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關閉
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7164
ab336 發表於 2011-12-14 23:43
第八卷 朝天闕第九三六章 四道密函

乾心殿內,皇帝此時身上覆蓋著一層薄霜,臉上宛若天山冰雪,坐在龍椅之上,一動不動,就如同那天晚上一樣,他的眼眸子深處充滿著難以掩飾的痛苦之色。

易空霆兩手握著他的手腕子,勁氣如洪水般進入皇帝的體內,而易空霆的臉色此時愈加的蒼白,身體甚至有些發抖。

良久之後,皇帝身上的寒霜漸漸散去,易空霆終是鬆開手,整個人竟是無力地軟倒下去,大口喘著粗氣,面無人色。

皇帝艱難起身來,上前扶起易空霆,「老易,你怎樣?」

易空霆掙紮起身來,顫聲道:「聖上,老奴無事。你……你現在如何?」

「這是第三次發作了。」皇帝扶著龍案緩緩坐下:「十六個時辰發作一次,朕就像全身都被寒冰封住,不能動彈,寒入骨髓。」他凝視易空霆,問道:「老易,你的功力是否又耗損不少?」

易空霆苦笑道:「老奴無能,聖上的寒症一次比一次厲害,這一次老奴比之前兩次更為艱難,十成功力,如今剩下不到兩成。」他一臉悲傷,「聖上,若是能為聖上祛除體內寒毒,老奴便是耗盡功力,那也是歡喜。可是……可是老奴無能,只能暫時為聖上擋住寒毒。」他臉上肌肉抽搐,「可是……可是十六個時辰之後,寒毒再侵,以老奴僅剩的功力,只怕無法再度過一次難關。老奴已經去過花廳一趟,找過毒藥高手,可是聖上這種症狀,竟無一人見過,甚至……都不曾聽說過!」

皇帝輕輕拍了拍易空霆的手臂,溫言道:「你已經盡力了。朕早就說過,他們既然處心積慮要取朕的性命,就絕不會給朕留下自救的機會。」

「若是昌德候和秀公主能在宮中,以他們的本事,定能為聖上擋住下一次寒毒。」易空霆悲聲道:「只是侯爺如今遠在慶國,公主身在紫藤谷,就算現在去傳召,十六個時辰之內,也定然是趕不回來的。」

皇帝似乎對此並不在意,擺擺手,問道:「那幫學子是否已經鬧到韓玄道那裡?」

易空霆點頭道:「如今整個京城的人幾乎都以為蘇子文三人是被韓玄道派人所殺。雖然其中少不得有人懷疑,但是只要那些讀書人相信此事是韓玄道所為,那麼天下很快就會傳遍。韓玄道假仁假義之名,也定會傳遍宇內,人神共憤。失了讀書人的心,就等於失了民心,若是民心大失,他韓玄道便長不了!」

皇帝輕嘆道:「蘇子文三人鼓動學子怒罵韓玄道,這突然間三人都遇害,那麼眾人第一個想到的兇手自然就是韓玄道了。」搖頭道:「這三人也算是滿腹才華膽魄十足之人,若是太平盛世,定然是國家的棟樑之才……哎,可惜了……!」他輕撫著頷下的鬍鬚,緩緩道:「朕一直在想著此事,等待已久,本想以此重重打一打韓玄道的氣焰,可是……世事難料,這只怕是朕最後一次與韓玄道交手了……!」

「聖上,這些已經不必去管,如今最緊要的是你的身子……!」易空霆老淚縱橫。

皇帝擺手笑道:「事已注定,反倒不必多牽掛了。」頓了頓,輕聲道:「老易,朕現在有幾件事情要你去辦,你答應朕,一定要辦好!」

「老奴粉身碎骨,也定會完成聖上旨意!」

皇帝從袖中取出三份密函,遞給易空霆:「這裡有四份密函。一份是給韓玄齡的,一份是給曹殷的,一份是給趙夕樵的,還有一份是給秀兒的,韓玄齡、趙夕樵和曹殷這三份,你派親信送去,當面呈交,至於秀兒這一份,你立刻動身,親自前往紫藤谷交給秀兒。」

「聖上!」易空霆大吃一驚:「秀公主的密函,老奴派人送去就是,這個時候,老奴怎能離開你身邊?」

皇帝搖了搖頭,正色道:「老易,朕現在是對你下最後一道旨意,你若不從,便是抗旨。」隨即輕嘆道:「老易,朕現在已經想明白,他們心思之毒,殘酷無比。朕身上這種寒毒,定是他們苦心研製出來,取朕性命自然是最終目的,但是給朕服下這種毒藥,還另有所圖,你是否明白?」

「聖上是說……順便要對付老奴?」

皇帝微微頷首:「不錯。你在朕身邊這麼多年,一直深藏不漏,沒有幾個人知道你的武功高低。朕相信,他們只怕也不清楚你究竟有多強的武技。」

「那為何要順便對付老奴?」

「這就是他們做事謹慎了。他們雖然不知道你武技深淺,但是為了萬全,還是設下了這個陷阱。」燕帝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他們知道,只要朕寒毒發作,你時刻跟在朕的身邊,若是武技高強,必定會出手相救。可是每次助朕抵擋寒毒過後,都要耗去你極大勁氣,以你的武道修為,也只能為朕抵擋三次寒毒發作,如今你的武功十成去了八成,這便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易空霆眼中顯出怨毒之色,聲音尖細:「聖上,韓玄道心如毒蠍,老奴這就拼了性命,前去取他人頭!」

燕帝搖頭嘆道:「老易啊,你怎麼還不明白,他耗損你的勁氣,就是為了防止你前去刺殺於他。他摸不透你的武功,也正因如此,才會對你有恐懼之心。如今你這個樣子,豈能是他的敵手?韓玄道乃是我朝第一巨奸巨陰之人,朕……終究還是敗在他的手中。」他眼中顯出冷厲之色:「老易,朕只怕他已經安排人盯住了我們,你就算想出宮去找秀兒,也未必是容易的事情!」

易空霆厲聲道:「聖上,事到如今,老奴就是拚死也要將這幾份密函送出去!」

燕帝沉默片刻,終於道:「朕今夜召韓玄道入宮,你今夜出宮!」他伸出手,握住易空霆蒼老的手,溫言道:「你我名義上是君臣,實則是摯友。朕這些年,也多虧了你,如今朕將這最後的大事交託於你,還望上天憐憫,能夠幫助朕一次!」

易空霆跪在地上,悲泣道:「老奴跟隨聖上十多年,深受聖上隆恩,老奴在此立誓,等到老奴完成聖上吩咐的事情,必定要摘下韓玄道的人頭!」

燕帝平靜一笑,忽地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來,那是一隻金鎖。

輕輕地撫摸著金鎖,燕帝的臉上滿是溫柔之色,他望著殿中的銅鶴,又四下里看了看,終於道:「老易,朕還記得,丫頭小的時候,朕在這裡批閱奏章之時,她便在這殿中東躲西藏,嚷嚷著要朕陪她捉迷藏。朕雖然知道她藏在什麼地方,但是朕卻每次故意花上很長時間去尋找,因為朕知道,朕尋找的時間越長,丫頭就會越開心!」

易空霆自然知道皇帝口中的「丫頭」是指誰。

那是已經「遠嫁」慶國的霜公主。

「小公主可愛乖巧,小時候喜歡跟著聖上。」易空霆輕聲道。

「朕很想她!」皇帝輕輕道:「朕真的很想她,她獨自一人在慶國,不知道過的好不好?她晚上睡覺,喜歡做噩夢,如今不知道是否還那樣?」

易空霆聽著皇帝柔和的語氣,老淚縱橫不止。

「這是她出生的時候,她的母親給她戴上的金鎖。」皇帝輕輕撫摸著金鎖,「從小到大,她一直戴在身上,直到遠嫁慶國,她才留給朕做一個念想。朕從那天開始,就一直放在身邊,夜深人靜之時,都會拿出來看一看……!」他將金鎖遞給易空霆:「老易,如果有機會,你去看看她,將這支金鎖交給她,你告訴她,朕……想她!」

易空霆顫抖接過金鎖,小心翼翼收入懷中。

皇帝無力地靠在椅子上,閉上雙目,柔聲道:「你先下去準備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易空霆緩緩起身來,凝視著皇帝蒼白的臉孔,終是躬著身子,緩緩退出了乾心殿。

……

……

春夜如水。

御花園內已經是春意盎然,花兒雖未到綻放時節,但是園中的奇葩異草卻已經生長出來,空氣中混雜著清香之味,沁人心脾,令人心醉。

草木錦簇的御花園,今夜卻顯得極其安靜。

御花園有一汪小池,池水清澈,裡面還有金鯉游動,大紅燈籠的燈光照射在池面之上,將金鯉蕩起的池水照射的波光粼粼。

皇帝一身大紅龍袍,頭戴金冠,背負雙手,立於池邊,他極力地讓自己的身體站的筆直,棱角分明的臉龐面無表情。

當他聽到身後隱隱傳來的腳步聲,眼角便即跳動了兩下。

今夜御花園宵禁,諾大的御花園,沒有一名宮女太監,也沒有一名護衛,空空曠曠,只有大燕國的一代帝王靜候在池邊,等候著他今夜對弈的對手。

不遠處的亭子裡,早已經擺下了棋局。

腳步聲漸近,很快,皇帝就聽到韓玄道的聲音鑽入耳中:「臣韓玄道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沒有回頭,只是負手於後,淡淡道:「萬歲萬歲萬萬歲?韓愛卿,這句話你相信嗎?」
ab336 發表於 2011-12-17 13:29
第八卷 朝天闕第九三八章 御花園對弈

韓玄道十分恭敬地跪伏在皇帝身後幾步遠,沒有抬頭,只是恭敬道:「聖上乃是天之子,天子萬歲,古今同理!」

皇帝緩緩轉過身,淡淡一笑,抬手道:「今夜,御花園沒有第三個人,你和朕不以君臣而論,只以棋友相處,如何?」

韓玄道平靜道:「聖上旨意,臣敢不奉命?」

「平身吧!」皇帝不多言,背負雙手,緩步走向那座小亭,進了亭內,在椅子上坐下,指著對面的椅子向跟著自己過來的韓玄道笑道:「韓愛卿,坐吧。」

韓玄道躬身謝過,在皇帝對面坐了下來。

「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之時,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皇帝含笑道:「朕那時還是淳仁王,一日出宮在城中散心,路過一家棋館,那家棋館的館主打出一面旗子,說什麼打遍天下無敵手,口氣猖狂的緊。那日棋館前聚集了上百人,雖說那棋館館主口氣猖狂,但是也確實頗有本事,至少在朕眼皮子底下,竟然有數位棋道高手被殺的丟盔棄甲,狼狽而出!」

韓玄道也顯出一絲笑意,道:「聖上,民間奇人異士眾多,不乏各門道高手。」

皇帝點頭道:「不錯。只是我大燕京城,若是任由一名棋者放此狂語,終究是難堪一些。當日朕就想上去與他比試一番,但是朕尚未出手,你卻率先從人群中出現,朕記得那時你還是個年輕氣盛的世家公子,滿腔血性!」

韓玄道嘆道:「臣那時候也是一時衝動而已。」

「但是你卻贏下了那盤棋。」皇帝笑道:「朕親眼看著你們對弈那局棋,韓愛卿落子謹慎,步步為營,防守之時如同鐵桶,但是出手之間,卻又是犀利無情,後發制人。特別是有幾顆棋子,一開始落子之時,不少人都還以為是廢棋,等到最後才知道,那幾顆棋子卻是韓愛卿苦心積慮埋下,事關整局棋的輸贏。朕當日看完那局棋,心中好生欽佩,只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與韓愛卿對弈一局,感受棋盤上的風雲變幻!」輕嘆道:「只是這幾十年來,你我君臣相處,竟是沒有在棋盤上對弈的機會,今日朕卻是放掉一切,專心召愛卿入宮,共謀一局!」

韓玄道拱手道:「臣棋道實乃尋常,只是當日那位館主見臣開局之時落子小心,便生出了輕視之心而已,否則臣也未必能贏下那一局!」

皇帝點頭道:「這話倒是有些道理。韓愛卿開局低調,落子小心,竟有禮讓之意,示敵以弱,也由不得那位館主不生出輕視之心。只是那位館主雖然棋術精湛,但是棋風太過狂傲,也太過逼人,一開始在氣勢上看似大佔上風,但是實際上卻不如韓愛卿步步為營,一點一點地打開棋面。」

「聖上謬讚了。」韓玄道平靜道。

皇帝撫鬚道:「韓愛卿不必謙虛了。」從棋盒裡念出一白子,微笑道:「韓愛卿善於後發制人,這局棋,便由朕來開局如何?」

韓玄道拱手道:「臣請聖上開局!」

……

……

每當午夜之時,宮裡的貴人們歇下之後,宮裡就會有一群最卑賤的奴僕做著一件最卑賤的事情。

宮中貴人和奴僕們加起來上千,每日裡自然會少不得許許多多的出恭之物,而各宮的馬桶最後都會彙集到一處,由宮中最卑賤的太監們在夜深人靜之時運出宮去。

三輛馬車從皇宮西邊的小宮門出宮,等到守門的御林軍士兵捂著鼻子將三輛馬車放出去之後,十多名用黑巾圍著鼻子的太監立刻圍著馬車往西邊直行過去。

順著每天都要經過的那條街,熟悉無比地拐進了一條小巷子之中,在小巷子的深處,事先早已經安排好的幾名太監從陰暗處鑽出來,代替著從車隊中隱匿進入黑暗的幾名太監成為車隊的一份子,從這條昏暗的小巷子穿過,沒有任何異常地繼續往他們的目的地而去。

從車隊撤下的幾名太監則是隱匿在昏暗的陰影之中,盯著漸漸遠去的車隊,很快他們就看見,幾道幽靈般的身影遠遠跟在車隊後面,監視著車隊的一舉一動。

隱匿在陰影處的易空霆嘴角泛起冷笑。

正如皇帝所料,皇宮出來的人,竟然真的被盯上,特別是這類深夜而出的宮裡人,更是成為堅實的對像。

等到那幫人遠去,已經以最快速度換上夜行衣的易空霆等人從小巷子裡鑽出來,確定街道上並無其他人,便即放開速度,迅速往燕京城西門靠去。

易空霆這樣的皇帝親信若是從宮中光明正大出來,必定是會成為監視的重點,而且一旦被人盯上,他是決計離不開燕京城。

所以白日裡他不能出宮,卻可以派親信太監混跡出宮,安排某些事情。

皇宮之中,每日裡自然都少不了進進出出的人,安排一些不起眼的太監去做一些不起眼的事情,雖然還需要小心,但卻並非不能夠做到。

易空霆跟在皇帝身邊,其目的,就是要以自己強悍的武技護衛主子的安全。

身為燕宮太監大總管,宮中的許多閒事他並不願意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管,在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每日裡跟在皇帝身邊,保證皇帝不受任何侵害,任何靠近皇帝的人,任何皇帝食用的飯食,都要經過他的嚴格檢查。

除此之外,跟隨皇帝十多年的生涯之中,他少不得在宮中太監之中嚴格選拔了一批極其忠誠的人物,人數並不大,但是每一位都是經過他悉心的調教和訓練,成為除了宮中禁衛之外,另一支秘密保護皇帝的力量。

這批人都被安排在皇帝的附近,隨時可以為皇帝赴死,也隨時可以應對突如其來的刺殺。

但是這一次,皇帝卻將其中最精銳的幾名高手派給了易空霆,就是要保證他們能夠躲過許多眼睛的監視,避開有可能出現的截殺,順利出城,順利地將四道密函送給那四個人。

就像微風吹過大地,易空霆等人也像一陣風,來到了西城門。

……

御花園內,君臣二人都已經落下了二十多顆子,棋局已經展開,皇帝神情淡然,而韓玄道也是一臉平靜。

「朕聽說,京中那些學子在御史台衙門生事!」皇帝手捻著棋子,並沒有看韓玄道,只是盯著棋盤,微一猶豫,輕輕放下了棋子,「韓愛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韓玄道見皇帝落子,並無猶豫,緊跟著在旁放下一子,回道:「回聖上,只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行污衊之事!」

「哦?」皇帝微笑道:「污衊什麼?」

韓玄道淡定道:「那幫人也不知是受誰蠱惑,污衊朝中有權臣當道,擅權亂國!」

皇帝終是抬起頭,看著韓玄道的眼睛,道:「權臣當道?」

韓玄道也是看著皇帝眼睛,點頭道:「是!」

「誰是權臣?」皇帝淡淡道。

「是臣!」韓玄道淡淡笑道:「他們說臣是本朝第一權臣,說臣擅權亂政,要禍害大燕。他們在御史台前鬧事,是要御史台的言官們上書聖上,請聖上將臣趕出朝堂!」

「原來如此。」皇帝微笑著,輕輕靠坐在椅子上,凝視韓玄道,問道:「韓愛卿,你覺得朕這一步棋還算可以嗎?」

韓玄道不動聲色,恭敬道:「聖上說的是什麼?」

「朕舍了三顆子,卻似乎贏了一局勢!」皇帝微笑道:「蘇子文三人之死,你比朕還清楚,是朕派人所為,如今滿城讀書人卻都以為是你暗中使人報復,你是否覺得很不舒服?」

韓玄道終是笑起來,道:「臣覺得聖上這步棋確實很精妙。臣被這一步棋殺的確實有些亂了陣腳……只不過臣素來只看整局棋的輸贏,並不太過在乎一招一式的得失。」

皇帝點頭道:「不錯,這便是你韓愛卿的本事了。朕拘泥這步棋很久,本以為可以利用這步棋,扭轉一下整盤棋局,但是到最後朕才知道,整盤棋的輸贏似乎已經成了定局,一局棋的輸贏既然已經注定,朕就算下得幾步妙招,似乎也無關大局了!」

夜色幽靜,春夏交接之際,夜風撫在面上,讓人總是能夠生出一種慵倦之感。

只不過御花園裡的這一對君臣,雖然被和煦的春風拂面,但是話鋒之中的陣陣涼意,卻是瀰散在空氣之中。

沉寂片刻,皇帝又捻起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問道:「韓愛卿,朕一直有一個問題,但是朕自己卻很難給出答案。今天,朕想問一問你,朕……算不算是一個好皇帝?如果沒有你們世家亂政,你說朕能不能開創一代盛世?」

「臣不知是否會有一個盛世的出現。」韓玄道沉默一陣,才緩緩道:「但是臣卻清楚,如果聖上當政,沒有掣肘,那麼這天下,很有可能會在聖上的手中得到一統。」

「朕喜歡聽這句話。」皇帝輕嘆道:「其實朕有時候總覺得遺憾,我大燕國也是人才輩出,蕭太師、蘇觀崖,還有你韓玄道,都是深謀遠慮智計百出之輩,西門雷藏、蘇雨亭、葉天猛俱都是大燕猛將,如果這些人沒有了爭鬥,都能夠輔佐於朕,朕能夠一統江山,問鼎華夏!」

韓玄道淡然一笑,搖頭道:「聖上忘記了,有些遊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ab336 發表於 2011-12-17 13:29
第八卷 朝天闕第九三九章 棄子,暗子!

夜朗星稀,天幕閃爍的星辰,就如同老天爺多如牛毛的眼睛一般,幽靜卻敏銳地俯視著蒼穹眾生。

易空霆一行五人到得城門邊,早已經有守城兵士察覺,打醒了夜間城門小校,小校立時吩咐身邊兵士敲了兩聲銅鑼,在西平門值夜勤的二十多名兵士紛紛警覺,拔出刀來,攔在城門之下。

自從蘇家那一次動亂過後,被救出的陸英季依然擔任著九門提督的官職,皇帝依然是對他給予了信任,而陸英季自此更是注意九門的防務,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保持著高度的警覺。

易空霆領著幾人上前去,不等對方說話,已經亮出一塊牌子,沉聲道:「速開城門,奉聖上旨意,有急事要辦!」

那小校卻也認得,易空霆亮出的乃是皇帝近侍的令符,有這樣的令符,那是皇帝所遣無疑,而且那小校聽出易空霆聲音尖細,正是宮內公公的聲音,卻不敢耽擱,揮手令部下打開了旁邊的小城門,放了易空霆等人離去。

易空霆五人出了西城門,腳下如飛,迅速往西邊快速飛奔。

西城門的兵士剛剛關上城門,又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眾兵士尚聚在城門下,剛剛收刀,聽到腳步聲,不得不再次抽刀出來。

這一次來的人,數量遠超易空霆五人,呼啦拉一群,但是他們的腳步卻極輕盈,動作迅速靈敏,清一色披著黑色的大氅戴著斗笠,如同一群夜空下的幽靈,直往西城門過來。

「是不是花廳的人?」一名兵士湊近小校,「頭兒,這幫傢伙過來做什麼?」

東西花廳,大燕國兩大暗黑機構,在所有人的心中,那是一群幽靈般的存在,而這一群動作矯捷猶如幽靈般過來的人,自然是讓兵士第一個想到花廳。

小校來不及回答,那一群人就如同黑色的旋風一樣捲到城門前,領頭一人聲音蒼老而低沉,已經向小校遞來一張文牒:「內閣手令,出城辦事,速速開門!」

小校接過文牒,打開看了一看,急忙道:「快,快開城門!」

等到這一群幽靈出了城門,一名兵士才湊近道:「頭兒,今晚是出了什麼事兒,怎地都在這大半夜出門?」

「你問我,我問誰去?」小校嘟囔一聲:「眼睛都睜大一點,可別出什麼事請!」

「頭兒,我覺這事兒有些怪。」又一名兵士低聲道:「你看前面那五人剛出城不久,這後面一大群人就跟去,我怎麼看這後面一群人都像是去追那五人?你瞧見了,他們的大氅下刀子都已經出鞘了!」見小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禁住了口。

「你覺得我們要怎樣?」小校神色詭異問道。

「這……!」兵士賠笑道:「小的胡說,頭兒恕罪!」

「不知道就他媽別亂說話。」小校壓低聲音道:「咱們是什麼身份,那兩撥人又是什麼身份?這事兒咱們摻和的起嗎?有些不該管的事兒,你屁也不要放一個,否則腦袋丟了,可別怪老子沒有提醒你!」

……

易空霆五人健步如飛,行出城十五里地,便見到夜色之下,前方已經等著三名黑衣人,而八匹駿馬在夜色之下亦是靜靜等待著。

易空霆並沒有多說,領著幾人上前去,翻身上了一匹駿馬,調轉馬頭,拍馬向西而行,身後七人亦是紛紛上馬,緊隨其後。

八匹駿馬在夜色之下,如同脫弦之箭,向西飛馳。

只行出不到十來裡地,易空霆的臉色頓時便沉下來。

雖然他的功力耗損巨大,但是聽力卻依然敏銳的很,疾風勁馬之中,卻依稀聽到從後方傳來更為響亮的馬蹄聲。

他甚至能夠判斷,後面至少有二十匹駿馬正緊追而來。

易空霆十分果斷地抬起手,做了幾個手勢,一扯馬韁繩,向左邊拐去,便有兩名隨從跟著他轉嚮往左,其他五名太監高手,三名繼續騎馬向西邊飛馳,兩名則是向右邊拐去,只是瞬間,八人分成三個方向散開。

往左方行出幾里地後,後面追兵依然在追趕,但是如同易空霆所料,馬蹄聲顯示出來後面的追兵少了一大半。

駿馬飛馳,片刻之後,鑽入了一片樹林之中,三匹駿馬在林中小道依然是飛馳向前,經過一處大樹下,易空霆忽地將手中的馬韁繩丟給了近在咫尺的部下,整個人卻如同老鷹一般,從馬上躍起,躍上了路邊一棵茂密的大樹,兩名部下卻並不停馬,其中一人拉著易空霆那匹坐騎的馬韁繩,帶著繼續向前行,片刻間便沒了蹤跡,而易空霆則是隱匿在大樹那茂密的樹叢之中。

僅片刻後,從樹下飛馳而過六匹駿馬,馬上乘者清一色披著大氅戴著斗笠,一手執馬韁,而另一隻手卻是握著刀柄。

等到六騎飛馳而過,易空霆輕飄飄地從大樹上飛落下來,嘴角泛起冷笑,伸手往懷中摸了摸,四道密函正穩妥地收在懷中,再不猶豫,折而向右,徒步飛奔。

他方才瞧得清楚,那幫追兵坐下的駿馬都是純種的魏馬,腳力奇佳,用不了多久定會追上自己的部下,到時候若是發現沒了自己的蹤跡,定會折返回來搜尋,這片樹林不是久留之地,必須盡快離開。

這林子倒是寬闊的很,行了片刻,終是出了樹林子,就在走出樹林子的一剎那,感覺極強的易空霆立時差距到了近在身側的威脅,他轉過頭,夜色之下,只見就在自己左側不遠處,三匹駿馬寂然無聲,馬上乘者卻都已經抬起頭,那斗笠下的眼眸子,正在戲虐地望著自己。

……

……

御花園。

皇帝將手中棋子放下去,淡然一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錯,這是遊戲規則,朕糊塗了。」

「聖上並不糊塗。」韓玄道微笑道:「在臣的心中,除了我大燕開國武皇帝,我大燕六代君王,聖上之才,僅次於武皇帝。」

皇帝笑道:「原來朕在你心中竟然有如此地位!」

韓玄道正色道:「聖上登基之後,看似無為,但是卻大大有為!」

「哦?」皇帝凝視韓玄道:「這話從何說起?」

「聖上以平衡之策穩住朝局,修生養性,坐看世家爭鬥。」韓玄道平靜道:「世人以為聖上懦弱,朝中大臣以為聖上是在隱忍,但是臣不久前才明白,聖上是在下一盤棋,設大局!」

皇帝哈哈一笑,嘆道:「朕設的局,如何能與韓愛卿相比。只是朕倒想知道,你說朕設下大局,卻不知怎樣一道局?」

韓玄道平靜道:「聖上自然還記得兩年前發生在皇林苑的事情,葉吳兩家安排刺客等在皇林苑,更是買通了一名護軍參領,在護衛隊伍之中安插了刺客,大逆不道,意圖行刺聖上!」

皇帝眼皮子跳了跳,淡淡道:「朕自然記得。」

「時至今日,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那是葉吳兩家苦心積慮謀劃,但是臣不才,知道事情並不是那般簡單。」韓玄道凝視著皇帝的眼眸子:「聖上以萬金之軀為誘餌,兵行險招,臣對聖上的膽識,佩服得五體投地。」

皇帝面不改色,笑道:「韓愛卿這話很有趣!」

「聖上應該還記得李行之!」韓玄道忽然說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李行之?」

韓玄道點點頭:「那是葉家家主葉無遜身邊第一幕僚,如果聖上不記得這個名字,應當記得上官清這個名字吧?」

皇帝悠然一笑,並沒有說話。

「聖上還是淳仁王之時,身邊有兩大得力幹將,一位是駙馬古朝星,另一位便是上官清。」韓玄道輕嘆道:「這兩位是聖上幼時的伴讀,與聖上感情極深,亦是幫助聖上登上太子之位的兩大功臣,恕臣直言,如果沒有這兩人,今日坐在龍椅之上的,未必是聖上。」

皇帝神情古怪,終是點頭嘆道:「不錯,朕能夠登上皇位,他二人功不可沒。」

「但是這兩人跟著聖上,結局似乎都不好。」韓玄道搖頭嘆道:「聖上的左膀右臂,古朝星被葉家抓住把柄,拘押下獄,後來更是死在獄中。上官清卻在酒後亂性,在東宮酒宴之時,姦污了東宮一名宮女,等到眾人發現時,上官清卻已經逃出東宮,從此杳無音訊。」

皇帝眼眸子深處劃過怪異之色,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終是淡淡道:「韓愛卿對朕的事情,果然是一清二楚,看來從沒有少下心思!」

「聖上那時已是太子,即將要成為大燕國君,臣自然是要多關心一些的。」韓玄道平靜道:「時至今日,知道這些事情的人,在私底下還是偶爾感嘆世事之無常,在他二人曾經輔助聖上登上太子之位春風得意之時,誰能想到,聖上身邊兩大支柱,會是那樣的下場。」頓了頓,他從棋盒裡捻出一顆黑子,看著棋盤,微一沉吟,落下一子,才緩緩道:「可是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兩人的下場,並不是表面看的那樣簡單。兩大支柱,最後也不過是兩顆棋子,一顆是棄子,一顆是暗子……聖上的棋術之高超,實令臣自行慚穢,汗顏不已!」
ab336 發表於 2011-12-17 13:30
第八卷 朝天闕第九四零章 斷魂策

皇帝手捻白子,並沒有落下去,靠在椅子上,看著韓玄道:「何為棄子,何為暗子?」

「棄子者,自然是古朝星。」韓玄道慢悠悠地道:「古朝星扶助聖上最終登上了太子之位,他可算是聖上最大的功臣,只不過卻又是知道聖上秘密最多的人。聖上當年與琪靈王和宣德王爭奪太子之位,中間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我們這些外人不知,但是作為聖上的親信,古朝星想必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古朝星因事落入葉族手中,被拘押在大獄之中,爾後莫名其妙死在獄裡,聖上就此失去了一隻手臂……在臣看來,古朝星只是聖上棋盤上一顆被遺棄的棄子罷了。」說完,韓玄道將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皇帝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問道「棄子已解,那暗子又如何?」

「上官清與古朝星相比,為人確實要輕狂不少,而且平日裡的生活也頗有些不檢點。」韓玄道輕撫頷下黑鬚,「東宮夜宴,上官清在離席出恭之時,遇上一名宮女,竟是借酒亂性,在東宮之內姦污宮女,等到大家發現之時,除了上官清的帽冠丟在現場,上官清本人卻已經不見蹤跡。當時東宮護衛四處搜索,都沒能找到上官清的下落,那位上官大人,就好像長了翅膀,在短短時間之內,就飛出了守護森嚴的東宮!」

皇帝笑道:「上官清的油滑,本就是少有人及的。」

韓玄道搖搖頭,道:「聖上應該記得,臣當日卻也是受到您的邀請,參加了那次夜宴。除了臣,當時參加夜宴的官員不下五十人,可以說,那一次夜宴,是聖上當年舉辦規模最大的一次宴會,當日之熱鬧,臣至今還記得!」他眼中光芒閃爍,「臣當時就很奇怪,聖上登上太子之位後,一直很是低調,為何那天晚上要大張旗鼓擺下那等宴會,邀請了那麼多官員?後來臣終於想清楚,聖上請我們赴宴只是一個幌子,究其目的,還是希望我們都能夠看到上官清酒後亂行之事,更是要我們看到聖上事發後表現出來的失望和憤怒。臣還記得,聖上當夜便下令東宮衛士搜找上官清,只要抓住,不必通報,直接斬殺……上官清跟隨聖上多年,雖然淫亂東宮,但是聖上下出那樣一道命令,卻還是讓我們感受到了聖上對上官清的怨怒!」

皇帝淡淡道:「上官清淫亂東宮,最該處死,朕那時若不秉公執法,下令處死,如何面對朝野悠悠之口。他雖是朕的親信,但是朕卻不能因他一人而廢王法!」

韓玄道輕嘆道:「聖上今日召臣前來下棋,事先也曾說過,不以君臣相論,只以棋友相會。既然是棋友,有些套話,也就不必多說,聖上明知你自己這話做不得真,又何必說出來?」

皇帝哈哈笑道:「即以棋會友,說的自然就是棋語,棋語本身就是虛虛實實,捉摸不透,韓愛卿,朕這話說錯了?」

韓玄道拱手道:「聖上教訓的是,是臣失言了。」

「你說朕的話做不得真,又如何解釋?」

「恕臣直言,當年聖上只怕是演了一場戲而已。」韓玄道平靜道:「聖上當年看似欲殺上官清才心甘,但是臣卻以為,聖上只不過上演一出苦肉計而已,直到今日,臣還在懷疑,上官清那夜並沒有離開東宮,很有可能藏身在某處,護衛們搜尋不到,卻也很好解釋,因為聖上對東宮熟悉無比,知道什麼地方最為隱秘,如果是聖上事先安排好藏身之處讓上官清藏起來,那麼誰也不可能搜到!」

「哦?」皇帝微笑道:「上官清淫亂東宮,朕為何還要藏起他?」

韓玄道道:「這只是臣的猜測而已。不過據臣所知,那位上官大人消失半年之後,渤州郡葉家府邸忽然多了一位投靠過去的門客。我大燕各大世家豪紳,收養門客幕僚乃是司空見慣之事,葉家乃是我大燕九大世家之一,佔據渤州半壁江山,門下幕僚多如牛毛,多出一位門客來,誰也不會奇怪,而那位門客的名字直到今日,也是名不見經傳,叫做李行之!」

「李行之!」皇帝輕嘆道:「這個名字倒真是不錯,行之,行之,慎而行之!」

「本來是一個籍籍無名之士,但是葉家家主葉無遜卻對此人很是看重,而且此人亦是很少在人前出現。」韓玄道神情淡然:「但是此人投身在葉無遜門下之後,卻是出謀劃策,幫助葉無遜干下了許多的大事。甚至於在朝中的葉家官員遇到棘手之事時,卻總是能夠從渤州送來一條條錦囊妙計,幫助葉家官員渡過危局,而葉無遜對李行之越來越信任,到了後來,對這位李行之可說是言聽計從,葉家當時在我大燕實力雄厚,這位李行之卻也是大為有功的!」

「葉無遜心高氣傲,狂妄無比,那是目空一切之徒,能讓他對一名幕僚如此垂青,那還真是罕見的很。」皇帝微笑道:「只是這位李行之默默無聞為葉家謀事,不計較個人的名聲,看來是個淡泊名利之輩。若是此人的才幹早被人知道,那定然是名動天下了!」

「其實聖上不必為他遺憾。他不敢讓自己的名聲張揚,只不過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已。」韓玄道淡淡笑道:「因為他的才名一旦傳揚出去,必定會有許多人暗中打探他的秘密,葉家就算將他藏得再嚴,遲早也會被人發現他的真實身份。李行之這樣的名字固然不會有人注意,但是如果葉家收留了朝廷逆臣上官清,那事情可就大了!」

「朕聽明白了。」皇帝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李行之就是那個潛逃出去杳無音訊的上官清,而上官清便是葉家幕僚李行之!」

韓玄道點頭道:「臣是這個意思!」

「想不到上官清竟然會投奔到葉家門下!」皇帝嘆道。

韓玄道搖頭道:「但是上官清對聖上之忠誠,卻是令臣欽佩!」

「哦?」

「昔有關云長身在曹營心在漢,而本朝這位上官大人,雖然遠在渤州為聖上辦事,但是心中卻時刻想著聖上。」韓玄道指著棋盤,恭敬道:「聖上,該你落子了!」

皇帝捻起一顆棋子,置於棋盤上一處不顯眼之地。

「聖上還是喜歡安置這類暗棋。」韓玄道笑道:「臣若是不知聖上的手段,只怕就會以為聖上這一步只是廢棋而已。」

「朕確實喜歡布下暗子。」皇帝平靜道:「一來有機會讓敵人以為我是自廢武功,二來卻能夠悄無聲息安置事關整局棋的暗子。」

「在臣看來,上官清便是聖上安置最成功的一顆暗子了。葉吳兩家的覆亡,追其原因,這枚暗子所起到的作用,實在是無與倫比。」

「有這麼大的作用?」

「是!」韓玄道點頭:「直到兩年前葉吳敗亡之前,上官清在葉家幕僚之中已經是獨佔鰲頭,葉無遜對他的信任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頓了頓,凝視皇帝道:「而聖上臥薪嘗膽等到了多年,也終於等到要出手的機會了!」

皇帝微撫鬍鬚,平靜地看著韓玄道。

「如果說此前上官清所獻之策,讓葉家越來越強大,那麼他最後為葉家所獻一策,卻是將葉吳兩家送入了萬丈深淵之中,臣認為那一策,乃是上官清投身葉家門下,真正要獻上的一策,先前無數策略,只是為了保護這最後一策能為葉無遜改採納,而事實也正是如此,葉無遜目空一切野心勃勃的性子,讓他終是接受了上官清這一策,踏上了滅族的道路。」韓玄道緩緩道:「臣將這一策,稱為斷魂策!」

「好一個斷魂策!」皇帝道:「良策可治國,妙策可平亂。韓愛卿,這斷魂策,能否算得上是妙策?」

「當之無愧!」韓玄道正色道:「大燕兩年多來的血雨腥風,全由此策引起,而臣今日能夠與聖上在這御花園對弈相談,卻也要拜那斷魂策所賜!」

「說了半天,韓愛卿能否告訴朕,這斷魂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韓玄道在棋盤上落下一子,一字一句道:「弒君亂朝,天下大亂,內外夾擊,奪取京城,登基立國!」

「這就是上官清獻給葉無遜的斷魂策?」皇帝問道。

韓玄道平靜道:「臣更願意相信這是聖上賜給葉無遜的斷魂策!」

「朕所賜?」

「正是。」韓玄道凝視皇帝道:「聖上兩年前在皇林苑狩獵,只是配合斷魂策的進行而已。龍驤營乃是聖上最信任的御林軍,白異固然對聖上忠心耿耿,而龍驤營那些護軍參領護軍尉,又有哪一個不是對聖上死心塌地效忠?那可都是經過聖上多次考驗才能擔任重職之人,臣從不相信會有龍驤營的將領被人收買。皇林苑狩獵,竟然有一名護軍參領被葉家收買,在護衛隊伍之中安插了刺客,臣實在是難以想像!」

「韓愛卿的意思是說,那名護軍參領並沒有被真正收買,只是在做戲?」皇帝笑問道:「你可莫忘記,那件事之後,那位護軍參領可是被砍了腦袋!」

「聖上馭下有術,讓一名將領為你去死,並不是困難的事情。」韓玄道肅然道:「那名護軍參領之死,並沒有白費,至少從他故意將那群刺客安插進護衛將士之中時,聖上這盤大棋局便已經開局!」
ab336 發表於 2011-12-17 13:30
第八卷 朝天闕第九四一章 無間道

京城西邊那處樹林之外,易空霆淡淡地看著夜色下的三騎,知道自己此生最大的危機就出現在眼前,他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卻擔心皇帝交給自己的四道密函不能及時送給那四人。

易空霆知道這四道密函的份量,那是皇帝陛下臨走之前最後的謀劃,事關大燕前程皇族興衰,這四道密函非但不能落到這些人的手中,而且必須要送到那四人的手中。

三騎之中,一騎緩緩上前來,夜色之下,斗笠遮蓋的面孔顯得昏暗難辨,聲音卻顯得有些蒼老:「易總管,深更半夜,你出城向西,卻不知想要做什麼?若是有急務要辦,不如交給我們代勞,聖上那邊可離不開您。」

易空霆淡淡道:「你們這群鷹犬的鼻子倒是比狗還靈敏!」

「是易總管將我們看輕了。」那人平靜道:「易總管空騎誘敵固然狡猾,可是鄙人的目力極強,循著馬蹄印跡追趕,可是經過樹林子時,卻發現本來很均勻的馬蹄印忽然淺了許多,那顯然是馬背上少了人。」

易空霆雙手成掌,他雖然功力損耗巨大,但是若只是面對普通幾名武者,卻也不會擔心,可是眼前這個說話之人顯然不是泛泛之輩。

而且他十分明白,對方既然派人追出京城,那麼所派之人必定都是精銳,這聲音蒼老的老者顯然是這群人的頭兒,武功即使比不上自己巔峰之時,但是面對僅剩兩成功力的自己,對方的勝算絕對要高出太多。

「易總管,廢話也不多說,你深夜出城,自然是要去見誰,恐怕身上還帶了東西,我們不與你為難,只要你交出東西,我們絕不會傷你。」老者聲音平和。

易空霆搖頭嘆道:「你們既然追來,自然已是知道咱家功力受損。咱家一無所有,只剩下這條命,事到如今,咱家若是還堅持,只怕連這條命也要丟掉了。」

對方笑道:「易總管果然是識時務的俊傑!」伸出手:「易總管,東西交給我吧!」

「你們說話可要算話。」易空霆沉聲道:「若是出爾反爾,咱家便是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老者點頭道:「易總管放心就是。」

易空霆微一猶豫,終是伸手探入懷中,取出東西,猛一揚手,數點寒星直往老者身上打過去,那老者卻似乎早就預料到,身體後仰,側身一轉,已經從駿馬滑落,他的身形並沒有停頓,在滑下駿馬的一瞬間,整個人就如同一支脫弦之箭,直往易空霆撲了過去,口中厲聲道:「早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跟在老者身後的兩騎卻已經催馬上前,握緊手中寒刀,一左一右夾擊過來。

易空霆心知今日是凶多吉少,但是職責所在,毫無畏懼迎向那老者,右手成掌,往老者打過來的拳頭切了過去。

對方也不收拳,拳掌相接,二人的身體都是一震,虎口隱隱作疼,老者已經叫道:「果然好本事!」另一隻拳頭也已經猛擊過來。

兩名持刀斗笠人並不在乎以多打少,從兩邊已經揮刀撲上前來。

易空霆以一敵三,若是往日,他十有八九不會處於下風,但是今日交上手後,卻是險象環生,若不是他有詭異武技閃躲騰挪,萬難應對三人聯手。

那老者武功自不必說,兩名斗笠人的功夫也都不弱,三人合力,易空霆已是處於下風。

他知道,若是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必定會敗在這三人之手。

……

……

「如此看來,韓愛卿是認定皇林苑的刺殺是精心設計的局了。」皇宮御花園之內,皇帝一面與韓玄道對弈,一面看似平和地談論著一些話題,從二人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敵對之色,就如同兩名棋友在暢談心事一般。

「斷魂策之中,第一步就是要取聖上的性命,只要聖上被殺,那麼京中必定大亂,整個大燕也會亂成一團,這是葉吳兩家想看到的局面。所以葉無遜在上官清的指點下,一面在渤州整軍備戰,另一面則是命令京中的家族官員動手行刺聖上,將燕京城攪個天翻地覆。」韓玄道緩緩道:「斷魂策乃是聖上苦心謀劃出來,對於其中步驟自然是瞭若指掌,而聖上為了讓計策能夠順利實施,更是以萬金之軀作為誘餌,引導著斷魂策的開始。聖上前往皇林苑狩獵,乃是葉吳兩家動手刺殺的最佳良機,那位護軍參領接受葉家的拉攏,在護衛隊伍之中安插刺客,乃是奉了聖上之命所為,絕不是那位護軍參領背叛了聖上,他身死名敗,只不過是為了效忠聖上而已!」

皇帝面不變色,也不言語。

「據臣所知,那位護軍參領按照聖上的吩咐,名義上說是為了讓自己人能夠互相辨識,讓那幫刺客在身上都做下了記號,實際上他們互相辨識的記號,恰恰讓他們暴漏了自己的身份,皇林苑刺殺聽起來驚心動魄,也確實經過一番廝殺,但是一切都是在聖上的掌握之中,那幫刺客根本不可能對聖上形成威脅。」韓玄道兩根手指輕輕捻動著棋子:「那幫刺客被剿滅之後,聖上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封鎖消息,甚至令那名護軍參領放出了飛鴿,將刺殺失敗的消息傳到葉家手中,也正因如此,葉吳兩家才背水一戰,糾集黨羽堵在了東直門,意圖在東直門前擊殺聖上,只是狼甲營和火山營的兵士迅速趕到,將葉吳兩家的陰謀擊碎。其實臣現在倒也明白,狼甲營昌德候和火山營太子殿下事先肯定都是知道葉吳兩家叛黨會在東直門謀事,所以事先就做好了準備,否則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這兩營殭屍就能夠迅速抵達,平定叛亂。」他淡然一笑,「燕京五大御林營,為何出現在東直門的恰恰是這兩營?道理也很簡單,昌德候和太子都是皇室中人,那一次計劃事關重大,聖上為了萬全,只能小心謹慎,用皇族的人辦此事,以免走漏風聲!」

「韓愛卿是說,朕故意露出空隙讓葉吳兩家實施刺殺計劃,從而點燃葉吳兩家叛亂之火?」皇帝微笑道。

韓玄道點頭道:「臣是這般想的,而接下來的事情,也正如聖上所期盼的,皇林苑刺殺失敗,葉吳兩家邁出的第一步以失敗結束,他們卻不得不舉起反旗,自渤州起兵,葉無遜最後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他至死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拜聖上所賜!」

「葉無遜好歹也是一族之主,輕聽輕信,有此結果,並不奇怪。」皇帝淡淡道。

韓玄道微笑道:「其實在臣看來,葉無遜輕聽輕信固然是有,但是究其原因,還是此人素有野心,而且狂傲無比。聖上當初與上官清演出一場戲,將上官清安排進入葉無遜身邊擔任暗子,費了將近十年之力取得葉無遜信任並最終獻上斷魂策,就是看出了葉無遜性情中的弱點,知道遲早能夠利用葉無遜性格中的弱點做成大事。那時聖上年紀尚輕,就有如此眼力和謀算,恕臣直言,臣夜裡想起,只覺得渾身發寒,冷汗直冒,睡不好踏實覺。」

皇帝嘆道:「可是朕每夜想著你們這些世家大族環伺左右,目露凶光,朕也是睡不踏實啊。」

「所以聖上還只是太子之時,就下定了清除九大世家的決心,而葉家正是聖上選擇的第一個目標。」韓玄道輕輕道:「葉無遜好大喜功,自以為是,在他心中自是覺得,以他們葉家的實力,再加上吳家,肯定是絕無敵手。而上官大人在獻上斷魂策之時,也必定誇大了某些東西,更是有意隱瞞許多的隱患。」他輕撫鬍鬚,淡淡道:「上官大人一定告訴他,等到聖上一死,群臣避亂,其他各大世家也必定會爭作一團,絕不能形成合力應對葉吳聯軍。但是上官大人一定不會告訴他,如果刺殺失敗,聖上好端端的活著,那麼葉吳兩家也只能起兵,可是朝廷卻可以打出聖上的旗幟,將其他各大世家聯合在一起,共同鎮壓他們。」

皇帝平靜道:「葉吳起兵,朕自然找到剿滅他們的機會,而其他各大世家卻也都想著借此機會剷除這兩大家族,有朕的旨意,你們七大家族自然是求之不得,組建世家軍,終是一舉平定了渤州之亂。」

「也正因為聖上早就算到葉吳起兵必敗,所以對於渤州的後事早就做了安排,事先培養了不少官員,等到渤州一定,立刻以趙夕樵為首,更是填充大批官員進去,以最快的速度將渤州郡握在了手中。」韓玄道坐直了身子,不再彎曲,「雖然之後內閣想方法將各大家族的官員安排了不少進去,但是卻很快又都被趙夕樵一夥人排擠出來,即使有留下的,也毫無實權。臣仔細查過,那些被排擠出來的官員,理由令人無法反駁,許多理由可說是極其巧妙,臣心中很是詫異,臣雖然知道趙夕樵頗有才幹,但是卻沒有想到他的手段卻如此高明。當年在京城,趙夕樵在御史台為官,性情正直不阿,品性令人欽佩,可是說起為官的手腕,似乎也不見得太過高明,怎地到了渤州,卻變得如此精明?」

「韓愛卿既然這樣說,想必已經找到了答案!」

「是!」韓玄道點頭道:「臣不敢隱瞞聖上,臣確實找到了答案所在。渤州郡如今能夠被聖上握在手中,所有人都以為是趙夕樵的功勞,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趙夕樵固然功勞不小,但是真正的功臣,卻是隱在趙夕樵的背後。趙夕樵做事雷厲風行,在渤州郡積蓄實力,聲望巨大,可是算起來,他只是一個明面辦事之人,真正出謀劃策為聖上握住渤州郡的,是另有其人!」

「是誰?」

「那人依然是不顯山不顯水,如今在趙夕樵的身邊隱為幕僚!」韓玄道一字一句道:「那位上官大人,那位葉無遜的幕僚李行之!」
ab336 發表於 2011-12-17 13:31
第八卷 朝天闕第九四二章 大燕第一奸狐

皇帝凝視著韓玄道,君臣二人一時間都沒有繼續說下去,許久之後,皇帝才嘆道:「韓愛卿果然是用心良苦,你得知這些事情,想必是耗費了不少的心血吧?」

「葉無遜是個狂傲之人,但並不是傻子,皇林苑的刺殺,讓臣覺得很是詫異。至少在臣看來,葉無遜就算想起兵造反謀朝篡位,但是時機遠沒有到。臣思來想去,感覺到定然是有人在背後慫恿葉無遜跨出這一步,而且能夠慫恿葉無遜走出這一步的人,必定是個不凡之輩,而且深得葉無遜信任。」韓玄道娓娓道:「自從兩年前葉吳叛亂開始,臣就暗中調查此事,隨著臣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心中對聖上的敬畏也就越加重了,而且臣心裡的不安,也越來越重!」

「不安?」

韓玄道肅然道:「臣年少時,喜歡打獵,那時候臣身邊有一位親隨,他是教臣打獵的師傅。臣一開始打獵的時候,只能打些山兔獐子,想尋些猛獸來打,卻是始終找尋不到。臣便向那名親隨請教,希望能指點臣如何找尋到猛獸!」

韓玄道忽然說起這樣的話,皇帝自然知道他當然不是為了回憶往事,其中自然大含深意。

「那名親隨告訴朕臣,但凡猛獸,最喜歡的就是血腥味。他砍下了那些小獵物的頭顱,鮮血噴濺出來,血腥味很快就瀰漫出去。臣一開始並不相信,可是並沒有過多久,果真來了不少猛獸,親隨帶著臣躲在樹上,將那些小獵物的屍首扔在地上,很快,不少猛獸趕到,聖上,你可知臣看到了什麼?」韓玄道神色平靜地看著皇帝,淡然問道。

皇帝淡淡道:「一群野獸瞧見獵物,更聞到它們喜歡的血腥味,自然是一擁而上,爭搶食物了。」

韓玄道拱手道:「聖上聖明,不錯,臣在樹上看到,那一群猛獸為了爭搶獵物,互相撕咬,到最後,有的猛獸自知不敵逃走,剩下來的也都是斗的你死我活,奄奄一息,臣那名親隨這才帶著臣下了大樹,將那幾頭奄奄一息的猛獸一一斬殺,那一次,是臣打獵收穫頗豐的一次。因為那是臣第一次得到那麼多的獵物,至今都是難忘。」

皇帝含笑道:「愛卿這個故事很有道理,想要讓野獸互相殘殺,就要讓它們瞧見都想得到的獵物,更要用血腥味激發他們的獸性。」

韓玄道正色道:「我大燕立國之後,國內一直都甚是平靜,九大世家扶助皇族,又有皇族的平衡之策,百年下來,雖然明爭暗鬥不少,但是明處卻並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

「都很聰明,誰都不敢第一個探出頭來!」皇帝淡然道。

「如果就這樣相安無事下去,那麼大燕九大世家也會一直存留下去,皇族想要找尋機會剿除,卻難覓機會。」韓玄道將手中棋子落下去,緩緩道:「聖上是一位有抱負的君王,或許尚未成為太子之時,就有雄心要將我們世家大族一一剷除。在你們皇族看來,天下既然打下來,我們這些當初的功勛家族已經成為掣肘你們獨霸燕國的絆腳石,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把戲歷朝歷代都會存在,本朝自然也不會例外。」頓了頓,從棋盒裡又捻出一子,繼續道:「可是想要剷除我們九大世家,絕非易事。我九大世家盤踞燕國六郡,說句不怕聖上怪罪的話,在各州郡之內,世家家主的一句話,恐怕比聖上的聖旨還要管用。」

皇帝亦是落下一子,頷首道:「朕不怪罪你,因為你這是句大實話!」

「世家有如此實力,皇族想要過河拆橋,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韓玄道輕笑道:「而聖上年輕之時,就發現此點,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

「朕放眼看去,朝野之中,皆是世家派系,我皇族想要成大事,卻絕不可與世家撕開臉面,若是操之過急,只怕禍患無窮。」皇帝的聲音低沉而冷淡:「所以朕思來想去,知道要想剷除世家,卻需要依仗世家的力量。」他看著韓玄道,冷笑道:「大燕九大世家,哪一個不是野心勃勃,就正如你方才故事中找到了獵物的九頭野獸,朕越顯得無能,你們就會對朕坐下的那把椅子越感興趣。你們遲遲未動,只不過是互相制約,沒有人敢率先做出頭鳥而已。朕做事,緩而圖之,朕很早就明白,想要你們廝殺起來,就必須要讓你們聞到血腥味,血腥味一日不出,你們就會一直按耐下去。」

韓玄道搖頭輕嘆道:「聖上謀略之強,臣自愧不如!」

「韓愛卿也不必客氣。」皇帝淡然一笑:「朕要讓你們聞到血腥味,就必須要讓你們中間有人發瘋。朕登基之後,看似並不如何理會朝政,但是很多人卻也看出來,朕對葉吳兩家是步步退讓,任由他們在朝中越來越強勢,朕甚至一再加封葉吳兩氏族人,讓他們更是在朝野狂妄驕橫……多少人上書彈劾葉吳兩族官員,更有人上告葉吳兩家在渤州盤剝無度,更是購買戰馬,冶鐵開礦,募兵練軍,可是朕都大加斥責,說他們是無事生非,那個時候,只怕所有人都認為朕是個無能的昏君,是忌憚葉吳兩家而不敢對其生怒吧?」

韓玄道頷首道:「滿朝文武,當時確實是如此想法,就連臣當初也是偶有此念。只是臣實在想不到,聖上這一切都是另有謀算,是為了讓葉吳兩家具備起兵造反的能力,更是助長他們的驕橫狂傲之氣。」

「能夠掀起血腥味的,朕算來算去,葉家是最為合適的,所以朕與上官清設下了你所稱的斷魂策,更是上演了一出東宮淫亂的大戲,讓所有人都以為朕與上官清恩斷義絕,只有這樣,上官清才有可能進入葉家幕僚,取得葉無遜的信任,最終獻上那道斷魂策。」皇帝眼眸子深處微顯得色:「上官清不愧是朕的親信,臥薪嘗膽在葉府十餘年,直到兩年前,朕覺得時機已經成熟,這才令他獻上了斷魂策。一切都如朕所想,葉吳兩家叛了,此後更是被世家軍所平滅。上官清更是依照事先所謀,在葉吳兩家起兵叛亂之際,便已經偷偷離開了葉無遜,等到動亂平定,才悄無聲息地到了趙夕樵的身邊,協助趙夕樵為朕掌控渤州郡。」他向韓玄道淡淡一笑:「韓玄道,你的智慧,讓朕很欣賞,幸虧葉吳兩家沒有你這樣的人物,否則朕的斷魂策必定無法成功。」

「聖上過獎了。」韓玄道落下棋子,「聖上希望見到的血腥味已經瀰散,更可怕的是,葉吳兩家的叛亂,實際上已經造成了我大燕世家平衡局面的分崩離析,看似蕭蘇兩家可以互相抗衡,聖上甚至提拔我韓家來平衡世家勢力,但這一切並不是說聖上真的想讓朝局穩定下來,聖上這般做,說是穩定朝局,還不如說是為了穩住我們世家的心,向我們世家故意表明一種態度而已!」

「什麼態度?」

「聖上行事,步步謹慎。葉吳兩家被滅之後,聖上心中或許很喜悅,但是卻並沒有改變謹慎行事的作風。」韓玄道盯著皇帝的眼睛:「你如此安排,只是想讓大家覺得,你們皇族還是希望看到世家平衡的局面,還是希望大家相安無事,並不希望燕國發生太大的動盪。聖上提拔我們韓家,讓大家堅信了這一點,有這樣的掩蓋,誰都不會覺得葉吳兩家起兵叛亂是聖上謀劃所致。但是聖上心裡清楚,我燕國立國百年維持國家穩定的秩序因為葉吳兩家的隕落已經支離破碎,想要重建平衡秩序,絕不是容易的事情,更為重要的是,葉吳兩家之事,讓世家許久沒有聞到的血腥味重新瀰散開來,剩下的各大世家,不但血液開始變得滾燙起來,而且每個家族都變得惶惶不安,因為葉吳兩家被滅族的結果,讓剩下的各大家族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哪一族會是第三個滅亡的家族呢?」

皇帝很用心地聽著。

「大家心中都清楚,葉吳兩家被誅並不是結束,恰恰是開始,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戲既然上了戲台,就不會很快結束。」韓玄道眼眸子的神色深邃起來:「九狼共處,外加一頭猛虎,本就是一個極險峻的局面,這樣的局面,自我大燕立國第一天開始就存在。如果不是立國之時打下了平衡之局,我燕國早就亂成一團,各大世家估計早有數家就不復存在。平衡之局讓各大世家以及皇族相安無事百年,誰都不敢輕易打破,但是聖上利用斷魂策,將這樣的局面打破,那麼無論如何努力,各大家族卻已經進入了躁動期,血腥味刺鼻,收也收不住。」他微微抬手,道:「西門一族為何會叛?道理很簡單,雖然各大家族都知道亂局已開,卻都還是竭力等待時機,但是西門一族在這其中勢力最弱,如果爭鬥起來,西門一族毫無疑問是最容易被解決的。被血腥迷住眼睛的西門一族正是看到這一點,在他們看來,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所以才鋌而走險,最終也是落得身死族滅的下場。」

「韓玄道,都說蕭太師狡猾如狐,洞察一切,但是朕卻以為,我大燕第一奸狐,你韓玄道當之無愧。」皇帝嘆道:「朕敗在你的手中,其實並不感到遺憾!」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2-20 10:24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1-12-20 10:26 編輯

第九四三章 四十二年一睡夢


    不知不覺中,棋盤上已經縱橫交錯著黑白二子,一席話之間,棋盤上的局勢卻已經極其錯雜,明面上看去,韓玄道的棋面已是佔了上風,但是皇帝在棋盤上一開始就布下的數處暗棋,此時卻已經顯出極大的禍患來,韓玄道想要拿下這局棋,卻還需要花費一番功夫。

    “你是什麼時候給朕下毒?”皇帝忽然問道。

    韓玄道皺皺眉頭,反問道:“如果不是韓漠奪了西北兵權,帶兵回援,而是太子殿下帶兵返京,聖上會不會給我們這些世家官員留一條活路?”

    皇帝淡然一笑,道:“這個你還需要問朕?”

    韓玄道嘆道:“是臣下多問了。聖上最終的目標就是剷除我們這些世家大族,如果西北軍權到手,自然不會讓我們活下去。”

    “朕知道太子是兵行險招,但是朕還是願意讓他嘗試一次。”皇帝平靜道:“蘇雨亭是個有雄心的年輕人,他願意助太子成事,已是將蘇家帶進來。太子若事成,蘇家固然有功,但是你們其他各族必定不會繼續殘存下去,太子若敗,蘇家也沒有什麼好結果的。”他嘆了口氣,道:“在朕的計算之中,無論太子是成是敗,你們這些世家官員似乎都沒有活下來的可能。只是朕千算萬算,沒有想到韓漠竟然能夠進城聯絡上西花廳的人,更沒有想到他可以說服已經放下武器的九門將士重新拿起武器,壞了朕的大事。朕每每想起,總有一種辦起自己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哎……人算不如天算,朕雖是天之子,可是這一次,朕的天父並沒有助朕!”

    “一招失手,滿盤皆輸。”韓玄道亦是輕嘆道:“聖上日夜想著除掉我們這些世家,我們又豈能坐以待斃?陛下過河拆橋,乃是不仁不義,咱們這些人要想存活下去,也只能背水一戰。”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想著什麼,片刻之後才道:“聖上心機之深,隱瞞了無數人,兩年前葉吳兩家被滅之後,臣才調動大批人力物力暗中調查,終是知道了聖上所布下的大局,不瞞聖上,臣每得到一次消息,心中便驚恐一次,夙夜難眠。”他的眼眸子忽然變得如同刀鋒一般犀利,盯著皇帝的眼睛:“皇族掌控渤州郡之後,勢力便越來越大,數月之前,從不參與政事的太子竟然要前往西北巡視,臣就知道皇族的手開始要伸向西北軍了。臣心中不安,如果被聖上掌握住西北軍,我們這些世家還能有活路?”

    “朕明白了。”皇帝微微頷首:“太子前往西北之時,你便藉那名叫做靈燕兒的宮女在朕所飲的湯中下毒?”

    “聖上如果繼續想著對付我世家,我大燕必亂,所以臣只能出此下策。但是臣不敢欺瞞聖上,不但皇后對此事絲毫不知情,便是連靈燕兒也不知道我交給她的是毒藥。”韓玄道很坦誠地道:“她只以為是用來為聖上補身子用的珍稀藥材而已。”

    “韓玄道,看來你的膽子實在很大。”皇帝冷笑道:“你對朕下毒,本就膽大包天,今日卻還敢奉旨進宮,難道你覺得朕不會藉這個機會殺了你?”

    韓玄道面無懼色,肅然道:“臣為了大燕的長治久安,不忍看到再起風雨,只能這樣做,還請聖上恕罪。臣不懼死,聖上若要賜死,但請開口!”

    “為了大燕的長治久安?”皇帝大笑起來:“韓玄道,你說話果然是冠冕堂皇假仁假義,你毒害朕,還要朕恕罪?”

    “臣今夜進宮,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告訴聖上一句話!”

    “什麼?”

    “前方戰事正緊,我大燕不能同時倒塌兩根柱子!”

    “韓玄道,你還真是大言不慚,莫非你覺得你自己算是我大燕的國柱?”

    韓玄道神情淡定,點頭道:“臣不敢妄自菲薄。但是臣卻可以肯定,如果陛下和臣同時走了,那麼我大燕必定亂成一團。後方不穩,我大燕軍隊再是神勇,那也無法繼續對魏國用兵。前方軍心一亂,必將難以控制,而各郡豪強也必定會大生事端,整個大燕國也將陷入巨大的動亂之中……這難道是聖上想看到的?”

    皇帝冷然一笑,並不說話。

    夜風吹,皇帝的手輕輕握起來。

    許久之後,皇帝才顯出一絲怪異的笑容,一字一句道:“韓玄道,朕即使不殺你,這局棋最終也不會是你勝出。朕……在下面等你下棋!”

    ……

    易空霆以一敵三,越來越吃力,肩頭已是被老者重重擊了一掌,整條右臂已經變得酸軟無力,他幾次想衝出去奪馬而逃,但是三人將他三人圍得密不透風,根本沒有逃脫的空隙。

    易空霆心中充滿了懊惱。

    他武技本是極其強悍,但是因為勁氣的耗損,如今卻要死在這樣三個人的手中,實在有些不甘。

    他心中更遺憾的,卻是皇帝交託給他的任務未能完成。

    危急時刻,卻又聽得一陣馬蹄聲響起,易空霆心中暗自叫苦,只以為是又來敵人援兵,以一敵三尚且吃力無比,敵人又增援兵,自己是插翅難飛了。

    夜色之中,只見五六匹駿馬飛一般馳騁而來,圍攻易空霆的三人顯然也是吃了一驚,那五六騎如同黑夜裡的旋風一般,席捲過來,駿馬上的撐著都是披著黑色大披風,亦是頭戴斗笠,眼見靠近過來,馬上乘者卻都探出手來,手中竟然都端著箭弩。

    沒有任何的廢話,幾人到得近處,端著箭弩,竟是對準圍攻易空霆的三人射出弩箭。

    能夠馬上射弩,並不容易,但是這幾人不但動作嫻熟敏捷,而且準頭極佳,“嗖嗖嗖”一陣響,竟是有一名圍攻易空霆的斗笠人中弩栽倒在地,哼也沒哼一聲便即死去,這怒箭顯然是經過劇毒浸泡,見血封喉。

    攻擊易空霆的斗笠老者和另一名斗笠人則是驚險躲過。

    易空霆何等老練,來人一出手,他便知道是救兵,也不耽擱,卯足了氣力,往斗笠老者那匹坐騎衝了過去,要奪馬離開。

    那突如其來的幾名騎士,並沒有繼續對斗笠老者射殺,而是同時將弩箭射向了另外兩匹駿馬,駿馬悲嘶,翻身倒地,當這兩匹駿馬倒在地上不能再動彈之時,如風而來的幾名騎士卻又如同風一般離去,真的如同一道風掃過,僅僅射出幾支箭而已。

    可是這已經足夠。

    易空霆翻身上了駿馬,一抖馬韁,已經向西飛馳而去,斗笠老者想要追趕,可是另外兩匹駿馬已經被殺,卻是沒有了駿馬追殺。

    夜色之下,斗笠老者將斗笠緩緩摘下,顯露出一張頗為蒼老的臉龐來,卻正是韓玄道手下影子衛的首領韓隱。

    望著易空霆遠去的背影,韓隱眼中殺機厲然。

    ……

    黎明時分,韓玄道神情冷淡地從皇宮出來,尚未等上馬車,已經有一名侍從快步上來,呈上一份密函:“大人,飛鴿密函!”

    韓玄道打開了密函,瞧了一陣,神色變得極是怪異。

    他將密函放在手中,握緊手,只一瞬間,那封密函已經被他手勁捏的稀巴爛,他將稀爛的密函交給身邊的侍從,那侍從卻是捏成一個小團,扔進嘴中吞了下去。

    韓玄道抬起頭,望著天邊隱隱出現的曙光,神情極其怪異,半晌之後,他才輕嘆一聲:“小五,不要怪我!”

    禦花園之內,皇帝背負雙手,此時也正望著天邊出現的曙光。

    他的神情很是淡定,微風吹拂,將他的衣襟吹起。

    半晌,他才輕輕吟道:“四十二年一睡夢,一期榮華一杯酒;生不知死亦不知,歲月只是如夢中!”轉過身,沿著小道緩緩前行。

    冷清的御花園之中,這位大燕皇帝的背影落寞而孤單,四十二年一睡夢,隨風而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2-20 10:26
第九四四章 兵困饅頭山


    魏國山南郡乃是魏國北部最大一郡,亦是魏國五郡之中面積僅次於魏郡的大郡。魏國本身就是山地之國,山地丘陵眾多,而山南郡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龐大的山南郡,有一半以上的地區被群山所覆蓋,連綿起伏,巍峨聳立。

    群山之中,有一處橢圓形的土山如同大饅頭扣在大地之上,在眾多的高山峻嶺之中並不是十分起眼,但是此時韓漠與他手下數千將士,卻已經被圍困在這座饅頭山之上。

    韓漠此時靠坐在一棵大樹下,身上的鎧甲已經很是殘破,頭盔放在一旁,他那清俊的臉上還沾著血污,在他的身邊,聚著數名部將,每個人的甲胄上都滿是血污,有些血跡甚至已經乾的發黑,而每個人的臉上,卻都是疲憊不堪,眾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則是站著靠在樹上,中間竟然有人已經難以自製地閉目小憩,其中更有一位鬍子將站著靠在樹上,打起了響亮的呼嚕。

    韓漠亦是疲憊不堪,可是他卻壓住自己的困倦,想著一些事情。

    整整五日。

    五日里,數千將士幾乎難有休息的時間,隨時面臨著從饅頭山下攻上來的山南軍的威脅。

    從亭水關出發之時,韓漠從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局面,直到現在他都搞不清楚,自己小心謹慎,一路上秘密行軍,他自信在這連綿的群山之中,已經做到了最大的隱蔽程度,可是為什麼司馬皓月對自己的行踪​​如此了解,甚至早就布下了圈套,等到自己不知不覺中進入他們設下的圈套之中時,兩萬山南郡就已經紮緊了口子,將韓漠以及手下四千將士團團圍住。

    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大圈套。

    韓漠固然行軍隱秘,可是司馬皓月更是隱蔽,他的軍隊不在困蛇道,亦不在野狼途,而是埋伏在饅頭上附近。

    韓漠沒能按照計劃伏擊司馬皓月,反被司馬皓月打了一個大大的埋伏。

    如果不是對韓漠的行踪了若指掌,司馬皓月絕不可能埋下如此大的圈套。

    面對五倍於己方的山南軍,韓漠和他的部下並沒有絲毫的畏懼,奮勇而戰,但是面對著兵力佔據絕對上風而且擅長山地戰的山南軍,韓漠和他的部下只能且戰且退,最終被圍困在這座饅頭山之上。

    自被圍之日開始,到今日已經整整五天。

    開始兩日,魏軍四面強攻,想要一舉擊潰韓漠,但是韓漠和他的部下表現出了足夠的英勇和強悍,雖然本方死傷慘重,但是山南郡的死傷更為嚴重。

    從第三日開始,山南郡就停止了連續的進攻。 ,他們只是間或發起攻擊,給山上的燕軍始終保持著壓力和威脅。

    韓漠十分清楚司馬皓月的意圖。

    司馬皓月顯然是知道如果繼續強攻,山南軍必定還會損失巨大,所以採取了另一種策略,那便是將山上的燕軍活活困死。

    此次截擊司馬皓月,韓漠輕軍簡行,本身帶的食物並不多,在與魏軍交戰之時,司馬皓月令魏軍對負責食物的馬隊進行了無情的攻擊,本就稀少的食物和水損失殆盡,將士們退到饅頭山之時,除了身上攜帶的一日口糧,便再無其它食物。

    饅頭山上,本來也有一些動物,被圍之後,為了補充食物,韓漠專門下令組建了一支狩獵隊,山上的獵物幾乎被掃蕩一空,可是雖然有近千人戰死,但是還上下將近三千將士,那些狩獵而來的野物,根本不可能支持數千人的食用。

    司馬皓月死困饅頭山,顯然是料定燕軍食物不足,支撐不了幾日,等到燕軍斷糧,即使燕軍還不屈服,但是沒有了糧食必然導致無力作戰,那時候是攻是困,就任司馬皓月隨意決定了。

    這幾日時不時地發動攻擊,就是讓嚴峻時刻保持緊張,以此加劇消耗燕軍的體能。

    韓漠幾次派人想要趁著夜黑突出重圍向韓玄齡那邊求援,可是山南軍守衛實在太過森嚴,派出的求援兵士,第二天都會被魏軍用長槍挑著腦袋在山下招搖。

    幾日下來,韓漠心力疲憊,可是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作為一軍主將,絕不能垮掉,自己的手中,那是握著三千部下的性命,自己一旦堅持不住垮掉,那麼手下三千將士也必將堅持不住。

    他靠坐在樹下,此時腦海中所思,卻是司馬皓月為何將所有兵力用來圍困自己這幾千人馬。

    按照常理,比起擊滅這幾千人馬,惡陽嶺顯然更為重要,司馬皓月既佔先機,完全可以抽調人馬增援惡陽嶺,哪怕是抽調一萬人馬過去,也能夠個惡陽嶺以極大的增援,能夠給攻打惡陽嶺的燕軍以巨大的麻煩,留下一萬兵力應對自己這幾千人馬,即使不能消滅,也完全可以阻擋。

    但從戰術上說,兩萬山南軍圍困幾千燕軍固然不錯,可是從戰略上來說,這卻是主次不分了。

    司馬皓月如果只是想著殲滅眼前的對手而不顧大局,那確實是無能之將了,可是韓漠卻已經知道司馬皓月絕不是糊塗之將,目前的局勢,哪頭輕哪頭重就是最平庸的將領也能夠明白,更何況司馬皓月這樣的人物。

    既然如此,司馬皓月不顧惡陽嶺卻死困饅頭山,必定另有目的。

    而韓漠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司馬皓月已經知道了率領這支軍隊的主將是誰。

    只有這樣的解釋。

    韓漠的身份,非同小可,雖然名以上是代行軍務,但是通過幾番變故,如今已經是實際上的西北軍一號人物。

    西北軍的頭號人物如果落在魏軍的手中,後果可想而知。

    那時候,燕軍的內憂外患將迅速蔓延開來。

    韓漠能夠鎮住西北軍,可是一旦韓漠落入敵手又或者發生其他的意外,那麼西北軍內部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鐵板一塊。

    蛇無頭不行,如果能夠拿下韓漠,對於司馬皓月來說,遠比增援惡陽嶺要有用得多,或許在司馬皓月看來,如果能夠擒住甚至殺死韓漠,此消息傳開,燕軍的軍心必定大亂,魏軍便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吧。

    只是韓漠很有些想不通,司馬皓月怎會如此清晰自己的形跡,甚至知道這支軍隊的領兵之將便是西北軍的主將?

    實際上此行韓漠已經做了極其妥善的安排,且不說幾千人馬全部偽裝成魏軍模樣,且不說一路上行軍的隱秘謹慎,甚至在被圍饅頭山之前,手下的幾千人馬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此次領軍之將乃是韓漠,大部分人都以為這次領兵進入山南郡的乃是王思宇。

    至於進入山南郡截擊司馬皓月的目的,四千人馬之中,也不過三四個人知道而已。

    此番自亭水關出發之後,將士們只以為領軍的是王思宇,並不知道韓大將軍裝扮成一名兵卒戴著面具跟在王思宇的身邊。

    韓漠就是擔心消息走漏出去,所以極其小心,知道此次行動的,數万西北軍中,也不過二十多位高級將領而已。

    也正是如此原因,司馬皓月全力攻打自己,這讓韓漠隱隱感覺到其中定有不尋常的陰謀。

    ……

    時當黃昏,半個時辰前魏軍發動了一次攻擊,被燕軍再一次壓了下去。

    雖然被圍山上,但是畢竟居高臨下,真要打起來,還是佔據了一定的地利優勢。只是全軍將士已經將近兩日沒有用過食物,便是普通人兩日不食也必定是體力匱乏,就更不必說連番苦戰的燕軍將士。

    如今燕軍將士從上到下都已經是飢腸轆轆,疲憊不堪​​。

    若是按照韓漠的計劃,此次本應該打出一個漂亮的伏擊戰,扼住重要的地形,將山南軍拖住,為燕軍攻打惡陽嶺創造條件。

    但是事實卻變成如今這個模樣,韓漠內心深處卻是頗為的自責,若不是自己提出這個計劃,手下眾將士也不會落到今日被圍的局面,甚至面臨全軍覆沒的困境。

    只不過他絕不會在臉上將這種自責的情緒表露出來。

    一陣腳步聲響,戴著面具甲胄上滿是鮮血的朱小言手裡提著一桿長槍往這邊過來,韓漠轉頭去看,朱小言面具下的那雙眼睛也是充滿著疲倦之色。

    朱小言靠近過來之時,韓漠身邊的幾名將領頓時都抬頭看著他,只是每個人的神色都很是怪異,甚至有人的眼眸子裡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憤怒之色。

    朱小言上前來,手中依然緊握長槍,向韓漠淡淡道:“山下魏軍後方生起白煙,應該是在做飯,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攻上來!”

    韓漠點點頭,道:“你也辛苦了,先歇息一下吧!”

    朱小言道:“咱們的糧食已經斷絕,如果再這樣下去,魏軍遲早要攻上來……必須想一個法子了。”

    韓漠神色嚴峻,微一沉吟,問道:“受傷的弟兄是否都安頓好?”

    “是。”朱小言點頭道:“僅剩的一點口糧,也留給他們了。不過加起來有好幾百弟兄受了重傷,即使餘下的糧食只供給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需要藥物,若是不能及早處理傷勢,那些傷口便能奪取他們的性命。”

    他話聲剛落,旁邊忽地有一將忍不住地道:“這次行軍,是你引路,我倒想問你,咱們被引進魏軍的包圍圈,真的與你無關?”

    此人話聲剛落,旁邊幾名將領立時都將手握住刀柄,眾人的目光,都如同狼一樣盯在朱小言的身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2-20 10:27
第九四五章 擒賊先擒王


    朱小言面對著幾名將領虎視眈眈的目光,毫無反應。

    那開口質問的將領已經上前一步,沉聲道:“為何不說話?是不是心中有鬼?”

    韓漠皺起眉頭,淡淡道:“胡言亂語些什麼?”

    那人向韓漠恭敬道:“大將軍,我們心中只是覺得奇怪。大將軍領著我們出發之後,一路上小心謹慎,為了隱蔽行軍,都是挑選一些極其偏僻崎嶇的道路而行,可算是神不知鬼不覺。”他豁然看向朱小言,道:“可是咱們最後卻落進了魏軍的埋伏圈,而一路上,此人便是在前方引路,如果不是他有意為之,我們怎可能落入敵人的圈套?”

    韓漠兩道眉毛擰成一條線,神情冷峻:“你們不必多想,此事與他無關。”

    “大將軍,他整日里戴著面具,連面容都不敢顯露出來,究竟是何人?”立時有人道:“大將軍,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我們連他的面都不知,又怎知他的心?他究竟是不是魏軍安插在我們軍中的奸細,那是誰也不能確定的!”

    韓漠心知此時諸將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承受著極大的壓力,秘密行軍卻被魏軍圍困,這幾人心中也必定充滿著某種懷疑。

    “你們說的沒錯,我們軍中確實是有奸細。”韓漠緩緩道:“但是不必懷疑他,這條路是本將讓他這樣走的,至若如何被圍,不是因為我們道路走錯了,而是因為魏軍很可能對我們的行踪了若指掌!”

    眾將都是吃驚,有人問道:“大將軍,究竟是誰出賣了我們?定要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韓漠平靜道:“你們放心,只要這次能活著回去,我韓漠答允你們,一定會找出出賣我們的內奸,給你們一個交代,也給死去的弟兄們一個交代!”

    眾將眼睛都有些赤紅。

    他們並不畏懼死亡,男兒沙場馳騁,馬革裹屍還。

    但是因為被自己人出賣,就這般喪命死去,對於眾將士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朱小言聽韓漠為他辯解,看了韓漠一眼,並不多說。

    “但是我們現在必須要團結在一起,應對當前的困難。”韓漠聲音低沉而肅然:“本將既然將你們帶出來,就要想盡一切方法將你們帶回去!”

    眾人聽到這裡,心中感動,齊聲道:“我等願與大將軍同生共死!”

    韓漠站起身來,拿起頭盔戴上,又順手抄起搭在樹幹上的血銅棍,向一部將吩咐道:“你去北邊喚王指揮使過來,便說我有軍務要商議! ”

    那人領命而去。

    韓漠向朱小言道:“隨我到前面去看一看!”也不多言,提著血銅棍往山下行去,朱小言也不多說,握住自己手中長槍,跟在了後面。

    這土山上樹木極茂,不過此前為了抵擋山下的魏軍進攻,砍倒了不少大樹做滾木使用,而且還以使用樹木臨時構築了簡單的防禦工事。

    韓漠一直到得防御木欄之前,這才停住腳步,俯瞰而下,便能瞧見山下密密麻麻的魏軍營地,連綿起伏,將饅頭山東面圍的密不透風。

    守在木欄邊上的燕軍將士也都是疲憊不堪,不少人的眼中甚至已經顯露出絕望之色。

    面對魏軍如此包圍,就算生出一對翅膀想飛出去,恐怕也要被魏軍從半空中射下來。

    韓漠拄著血銅棍,只是很仔細地凝視著山下魏軍的營地,他自左向右,緩緩而行,目光卻始終不離開魏營,似乎在觀察著什麼。

    朱小言也不多問,只是跟在韓漠身邊,但是眼眸子深處卻微顯疑惑之色。

    邊行邊看,往右行出近十里地,韓漠停下步子,又轉身往回折返,這次只行了三四里地,他便停住腳步,將手中血銅棍遞給了朱小言,竟是三兩下攀上一棵大樹,站在高高的大樹之上向下俯瞰。

    不但朱小言有些納悶,就連在這塊設防的燕軍兵士也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韓漠究竟在搞什麼鬼。

    韓漠站在樹上,竟是好半天沒有下來,直到王思宇匆匆趕來,韓漠才從樹上跳下來,問道:“王指揮使,北邊那邊的情況如何?”

    王思宇如同所有人一樣,戰甲之上滿是血污,眼中佈滿血絲,嘴唇乾裂,但是卻還保持著堅韌的鬥志,拱手道:“大將軍,今天魏軍攻了三次,都被我們打下去。不過瞧他們的樣子,並不是全力攻擊,只不過是想讓騷擾我們,不讓我們歇息而已。”

    韓漠神情凝重,微點頭,又問道:“依你之見,咱們還能支撐多久?”

    王思宇苦笑道:“大將軍,我們糧草已斷,人困體乏,魏軍的兵力又遠在我們之上,不瞞大將軍,若不是弟兄們早就受過艱苦訓練,只怕早就撐不住了。”頓了頓,嘆道:“糧草斷絕也不去說,只是我們被魏軍死死圍困,插翅難飛,消息送不出去,無法求援,大夥兒心中……!”說到此處,王思宇的臉上顯出黯然之色。

    消息送不出去,也就絕了將士們的希望。

    沒有希望的軍隊,其堅韌的意志也將會隨著事態的惡化慢慢的被磨滅。

    韓漠微一沉吟,終於道:“你說的不錯,這樣下去,我們肯定是撐不住。”他將目光重新投向山下那連綿的魏軍軍營,輕聲問道:“王指揮使,當前形勢,你覺得我們該如何做?”

    王思宇欲言又止,終是沒有說話。

    “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韓漠緩緩道:“事關三千弟兄的生死,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

    王思宇終於道:“末將以為,為今之計,只能拼死突圍,若是再在這山上耽擱下去,被他們再圍上一兩日,弟兄們只怕連拿起武器的力量都沒有了,就更別說和他們廝殺了,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三千弟兄,必定全軍覆沒。若是坐以待斃,那還不如趁著大夥兒還有些力氣,還有些鬥志,奮力一搏,若是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走脫一些人……!”說到這裡,王思宇搖搖頭,苦笑道:“只是太困難了。咱們的兵力遠遜於他們,而且對山南郡的地形也遠不如他們了解,想要突破他們的重圍,已是千難萬難,即使突圍出去,想要脫身,也絕不容易……!”

    韓漠竟是點頭道:“事到如今,只有突圍。”

    王思宇忙道:“大將軍是否已經想好了對策?”

    韓漠淡然一笑,反問道:“王指揮使,你可知司馬皓月為何丟下支援惡陽嶺的行動不顧,卻要將所有精力用來對付我們?”

    王思宇微一猶疑,才緩緩道:“恕末將直言,大將軍此次行動,只怕已經是被司馬皓月得知了,而且司馬皓月一定已經知道此番領軍過來截擊他們的是大將軍本人!”

    韓漠冷笑道:“你說的不錯,本將和手下四千弟兄,這一次是被人賣了。司馬皓月知道本將在這支軍中,所以才會如此賣力。在他看來,只要擒住本將,我大燕西北軍就會群龍無首,魏國便有反攻的機會。魏國人並不怕慶人,害怕的是我們,只要我們一亂,他們的士氣就會漲上來,而慶國孤軍即使面對已受重創的魏軍,十有六七是英對不住的。司馬皓月這一手,就是兵家所謂的擒賊先擒王!”

    “定是如此了。”王思宇點頭道,隨即握緊拳頭,眼中顯出怨怒之色:“究竟是誰出賣了我們?”

    “這個不急著去想。”韓漠緩緩道:“現在我們要想的,是如何突圍。”

    王思宇立刻道:“大將軍,你有什麼吩咐,儘管示下。我大燕三千勇士,絕不能白白死在這裡,而大將軍您,也更不能敗在司馬皓月的手中。”

    韓漠聲音嚴肅起來,輕聲道:“咱們的兵力如今只有三千人左右,還有還幾百弟兄受了傷,能戰的弟兄不到三千人,而司馬皓月兩萬大軍死困饅頭山,四面都是設有重兵,所以我們要想突圍,首要一點,便是要確定突圍的方向,然後集中所有兵力,猛攻一點!”

    王思宇點點頭,若有所思,隨即又顯出擔憂之色道:“大將軍,如果弟兄們奮勇死拼,倒也未必不能在魏軍的軍陣中撕開一道缺口,但是我們卻不得不考慮,即使撕開了缺口,從某一面暫時突圍出去,可是這支山南軍在山地的行進速度遠強於我們,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重新將我們包圍起來,在這片山區,我們想要真正地從他們的手中撤離,千難萬難。”

    韓漠淡然一笑,道:“所以咱們不但要突圍出去,而且要讓他們亂起來,讓他們沒有勇氣繼續圍追我們。”

    王思宇和旁邊的朱小言對視一眼,眼中都顯出疑惑之色。

    “司馬皓月既然花費如此精力要拿下你,便絕不會半途而廢。”朱小言聲音淡然而平靜:“不要小瞧司馬皓月,他行軍打仗雖然很謹慎,但是這個人骨子裡從不缺乏勇氣。”

    “所以如果連司馬皓月的勇氣都消失,山南軍的勇氣又如何保存?”韓漠嘴角泛起冷笑:“司馬皓月想要拿下本將,本將難道不會反過來使用擒賊擒王之術,也去拿住他!”

    王思宇吃了一驚,朱小言的眼眸子也閃過一道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2-20 10:28
第九四六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朱小言微一沉默,才道:“單槍匹馬,接近不了司馬皓月,這種時候,司馬皓月一定會提防有人刺殺他,所以無論是你是我,都不可能孤身接近甚至將他殺死。”

    他以為韓漠是準備像上次刺殺杜無風一樣,如法炮製潛去刺殺司馬皓月。

    韓漠搖搖頭,道:“這一次不比往日,我還沒有狂妄到以為自己能夠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頓了頓,才道:“就如我剛才所說,只能集中兵力,攻擊一點,而這一點,必須要找准司馬皓月的位置,全力突破到他的帥營,只要拿下司馬皓月,魏軍必破!”

    王思宇立刻點頭道:“大將軍,擒賊擒王,若真能拿下司馬皓月,魏軍十有**是要潰敗的。可是……魏軍連營,我先前也曾派人觀察過,魏軍營地根本沒有打出帥旗,饅頭山四周,連綿軍營,根本看不出司馬皓月的帥營在哪裡。”

    韓漠淡然一笑,向山下指去,“王指揮使,你現在往那山下看一看,與別處有什麼不同?”

    王思宇一臉疑惑,順著韓漠的手指方向望過去,只見放眼依舊是密密麻麻的軍營,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營地里人影閃綽。

    “大將軍,恕末將愚鈍。”王思宇搖頭道:“目前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韓漠忽地想起,比起普通人,自己的目力要強出許多,自己能夠看清晰的東西,他們卻未必能夠看的到。

    “從昨天開始,我就在四面開始觀察他們的營地。”韓漠緩緩道:“經過我的觀察,饅頭山四周往來的傳令騎兵的源頭,就在這裡。”韓漠指著山下道: “你可見到那處帳篷……看似很其他帳篷一模一樣,毫不起眼,但是他的帳前有三匹戰馬拴著……!”

    王思宇和朱小言同時望去,他們目力雖然及不上韓漠,但是居高俯視,卻也隱隱瞧見了韓漠所指的帳篷,王思宇瞬間反應過來,“大將軍,難道……那就是司馬皓月的帥營?”

    韓漠平靜道:“如果司馬皓月確實在這支山南軍之中,那麼十有**便是在那營帳中。即使他不在,那處營帳也定然是山南軍統帥身處之所。”

    “為何這般肯定?”

    “我仔細觀察過,山南軍的傳令騎兵,來來往往,出入這處營帳最多。”韓漠肅然道:“而且不時有武將出入那處營帳,雖然都做了掩飾,但是此處必然是山南軍的指揮頭腦。”

    王思宇欽服道:“大將軍果然是​​睿智非凡,如此說來,那處營帳定然是司馬皓月所在了。”

    韓漠冷視著山下的那處營帳,沉聲道:“我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地步,只能背水一戰了。王指揮使,事不宜遲,你讓四面防守的弟兄們全都集中到東邊來,咱們集中兵力,要像一把刀子一樣,直切那處帥營,拿下司馬皓月。”

    王思宇知道這已經是沒有法子的方法,微一思索,終於道:“大將軍,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

    “你傳令下去,令各處兄弟秘密往這邊集結,等到天一入黑,我們立刻出擊。”韓漠神情凝重:“每耽擱一個時辰,咱們的體力和鬥志就會消磨一分,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王思宇微皺眉頭,猶豫了一下,終於道:“大將軍,末將只擔心若是將個面所有人都調過來,空蕩一片,難免會讓魏軍警覺起來,若是他們知道我們突擊的方向,那……!”

    韓漠亦是眉頭皺起。

    “若想此次突圍萬千,集結之時,卻還是要在各處留下迷惑敵人的疑兵。”王思宇神情凝重:“末將認為,饅頭山其他三面,各面至少要留下一百五十人,才能夠迷惑住魏軍,讓他們無法發現我們突圍的意向。”

    “一百五十人?”韓漠皺起眉頭:“也就是說,咱們最少要留下四百五十人?”

    “若是被魏軍知道我們突圍的方向,他們必定嚴加戒備,再想突圍出去,那更是難如登天。”王思宇正色道:“按照目前的形勢,在他們心中,我們人困體乏,唯一的道路只能是向他們求降,他們絕不會想到我們還有膽量突圍。若說我們此次突圍有幾分成功的可能性,那就是在乎一個'奇'字,在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集中兵力猛攻一點。一旦所有兵力全部集結過來,必然會被魏軍看出端倪,以司馬皓月的智慧,若是察覺其他三面空虛,必定會猜出我們要從東面突圍。”

    韓漠心知王思宇所言有理,嘆道:“留守的弟兄,那更是兇多吉少了。”

    王思宇拱手道:“大將軍,此時已經顧不得太多了。”

    韓漠微一沉吟,揮手道:“你去安排吧。”忽地想起什麼事情,問道:“咱們還有多少馬匹?”

    “不到三百匹。”王思宇回道:“那還都是大將軍那支風騎保下來的。”

    “將馬匹集中起來,傷兵乘馬。”韓漠吩咐道。

    ……

    天色漸暗,韓漠依然是遠遠地望著自己做出判斷的那頂帳篷,他知道事關重大,如果自己這一次判斷失誤,沒能夠一舉拿下甚至是殺死司馬皓月,那麼非但不能突圍出去,三千將士也必將就此葬送。

    他左手輕撫著那隻戴有異金屬手套的右手,上天賜給他的三根金手指,如今只剩下兩根,當遇伏退到饅頭山上之後,韓漠亦曾數次向金手指祈願,希望能夠金手指發揮它的神力,讓三千將士能夠脫離大難,活著回去。

    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許著願,可是就如同曾經無數次的結果一樣,金手指沒有任何反應。

    若不是因為在八卦困之中死裡逃生,有一根金手指褪去了金色,韓漠一定會認為所謂的金手指許願必定是個荒謬的神話而已。

    甚至於現在,韓漠又迷惑起來,八卦困脫險,是否真的是因為金手指靈驗?

    他立於大樹之下,終是抬頭向天上望去,從樹木枝葉的縫隙之中,卻也能夠看到天幕上已經依稀出現了幾顆星辰。

    韓漠出生至今,遇到到凶險不可謂不多,但是從前每次遇到險境,也都是個人之事,從沒有像今日這般以一身關乎數千性命。

    被圍之後,他始終保持著冷靜的頭腦。

    任何人可以亂,自己卻絕不能亂。

    望著天上的星辰,這一刻,那些星辰就似乎幻化成他生命中那些不可或缺的人,父母,妻子,那些與自己有著牽絆的佳人……!

    “也該生出來了吧!”韓漠望著天上的星辰,喃喃自語。

    范筱倩懷著他的孩子,如果不出意外,最近這陣子就是臨盆之時。

    他不知道自己將會擁有女兒還是擁有兒子,但是想到自己的血脈很快就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他的心中還是湧起一陣幸福感。

    燕軍兵士已經悄無聲息地往東面集結過來,行動俱都是小心翼翼悄無聲息,就連那些馬匹,卻也都被綁上了馬嘴,就是擔心戰馬嘶叫出聲,讓魏軍察覺。

    韓漠看著手下的將士一個個疲憊不堪,嘴唇髮乾破裂,戰袍上俱都是已經髮乾的鮮血,就連那些戰馬也都疲軟的很,心中一陣黯然。

    兩千多名將士如同黑夜裡的幽靈,集結在饅頭山東面,雖然已經疲憊不堪,但是每個人都是緊握著自己的兵器,那一張張堅毅的臉孔顯出不屈之色。

    蕭懷玉訓練出來的燕軍,本就有著堅韌的意志,此次挑選出來的截擊山南軍的,更是燕軍之中的精銳,他們骨子裡就有蕭懷玉植下的不屈服精神。

    朱小言訓練出來的八百風騎,戰死負傷三百多人,如今只剩下四百多人,他們是韓漠的子弟兵,真正的嫡係部隊,而東海人的意志,在整個四國也是名列前茅的,經過朱小言的嚴酷訓練,他們更是不知道什麼叫做屈服。

    雖處絕境,卻依然是鋼鐵鑄就。

    將士們井然有序地列隊,雖然疲憊,卻依然站得如同標槍般挺直。

    韓漠瞧見戰馬上俱都無人,頓時皺起眉頭,見到王思宇過來,沉聲問道:“本將不是吩咐傷兵乘馬嗎?人都去了哪裡?”

    王思宇低下頭,顫聲道:“他們……都留下了……!”

    “什麼?”韓漠驟然變色,厲聲道:“王思宇,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傷兵如何能留下?”

    王思宇單膝跪下,“大將軍,你……請你治末將之罪!”

    韓漠一把揪住王思宇的領口,怒道:“他們已經受傷,魏人上來,他們如何抵擋?你這是將他們丟給魏人屠殺……!”

    旁邊一名偏將統領上前跪倒,悲聲道:“大將軍,你不要怪罪王指揮使,此事與他無關!”

    “究竟怎麼回事?”

    “那些傷病知道要留人做疑兵,所以俱都甘願留下。”偏將統領眼睛泛紅:“王指揮使不答允,他們便拿​​著刀對著脖子……他們說,他們已經無力再戰,若是跟著突圍,反會成為累贅,連累大家,他們留下來,非但能夠最後一戰,以軍人的榮耀戰死,更能夠讓我們有機會突圍出去……王指揮使最後沒有法子,只能讓那些受傷的弟兄們留下做疑兵……!”說到此處,這位偏將統領聲音已經哽咽。

    如同標槍一樣挺立的將士們,眼圈泛紅,每個人的拳頭都緊握起來。

    韓漠身軀一震。

    他實在想不到,在這種時候,那些人竟然做出這樣的選擇。

    那是何等的勇氣!

    韓漠身體發抖,握緊拳頭的雙手亦是顫抖不已,他閉上眼睛,顫聲道:“我們的兄弟……!”

    就在此時,從西邊忽地傳來一陣鏗鏘激揚的歌聲。

    那歌聲竟是隨風而來,清晰地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之中。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嘹亮的歌聲,撕破夜空,很快,從饅頭山的北面南面,也都響起嘹亮的歌聲。

    兩千多將士,從韓漠到士兵,眼淚落下,他率先輕唱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兩千將士只是低聲輕合著,知道若是兩千人齊唱,反倒暴漏目標。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與子同澤,與子同澤……!”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無關風月

LV:6 爵士

追蹤
  • 20

    主題

  • 3380

    回文

  • 1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