”姜思源冷冷一笑:“于大人,你這是說笑了,沒有四十萬石的糧食,我燕軍可不敢輕舉妄動!”

“四十萬石?”于海倒吸一口冷氣。

這數目之龐大,當真是駭人聽聞,須知四十萬石糧食,按照如今的計算衡,只要稍微節儉一些,足夠十萬大軍吃上八九個月不成問題。

商鐘離在開戰前後在宛城大批存糧,做好了死守的準備,而且當時正值秋收之際,南陽郡又是天下糧倉,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了一百五十萬石糧食,這也導致慶國朝廷沒有存糧往北方調運,換句話說,如今慶國的軍糧,那是有大半集中在了宛城。

燕國人開口就是四十萬石糧食,胃口之大,出人意料。

鄧國忠已經冷笑道:“原來你們燕國竟是窮到這個份上,連糧食都沒得吃了。”

韓漠笑道:“當兵打仗的人,不同普通人,飯量極大,一頓飯吃上三五碗那也是尋常之事啊。”

“糧食……我們可以提供一部分,但是……四十萬石糧食,那是萬萬沒有。”林誠飛肅然道,語氣極其堅定。

宛城的糧草,已經消耗不少,而且瞧目前的形勢,與魏國人的大戰不是三兩個月就能結束,開春之後,作為慶國糧倉的南陽郡肯定是無法進行耕種,如此一來,慶國今年的糧食供應必定奇缺,雖然目今宛城庫存上百萬石糧食,但是這批糧食卻是慶軍如今的根基,或許朝廷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裏都無法向前方供給糧食,那麼這些糧食就必須要慶軍維持許久。

實際上商鐘離在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雖然目前有充足的糧草儲備,但是卻十分嚴格地控制著分量,慶軍士兵每人每日裏都有標準的配額。

“林將軍誤會了,四十萬石糧食,確實不是小數目,我們怎能煩勞貴國提供,也正因不敢煩勞,所以才會等著鄙國自行籌措。”韓漠微笑道:“鄙國上下,正在竭盡全力,本將相信不久之後,貴我兩國就能夠合兵一處,共拒強敵了。”

“那……那不成!”于監軍急了:“韓將軍,貴國必須即刻出兵,否則……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韓漠歎道:“于大人,本將理解你的心情,可是……!”

“韓將軍,四十萬石糧食,確實太過龐大,咱們……咱們是不是少一些?”于海很為難地道,他雖然不懂行軍打仗,但是卻也知道如此龐大的數目,慶國實在難以承受。

“本將也知道你們很為難……!”韓漠顯出同情之色,微一沉吟,終於道:“這樣吧,如果貴國確實要鄙國即刻出兵,鄙國也不好拒絕,鄙國就以借糧的方式,向貴國借糧,等到鄙國籌措的糧草抵達,再歸還給貴國,不知可否?”

“借糧?”

“不錯。”韓漠認真道:“形勢危急,本將其實也願意即刻上陣殺敵……貴國如能借糧,只要糧草一到,鄙國可以考慮即刻出兵。”

“韓將軍,四十萬石糧食,我們借不起。”林誠飛淡淡道:“如果貴國實在要借,我國最多能夠借出十萬石糧食,除此之外,多一顆糧食我們也拿不出來!”

韓漠悠然道:“十萬石糧食,實在難以滿足鄙國需要。如果林將軍確實為難,那麼鄙國不會強求,只能等待鄙國自己籌備的糧食抵達!”說完,站起身來,尚未有任何表示,于海已經急了,叫道:“韓將軍,別急,你先別走,咱們……咱們好好談!”

韓漠呵呵笑道:“于大人誤會了,本將並不是要走,只是坐的時間長了,屁股有些疼痛,站起來鬆鬆筋骨!”含笑問道:“于大人的意思,似乎是借糧可以商量?”

“四十萬石糧食,沒有商量餘地!”林誠飛淡然道。

于海頓時急了,叫道:“林將軍,此次商談,聖上的旨意寫的清楚,由本官決策,你……你可不要忘記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6 13:10
第八九零章 討價還價

林誠飛瞥了于海一眼,皺起眉頭,但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于海見林誠飛不說話,臉上微現得色,看向韓漠,笑道:“韓將軍,貴軍出兵相助,我大慶禮儀之邦,自也不會虧待自己的朋友。借糧並非不可行,只是……四十萬石糧食,確實不是小數目,不如這樣,我們借出二十萬石糧食,你們即刻出兵,你看是否可行?”

韓漠沒有回答,看向姜思源。

姜思源神情肅然,搖搖頭道:“不行,所謂三軍未至糧草先行,如果沒有充足的後勤保證,我軍不敢冒險!”

于海皺起眉頭,沉吟一番,忽地看向韓漠,拱手道:“韓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眾人一愣,不知道于海為何在這種時候要單獨與韓漠談話,難道想私下勸說韓漠?

韓漠淡淡一笑,點頭道:“好!”

兩人出了帳篷,距離帳篷有一小段距離才停下,韓漠笑問道:“于大人不知有何見教?”

于海左右看了看,這才上前來,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韓漠,恭敬道:“韓將軍,這是太后令我交給你的書信。”

韓漠知道,慶國的崇仁帝駕崩,新登基的乃是慶國三皇子天正帝,偽公主紫兒也就從太子妃變成了慶國的皇后,而風華絕代媚絕天下的慶后如今則成了慶國的太后。

他微皺眉頭,很快便拆開信封,從裏面取出信件來,打開一看,不由很是驚訝,只見這封信竟無一個字,只是畫了一幅畫。

畫上有一張桌子,桌子之上,擺放著一張皇冠,皇冠旁邊放著一盞油燈,那油燈燈火點著,在皇冠四周,更是畫龍點睛點了幾筆,顯出皇冠在燈火之下,金光燦燦。

韓漠看到皇冠,頓時心中一跳,有看那油燈頗有些特別,皺眉想了想,嘴角忽然浮現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當初在慶國齊天觀之中,與慶后春風一度,後來用上油燈裏的燈油,那油燈不是與這畫上油燈一模一樣嗎?

至若皇冠,韓漠想起慶后那夜所言,只要與她合作,她便可助自己做一個皇帝。

于海見韓漠嘴角泛起笑意,臉上表情頓時一松,拱手輕聲道:“韓將軍,太后另有私信交給我,令我轉告韓將軍,只要將軍此番出兵解了我大慶之位,我大慶對將軍必有重報!”

韓漠笑著搖頭道:“道義之事,實非為了私利。”

頓了頓,道:“于大人,你應該清楚,我大燕出兵,將士賣命,如果貴國不能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將士們的士氣必然受損,到時候上陣殺敵,只怕也有些不情願。而且鄙國提出借糧,並非借而不還,貴國為了穩住北蠻,寧可割讓東北三郡,如今要我大燕出兵,難道連幾十萬石糧食也不能相借?”

于海想了想,道:“韓將軍,若是我能做主,別說四十萬石糧食,便是一百萬石,我也願意借給貴軍。但是這些糧草,還以支撐我慶軍將士很長時間,如果相借太多,只怕會引起我軍將士的不滿,若是亂了軍心,後果不堪設想。”

“都有難處。”韓漠歎道:“于大人,其實這次商談,鄙國聖上也是將決策權交在了姜禦史的手中,本將也不好做主。”

見于海臉上顯出為難之色,便道:“這樣吧,本將看在太后和于大人的面子上,親自勸一勸姜禦史,看看是否能夠通融,少借一些糧食!”

于海顯出喜色,恭敬道:“如此有勞韓將軍了!”

二人回到帳中,落座之後,韓漠咳嗽兩聲,這才看向姜思源,高聲道:“姜大人,四十萬石糧食,確實不是小數目,你看……是否能少借一些!”

姜思源皺起眉頭,隨即搖頭道:“不行,萬萬不行!”

韓漠也是皺起眉頭,神色不好看,道:“姜大人,如今盟國遭受強敵,他們也確實有困難,咱們總要酌情處理……!”

“韓將軍,你莫忘記,你是大燕西北軍主將,你要對將士們負責!”姜思源聲音也大起來。

韓漠厲聲道:“難道你連本將的面子也不給?”

“聖上的旨意,此事由本官最後決策……!”姜思源心中極是不爽,他知道這事兒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來決策,但是卻不得不與韓漠將這場戲演下去:“沒有糧食,本官絕不能讓燕軍出兵!”

韓漠握起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怒道:“姜御史,聖上不知前線戰事緊急,聖上的心意,是要行大義之軍,不是讓你在這裏糾纏這些。”

于海見韓漠如此,心中頓時很為感激。

從頭至尾一直沒有吭聲的臨陽關總兵鐵奎終於道:“將軍,末將能否說兩句?”

韓漠怒色微斂,點頭道:“鐵總兵想說什麼?”

鐵奎微一沉吟,終於道:“糧食可以少借一些,但是武器裝備卻不能少!”

“武器裝備?”林誠飛和于海都是皺起眉頭來,看來燕國人提出的要求還真是不少啊,糧食的問題還沒有商量出頭緒,就開始要起武器裝備來。

韓漠也是一副剛想起來的樣子,點頭道:“是了,本將差點忘記了。”

于海問道:“不知貴國需要什麼武器裝備?”

“鐵總兵,咱們需要些什麼裝備?”韓漠又看向鐵奎。

鐵奎肅然道:“三千套重甲,五千面虎面盾!”

他話一出口,林誠飛三人齊齊變色,林誠飛卻已經站起身來,冷笑道:“如果貴國有這麼多要求的話,那麼此番同盟,還是不談為好!”

于海也是皺眉道:“韓將軍,這個要求……似乎太過了吧?”

重甲,對於各國來說,都是極昂貴的裝備,各國普通兵士,大都是皮質護具,稍微強一些的,也只是輕甲,所謂的重甲,則是三層防具,第一層是精鐵所制的鐵護具,中間則是堅韌的牛皮護具,最裏面又是一層銅片護具,三層護具組在一起,刀槍根本無法穿透,製作精良無比,每一套重甲,至少要花費百兩銀子以上,而且重甲兵的要求也極高,必定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否則身體單薄瘦弱者,裝備上重甲之後,很難在戰場上靈活作戰。

重甲兵都是各國的王牌兵種,戰鬥力也是最為強悍,燕國西北軍編制十二萬,但是重甲兵不到一萬人,而且分佈各關,臨陽關駐守的重甲兵,數量不超過三千人。

至如虎面盾,這卻是慶國的王牌防具,比之普通的盾牌要大出一倍,而且堅固無比,只是並不沉重,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製作虎面盾的金屬材質是慶國的特產,韌度高但是重量輕,這也是慶國的最強的盾具,慶軍防守能力出色,從某種角度來說,這虎面盾絕對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但是虎面盾的金屬材質即使在慶國也是礦藏稀少,每一面虎面盾的價值,那也是在百兩銀子以上,慶軍步兵也只是一部分人裝備這樣的高級盾牌。

在林誠飛的心中,國之利器不可示於人,更別說送給他國了,而且如果答應這個條件,三千重甲加上五千虎面盾,那就等於付出了百萬兩銀子的裝備,這是林誠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的。

其實在前來之前,韓漠將鐵奎和姜思源湊在一起商議之事,提出索要裝備的建議,當時甚至讓鐵奎和姜思源都吃了一驚。

燕京城過來的命令,確實是讓西北軍盡可能地從慶國手中多索取一些糧草,卻並無索要裝備的命令,韓漠索要武器裝備,是多開價碼,而且姜思源心中認定慶國人絕不可能同意這項要求。

韓漠的神情,比之先前談論糧草要嚴肅的多,正色道:“林將軍,本將保證,此戰過後,這些武器裝備可以奉還給貴國,但是現在,貴國必須表現出你們的誠意!”

林誠飛淡然道:“所謂的誠意,也不該如此表現?而且你們所要求的裝備,即使本將想給也給不了。無論重甲還是虎面盾,在我軍也都是數量稀少,貴國開口就要三千重甲五千虎面盾,實非我國能夠承擔!”

鄧國忠也是冷笑道:“我看你們出兵相助是假,趁火打劫才是真!”

姜思源也豁然站起,冷笑道:“且不說貴國東北軍團以及西北軍團,只說貴國鎮南邊軍,虎面盾數量超過兩萬,重甲亦是擁有將近一萬五千套,若說數量不足,只怕難以服人吧?”他此時倒也是一臉肅然:“既然我大燕準備與你們慶國共抗強敵,有些東西,便不能分彼此,所謂同盟,也不能只是嘴上說一說的。”

姜思源這些消息,自然是韓漠告知,而韓漠知道的這些裝備數量,自然是西北軍中的情報,蕭懷玉坐鎮西北軍之時,面對的最大敵人就是慶國,自然是對慶國的精緻裝備全力打探。

而慶國這些裝備,也正是商鐘離統兵時期竭盡全力得到,也正因為如此,慶軍才保持了一定的戰鬥力。

林誠飛淡淡道:“姜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讓我慶軍脫下自己的裝備,交給貴軍裝備?”

姜思源沉聲道:“此番只是為結盟商談,本官並不願意與諸位發生爭執,但是如果沒有這些輜重糧草,鄙國準備不足,實難發兵!”

林誠飛臉色極是難看,于海卻是為難至極,只能看向韓漠,眼中流露出乞求之色。

上京城的旨意,那是吩咐于海必須與燕國達成協定,讓燕國出兵協助,但是如今燕國人提出的價碼實在太高,如果不顧林誠飛等軍方將領的同意輕易答應,只怕會引起慶軍本身的動盪,那時候自己也是沒有好果子吃。

當上京城的旨意令他擔任此次談判的慶國決策者時,于海一度興奮無比,但是此時卻是感到壓力巨大,明白這個決策者實在不是好當的。

他帶著乞憐之色看著韓漠,只希望韓漠看在慶後那封信的面子上,能出來緩解自己的壓力。

韓漠卻是當做沒看見一般,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許久之後,韓漠才緩緩站起來,一字一句道:“二十五萬石糧食,兩千重甲,三千五百面虎面盾,貴國同意,我軍即刻發兵,否則……只有等鄙國的軍事物資抵達之後,再作商議了!”

頓了頓,真誠道:“本將……不說笑!”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21 17:05
第八九一章 敲詐?借?

韓漠丟下一句話後,便即向林誠飛等人拱了拱手,再無一句話,轉身出了營帳,站在空曠的帳外,抬頭望向西邊,依稀可以看到巍峨南陽關的厚重輪廓,烽煙未息。

南陽關是為天下第一關,只不過如今恐怕是殘破不堪了,魏人想要在短時間內修復南陽關,那當然是絕無可能的。

片刻後,韓漠感覺身後過來一人,轉身看去,卻是慶軍主將林誠飛。

“林將軍能夠以弱勢兵力抵擋住魏軍的強大攻擊,韓漠深感欽佩!”韓漠心中知道,大帳之內,自然是由姜思源和于海繼續商議下去,“只是韓漠有一事還想請教林將軍!”

林誠飛亦是遙望著遠方的南陽關,並沒有看韓漠,只是平靜道:“韓將軍請講!”

“聽說魏人有鐵馬騎,乃是魏軍最強騎兵,只是韓漠並未見過,那鐵馬騎當真十分厲害嗎?”韓漠瞥了林誠飛一眼問道。

林誠飛皺起眉頭,沉吟片刻,才微微點頭道:“韓將軍或許也聽過,你們燕京城動亂,韓將軍率兵回京勤王,在那時期,我慶軍對魏軍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反攻!”

“是!”韓漠點頭道:“這事兒天下人都知道。”

林誠飛抬手指著南陽關那厚重的輪廓道:“當時魏軍全線崩潰,直退到了南陽關!”

“南陽關經過之前的廝殺,應該已經殘破不堪,而且魏人撤退之際,士氣必定衰竭到極點,為何還能在南陽關穩住下來?”韓漠問道:“莫非這鐵馬騎起了極大的阻擋作用?”

林誠飛點頭道:“韓將軍所言不錯,當時我軍士氣如虹,本可以將魏人一舉趕出南陽關外,但是魏人的鐵馬騎在最後時刻,組陣沖出來,我軍的攻勢頓時受挫……此後我軍對魏人連續發動進攻,但是魏人的鐵馬騎太過強大,始終難以突破。”

他握起拳頭,歎道:“司馬擎天這些年將心血幾乎全放在鐵馬騎上,三千鐵馬騎,訓練有素,亦是我軍難以逾越的一道鐵閘。”

“三千鐵馬騎?”

“是。”林誠飛轉頭看向韓漠,道:“韓將軍或許知道,這三千鐵馬騎,從人到馬,都是非同小可。其人,都是魏國經過精挑細選出來的強壯武士,馬術精湛,刀功了得,其馬,亦是魏國大雪山之下的純種黑魏馬,耐力極強,高大健壯,而且負重能力比之普通戰馬要強出許多,鐵馬騎從人到馬,都是重甲重盔,渾然一體,刀槍難入,箭矢難傷……!”

說到這裏,搖頭歎道:“說一句妄自菲薄之語,這鐵馬騎一旦沖將起來,就如同猛虎出籠,難以阻擋,我軍與魏軍拼殺之時,魏軍都以鐵馬騎沖陣,步兵則緊跟後面殺上來,我軍每戰都傷亡慘重……!”

韓漠眯起眼睛,問道:“貴軍與魏軍也打了近半年,魏軍三千鐵馬騎,還剩下多少?”

林誠飛沉默許久,才終於道:“鐵馬騎死傷者,不足三百人!”

韓漠張了張嘴,倒真是吃驚。

他知道,從魏軍對南陽關發動攻擊開始,到現如今已經將近半年,雙方無數場惡戰,在韓漠看來,鐵馬騎雖不至於全軍覆沒,但是至少也損失一半,此時聽說鐵馬騎的損傷不足十分之一,心裏實在是很為震驚。

林誠飛看出韓漠的驚訝,淡淡笑道:“韓將軍遲早會親眼見識鐵馬騎的攻擊力。我軍如今所做防守,便是在平原上挖出壕溝,阻擋住鐵馬騎的衝鋒。”

頓了頓,肅然道:“鐵馬騎一旦衝殺起來,實在是很難抵擋!”

韓漠知道,像林誠飛這樣久經沙場的鐵血將軍都顯露出對鐵馬騎的忌憚,那麼鐵馬騎就真的是令人恐怖了。

“只不過……!”林誠飛想了想,才淡淡道:“如果能將鐵馬騎擊敗,定能對魏人士氣給予沉重的打擊。”

韓漠眯著眼,若有所思。

許久之後,姜思源等人才從帳內出來,鄧國忠一臉憤然之色,而于海臉上的神情頗有些複雜,姜思源和鐵奎卻是神清氣爽。

“于大人,林將軍!”姜思源拱手道:“既然貴國答應了,那麼我們就敬候佳音。”

林誠飛面無表情,只是拱了拱手,而于海則是拱手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加了一句道:“不過貴國一定要記得,等這場仗打完之後,所借去的重甲盾牌一定要歸還本國,那些糧食……!”看向韓漠,小心翼翼問道:“韓將軍,你們是借的吧?”

韓漠肅然道:“自然,這都是向貴國暫借的物資,一定是要歸還的!”

于海這才松了口氣,眉開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韓漠含笑道:“貴國如此有誠意,鄙國若不盡力,那也是說不過去的。于大人,林將軍,還望貴國立刻準備物資送到我軍這裏,我軍也即刻準備出兵了。”

他走過去翻身上馬,鐵奎和姜思源也跟著上了馬,正要離開,忽地想到什麼,韓漠回頭笑道:“林將軍,貴我兩國既然結成同盟,邊關的兵力可以抽調出來,這樣會讓你我盟軍的兵力佔有極大的優勢!”也不多說,催馬而去。

等到韓漠等人離開,林誠飛才看了看于海,淡淡問道:“于監軍,你同意了他們的要求?”

于海在林誠飛面前卻是挺起胸,淡然道:“太后和聖上的旨意,是務必要達成協定,讓燕國出兵相助,若不答應,燕國人是不會出兵的!”

林誠飛淡淡笑道:“燕國若不想出兵,也不會主動表現的這麼大度,要與我們商議出兵之事吧?”

“林將軍,你這是責怪本官?”于海臉色頓時便難看起來。

“你可知道,如果這次談判無法成功,我慶國會面臨怎樣一個局面?莫以為只有我慶國想著與燕國結盟,魏國人在背後也是打著主意的。如果我們不能答應燕國人的條件,與他們聯手,燕國人只怕就要和魏國人走在一起了。以我們如今的處境,如果燕國人一旦和魏國人走在一起,你可想過後果?談判不成,你我就是大慶的千古罪人了。”

“和魏國人走在一起?”林誠飛表情淡然,眼眸子中顯出不屑的笑意:“于大人還真以為燕國人會蠢到與魏國人走在一起?”

“為何不可能?”于海皺眉道。

林誠飛並沒有多解釋,只是淡淡道:“既然是于大人答應了燕國人,那就飛信傳回京城,問問聖上是何旨意吧!”想了想,苦笑道:“鄧副將,往鎮南邊軍調集重甲和虎面盾!”

鄧國忠握拳道:“將軍,燕國人這是趁火打劫,是在敲詐,我們真要將這些東西給他們?”

林誠飛瞥了于海一眼,淡淡道:“談判都決定下來,已經不能悔改。若是不能履行承諾,反倒有可能激怒燕國人……!”

他顯得疲憊而無奈。

一個將領再強,可是身後的江山如果不強大不穩定,那也就無法讓一位優秀的將領放開手腳去建功立業了。

于海沉吟片刻,終於道:“好在他們是暫借,等趕走了魏人,自會歸還!”

林誠飛淡淡一笑,道:“那麼于大人就等著他們歸還吧!”過去翻身上馬,也不管于海,飛馳而去。

于海王這林誠飛遠去的背影,臉色有些難堪,自言自語道:“自然會還的,那是他們借過去的……是借過去的……!”

……
韓漠一行人回了臨陽關內,漸近大營,才放慢馬速。

“姜大人,這一次你功勞至偉,本將定會為你請功!”韓漠看著身邊的姜思源,此時到順眼了許多,至少今日這位姜大人十分配合地演出了一場好戲。

姜思源神色很是冷淡,只是淡淡道:“不敢!”

他對韓漠是又恨又畏,這年輕人在西北大營將自己這位欽差大人視若無物,不用的時候連見一面也難,今日用上了,卻又是這樣和顏悅色。

不過能從慶國人那裏得到大批的重甲以及虎面盾,這讓姜思源對韓漠還是生出了一分的欽佩,畢竟這樣獅子大開口,沒有足夠的信心和膽魄,還真不是一般人敢提出來的。

如果談判破裂,慶國人頂住壓力拒絕與燕國談下去,韓漠勢必被人扣上破壞談判的罪名了。

“姜大人是如何讓他們答應的?”韓漠饒有興趣地看著姜思源。

姜思源臉色微微和緩,道:“韓將軍既然丟下那句話就走,自然是下了決心,所以本官也下了決心,直接對于海說,魏國人也在極力拉攏我們,要與我大燕聯手攻慶,而且魏國人提出了足夠吸引人的條件。本官只是一句話,在我們三國之中,除了做朋友,就是做敵人了!”

韓漠哈哈笑道:“姜大人有氣魄,這才是真正的風骨和個性!”

一群人回到大營,韓漠吩咐淩雲去通知營中偏將統領以上的將領,令他們三個時辰之後到大帥營帳中召開軍事會議,自己卻與鐵奎帶著幾名護衛騎兵,往西北大營的鐵匠鑄造營趕去。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21 17:05
第八九二章 鉤鐮槍

燕軍西北大營連綿起伏,偏東一角,則有一處特殊的營地,這裏成日裏乒乒乓乓響個不停,而且最近這些日子,這種聲音晝夜不歇,鐵匠營的鐵匠們加緊打造兵器。

這裏正是臨陽關駐軍的鐵匠鑄造營。

韓漠與鐵奎在鑄造營前下了馬,早有兵士上來牽過馬,二人入營之後,鐵匠營的偏將統領已經得人稟報,飛奔而來。

鐵匠營不同于普通的軍營大帳,這一片都是土坯房,幾十間土坯房集中在一起,到處都是不絕入耳的鐵器交擊聲,更有著那股子刺鼻的硝煙味,雖然是寒冬,但是走近這處營地,卻有一股子暖意。

營地之中,許多粗壯的漢子或背或抱著沉重的鐵器,那些熔爐子也在生著旺火,燒得通紅的武器放在石臺上,趁熱打鐵,一潑上水,就是“茲”的一聲響,一股濃郁的白煙冒起。

這裏的鐵匠,除了部分是從燕國國內徵召的正宗鐵匠,有極大一部分是發配過來從事苦役的犯人。

“打造出多少件了?”走在鐵匠營內,韓漠背負雙手,看著兩邊在加緊打造兵器的鐵匠們,向身邊的偏將統領問道。

偏將統領立刻回道:“回稟將軍,自將軍將圖紙派過來之後,鑄造營便停下了其他一切武器的打造和修補,全營打造新兵器,目今已經製造出了一千三百多件!”

“不夠!”韓漠皺眉道:“抓緊時間,還要加快速度!”

偏將統領有些為難道:“將軍,大夥兒沒有一絲懈怠,自從將軍下令以來,大多數人每日裏休息不到兩個時辰。”

韓漠沉聲道:“半個月了,才打造出一千三百件,本將可是下過軍令,大年三十之前,如果不能打造出三千件,你是要受軍法從事的。”

偏將統領額頭冒出冷汗來。

鐵奎也是沉聲道:“人手不夠,可以從其他營調人過來,但是兵器一定要如期交付,而且絕不能有任何問題。”

頓了頓,道:“回頭再給你們拉幾十頭豬來,只要如期完成,每個人都會有重賞,否則你這個偏將統領第一個掉腦袋!”

偏將統領苦著臉,不敢答應。

鐵奎肅然道:“我可告訴你,這不是兒戲,若是耽誤了,就算砍了你人頭,你也未必擔當得起!”一腳踢向偏將統領的屁股,喝道:“還不去找人來,加快速度!”

偏將統領萬般無奈,急忙跑開。

韓漠和鐵奎二人一路行到鑄造營的倉庫處,進了裏面,只見裏面擺放著無數的甲胄兵器,很有條理地分列開來。

只是正中間的空地上,此時卻是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許許多多的鉤鐮槍。

長槍鋒刃上,有鋒利的倒鉤,槍長七八尺,牆頭尖銳無比,其下部有側向突出的倒鉤,勾尖內曲,鉤刃則是極其鋒利。

韓漠上前去,提起一支鉤鐮槍,平手抬起,目測一番,隨即有收回來,細細看了看勾尖的刃口,嘴角這才露出一絲笑意來。

鐵奎也是拿起一隻鉤鐮槍細細看了,見不遠處立著一根木樁,提著鉤鐮槍走過去,猛地出牆,回手拉過來,那倒鉤已經勾住木樁,只聽“喀嚓”一聲,鉤鐮槍已經十分輕鬆地將那木樁勾成兩截。

鐵奎這才回來,笑道:“咱們燕國造出的兵器,還是十分耐用的。”

韓漠看著鐵奎道:“數量太少,遠遠不足,咱們至少需要五千到六千支鉤鐮槍,才有可能與魏人一戰。”

鐵奎點頭道:“慶人重甲和虎面盾送到我們手裏,也不是三五天就能抵達,頗需要一些時間,等到重甲和虎面盾全部抵達,鉤鐮槍也差不多有足夠的數量了。”

將手中的鉤鐮槍放下道:“我軍出兵的消息,慶軍和魏軍將士很快就全部知道,慶軍士氣必然大漲,而魏軍士氣肯定要跌落不少,再加上林誠飛畢竟還有一些本事,應該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韓漠摸著下巴笑道:“慶國人沒有精疲力盡之前,咱們總要看看他們還能撐多久。”

兩人在鑄造營又四處看了一看,這才出了營門,剛剛上馬,遙見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韓漠瞧見那人身著風騎甲胄,等他靠近,便即認出,那是化裝成風騎騎兵的西花廳暗黑吏員。

那吏員到得近處,翻身下馬來,幾步跑過來,恭敬道:“大人,李主事有急信!”

韓漠如今雖然坐鎮西北,但是西花廳的暗黑吏員卻還是都以“大人”稱呼。

韓漠接過信件,皺起眉頭,拆開來看,神色先是顯出驚駭之色,隨即便顯得極其的陰沉可怕。

鐵奎見他臉色極其難看,甚至有些泛白,不由皺眉問道:“將軍,京裏……莫非出了變故?”

韓漠將手中信件遞給鐵奎,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苦笑道:“太師……死了!”

鐵奎雖然穩重沉著,此時卻也是變了顏色。

這封信上說得十分清楚,蕭太師歸隱返鄉途中,在風靈河畔被刺殺,而且是被梟首,首級沒了蹤跡,身邊所帶護衛,全部被殺。

堂堂大燕太師,蕭家家主,竟然在歸隱途中被刺客梟首,當真是驚天訊息。

韓漠神情凝重。

雖然韓家與蕭家朝中爭鋒,而且韓漠本身對蕭太師也並無好感,但是他卻從未想過蕭太師有一天竟然是被刺客割了首級。

天涯峰之時,蕭懷玉臨終之前,對韓漠的其中一個囑咐,便是蕭家日後失勢之際,讓韓漠儘量保住蕭太師,莫要太為難他。

而韓漠對蕭懷玉敬重無比,一直將此言記在心中,心中也是想過,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蕭家隕落,自己還是要盡可能地保住蕭太師的性命。

蕭太師畢竟對燕國有著極大的貢獻,而且是蕭懷玉的父親,更是蕭靈芷的幹爺爺,蕭懷玉是自己最敬重之人,蕭靈芷是自己所愛的女人,為了這兩個人,自己也該盡一份力。

誰知道沒等到蕭家隕落,蕭太師便這樣在返鄉途中被刺殺。

這讓韓漠一時間呆若木雞,腦子裏混沌一片,半晌過後,才向那名吏員問道:“可……知道誰是兇手?”

問完這句話,就知道自己是糊塗了,這名吏員一直跟著自己在西北,前來也不過是傳送李固的急信,先前只怕連信中內容都不知道,又怎能知道刺殺蕭太師的兇手是誰?

那名吏員倒是實在的很,恭敬道:“屬下不知!”

韓漠揮了揮手,示意吏員退下,翻身上馬,臉色凝重,一言不發往大帥營帳飛馳回去,鐵奎臉色也是極其凝重,跟隨其後返回。

兩人入了大營,都沒有說話,韓漠坐在大帥椅上,鐵奎則是坐在營內的另一張椅子上。

直到此時,韓漠都沒有回過神來。

一路之上,他腦中自始至終在想著行刺太師的兇手究竟是誰。

是慶國人?是魏國人?還是燕國人?

誰會在這個時候對已經要歸隱的太師下手?太師返鄉,身邊毫無疑問是帶了不少高手護衛,是誰有能耐刺殺他?而且此刻非但刺殺太師,更是將首級割走,太師帶回的護衛一個不剩地全被殺光,手段為何如此之殘忍?

……
大帥營帳內,一片寂靜,許久之後,才停門外傳來聲音道:“將軍,人都到了!”

韓漠皺起眉頭來,鐵奎已經起身道:“將軍,如今軍務要緊,太師的事情,暫時還不宜告訴大家,以免影響軍心。此事,京中自有人會處置,我們當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出兵抗魏!”

韓漠神色一斂,肅然起來,對鐵奎點了點頭。

他是一軍主將,如今出兵在即,自己便是一軍之主心骨,刀兵是天下最大之事,不能有絲毫的馬虎,鐵奎顯然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因為其他的事情而影響了心境,從而心思不能完全集中到這場戰事上來。

“都進來吧!”韓漠坐正身子,帳外眾將領俱都進來。

韓漠召集眾將過來,主要事情還是令眾將做好出兵的準備,他雖然穩了穩心神,但是對於太師被刺的事情還是難以放開,只覺得其中實在是詭異無比,更是懷疑此事又是一個更大陰謀的開始,心中頓時牽掛著京中的家人。

當眾將聽說要準備出兵攻魏,頓時都興奮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著光,韓漠實際上對於如何調派一時間還不大熟悉,好在鐵奎雖然離軍十多年,但是本事沒丟,韓漠吩咐由他來調派,他當下便井然有序地傳下了命令,各將自然領命。

等到分派完畢,韓漠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道:“慶人兩面受困,與我大燕結成同盟,已無力對我軍形成威脅。”

頓了頓,吩咐道:“速傳軍令,令萬俟青、孔和夏侯德各領五千兵馬前來臨陽關集結……慶人不敢調鎮南軍,咱們自己調兵歸來,鎮南軍壓力大減,林誠飛必然也會從鎮南邊軍抽調兵力,如此才能對魏軍形成兵力上的優勢。”

其實韓漠調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要在戰時將這三位總兵置於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六大總兵,杜威和朱子澄因為與鐵奎的關係,應該已經納入了自己的嫡系,但是這三人韓漠一時間還看不透,雖說已經調將,但是將他三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自然安全得多,否則誰知道這三人是不是會趁自己在前方作戰之時,在後面生出事端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21 17:06
第八九三章 祭靈

燕京城太師府內,白縞如雲,哀嚎遍府。

蕭太師的死,對於蕭家來說,幾乎等於滅頂之災,這就像一棵大樹的樹幹轟然倒塌,只剩下枝枝葉葉,沒有樹幹的枝枝葉葉,實在難以存活下去。

幾乎所有的蕭派官員都感覺到了絕望。

而且讓人憤怒的是,蕭太師不但被刺,連首級也沒了下落。

當日地方官員接到百姓報案之後,並不知道被殺的是蕭太師,領著衙役前往現場,便看到了一副修羅地獄般的場景。

現場四十二具屍體,其中有一具無頭屍,他們自然沒有找到任何一點關於布速甘以及那些風國騎士留下的痕跡,那都是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這當然是一件大案子。

地方官員知道事關重大,無法認出無頭屍,但是卻知道這一群人絕不簡單,立刻往京城快馬稟報,而刑部尚書蕭萬長得到消息,一聽描述,魂飛魄散,連夜領著大批刑部官差趕到地方衙門,見到了那些收集起來的屍首,更是看到了沒有首級的蕭太師屍首。

蕭萬長當時差點昏闕過去。

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和驚恐,但是卻不能任由蕭太師的屍體這樣放著,立刻令當地衙門尋了棺材,將蕭太師和蕭管家的屍首裝運回京,而十三劍手和眾影子衛的屍首,則是在當地安葬。

蕭太師屍首回京之後,刑部放出了太師被刺的消息,京城上下震驚無比,蕭懷金和蕭同光都是大哭一場,卻不得不趕將蕭太師和蕭管家入殮,擺設靈堂。

無數的蕭家官員趕到太師府內,哭天喊地,悲嚎不止,皇帝則是下了旨意,令大理寺和刑部極力追查刺客,務必要查到主謀兇手。

蕭萬長一面安排刑部官差去追查線索,另一方面卻要為蕭太師舉辦喪事。

……
“戶部尚書韓大人到!”

太師府外,一聲高叫,院子裏以及靈堂內外的蕭氏族人和官員們頓時都將目光轉到大門處,不知為何,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顯出憤怒和怨恨之色。

蕭太師被刺,在大多數的人心中,最有可能的主謀之一,自然就是韓玄道。

韓玄道一身官服,進了門,旁邊自有人呈上白布條,韓玄道身邊的忠義營指揮使韓滄接過了白布條,為韓玄道系在手臂上。

韓玄道神情凝重,步伐沉重,緩緩向靈堂走過去,韓滄面無表情,跟在身邊。

分于兩側的官員們一個個都盯著韓玄道父子,有些人的目光,幾乎是要將這一對父子撕碎一般。

韓玄道入得靈堂,便瞧見靈堂之內的蕭懷金等幾名直系親屬,而蕭懷金等人在韓玄道進入靈堂的一刹那,臉色也都變得頗為難堪。

韓玄道緩步上前,拱手道:“太師不幸慘死,幾位節哀順變!”

蕭懷金握著拳頭,目眥俱裂,恨聲道:“節哀是要的,但是卻絕不會順變。家父慘死,若是不能誅殺幕後真凶,我蕭懷金誓不為人!”

韓玄道點頭道:“玄道也是如此想法,雖然玄道管理戶部,但是諸位如果有用的上我韓玄道的地方,儘管開口,咱們務必要找出幕後真凶,繩之以法!”

“你這偽君子,假惺惺!”忽聽一個聲音叫道:“爺爺的死,就是你派人幹的!”話聲之中,從蕭懷金身後猛地竄出一個人來,又快又急,手中持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往韓玄道的咽喉直刺過去。

這一變故極其突然,靈堂之內的人都是大吃一驚。

眼見那匕首就要刺到韓玄道,韓玄道身邊的韓滄卻已經探出手去,出手如電,瞬間就扣住了握著匕首的那條手臂的手腕子,用力一捏,聽得“哎喲”一聲叫,那匕首已經脫手落地,韓滄隨即用力橫扯,韓家子弟一個個力量奇大,他這一扯,動了真力,就見那人身體橫飛過去,而後重重跌落在地上。

韓滄冷冷地看著那人,淡淡道:“以後說話動手,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胡言亂語!”

那突然出手之人,自然是蕭懷金的兒子蕭明堂。

蕭明堂年輕氣盛,他認定蕭太師之死與韓玄道有關,所以見到韓玄道進入靈堂,頓時便生出念頭,要殺死韓玄道為蕭太師報仇。

蕭明堂躺在地上,韓玄道瞥了韓滄一眼,冷聲道:“退下!”自己上前去,欲要扶起蕭明堂,卻被蕭明堂伸手恨恨推開,口中兀自道:“韓玄道,你莫要在這裏假仁假義,你心中害怕爺爺,所以派人刺殺他,你以為我們當真不知道嗎?”

韓玄道站起身來,神情黯然,“玄道知道,你我兩家往日裏頗有芥蒂,但是太師寬仁,你我兩家往日的恩怨,都已經化干戈為玉帛。如今太師歸隱返鄉,玄道只希望他老人家能夠安度晚年,絕沒有任何傷害之心。不管你們信不信,玄道絕非你們所想,是刺殺太師的幕後真凶。”

看著蕭懷金旁邊一言不發的蕭萬長,歎道:“玄道……問心無愧,而且我韓家必定傾盡全力,調查究竟是誰在幕後主使,我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想故意挑起你我兩族的矛盾!”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都皺起眉頭來。

韓玄道神情凝重,而且言語沉重,嚴肅無比,那眼眸子之中閃著古怪的光芒,這讓幾人心中頓時有些疑惑,難道韓玄道真的與此事沒有關聯?

韓玄道最後一句話,卻是十分重要。

蕭太師被刺,大多數人第一個想到的幕後指使物件就是韓玄道,那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利用這一點,意圖讓兩家重新進入爭鬥狀態?

蕭萬長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蕭太師已死,蕭懷玉下落不明,如今蕭家的主心骨不是蕭懷金,而是他蕭萬長,換句話說,蕭家接下來的前途,也就落在他的身上,他不得不謹慎而行。

……
韓玄道領著韓滄,祭拜靈位,從頭至尾,都十分的恭敬,當他起身之後,立於權杖之前,輕聲道:“太師,究竟是誰殺害你,遲早會水落石出,玄道定不會讓你白死!”

說完,韓玄道又是躬了幾躬,這才向蕭懷金拱拱手,領著韓滄在蕭家官員怨恨的目光中離去。

韓玄道父子離開之後,蕭同光看了看蕭懷金和蕭萬長,皺眉道:“難道這事兒,真的與韓家無關?”

“二伯,韓玄道一番假仁假義,你會相信他?”蕭懷金握拳道:“他今日故意作出這番樣子,就是想讓讓我們消去對他的懷疑。”

“可是……!”蕭同光緩緩道:“韓家有什麼本事能夠擊敗十三劍手?這麼多年,我們對韓家並非不瞭解,他們手中,並沒有能與十三劍手相抗的高手,更別說一舉將十三劍手盡數擊殺了。”

蕭萬長神色陰霾,背負雙手,緩緩走到靈堂之後,看著靈堂後面一大一小兩具棺材,沉吟許久,才喃喃自語:“大伯,是不是他們韓家指使?如果是他們,他們有什麼能耐將十三劍手一舉擊殺?如果真的是他們,他們韓家手上的實力,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目光閃爍,輕聲道:“您囑咐我,萬事皆要忍,那麼現在呢?現在還要不要忍下去?大伯……你教教我……!”他的臉上,滿是疲倦之色。

……
皇宮之中,長春.宮內,燕帝正抱著新皇子曹禪逗弄著,此時此刻,這位在朝上沉穩無比高高在上的皇帝,盡顯慈父一面。

一個真實的父親,一個真實的男人。

剛剛被封為後的韓淑,在一旁溫柔地看著這一對皇家父子,眼前這兩個人,是她生命之中至親之人,她的丈夫,她的兒子。

她只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想現在這樣繼續下去,不要有其他的改變,每天都能夠看著自己的丈夫逗弄自己的兒子,然後享受著天倫之樂。

“聖上,別累著您!”皇后終於吩咐道:“靈燕兒,抱下去吧!”

靈燕兒上前來,皇帝將孩子小心翼翼交給靈燕兒抱下去,這才上前來,握著皇后的手,柔聲道:“朕現在發現,朕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每日到這裏來看到你們母子倆。朕心中便是再有煩惱,可是看到你們,所有的煩惱便煙消雲散了。”

“聖上日理萬機,一定要注意龍體。”皇后柔聲道。

皇帝撫須笑道:“日理萬機倒也用不上朕,你那位大伯父如今將政事管理的很好……!”

想了想,似乎覺得在皇后面前說這些並不適宜,轉換話題道:“是了,朕已經傳下了旨意,要出兵聯慶攻魏,韓漠便是此番出兵的主將了!”

皇后柳眉微蹙,道:“聖上,韓漠還太年輕,如此大事,他……能夠擔當嗎?”

“內閣的人,對於韓漠很有信心。”皇帝微笑道:“既然如此,便讓他試一試吧,蕭懷玉當年也是青年得志,韓漠未必就比不了蕭懷玉。”

皇后柳眉鎖在一起,憂心忡忡,片刻之後,才幽幽歎道:“聖上,臣妾還要求您一件事!”

“皇后有什麼要求儘管說來,朕無有不允!”皇帝笑道。

皇后想了想,終於道:“若是韓漠率軍不利,有所差池,還望聖上另派良將,對韓漠還望從輕發落!”

韓淑知道,刀兵大事,非同尋常,韓漠年紀輕輕,萬一統兵不利,大敗而歸,那必然會受到不少人的攻擊,所以這才事先懇請皇帝,以免韓漠日後陷入困境。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21 17:06
第八九四章 指碎顎骨

燕帝正與皇后說話,忽聽一名宮女稟道:“聖上,蕭貴妃和太子妃在宮外求見!”

燕帝本來柔和的臉立時沉下來,淡淡道:“不見!”

一直以來,燕帝對蕭貴妃都極是厭惡,只不過當初蕭懷玉和蕭太師都還在世,燕帝還儘量容讓,但是如今他心知蕭家的兩座山已經倒,對蕭貴妃便再無好臉色。

話聲剛落,就聽外面傳來哭泣聲道:“聖上……臣妾……臣妾只想求你做主……!”哭哭啼啼聲中,蕭貴妃竟然拉著太子妃蕭明玫從外面闖了進來。

皇帝豁然起身,怒斥道:“大膽,沒有朕的傳召,誰讓你們闖進宮來?皇子尚未滿月,皇后暫沒有遷到坤和宮,在此之前,長春.宮便是皇后正宮,你怎敢擅闖皇后正宮?”

蕭貴妃帶著蕭明玫跪了下去,目光怨毒地看了韓淑一眼,隨即向燕帝道:“臣妾知道擅闖宮內於禮不符,但是聖上不見臣妾,臣妾只能闖進來!”

“你想說什麼?”燕帝臉色陰沉。

“臣妾求聖上做主。”蕭貴妃眼圈紅腫:“家父被人所殺,請聖上做主為家父伸冤!”

“朕已經下旨,令大理寺連同刑部一起查辦此案。”燕帝冷冷道:“你還要朕如何做?”

“大理寺和刑部雖然接了旨意,但是卻根本無濟於事。”蕭貴妃道:“殺死家父的兇手,大理寺和刑部奈他不何,只能聖上親自出面做主!”

燕帝皺眉道:“照你的意思,你倒似乎知道誰是兇手!”

蕭貴妃一抬手,臉上顯出兇惡之色,指著韓淑厲聲道:“是她,就是他們韓家在背後指使的,家父是被他們韓家害死!”

韓淑面無表情,不爭不辨。

“大膽!”皇帝沉聲喝道:“在朕面前,不要胡言亂語。你即指責是韓家指使,可有真憑實據?在朕面前,容不得你誣陷他人!”

他伸出手,冷聲道:“拿出證據來,如果真是韓家所為,朕就親自出面為你們蕭家做主,證據呢?”

蕭貴妃咬牙切齒看著韓淑,不顧皇帝的問話,指著韓淑厲聲問道:“你說,是不是你們害死我父親?是你們,對不對?你敢否認嗎?”

蕭明玫跪在一旁,一臉的驚恐,那張已經十分消瘦的臉上,蒼白無比,卻又顯得楚楚可憐。

自打入宮之後,他現在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當初的小姐脾氣早已經被幽暗的深宮洗滌乾淨,無盡的寂寞與黑暗時刻伴隨著她。

東宮之中,每天都是那麼冷清,沒有誰與她說話,她就如同宮裏的一具行屍走肉般,甚至再無笑顏。

“你瘋了!”皇帝冷冷道:“退下去!”

蕭貴妃竟似乎真的瘋了一樣,忽地沖上前去,手兒握拳,便要打向韓淑,口中嘶叫著:“就是你們,你這個狐狸精,狠毒的女人,是你們害死了我父親……!”

她尚未碰到韓淑,一隻手臂就如同被鐵箍箍住一般,皇帝已經握住了她一隻手,隨即用力一甩,蕭貴妃頓時便被摔倒在地,蕭明玫急忙上前去,抽泣道:“姑姑,你……你怎樣了?”

皇帝此時早已經叫道:“來人啊!”

從外面迅速進來兩名宮中禁衛,皇帝一指蕭貴妃,厲聲道:“將這個瘋女人給朕拖下去,將她打入冷宮,朕……再也不想見到這個瘋女人……!”

兩名禁衛冷酷無情地上去一人扣住蕭貴妃一隻手臂,便要拖下去,蕭明玫已經跪下乞求道:“聖上,求您饒了姑姑……!”

皇帝冷冷看了蕭明玫一眼,淡淡道:“你是太子妃,怎能和她一起發瘋?還不回東宮好好呆著!”

蕭貴妃已經淒聲叫道:“聖上,你莫被這狐狸精表面所迷,那都是假的,她心腸狠辣,故作這番樣子,就是讓聖上寵愛她……他們韓家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害死家父,就是想韓家獨大,韓家遲早要謀朝篡位的,聖上,你相信臣妾,家父是被他們韓家害死,他們韓家還要害人,遲早還要害聖上您啊……!”

她淒聲嘶叫間,已是被兩名孔武有力的禁衛拖到了門外。

皇帝聽她叫嚷,忽地道:“停下!”幾步上前去,站在蕭貴妃面前,一雙眼眸子冷厲無比地看著蕭貴妃。

“聖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家父是韓家所害,他們遲早還要害聖上……!”見皇帝過來,蕭貴妃還以為自己的話觸動了皇帝。

皇帝緩緩蹲下身子,伸出手,捏住蕭貴妃的尖尖的下巴,冷冷笑道:“你這張臉,依然很美麗……!”

蕭貴妃雖然年近四十,但是因為保養的好,一張臉確實還十分的美麗,充滿著成熟婦人的風情,她聽皇帝這般說,一時間不明其意。

“當年你入宮,朕雖見你刁蠻了一些,但是並沒有計較。”皇帝的神情冰冷無比,眼眸子深處,竟是充滿了怨恨:“但是朕並沒有想到,你這張美麗的臉龐之下,掩藏著一顆蛇蠍之心。你說皇后心腸狠毒,朕沒有看出來,但是朕卻一直以為,這天下間,沒有誰的心腸比你更狠毒!”

蕭貴妃臉上頓時顯出驚恐之色。

“你做的事情,不要以為別人不知道。”皇帝握起拳頭,冷聲道:“你可知道,十年來,朕心中的疼沒有一天散去,不錯,十年來,朕心裏害怕你們蕭家,有些事情,朕只能裝糊塗,裝作不知道。”

蕭貴妃見皇帝的表情有些猙獰,心中一寒,只覺得手腳一陣冰冷。

“朕知道,你很想當皇后!”皇帝緩緩道:“你可知道,朕登基之後,為何要下旨十年不立後?”

他捏著蕭貴妃下巴的手,力道越來越大,蕭貴妃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這道旨意,是拜你所賜。朕就是不要讓你如願,不要讓你蕭家如願,你不是想當皇后嗎?朕就是要讓你惦記著,讓你眼睜睜地看著就是得不到……!”

皇帝的臉,此時扭曲起來,頗有些恐怖,蕭貴妃只覺得自己的下巴幾乎要被皇帝的手捏碎,但是她卻不敢反抗,而且皇帝那張扭曲的臉,讓她從頭寒到腳,她從沒有在皇帝的臉上看到過如此恐怖的表情。

皇帝的臉湊過去,低聲道:“朕今日想問一問你,當年毒害她,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蕭老狐狸讓你那樣做?”

蕭貴妃全身一震。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你做的事情當真無人知道嗎?”皇帝怨毒道:“當初她只是偶感風寒,你趁朕不在宮內,趁夜進入她的寢宮,硬逼著她喝下了那碗毒藥……當時太醫根本查驗不出她是中毒而死,就連朕也沒有懷疑。如果不是小丫頭看見了你所作的一切,只怕朕至死也不知道竟然是你害死了她……!”

“聖上,臣妾……臣妾沒有……!”蕭貴妃雖然被捏著下巴,痛苦不堪,但還是模模糊糊辯解道。

“你沒有?”皇帝冷笑道:“到了現在,你還想騙朕。那晚,小丫頭在宮裏陪著她母親,可是聽到你的聲音,就嚇得躲了起來,朕現在很想知道,你那時候究竟是如何對待朕的女兒,讓她那般畏懼你?你逼著太子妃喝下毒藥,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是小丫頭全部看在眼裏。”

“小丫頭後來時常做噩夢,而且將此事告訴了朕,朕本來不信,因為太子妃的身體之內,查不出毒藥。直到後來,朕暗中調查,才知道你那種毒藥是經過精心配製,根本驗不出來……所以朕才想問問你,這毒藥是你自己弄到,還是背後有人幫你弄到?”

蕭貴妃此時已經面無人色。

當年眼見先帝身體日衰,命不久矣,而時為皇太子的曹鼎時刻有登基為帝的可能,一旦登基,必立皇后,蕭貴妃這才鋌而走險,趁機毒殺了太子妃。

但是此事可說是做的隱秘之極,她本以為絕無人知道,而且十年來,包括皇帝在內,並無一人提起,但是今日皇帝陡然將此事說出來,只讓她魂飛魄散,充滿了深入骨髓的恐懼感。

她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是如此地隱忍,明知道太子妃是被自己所害,竟然隱忍了十年。

皇帝的憤怒,似乎都集中到了捏著蕭貴妃下顎的兩指之上,他的臉上陰冷無比,“不過已無關緊要了,該死的……終究會死。可是別指望著朕會讓你舒服死去,朕要讓你活著,讓你……生不如死……!”

話聲剛落,只聽“喀嚓”一聲響,他兩根手指,竟是異常恐怖地將蕭貴妃的顎骨生生捏碎,那一張美麗的臉,瞬間變形,下顎碎裂,蕭貴妃一聲慘叫,瞬間便被劇痛折磨的暈死過去。

那兩名禁衛見到皇帝生生捏碎蕭貴妃的下顎,亦是驚駭無比,身上漫起一股子寒意。

韓淑和蕭明玫距離頗遠,聽不清皇帝在說什麼,但是聽見蕭貴妃的慘叫,又見蕭貴妃昏死過去,韓淑俏臉微微變色,而蕭明玫已經捂住嘴,臉色蒼白,驚恐無比。

皇帝緩緩站起身來,淡淡道:“將她帶去冷宮,嚴加看守,除了朕,誰也不許見!”

兩名禁衛急忙托著蕭貴妃下去。

皇帝走回來,看到驚恐無比的蕭明玫,淡淡道:“還不回東宮去!”

蕭明玫捂著嘴,失魂落魄驚恐交加,連跪安都忘記,如同行屍走肉般,挪著步子,身體顫抖離開了長春宮。

皇帝見韓淑臉色有些蒼白,上前去,握著韓淑的手,柔聲道:“皇后,朕……是不是嚇著你了?你莫怕!”

韓淑見皇帝臉上那股子怨怒之色尚未消散,反握住皇帝的手,輕聲道:“聖上,你……保重龍體!”

皇帝扶著韓淑坐下,沉默良久,忽地問道:“皇后,那個瘋女人的話,你可相信?”

“什麼?”韓淑身體一震。

皇帝溫和地凝視著韓淑,輕聲道:“她說太師的死與你們韓家有關,你們韓家想要謀朝篡位!”

韓淑臉色一驚,已經起身跪下道:“聖上,我韓族上下,對聖上忠心耿耿,絕不敢有絲毫不臣之心,太師之死,也絕不會與我韓家有關,還請聖上明鑒!”

皇帝輕輕扶起韓淑,一隻手輕輕撫摸著韓淑光滑柔嫩的臉,輕聲道:“朕也不信,朕只知道,天下人叛朕,皇后不會。因為皇后是朕的妻子,是朕兒子的母親!”

韓淑凝視著皇帝,聲音溫柔,但是語氣堅定:“臣妾是聖上的皇后,是聖上的妻子,臣妾會永遠陪伴自己的丈夫!”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21 17:06
第八九五章 年夜

戶部並沒有因為前方的談判而疏忽籌備糧草的事務,除了為太師祭靈以及太師出殯那天前往相送,其他時間韓玄道都親自在戶部坐鎮,積極地籌措著糧草,甚至以內閣首輔的身份,大力督促工部打造武器裝備。

很顯然,韓玄道對於前線的戰事是異常的用心,不過關乎燕國國運,身為內閣首輔,將精力集中在那方面,也是正常之事。

宮中的宮燈會並沒有因為前方的大戰以及太師的死訊有所中斷,韓淑被立為皇后之後,後宮許多嬪妃心中雖然怨恨,但是一時間卻也無可奈何。

皇帝寵愛、誕下龍子、家族鼎盛,這已經不是其他妃嬪可以抗衡的。

燕京城的大街小巷,也已經布上了各種花燈,大年到來,大夥兒都喜歡圖一個喜慶,特別是流晶河畔,那更是張燈結綵,猜謎逗趣,從燕京城上空俯瞰下去,整個燕京城燈火輝煌,一派盛世之景。

宮中的太監宮女們熱鬧非凡,而京中各家府邸的丫鬟家僕們也都是熱熱鬧鬧,大家早已經想好了各種節目,得了主家的賞錢,每一個人都是喜笑顏開。

這個時候,卻也有一些人隱隱想到了前方的西北將士們,當人們歌舞昇平熱熱鬧鬧慶祝大年之時,卻有一幫鐵血勇士正在邊疆,磨著鋒利的刀子,準備上陣殺敵。

禮部尚書府,韓夫人早已經讓丫鬟家僕們自去玩樂,允許他們出門去大街上看花燈,而不少家僕得了賞錢,聚在一起賭錢,正廳之中,只有幾名老僕老婦圖個安靜,留下來服侍。

桌子上滿是佳餚,彩色極其豐盛,不過坐在桌上的人,卻並沒有多少大年三十的歡顏。

韓玄昌夫婦、碧姨娘和韓沁母子、少夫人范筱倩以及化身為韓家大小姐的紅袖,圍坐在桌子四周。

范筱倩的小腹已經凸現出來,只是美麗的臉上顯出些許落寞。

這是她進入韓家家門的第一個年夜飯,只可惜身邊少了自己的男人,沒有韓漠在府中,整個氣氛也就僵硬許多。

韓玄昌自從蕭太師被刺之後,幾乎再無笑顏,沉默寡欲,滿腹心事,即使到了今夜,勉強擠出笑容,卻也僵硬的很。

“筱倩,紅袖,沁兒,多吃菜。”韓玄昌也感覺到廳內氣氛很冷清,勉強笑著,溫和道:“難得在一起吃團圓飯,都高興一些,今天可是大年三十!”

韓玄昌近來事務繁重,極少在府裏吃飯,而且碧姨娘母子則是在西院用餐,這般一家人聚在一起,卻也是頗為難得。

韓玄昌說完,拿起筷子,自己夾了幾口菜吃,卻也吃不出味道,滿腹心事。

他忽地瞥見身邊韓夫人正極其溫柔地看著自己,不由笑道:“都吃吧,都吃吧!”自己動手,為韓夫人夾菜,更是難得地也為碧姨娘夾了菜。

“老爺,你……這是幹什麼?”韓夫人忽然問道。

韓玄昌一怔,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了?”

“你自己看?”韓夫人白了他一眼,指著自己的碟子道:“這能吃嗎?”

韓玄昌一愣,這才看清,自己往韓夫人碟子裏夾了一根本來是放在湯碗裏的湯勺,而碧姨娘的碟子裏,卻是夾了料醬。

桌上眾人面面相覷,隨即都捂嘴笑起來,氣氛一時倒輕鬆不少。

韓玄昌也哈哈笑起來,道:“我這是請夫人喝湯……!”向碧姨娘道:“碧兒,給你加料醬,是讓你吃菜時配著,那才有味道。”

碧姨娘莞爾笑道:“謝老爺!”

“別聽這老傢伙胡說八道。”韓夫人嘻嘻笑道:“只是做錯了事情,喜歡找藉口而已。”

韓玄昌忙拱手道:“是我錯了,夫人莫怪!”

韓沁已經嘻嘻笑道:“父親,往日少見你道歉,今天好主動!”

“沒大沒小。”韓玄昌瞪了她一眼,隨即撫須笑道:“大年夜,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韓夫人柔聲向紅袖道:“紅袖,來,多吃菜,等會兒吃完飯,我等你們去看花燈……京裏可有好多年沒有放花燈了!”

紅袖甜甜笑著,點點頭。

韓玄昌微皺眉頭,問道:“你們要出府?”

“怎麼了?”韓夫人起身叉腰道:“你還不許我們出去看看?”

韓玄昌苦笑道:“夫人,今夜大街小巷人多眼雜,只怕不安全。而且筱倩身子有孕,更要小心謹慎,哪里能出去?”

筱倩聽說出去看花燈,本有些歡喜,但是韓玄昌這樣一說,頓時便黯然下去。

“老娘做主,別管他。”韓夫人道:“吃完了,跟我走就是,不會有事。”

韓玄昌歎了口氣,起身道:“出門之時,多帶人護衛,小心謹慎,早去早回。”也不多說,便要離開。

“老爺,你去哪里?”韓夫人喊道。

韓玄昌也不回頭,只是道:“去找大哥說些事情。”

……
戶部尚書府,韓玄昌到來,自是讓府內一陣忙活,上茶端點心,韓濱更是上前來討要壓歲錢,被韓玄道斥責:“什麼歲數了?還要壓歲錢!”

韓玄昌倒是笑呵呵地掏了十兩銀子,算是壓歲錢,忠義營指揮使韓滄倒也回來吃了年夜飯,向韓玄昌打了個招呼,便即離府返回忠義營。

韓濱陪著韓玄昌和韓玄道飲了幾杯酒,便說要出去看花燈,一溜煙離去。

韓玄道知道韓玄昌大年三十夜不在自家府邸待著,跑到這裏來,定有話說,所以遣退了服侍的下人,便是連韓曹氏也很為識趣地下去,廳中便只剩下兄弟二人。

韓玄道為韓玄昌斟了一杯酒,緩緩道:“是否在擔心小五?”

韓玄昌抬起頭,看著韓玄道。

“據說已經與慶國人談判成功。”韓玄道含笑道:“不但要了二十五萬石糧食,另外還要了兩千重甲三千五百面虎面盾,小五的胃口,比我們這些老傢伙要大很多啊!”

韓玄昌想了想,才問道:“這一次是怎麼一個打法?將魏國人趕出南陽關,還是……!”

“順其自然。”韓玄道端杯飲酒,平靜道:“打到哪里,就是哪里,該怎麼打,就怎麼打,有多大能耐,就打多遠!”

韓玄昌微皺眉頭。

見韓玄昌神色不定,似乎滿腹心事,韓玄道又提起酒壺為自己斟上酒,問道:“玄昌,你是否有話要說?”

韓玄昌抬起頭,終於道:“大哥,玄昌心中是有疑問,想要今夜請教大哥!”

韓玄道神色不變,淡淡道:“哦?”端起酒杯,向韓玄昌示意,韓玄昌也端起酒杯來,兄弟二人碰杯,隨即都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韓玄道才道:“你想問什麼?”

韓玄昌左右看了看,韓玄道已經道:“不必擔心,有什麼話儘管說,這裏沒有其他耳朵!”

“好!”韓玄昌神情肅然起來:“大哥,玄昌問你,太師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

韓玄道鎮定無比,淡淡笑道:“如此說來,你也覺得老狐狸是我派人所殺?”他靠在椅子上,也不看韓玄昌,只是平靜道:“恐怕整個燕國人,都以為太師的死,是我派人所為吧?”

“難道不是?”韓玄昌皺眉道。

韓玄道轉頭看著韓玄昌,問道:“那你告訴我,如果真是我派人所殺,我為何要這樣做?殺人……總需要一個理由的!”他輕撫頷下鬍鬚,淡淡道:“一個隱退的老人,值得我動手嗎?”

韓玄昌沉吟片刻,終於道:“蕭太師一死,整個蕭家必然群龍無首,而且他們一定會懷疑是我們韓家所為。蕭太師隱退之後,蕭氏一族便老實本分,一個個像變了性子,可是這樣一來,反倒難有機會將他們剷除,如今蕭太師之死,很有可能激起蕭族的怒火,他們一旦沉不住氣,走錯一步,便有可能招致滅頂之災!”

韓玄道面無表情,淡淡道:“所以你覺得是我想將蕭家一舉剷除,所以才派人在途中刺殺蕭太師?”

韓玄昌肅然道:“大哥,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我倒想問問你,蕭太師返鄉之時,身邊帶著四十名高手。”韓玄道緩緩道:“而且據我所知,其中有十三人使用古劍,我雖不知道這十三人是何身份,但是他們必定是蕭家一直隱藏在暗處的一支強大力量。蕭太師本人武功亦是不弱,但是這四十名高手,全部被殺,而且蕭太師還被摘取了首級……想要達到這樣的效果,你可知道要動用多大一支力量?”

韓玄昌皺起眉頭來。

“那麼我再問你,我們手中,可曾有這樣一支實力?”韓玄道目光犀利地盯著韓玄昌:“我們自己有多少力量,你莫非還不清楚?”

這也正是韓玄昌疑惑之處。

對於韓族本身的力量,韓玄昌還是比較清楚的,想要悄無聲息乾淨俐落地擊殺蕭太師以及包括蕭管家在內的四十一名高手護從,韓家似乎並無這樣一支恐怖的暗黑力量,也正因如此,他才無法確定,這件事情究竟與韓家是否有關聯。

“有些事情,莫要多想。”韓玄道淡淡道:“也莫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攬,誰知道這事兒會不會是宮裏派人幹的……!”

韓玄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自己拎過酒壺斟滿,也不看韓玄道,只問道:“那麼東海老家那邊是怎麼回事?那個姑娘……究竟是誰?”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21 17:06
第八九六章 致命的衝動

韓玄道的眼眸子陡然犀利起來,盯著韓玄昌,而韓玄昌神色淡定,也是看著韓玄道,兄弟二人四目相對,半晌都沒有移開目光。

許久之後,韓玄道才淡淡道:“老三,你今天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大哥,我想知道的很多。”韓玄昌緩緩道:“但是我今天就問大哥,我韓玄昌還是不是韓家的人?”

“你當然是。”

“那麼為什麼你有許多事情要瞞我?”韓玄昌無奈道:“如果我是韓家子弟,為何很多事情都要瞞著我!”

“瞞你什麼?”韓玄道淡淡道。

“那個姑娘是誰?”韓玄昌問道:“當初她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東海,大伯讓我不要多問,我也就不敢多問。但是如今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通,所以我很想知道,我究竟還有多少事情不明白?”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蘇家兵變,派人往各郡綁架長老,但是東海那頭,十幾年不曾出過海的大伯,竟然將族中的長老一個不拉地全部帶上了船……難道這僅僅是巧合?”

韓玄道沉默著,半晌過後,才道:“今夜是大年夜,你可以多喝酒,不要再多問話!”

“為什麼?”韓玄昌皺眉道:“難道很多事情,我都沒有資格知道?”

“不是沒有資格。”韓玄道站起身來,淡淡道:“有些事情,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老三,你是個知事的人,自然也清楚,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你,自然有不告訴的道理。”

他抬起一隻手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揉了揉,緩緩道:“今夜難得輕鬆,明兒個起,又有一大攤子事在等著,你禮部也要準備好開春的京試……聽說這次赴京京試的學子之中,有不少傑出優秀的人才,你事先多調查一下底細,若是真有才學,早些抓攏……!”

韓玄昌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多說,只是自己拎起酒壺,斟酒自飲。

韓玄道背負雙手,看著韓玄昌飲酒,半晌沒說話,卻見到韓玄昌竟是很快將一壺酒飲完,再去拿另一壺酒的時候,韓玄道已經沉聲斥道:“不要再喝了!”又吩咐道:“隱伯,送三老爺回府!”

韓隱如同鬼魅般從旁邊轉出來,上前便要扶起韓玄昌,韓玄昌已經伸手推開,站起身來,淡淡道:“當我喝醉了嗎?我這一生,糊塗的時候雖多,但是清醒的時候也不少!”也不多說,看也不看韓玄道,整了整衣裳,便要出門。

尚未出門,就見門外一人匆匆進來,卻是韓青,他臉上表情很是焦急,見到韓玄昌,快步上來,道:“老爺,出事了!”

韓玄昌一皺眉:“什麼事情如此大驚小怪?”

韓青抹去頭上汗水,道:“夫人領著少夫人她們上街看花燈,遇到襲擊……!”

“什麼?”韓玄昌大驚失色,一把抓住韓青的手臂,厲聲問道:“究竟出了何事?可有人受傷?”

韓玄道也已經快步上來,面色陰沉,問道:“何人動手?可抓到兇手?”

韓青忙道:“大老爺,老爺,夫人他們沒事,只是受了驚嚇。兇手已經抓到,是……是蕭家的人!”

“蕭家的人?”韓玄道眼眸子裏不怒反喜,顯出光芒來:“你不可胡說,真的是蕭家人幹的?”

韓青點頭道:“夫人領著少夫人他們上街,帶了六個人跟著護衛,小的擔心出現意外,所以自己領著十來個人在暗中保護。大夥兒看花燈之時,小的便瞧見了蕭明堂帶著幾個人也在街上看花燈,便留了心眼,一直盯著他。後來蕭明堂瞧見夫人一行人,便叫過自己的手下,偷偷囑咐,小的知道他們沒安好心,立馬混在人群盯住……!”

說到這裏,他口乾舌燥,韓隱卻是為他端來一杯酒,韓青一飲而盡,潤了潤嗓子,接著道:“那幫傢伙故意在人群中混跡,湊近夫人她們,小人們跟在他們旁邊,他們竟是沒有發現。等靠近之後,便有兩人持刀去刺夫人,還有兩人去打少夫人的肚子,我們立刻出手,將他們當場拿下,那蕭明堂見勢不妙想跑,小的立刻帶人上去將他制服……!”

韓玄道冷笑道:“蕭太師老謀深算,蕭懷玉勇武無雙,蕭萬長也算是陰柔有術,可是蕭家卻出了蕭懷金這一對愚蠢的父子,這蕭明堂毫不起眼的人物,想不到卻成了蕭家覆沒的關鍵。”

他看向韓玄昌,緩緩道:“你說的不錯,蕭太師的死,不管與我們韓家有無關聯,蕭家必會因他之死而按捺不住,也必然生出亂子來。蕭明堂……嘿嘿,我倒是沒有想到,這第一個跳出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蠢貨……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這樣一個蠢貨,事情反倒不順利了。”

韓玄昌也不多言,急衝衝地離去,要回家看看家人。

韓青正要跟過去,韓玄道已經叫住,問道:“蕭明堂如今在哪里?”

“回大老爺話,蕭明堂和他手底下那些人,如今被我們關在一處屋子裏。”韓青躬身道:“就等著過來回稟大老爺,看如何處置!”

如今韓家勢大,蕭家衰弱,這種氛圍韓族從上到下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如今蕭家的大少爺竟然敢在大街上公然襲擊韓家的人,韓青受到韓漠的囑託,在京中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保護家小,所以遇到此種情況,自然是將蕭明堂等人一干痛揍,然後綁起來找了個地方關起來。

韓玄道頷首道:“幹的不錯。”

微一沉吟,吩咐道:“韓青,你現在就帶人將他們送去大理寺衙門,記住,不要送到刑部,直接交到大理寺衙門。然後讓人立刻去胡大人的府上將事情原委告訴他,一定要告訴他夫人受了驚嚇,差點被蕭明堂的人刺死,讓他不要想著今夜的年景了,速去衙門辦案子。”

韓青立刻道:“小的這就去辦!”匆匆而去。

……
“老爺,想不到蕭家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韓隱輕聲道。

韓玄道撫恤冷笑道:“千家萬戶迎新年,他們蕭家卻是在迎末路了。”頓了頓,道:“隱伯,你親自去一趟兵部尚書府,將此事告訴范大人。記住,你要對范大人說明,蕭明堂的手下,那是沖著他的女兒動手,他女兒差點一屍兩命!”

韓隱點頭道:“老奴明白。”

韓玄道回到座中,斟滿一杯酒,品了一口,見韓隱正要離去,卻叫住道:“隱伯,你說,胡雪辛和范雲傲若是知道此事,會是怎樣一個態度?”

韓隱想了想,才輕聲道:“蕭太師已死,蕭懷玉生死未卜……蕭家的柱子已經倒塌,如今已經形同秋日枝葉。二奶奶是胡大人的親妹妹,范小姐是范大人的千金,這一次蕭明堂恰恰將刀子指向這兩位,我韓家固然憤怒,胡家和范家若是知道消息,也必然是憤怒無比。蕭明堂送進大理寺,有胡大人主持,只怕是再也出不來,而范大人此次也必然對蕭家出手了!”

韓玄道笑道:“你這老東西還是很有見地。”他神情隨即肅然起來,似乎是在自語:“蕭萬長心有權術,或許能忍住,但是蕭懷金卻不會坐視自己的兒子被治罪……!”

“以蕭懷金的性格,到了這般地步,他是忍不住的。”韓隱輕聲道:“他一定要鬧出事情來!”

“不錯。”韓玄道冷笑道:“除非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處死,否則……蕭家之亡,就在此次!”頓了頓,歎道:“蕭狐狸一生謹慎,老奸巨猾,但是這最後一次,卻走了一步臭棋!”

韓隱問道:“老爺是說他辭官歸隱?”

韓玄道點點頭,道:“他辭官歸隱,表面上看是要對我韓家妥協,其實不過是想躲到幕後而已。在朝中,他擺在明處,可是歸隱之後,躲到暗處。他想迷惑我,可是人老了,就糊塗了,雖然又是退隱又是聯姻盡顯謙恭,但是這條老狐狸是要借此保存他們蕭家的實力,以圖東山再起。”

“老爺睿智,洞若觀火!”韓隱贊道。

“不得不說,老狐狸確實很陰險。”韓玄道冷笑道:“一開始我還真以為他是認輸了,但是他最大的失誤,就是在聯姻上做手腳。蕭靈芷跑去了西北,他將這道難題丟給我們韓家,就是包藏禍心。”

韓隱微皺眉頭,唯一沉默,才低聲道:“老爺,此事……終究是個麻煩。若是被大少爺知道蕭靈芷跟著五少爺去了西北,只怕……!”

“你是擔心他們會出現矛盾?”韓玄道瞥了韓隱一眼,微一沉思,搖頭道:“都是韓家子孫,有些事情好好說一說,總會解決的。”

韓隱微微頷首。

……
燕曆平光十年的燈火輝煌熱鬧無比的大年夜裏,並沒有多少人知道,蕭家的大少爺蕭明堂被送進了大理寺刑部衙門,而且帶入之後,大理寺卿胡雪辛二話不說,直接將蕭明堂關入了極其腥臭的大牢裏,並且是十人一室的牢房,大理寺的衙差按照胡雪辛的吩咐,給了牢獄裏那些老犯人們一個暗示,所以當燕京城大多數人沉浸在歡歌笑語的氛圍之中時,蕭明堂大少爺卻在囚牢之中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和侵害。

一場醞釀已久的烏雲已經籠罩在了蕭氏族人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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