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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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7136
ab336 發表於 2011-12-29 23:13
第九五七章 山谷中的亂箭

韓漠微一沉吟,那侯彪神情不定,忽聽得韓漠道:「既然是燕國的探馬,就必須拿下了,你們雖然人多勢眾,但是對方既然敢來,想必也都不是庸手,若是被他們走脫,那可是大事不妙。」淡淡道:「你們放心,這個功勞我們不與你們爭,到時候無論他們是死是活,都交給你們帶給官府,至於賞賜……我們也不會要一分的。」

侯彪這夥人最擔心的就是韓漠這幫當兵的和他們爭功,此時聽韓漠這樣一說,頓時心中欣喜,小心翼翼道:「韋統領誤會了,其實……!」

「不必廢話,若是再耽擱,只怕要被那幫燕人跑了。」韓漠冷淡道:「快些帶路,咱們這就追上去。」

侯彪聚集了四五十人,心中是頗有把握,但是若這幫當兵的不爭功,那麼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有這幫當兵的相助,這一次的功勞便是十拿九穩。

當下歡喜,叫過手下的人,韓漠便令這幫人在前領路,他與手下眾兵士則是跟隨在後面。

兩撥人一前一後,侯彪有心要謀出路,少不得單獨跟在韓漠身邊,說些好話拍些馬屁,只覺得如果能夠和這位統領大人結交上,那也是妙事一件。

韓漠問道:「咱們在山裡轉悠了幾日,不知道戰事如何,那燕人如今打到哪裡了?」

「他媽的,那幫燕狗倒也厲害。」侯彪吐著唾沫道:「他們大半個月前就已經打下了惡陽嶺,如今好幾萬燕軍就駐紮在惡陽嶺……聽說兩日前又有好幾萬燕軍增援過來……!」

韓漠心中這才松了口氣,拿下惡陽嶺,至少那幫中伏的將士們也沒有白死。

「可知道咱們京都城集結了多少人?」

「那個倒不知道。」侯彪搖頭道:「不過朝廷裡頒下旨意,只要能夠到京都城外集結,保護京都城,無論出身,只要立了功勞,便都能得到封賞。我聽有人傳過來的消息,京都城外兵馬眾多,如今還有不少人正往那邊去,若不是為了抓住那隊燕國奸細,咱們已經上路去京都城了。咱們大魏人強馬壯,就算他們打過來,最終還是要鎩羽而歸的。」

韓漠面無表情。

但是他心中卻在冷笑,當日南陽平原一戰之後,聯軍趁勢攻取了南陽關,魏軍敗潰,丟下了無數輜重糧草,甚至要將糧草燒燬,雖然聯軍最終搶救下一部分來,可是魏軍糧草損失那是相當慘重。

此後又拿下了亭水關,讓魏軍本就不多的糧草再次丟棄。

魏國人臥薪嘗膽,練兵屯糧,一朝出兵,精銳盡出,更是將國中大批糧草裝備用來支持這一場大戰,誰知道最終卻落得個丟盔棄甲,好不容易積存下來的裝備糧草損失殆盡。

誠然,如今在京都城外,魏國集結大軍,兵力超過十萬,可是韓漠心中清楚,這打仗可並非只是比拚有多少人,也不是比拚誰作戰夠勇猛。

不可否認,兵力、戰鬥力以及戰略戰術都會影響著戰爭的形勢,但是兩軍交陣,其背後的國力卻是根本性的東西。

便是有再勇猛的兵士,可是如果沒有能夠時刻供應上的糧草,沒有能夠支撐將士們進行廝殺的武器裝備,總不能讓餓著肚子的士兵去上陣殺敵。

魏國連連損失大批糧草輜重,本就貧瘠的國家想要再生出足以支撐一場大戰事的後勤資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麼多年來,魏國大力發展軍事,牧馬冶鐵,在農業方面雖然也儘可能地種糧屯糧,可是整個國家的策略還是以軍略為主。

如今魏國兵火燃燒,雖然有許多的國人集結到京都城參加保衛戰,但是全國各地卻也有不少百姓已經鬧起事來,內亂之像已生,可說魏國如今是真正的內憂外患。

魏軍即將面臨三線作戰,烏沐河面對慶軍袁幕部,山南軍還要抵擋風國軍隊,而燕慶聯軍已經是幾乎拿下了整個綏定郡,隨時要開進魏國的魏郡,直取京都城。

三線兵力,想要支撐下去,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錢糧,那都是龐大的數目,以魏國的國力,在南陽關和亭水關連續受損之後,是否還有支撐下去的後勤保障?

魏軍固然尚有十幾萬大軍,但是另一個角度來說,卻也是十幾萬張口,每天都要有巨大的消耗,而全國各地亂民暴動,地方上想要徵糧索稅保證魏軍的後勤,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韓漠得知風國也參與此戰之後,心中已經確定,這一次魏國十有八九是要滅國了。

……

侯彪派出的探子,一路上倒還真是沿途留下了記號,近百號人在這山林之中穿梭著,行了一個多時辰,天色已經黑下來,已經有人點起火把來,走出一片林子,卻行到一處山谷之前。

「媽的,那幫傢伙怎麼盡往這樣的地方走。」前面有一名山匪嘟嚷著,這一路上循著記號而來,都是一些坑坑窪窪陡峭不平之地,如今卻又來到一處山谷,這山谷比之一線谷自然要寬敞不少,兩邊的石山倒也不高,只不過山谷之內都是碎裂的亂石,甚至找不到平坦的道路。

見那群人舉著火把在谷口不入,韓漠沉聲向身邊的侯彪道:「在此耽擱,燕人跑了誰來擔當責任?」

侯彪忙道:「我這就讓他們進入追趕。」拿著大鋼叉上前去叫喝道:「奶奶的,都停下做什麼?快些追上去,很快就能追上,莫讓那幫傢伙跑了!」

等到侯彪上前去,韓漠已經回身低聲吩咐道:「弟兄們,刀出鞘,弓上弦,準備殺敵!」

眾兵士立時極其專業地拔刀在手,彎弓搭箭,跟著韓漠緩緩隨在那群山匪的身後,韓漠亦是握緊了手中血銅棍,嘴角浮出冷笑。

今夜有月,不過月色被雲霧遮擋了不少,天地之間顯得很是昏暗。

侯彪在前帶著一群人小心翼翼在山谷中往前行,這幫傢伙畢竟是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行事卻也是極其謹慎,這山谷之中陰暗森冷,兩邊石山如同獸牙一般,似乎隨時要往中間咬過來,行到山谷之中,不少人已經隱隱感覺有些不安。

韓漠則是領著手下眾人跟在後面,距前面眾匪頗有一段距離,似乎是故意要拉開這段距離一般。

燕兵都以為韓漠這是要從後面趁機偷襲那幫山匪,只是韓漠遲遲沒有發令,俱感奇怪。

忽聽得「咻」的一聲響,那劃破空氣的聲音異常清晰,韓漠與部下眾人第一時間就聽出那是利箭射出的聲音。

而這聲音,卻是從山谷左邊的石山上傳出來。

也就在一瞬間,前面傳來一聲慘叫,便聽得有人驚呼道:「不好,有埋伏!」隨即又聽到「嗖嗖嗖」之聲連連響起,俱是從兩邊石山傳來,顯然在這山谷兩邊的石山之上,早已經布下了埋伏,等著甕中捉鱉了。

前面眾匪慘叫連連,侯彪大聲喝道:「都臥倒,奶奶的……哎喲,老子中箭了……!」

韓漠手下眾人都是吃驚,卻聽得韓漠沉聲道:「山上是自己人,不必驚慌。」向前指著那群山匪道:「都不是善類,射殺他們!」

當下配有弓箭的立刻向那群山匪射出箭矢。

四五十名山匪,頃刻間便被射殺十多人,有人臥倒,有人卻往回奔,哪裡料到韓漠這邊早已經是以弓箭迎候,四五名往回奔的山匪還沒回過神來,便被燕兵的箭矢射殺。

那邊有幾個腦子還轉不過來的山匪兀自向韓漠這邊高喊:「錯了錯了,敵人在兩邊,你們射錯人了,哎喲……!「

好在那侯彪卻不是愚笨之人,似乎明白什麼,高叫道:「衝出山谷,不要往回,那不是真的山南軍,咱們上當了!「

他身上已經中了兩箭,好在不是要害處,惡狠狠地看了火光下的韓漠一眼,握緊手中的鋼叉,弓著身子直向山谷另一出口狂奔,其他山匪丟下受傷不能行動的同伴,隨在侯彪身後,也是往前狂奔。

第一輪弓箭射擊,從兩邊以及韓漠這邊射出的弓箭,已是射殺了二十多名山匪,讓他們已是折損了一般。

韓漠心知如今尚處山南郡內,如果讓這幫山匪走脫,說不準這幫人又會聯絡一大批山匪回過頭來追殺,為了免除後患,那是定要將這一幫山匪殺個乾淨。

韓漠一揮手,身後精兵齊出,追殺上前。

侯彪奔出片刻,眼見便要奔出山谷,卻見到前面人影閃綽,從那邊又有弓箭射過來,不由大是驚恐,叫道:「兄弟們,被堵住了,想活命的跟著老子殺出去。」

前後受堵,山匪們只能向前衝,那邊弓箭嗖嗖如雨,一時間卻又射殺了近十人,而身後韓漠部下也是追殺上前,剩下十多名悍匪只能與燕兵短兵相接,本來他們人數甚眾,但是此時被射殺大半同伴,所剩無幾,人數頓時便處於劣勢,山谷那邊射箭的伏兵此時也拔刀沖上前來,亦有一二十人,與韓漠部下加起來近五十人,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對付這些烏合山匪,自然不費太大力氣,只片刻後,包括那侯彪在內,具備殺死,而燕兵只是有兩人受了一些輕傷而已。

一舉狙殺近五十名山匪,燕兵竟然不傷一人,而且韓漠部下和那群伏兵配合密切,這一次行動,乾淨利落。

山谷內滿是屍首,血腥味四溢,韓漠握著血銅棍上前去,亦是瞧見伏兵中那帶著面具的傢伙,臉上顯出笑容來,道:「小朱,幫你剿滅這群追兵,你可要好好謝我!」
ab336 發表於 2011-12-29 23:14
第九五八章 內鬼

伏兵之中的那面具人,不是朱小言又能是誰。

朱小言緩步上前來,面具下的眼睛打量韓漠幾眼,眼眸子深處終於現出難得的笑意,道:「我一直覺得,像你這樣的人,就算閻王爺親自出來,那也是難將你帶走的。」

韓漠見到朱小言,雖然看起來淡定自若,但是內心之中卻是十分的激動。

他心中知道,朱小言定然已是將那股殘兵帶回了大軍營地,這才折返回來找尋自己。

他這一路隨著那群山匪追來,眼見所過之處都是極複雜之地,最終甚至來到這古怪的山谷,便知道前面這群燕人必定是在這裡設下圈套。

他並不能確定這伙燕人就是朱小言一行,但是是自己人卻是無疑的。

侯彪派了兩名屬下跟蹤朱小言這幫人,那等於是讓兩隻兔子去跟蹤一群狼,結果不問自知,朱小言定然是早就發現了有人跟蹤,然後製住,再故佈疑陣,將那群山匪引到這裡來殲滅。

雙方聚在此處,也不多言,知道這裡終究是是非之地,立刻折而往北。

朱小言已是對這條路十分熟悉,輕車熟路,一路上除了偶爾停下歇息,都是晝夜趕路,行了兩日,便走出了群山,又行了兩日,便已經離開了山南郡的地界。

出了群山之後,見到的人就躲起來,時不時地看到一群又一群佩刀帶弓之人往北去,看那模樣都是要往京都城去參軍了。

韓漠等人要麼短衫要麼還套著魏軍甲冑,而朱小言一行人則是勁衣打扮,這幫人不說話,別人也辨不出他們口音,不少人也都以為他們是要往京都城參戰,甚至見到還互相打個招呼,一路上卻也是順利無比。

這一日終是遙望見巍峨的惡陽嶺,旌旗招展,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待靠近惡陽嶺,卻發現帳篷並不十分多,營裡有兵士瞧見韓漠一行人,頓時欣喜叫道:「大將軍回來了,大將軍回來了!「

很快,韓漠便見到万俟青領著數名部將匆匆而來,恭敬道:「大將軍,您可回來了,大夥兒可是一直擔心!」

韓漠在途中卻也聽說燕軍後來有援兵增加,總兵力將近十萬人,可是瞧惡陽嶺這塊,雖然一時間不清楚有多少人,但是遠不可能有十萬人,問道:「万俟總兵,韓總督在營裡嗎?」

万俟青忙道:「大將軍,韓總督兩日前已經領兵向魏郡而去,末將乃是帶著五千精兵守住惡陽嶺,以免此處要地落入他人之手。」

韓漠點點頭,万俟青又道:「大將軍一路辛苦,先回營歇息片刻,末將立刻命人準備食物。」

連日行路,眾人卻也都是疲憊的很,也不多言,韓漠眾人先是在惡陽嶺的一處山泉池子裡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將身上的血污和疲倦洗去,又換了衣裳,這才吃了一頓飽飯。

用過飯後,韓漠喚來万俟青詢問狀況,万俟青稟道:「慶軍那邊已是往這邊派了數次使者,懇請我軍進軍魏郡。只因我軍增援部隊和糧草輜重未能及時抵達,韓總督遲遲沒有出兵。數日前從國內增援而來的五萬大軍抵達,糧草輜重也跟了上來,若是再不出兵,慶人固然不滿,卻也讓魏人準備的時間太多,反而不好對付,所以兩日前,韓總督終是下令全軍挺進,如今只怕快要抵達魏郡邊界了。這惡陽嶺乃是綏定郡要地,韓總督擔心會有人偷襲此處,所以令人帶領五千士兵在此駐守,或是末將年紀大,老成持重,所以韓總督將惡陽嶺交給了末將!」

韓漠神情肅然,沉吟一番,終於問道:「万俟總兵,你可知道,風國人似乎也打了過來!」

「風國人?」万俟青一愣,有些吃驚道:「大將軍,這……這是真的?末將可是從沒有聽說過?」

韓漠想了想,道:「暫時本將也不能確定,不過如果風國真的出兵了,想必這幾日就會有消息到來!」只是他心中卻知道,風國出兵,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則山南軍在沒有確定的情況下,絕不可能掉頭回轉。

万俟青道:「大將軍,風國的動靜,朝廷也一定會注意,如果風國出兵,朝廷一旦得知,很快就會告知大將軍!」頓了頓,終是小心翼翼問道:「大將軍,聽說此次前往截擊司馬皓月,大將軍和弟兄們……遇到了埋伏?」

韓漠不動聲色,凝視万俟青,淡淡道:「万俟總兵已經知道了?」

万俟青點頭道:「風騎那位首領回來之時,曾向韓總督稟報過此事,末將當時在場,所以……!」

韓漠知道他說的是朱小言,道:「他說的不錯,我們確實是掉入了司馬皓月設下的圈套。」

万俟青皺起眉頭,微微想了想,終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拱手便要退下。

「且慢!」

韓漠平靜叫道:「万俟總兵,你似乎有話想說,不妨直說!」

万俟青忙搖頭道:「大將軍誤會了,其實……其實……!」

韓漠輕聲道:「万俟總兵,你既然起了引子,那就是有話想要對本將說,若是不說出來,你難受,本將也難受!」

万俟青乾乾一笑,終於壓低聲音道:「大將軍,末將若是說的不對,還請大將軍恕罪啊!」

「你但說無妨!」韓漠示意万俟青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万俟青坐下後,微一猶豫,終於道:「大將軍,那次聽說大將軍被司馬皓月設下的圈套所圍困,末將心中就一直覺得很古怪。」他看了韓漠一眼,神情肅然:「大將軍,按理說你那次出兵是極其謹慎小心,司馬皓月怎可能知道你們的蹤跡……!」

韓漠微微點頭,道:「万俟總兵說的不錯,本將一直都在好奇,司馬皓月是從哪裡知道本將的行軍路線?」

万俟青猶豫了一下,終是低聲道:「大將軍,恕末將直言,大將軍可想過是有人故意走漏了風聲?」

「万俟總兵的意思是否是說,咱們內部有奸細?」韓漠微皺眉頭。

万俟青肅然道:「末將不敢這樣說,但是……但是末將不能否認,有這樣的可能!」

韓漠摸著下巴,凝視万俟青問道:「万俟總兵,你是否知道些什麼?」

万俟青立刻道:「大將軍莫誤會,末將並非是知道什麼,而是這一陣子思索此事,感覺其中很怪異,所以才有這番話。末將別無他意,只是想提醒大將軍而已,大將軍如今關乎著我西北軍的命運,末將不希望大將軍出現任何意外。」

韓漠嘆道:「万俟總兵,你德高望重,一心為西北軍著想,本將很是欣慰。」他誠摯看著万俟青,溫言道:「万俟總兵在西北軍中幾十年,那是西北軍的老將,西北軍的前途,不單是韓漠的事情,亦是万俟總兵的事情啊。」

万俟青亦是輕嘆道:「正因如此,末將今日才會有這冒昧之言啊。」

「並不冒昧。」韓漠正色道:「不瞞老將軍,韓漠心中已經確定,在我燕軍高層將領之中,必定有奸細。」他身體微微前傾,道:「万俟總兵應該記得,議定此事之時,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本將出發之時,還隱匿了蹤跡,沒有多少人知道分兵出去的隊伍是本將率領,更不知道這支軍隊是前往截擊司馬皓月……連我們自己人都不清楚的軍事行動,司馬皓月卻是瞭如指掌,甚至能夠布下圈套讓我們鑽進去,若不是咱們內部有內鬼,本將實難想出還有其他的原因。」

万俟青點頭道:「大將軍所言甚是。大將軍能有這樣的想法,末將就放心了。」

「万俟總兵自然不會只是提醒本將咱們內部有內鬼。」韓漠平靜道:「万俟總兵是否還知道一些什麼線索?」

万俟青想了想,終於道:「恕末將不敢擅言,此事非同小可,末將沒有證據,絕不敢信口雌黃。」

「如此說來,万俟總兵心中已是有懷疑的對象?」韓漠握起拳頭道。

万俟青緩緩起身來,拱手道:「大將軍,你連日辛累,末將不便再打擾,你先且歇息,末將先告退!」

韓漠淡淡道:「万俟總兵,內鬼不清,西北軍便時刻有危險。」頓了頓,緩緩道:「你說出你心中所想,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本將也不會武斷地確定誰是內鬼……!」

万俟青重新坐了下去,微一沉吟,終於道:「大將軍,這世上人,只要不是傻子,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有其原因。」

韓漠點頭道:「是!」

「如此大事,竟然有人敢出賣大將軍,毫無疑問,此人所謀,那也是絕不在小。」万俟青神情嚴肅:「大將軍覺得,若是有人出賣你,最大的原因是什麼?」

「本將想到的第一個原因,是在我西北軍高層將領之中,有魏人埋下了很多年又很深的釘子,這一次終於發揮了作用。」韓漠摸著下巴,平靜道:「另有一個原因,便是借刀殺人了。」他看著万俟青,緩緩道:「或許有人對本將恨之入骨,但是自己又無力除掉本將,所以借這次機會,故意將本將的行蹤洩露給司馬皓月,借司馬皓月之手來殺死本將!」
ab336 發表於 2011-12-29 23:14
第九五九章 自盡疑雲

万俟青微微頷首,道:「大將軍所言不錯,這兩種可能性俱都存在。但是恕末將直言,後一種可能性,似乎遠比前一種可能性要大得多。」

韓漠淡淡笑道:「万俟總兵的意思,是說確實有很多人恨我入骨?」

万俟青正色道:「大將軍,末將不敢詢問蕭大將軍如今究竟去了哪裡,但是他將兵符交給你,也就等於是將西北軍交給了你。這麼長時間,蕭大將軍杳無音訊,他就是一條入世神龍,如今既然隱世,或許我們很難再見他一面。但是末將不得不說,蕭大將軍目光銳利,用人得當,他所用之人,無論人品如何,至少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亦是能夠人盡其才的。」

對此韓漠自然是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那日大將軍召開軍事會議,在場官職最低的也是都指揮使,便是連一名偏將統領也沒有。」万俟青緩緩道:「在西北軍中,便是連偏將統領上任,都是要經過蕭大將軍的選拔,就不必說當日參加會議的諸位將領。以蕭大將軍的智慧,他豈會提拔一名魏人的奸細擔任西北軍要職?換句話說,即使他當初提拔之時一時不明真相,可是這群將領最少的也是跟了蕭大將軍超過五年,蕭大將軍若是察覺不出身邊有魏人奸細,末將實在是難以相信的!」

「本將明白了。」韓漠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說,在這群將領之中,不存在有魏人安插的奸細,換句話說,出賣本將之人,那是存心要借刀殺人了?」

万俟青微微點頭,道:「恕末將直言,末將認為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

韓漠淡淡笑道:「那麼万俟總兵覺得,會有哪些人對本將十分憎恨,欲圖殺韓漠而後快?」

万俟青沉默了一陣,終是輕輕咳嗽一聲,平靜道:「大將軍,末將並非是在背後嚼舌頭,但是為了西北軍的前程,為了我大燕的前程,有些當說的話,末將覺得還是該說出來的好。」

「該當如此!」

「大將軍,末將以為,出賣大將軍的最大嫌疑人,那是……!」万俟青頓了一下,隨即看著韓漠的眼睛,神情肅然,吐出兩個字:「孔非!」

韓漠眼睛眯起來,拳頭一緊。

万俟青嘆道:「大將軍,這只是末將一家之言,你莫放在心上,沒有找到證據之前,末將這些話,你就只當是胡言亂語吧。」

韓漠含笑道:「万俟總兵放心,沒有證據,本將是不會胡亂冤枉人的……只不過,你既說孔非有嫌疑,總是有緣由的。」

万俟青正色道:「大將軍,你或許不知,我大燕西北軍六大總兵,真正出於蕭大將軍嫡系的,正是這位孔非孔總兵。」

「哦?」

「大將軍,這孔非乃是會稽郡人,家鄉處於蕭氏一族的封地。」万俟青低聲道:「孔非從軍之前,曾經在蕭家一位長老府上做過護院,後來蕭大將軍在西北建下赫赫威名,蕭大將軍家鄉便有許多人想雞犬升天,不少人都過來投軍,想在西北軍中混個一官半職。」

韓漠只是摸著下巴,仔細聆聽。

「不過蕭大將軍用人唯才,那些投奔而來的蕭氏族人,沒有幾個留下來,倒是這位孔非,那是由蕭族的長老舉薦過來,反倒被蕭大將軍留下來。」万俟青緩緩道來:「孔非當年入軍之後,便深得大將軍器重,此人卻也頗有才幹,立下了不少功勞,而且統兵也確實很有一手,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成為了坐鎮一方的一關總兵。」

韓漠淡淡道:「那又如何?」

「這孔非雖然不姓蕭,但卻是對蕭族卻有著感恩之心。他當年身為一個外姓,卻被蕭族長老舉薦而來,本就對蕭族很是感激,此後又得蕭大將軍的器重提拔,對蕭族的恩惠自然是比其他人不同。」万俟青輕聲道:「大將軍,你……是否明白末將的意思?」

韓漠摸著下巴,微微搖頭:「万俟總兵,不瞞你說,本將還真是沒有聽懂!」

……

「大將軍莫要怪罪末將。」万俟青淡淡笑道:「大將軍一族,那是與蕭族頗有嫌隙,末將雖然身處西北,但是卻也偶聞朝事,知道韓蕭兩族在朝中水火不容……!」

韓漠面無表情,不發一言,只是一雙眼眸子平靜地看著万俟青。

万俟青似乎有些尷尬,終是沒有說下去。

韓漠微一沉吟,終是嘆道:「兩族政見不同,頗有摩擦,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兒。這是天下人看在眼裡的事情,也沒有必要忌諱,万俟總兵,這裡只有你和本將二人,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不需要拘束,無非都是為了西北軍的前程!」

万俟青撫鬚道:「大將軍說的是,那末將也就不忌言了。末將聽到過不少私下的謠言,雖然荒謬無比,但是卻也未必不能蠱惑人心。」

「什麼謠言?」

「最荒謬的是兩大謠言。」万俟青道:「一個是蕭大將軍忽然消失的傳言,一些心懷不軌之人私下裡惡意中傷大將軍,說蕭大將軍的失蹤,與大將軍有關係……!」說到此處,看了看韓漠臉色,見韓漠神情淡定,這才繼續道:「另一大謠言,便是京裡傳過來的消息,據傳蕭太師辭官歸隱,返鄉途中卻被人刺殺,許多人暗中造謠說蕭太師之死,與韓族脫不了干係,而工部尚書蕭懷金父子,亦是被韓族所害……!」

韓漠淡然一笑,道:「謠言止於智者!」

「是。」万俟青點頭道:「但是大將軍可曾想過,蕭大將軍掌管西北軍十幾年,西北軍中還是有不少蕭族的餘黨,而且他們對大將軍都是心懷不滿,那孔非便是其中之一。蕭族敗落,在孔非那群人心中,必將此仇算在大將軍一族的身上,他們內心深處,甚至可能將蕭族敗落的根由怪責到大將軍的頭上。」

韓漠摸著下巴,眯著眼睛,並沒有說話。

「大將軍文武雙全,憑藉自身才幹,在短短時間之內,已經在西北軍中樹立了威望。」万俟青凝視韓漠肅然道:「以孔非的身份和背景,在明面上絕不可能傷害到大將軍,但是他既然感蕭族之恩,心中很有可能對大將軍已經起了不善之心。此番大將軍率兵截擊司馬皓月,在召開軍事會議之時,他亦是在場……!」說到此處,万俟青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看著韓漠,眼中充滿深意。

韓漠重視身體往後靠倒,靠在椅子上,問道:「万俟總兵覺得孔非是要為蕭族報仇,所以向司馬皓月洩露了本將的行蹤?」

万俟青平靜道:「或許不僅僅只有孔非一個人,蕭族在西北軍中的餘黨,很有可能有不少人捲入此事。」

韓漠淡淡笑道:「万俟總兵這也只是猜測,沒有證據。總不能因為孔非受過蕭家的恩惠,就肯定他想要為蕭族報仇,意圖謀害本將。」

「是。」万俟青道:「末將對他並無偏見,本來也不會真的懷疑他。但是有一件事情發生之後,末將卻覺得其中實在古怪,所以才對他起了懷疑!」

「哦?」韓漠皺眉道:「什麼事情?」

万俟青拱手道:「大將軍您剛剛回來,有一件事兒,末將還未有及時向您稟報。」

「說!」

「大將軍抓回司馬皓月,此時傳遍三軍,無人不誇大將軍的神勇。」万俟青道:「司馬皓月被抓交過來後,韓總督吩咐末將派人關押看守,末將特地挑選了二十名精兵,嚴加看管。」

「這很好。」韓漠道:「他如今情況如何?回頭本將還要好好審審他,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裡得到一些什麼。」

万俟青嘆了口氣,苦笑道:「只怕大將軍不能審他了。」

韓漠心中一緊,隱隱感覺到出了事兒,沉聲道:「他……出了什麼事情?」

「大將軍,司馬皓月已經死了!」万俟青苦笑道:「死人自然是無法審訊的。」

「死了?」韓漠拳頭握起:「怎麼死的?誰殺了他?」

「是自盡而死!」

「自盡?」

万俟青點頭道:「正是,他用一根木刺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難道你們不知道,像司馬皓月皓月這樣的身份,既然被擒,那便時刻想著尋死解脫。」韓漠眼中顯出冷厲之色:「你選派二十名精兵看著他,怎能讓他自盡?」

万俟青從椅子上起來,躬著身子道:「請大將軍治罪!」

韓漠想了想,終於道:「万俟總兵辦事周全,應該不會出現疏漏,這中間是否另有緣由?」

万俟青道:「大將軍,司馬皓月囚禁之後,末將就是怕出現意外,所以在囚禁他的帳外安排了重兵,而且將他手腳都綁了起來,不能動彈,就是在他口中也塞了東西。」

「既然如此,那為何能自盡?」

「三日前,也就是韓總督出兵前一日的大清早,有人來報,司馬皓月自盡身亡,末將當時吃驚不小,趕到那裡,就發現司馬皓月刺穿了自己的喉嚨,那咽喉處刺著一根筷子長短的木刺,死了已經幾個時辰,本來被捆住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掙脫出來。」万俟青神情嚴肅:「末將記得清楚,他手腳俱是綁了萬花結,不可能掙脫的開!」

「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万俟青緩緩道:「一開始末將也很奇怪,司馬皓月是如何掙脫繩子,又是如何尋到木刺自盡?」

「那後來你發現了什麼?」

「後來末將才知道,就在頭天夜裡,孔非進過囚禁司馬皓月的帳篷!」万俟青聲音淡定,但是神情卻異常嚴峻。
ab336 發表於 2011-12-29 23:15
第九六零章 非常嫌疑犯

韓漠皺眉道:「孔非進過帳篷?你是說,司馬皓月之死,與孔非有關?」

万俟青正色道:「末將不敢擅言,但是之前一直相安無事,而孔非頭天夜裡進入囚禁司馬皓月的帳篷,次日司馬皓月就能掙脫萬花結捆綁自盡,這……這總是有些蹊蹺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末將才開始對孔非起疑,一開始還不明白這孔非為何要出賣大將軍,可是這兩日一思索,很有可能就是末將方才所說的原因了。」

韓漠冷笑道:「那他殺死司馬皓月的目的又是什麼?」

「殺人滅口。」万俟青肅然道:「末將以為,正是因為孔非私下與司馬皓月有勾結,如今大將軍將司馬皓月擒拿回來,孔非擔心司馬皓月將他也抖摟出來,所以才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據末將所知,當日孔非聲稱是要從司馬皓月口中打聽大將軍的下落,說是要派人前去營救大將軍,正因如此,守在營帳的衛士才讓孔非進了去。孔非進去不到小半個時辰便離開,等到第二日一大早,護衛們便發現司馬皓月掙脫了萬花結自盡。」

「如此看來,這孔非還真是大有嫌疑了。」韓漠眼中寒芒乍現,看著万俟青,緩緩道:「万俟總兵既然知道此事,事後可向韓總督稟報過?」

万俟青道:「司馬皓月之死,韓總督是知道的,但是孔非之事,末將卻是隻字未提。當時全軍整裝待發,韓總督軍務繁忙,這些事情若是告知韓總督,反倒是會給韓總督帶去不少困擾,所以末將一直將此事隱在心中。今日大將軍終於回來,末將才敢將這番話掏心窩子說出來,說到底,還是為了我西北軍的穩定,亦是擔心孔非那幫蕭族餘黨不會善罷甘休,還要暗中陷害大將軍,所以這才出言提醒。」

韓漠握拳道:「那此事回頭是否該當質問孔非?」

「萬萬不可。」万俟青驚道:「大將軍,若是向孔非質問,實乃下下之策!」

韓漠摸著下巴奇道:「此話怎講?」

「大將軍,孔非雖然是最大嫌疑人,但是咱們手頭上終究沒有確鑿的證據,若是質問孔非,他必定會矢口否認。」万俟青道:「他終究是一關總兵,在西北軍中還是頗有地位的,沒有確鑿的證據,就難以治他之罪。而且一旦質問他,非但不能拿出證據來治他之罪,反而會讓他知道大將軍已經懷疑他,讓他生出警覺之心……蕭族在西北軍中尚有根基,這孔非若是暗中勾結,恐怕要勝出大亂子來,如今正值兵鋒所向,大戰如火,如果在這個時候孔非生出禍事來,對我大燕絕無好處。」

「万俟總兵所慮甚是。」韓漠微微頷首:「那以万俟總兵之見,本將該當如何?」他握著拳頭,冷聲道:「出賣本將,更是害死了兩千多弟兄,本將覺不能置之不理,無論是何人,本將都絕不會手軟。」他淡淡道:「若是孔非能夠主動向本將坦白交代,說明事情的原委,本將或許還能饒他家人,但是若要與本將遮遮掩掩,還要戲弄著本將,本將可以立誓,出賣本將的人,連他的家族也將不復存在。」他伸出兩根指頭,森然道:「兩千將士的性命,總要有人主持公道的。」

万俟青忙點頭道:「大將軍說的是,這……這事情絕不能就此罷休的。」頓了頓,小心翼翼道:「但是事情還要從長計議,沒有證據,總不能對一名總兵輕易動手?」

「你有什麼好法子?」

「大將軍,依末將之見,此事暫且按下,暗中尋找證據,爾後將他身邊勢力先且翦除。」万俟青正色道:「既要將這一干別有異心之眾清除出西北軍,卻又不能讓西北軍中出現動盪,如此,才是上上之策。」拱手道:「若是大將軍信得過,末將願意助大將軍一臂之力,協助調查此事。」

韓漠起身來,凝視万俟青片刻,才笑道:「那就有勞万俟總兵了。」按下此事不多說,吩咐道:「万俟總兵,前方戰事要緊,本將準備今夜便動身趕上去。你將本將的風騎兵士集結起來,隨本將趕上去……!」頓了頓,道:「本將此番帶回來的那幾十人,編入風騎的隊伍之中,備足乾糧和水。」

万俟青道:「兵荒馬亂,這幾百人是否足夠?」

韓漠點頭道:「我軍即已一路挺進,綏定郡殘留的魏兵只怕沒有多少,沿途縣城也定有我們的兵士守護,不會出問題。」頓了頓,淡淡笑道:「本將已經被出賣一次,這一次應該不會有人再出賣本將了。」

万俟青眼角一條,忙道:「大將軍放心,大將軍前往與主力大軍會合,絕不會有太多人知道的。末將這就下去準備!」

万俟青恭敬一禮,這才退下。

韓漠看著万俟青離去的背影,眼中光芒閃爍,隨即寒芒劃過。

歇了半日,入夜時分,韓漠帶領著一百名騎兵準備前往前線與大軍會合,更是向万俟青交待道:「万俟總兵,惡陽嶺乃是兵家重地,定要時刻謹慎,絕不能出現半點差錯。」

万俟青自是肅然保證。

當夜韓漠便和朱小言領著風騎兵士向西邊趕去。

八百風騎兵,因為山南郡之戰,折損了近一半,朱小言帶回休整後,一些傷兵也有所恢復,如今尚有四百多人。

這四百多人經過山南郡的數場大戰之後,比之從前更為強悍,若是從前是一群狼,如今卻是一群虎了。

一路之上,疾馳快趕,鼻子中卻也是聞到了刀柄血腥之味。

從惡陽嶺到得魏軍邊境,途中尚有兩處城池,這兩座城池如今卻都已經落在了燕軍的手中。

韓漠途中經過,也不進城,只是看到城池的模樣,知道拿下這兩座城池並無太大的艱難,城頭壁壘之上,幾乎都難以看到殘破之處,由此卻也可見當時攻打這兩座城池之時,並沒有發生太大規模的戰鬥。

實際上燕軍攻下惡陽嶺之後,綏定郡南部地區就幾乎已經完全落入燕軍的掌控之中,惡陽嶺西部這兩座城池守軍本就數量極少,在燕軍攻下惡陽嶺之後,就已經動了撤退的心思。後來燕軍後援數萬大軍趕到,聲勢驚人,士氣更是如日中天,這兩城的守將再也不敢留下,早是偷偷溜走。

主將一走,人心便散,燕國大軍臨城,雖然有些忠義之士還是領著城中兵士殊死一搏,想要抵擋燕軍,但是連主將都溜走,士氣低迷的魏軍缺兵少糧,明知城小人少肯定要敗,也沒有多少人有信心守城,燕軍一到城下,城內便是亂作一團,龐大燕國軍團輕取兩座城池,不費吹灰之力。

韓漠知道,如今魏國將精力完全投放到了京都城的保衛戰之中,極力集結兵力囤積糧草,亭水關戰敗後,魏軍已經是放棄了綏定戰略。

到得第四日,距離魏軍不過幾十里地,韓漠一行人終於瞧見了燕軍主力,遮天蔽日的大軍浩浩蕩蕩,車馬如雲,旌旗翻滾,確實是氣勢如虹。

韓漠趕到,知道韓玄齡處在中軍,直往中軍插.進去,中軍將士見到韓漠馳馬而來,俱都歡欣鼓舞。

韓玄齡與鐵奎坐鎮中軍,正乘馬率軍向前聽見,聽得馬蹄聲響,又聽得人叫喚「大將軍」,都是吃驚不小,回頭看時,只見韓漠一身戎裝,手持血銅棍,騎著絕影馬飛馳而來,都是又驚又喜。

韓玄齡和鐵奎調轉馬頭,迎了過去,韓玄齡滿是歡顏,到得近處,都勒住馬,韓漠已是在馬上拱手笑道:「二伯,可趕上你們了!」

韓玄齡和鐵奎翻身下馬,韓漠也下馬來。

韓玄齡上下打量韓漠一番,掩飾不住喜悅,點頭道:「是我韓家男兒,鐵打的身子。」

鐵奎也是拱手,興奮道:「吉人自有天相,末將知道大將軍總會趕上的,如此大戰,怎能少得了大將軍!」

韓漠哈哈笑著,身處獵獵兵馬之中,一時間豪氣大發,道:「男兒就當縱橫沙場,我一路上就擔心還沒趕上,你們就將京都城打了下來。」

韓玄齡神情肅然,正色道:「兵之大事,非同兒戲,這一戰勝負未決,不可擅言。」

韓漠斂容道:「是!」

「魏人如今所處之境,已是沒有退路,然而正是如此,他們反倒會奮力一搏。」韓玄齡緩緩道:「你大概也已經知道,在京都城,已經集結了超過十萬大軍,車馬無數,便是魏國各地,依然有絡繹不絕的投軍者加入京都守軍……!」說到此處,韓玄齡的神情更是嚴肅:「魏軍如今是為了保國而一戰,雖然在南陽關和亭水關聯手重創,糧草輜重不濟,但是畢竟也是有百年歷史的大國,想要輕易攻滅,絕非想像的那般容易。我軍將士一路上進軍順利,所向披靡,這固然讓大夥兒信心十足,士氣大振,可是……未免也讓大家心中生出了驕狂之心,這卻是我最為擔心之事。」

鐵奎也點頭道:「韓總督說的不錯,無論兵力,後勤還是士氣,我大燕和慶國聯軍遠佔上風,但是兵之詭者,就在乎勝負難料,我們還是要謹慎小心,不可輕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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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一章 摻沙

韓漠點頭道:「鐵總兵和韓總督說的不錯,自古至今,以弱勝強反敗為勝的戰例也並非沒有,咱們還是要處處小心。」

韓玄齡拍了拍韓漠肩頭,粗爽笑道:「我還擔心你年輕氣盛,不過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隨即輕聲道:「我軍能夠順利挺進,全因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了惡陽嶺,如果不是你們拖住了司馬皓月,只怕到現在我們也未必攻克惡陽嶺。」

韓漠黯然道:「那是用兩千多條性命換回來的。」

韓玄齡自然知道韓漠是被司馬皓月的圈套所圍,他亦是個精明之人,知道這裡面大有文章,甚至也感覺到很有可能走漏了消息出賣了韓漠,但是如今大戰在即,一切以攻克京都城為主,有些事情只能暫且放下,回頭再查,所以壓低聲音道:「小五,事有輕重緩急,如今咱們該做什麼,你心中要有一桿秤,值此時刻,咱們自己萬萬不能亂起來!」

韓漠微微點頭,勉強笑道:「我明白。」

他一直表現的極是淡定,但是對於落入司馬皓月圈套一事,那卻是深放心中,沒有一刻忘記。

血與火的廝殺,兩千將士客死異鄉,就連王思宇也為了救自己戰死沙場,甚至連屍首都不能回來,這已是在韓漠內心深處種下了極深的怨念。

他既答應過那些兵士,要找出幕後姦細,手刃以雪此仇,便不會食言。

但是他更知道,此事定有內幕,自己不能操之過急,需得緩而圖之,若是求急,未必能有什麼結果。

全軍沒有停止,中軍與兩翼之間相差不過十里地,在中軍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兩翼的旗幟,全軍保持一致,向魏軍邊境挺進過去,一路之上,沒有絲毫的阻擋。

一路之上,倒是斥候連番來報,所稟消息,主要的卻是慶軍的行動。

按照斥候探得消息,慶軍如今也已經在北部地區接近了魏軍,但是相比起燕軍,慶軍將士要疲憊許多。

綏定郡南部固然有惡陽嶺這樣的天塹,但是北部慶軍行軍路上,一路上的關隘更是不少。

燕軍自南部挺進,除了在惡陽嶺展開了一場血戰,幾乎稱得上是兵不血刃,但是慶軍所遭遇的情況卻是大大不同。

慶軍的戰鬥力本就處於弱勢,而且早先與魏軍僵持之時,損失極其慘重,如果不是燕國參戰,慶國隨時都有被魏國攻滅的危險。

魏人的骨子裡,本就是不屑慶人,對慶人毫無畏懼之心,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得知慶軍從綏定郡北部進攻,魏人竟是在沿途重重阻擋,未必是真想阻擋慶軍,只是要儘可能地消耗慶軍,讓慶軍無法好好休整。

魏國黑旗自杜無風身死之後,已經成了一團散沙,無法凝結成一個整體,但是八大旗的主力依然存在。八大旗雖然已經很難互相聯絡,更不可能成為一個令人恐怖的暗黑網絡,可是終究還保持著他們暗黑的本色。

那些潛伏中原大地上各個角落的釘子且不說,黑旗那些專業刺客在聯絡線索斷掉的情況下,只能如同失去父母的孩子一般,單獨行動。

許許多多的黑旗吏員們,眼見得慶軍進兵,不少人就在沿途伺機刺殺慶軍大將,甚至些人趁夜潛入放火燒糧燒營,雖然刺殺的將領寥寥無幾,放火燒糧也難有幾次成功,但是卻還是讓慶軍陷入了某種慌亂之中,比起燕軍的順利進軍,慶軍這一路上可是步步艱難,與燕軍的遭遇天壤之別。

向前行進數十里,天已入黑,此時距魏郡不過二十里之遙,而燕軍由凌云率領的五百名前鋒營則已經抵達了魏郡地界。

韓漠為了安全起見,又讓朱小言率領了一千精兵連夜趕上前去,與凌云的前鋒營會合在一起,就在前方紮營警戒,擔當前哨。

至於燕軍主力,則是左中右三處紮營,設哨立崗,嚴陣戒備。

韓漠歸來,自然是少不得召集軍中將領俱都過來,商議接下來的行動步驟,雖然之前韓玄齡已經與諸將多次商議,但是作為一軍主帥,韓漠自然還是要儘可能地瞭解當前的作戰計劃。

夜色之下,大帥營帳燈火通明,韓漠與韓玄齡以及鐵奎在營中正看著地圖商議著一些事情,而左翼兩軍的將領已經趕過來。

此番進軍,韓玄齡作為全軍副帥,與鐵奎坐鎮中軍,孔非率軍在右翼,夏侯德處於左翼,齊頭並進,聲勢浩大。

等到諸將都都到達之時,韓漠終是令鐵奎喚他們進營,除了孔非和夏侯德,另有七八名都指揮使也奉命前來。

此番進軍魏國的軍隊,除了臨陽關的守軍,自然少不得從其他各處北部邊關抽調將士,秦洛和王思宇是臨陽關的都指揮使,而韓漠亦是從其他各處關隘抽調了不少高層將領前來,這些人都是當初蕭懷玉親自選撥出來,無一庸才。

這些高層將領大都參加過韓漠出兵山南郡之前的那次軍事會議,知道韓漠率兵截擊司馬皓月,後來從朱小言的口中,這些高層將領也都知道韓漠及其部下被山南軍設計包圍之事。

雖然韓玄齡嚴令諸將不要洩露此事,可是大家心中還是為韓漠擔憂。

韓漠大破鐵馬騎一戰,連奪南陽亭水兩關,在燕國西北軍中的威望已經達到了巔峰,西北軍上下對這樣的大將是從心裡敬畏的,如今蕭懷玉杳無音訊,若是韓漠再有意外,西北軍可就有大麻煩,所以對於大多數西北軍將領來說,他們還是殷切希望韓漠能夠平安返回。

此番聽到大將軍韓漠召集,眾人大都是安下心來。

正值大戰,主將回歸,更可振士氣。

將領們先後進入大帳之中,韓漠坐在大帳正中,瞧見熟悉的面孔一個個進來,面帶微笑,但是猛然間,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不由一怔,眼眸子裡顯出吃驚之色。

韓漠實在沒有想到,今日能在這裡見到這個人。

……

眾將進來,一一上前來行禮參見,韓漠微微頷首,眼睛卻是盯著諸將之中的一人,那人一身灰褐色甲冑,身材雖不粗壯卻頗有威勢,頭戴單角銅盔,神情淡漠,竟豁然是韓漠的堂兄,韓家長子長孫韓滄。

韓滄入帳之後,眼睛亦是直盯在韓漠的臉上,二人四目相接,卻無兄弟間那種久別相見的欣喜,反而都透著一股子寒意。

韓玄齡見到韓漠的神情,終是想起什麼,笑道:「大將軍,國內調遣五萬大軍來增援,朝廷派了忠義營指揮使韓滄韓指揮使和范將軍統軍前來。」

韓滄只是面無表情地立在那裡,也沒有上前來參見的意思,卻是另有一名年近四十的陌生武將上前來,拱手恭敬道:「末將范云堂,參見大將軍!」

韓漠將目光從韓滄身上收回來,含笑道:「范將軍辛苦了!」

他一聽范云堂的名字,便知道此人與自己的岳父范云傲是同輩。

范云堂確實是范云傲的堂弟,在范氏家族之中,范云傲自然是支撐范氏一族的支柱,他執掌兵部,在軍方是有著極高的威望。

范云堂卻是范氏一族的傑出人物,幾年之前就被封武爵為鎮軍將,是朝中四十名封武爵的將領之一,如同大多數武將一樣,在京中設有府邸,但是並無太大的實權,但是一旦兵部要徵召軍隊之時,卻是要以這些封爵武將為首卻執行這樣的任務。

此番徵調軍隊增援西北軍,范云傲自然是借此機會,啟用了一直有職無權的范云堂,令范云堂參與到徵調軍隊的事務之中,集結五萬兵力之後,更是以兵部的名義,讓范云堂統帥這支剛剛集結起來的軍隊。

只是後來韓玄道忽然插手進來,將韓滄安排進這支援軍部隊,雖然名義上是范云堂的副將,但是范云堂自然不會當真。

韓族的實力如今遠強於范族,而且韓滄本就是忠義營指揮使,雖然未必完全掌控住這支新編御林軍,但是終歸是實權之將,比之范云堂這為無實權之將自然是強出不少。

無論深厚的家族還是個人的權勢,韓滄都強過范云堂,再加上韓滄也不可能向范云堂這樣的人物低頭,所以率軍而來,韓滄雖名義是副將,但是發號施令,儼然是主將,范云堂卻是一個懂得進退之人,自知實力遠弱於韓滄,對於韓滄的發號施令,睜一隻眼閉只一眼,只將不滿按捺在心中而已。

韓漠也不再看韓滄,只是淡淡道:「諸位坐下說話!」

眾將便在兩側擺好的短椅上坐下,韓滄神情冷淡,也在短椅坐下。

韓漠似有若無地瞥了孔非一眼,終於道:「諸位或許還不知道,風國似乎也已經出兵攻入了魏國山南郡!」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夏侯德已經皺眉道:「大將軍,風國真的出兵了?」

韓漠淡淡道:「本將目前尚不能確定,但是……山南軍中途撤離,若不是風國出兵,他們應該不會撤回去。」

鐵奎道:「若是如此,山南軍一路便將被風國人拖住,不會對我們形成太大威脅。」

韓漠問道:「鐵總兵,京都城目前的局勢究竟如何?」

「回大將軍,據探子回報,魏人將重兵集結在京都城外。」鐵奎肅然道:「其總兵力已經超過十萬人,按照形勢,只怕人數還會增加。我們所面對的京都城南面,有五萬左右的兵力駐防,據得到的可靠消息,魏國人早已經開始在京都城外修築了數道防禦工事,而且還聚集了大批的民夫,加固京都城……京都城本就龐大堅固,易守難攻,如今魏人加固京都城,那便是準備死守了。」頓了頓,又道:「我等已經商議過多次,想要速戰速決,只怕很是困難,所以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持久戰,便是比拚糧草後勤之戰。」韓漠摸著下巴道:「我軍之糧道,一定要保證其順暢,絕不能有失!」

韓玄齡點頭道:「不錯。好在惡陽嶺已經在我軍掌握之中,沿途各城也是駐有守軍,之前還忌憚山南軍會從山南郡側翼出現騷擾後勤糧道,但是如今風國人進入山南郡境內,山南軍要應付風國人,便已無力對我軍糧道產生太大威脅。」

孔非笑道:「山南軍沒了司馬皓月,未必能阻擋住風國人。這風國人倒也來得及時,有他們應對山南軍,倒是免去我們不少麻煩!」

一直沒吭聲的秦洛終於道:「風國人陡然出兵,其中是否有什麼詭計?」

孔非道:「區區南風小國,無非是與魏國世仇積怨,想借這個機會出口惡氣而已,他們還敢與我們爭奪魏國土地不成?」他看向韓漠,道:「大將軍,雖然盟約沒有明白說出來,但是我們和慶國人都知道,一旦攻滅魏國,京都城以北歸屬慶國,以南便是我大燕的土地,這山南郡在京都城以南,遲早是我們大燕的土地,風國難道還有膽量佔我大燕土地?」

其實這些道理,在場諸人心中明白,只是無人像孔非這般直言說出來而已。

鐵奎咳嗽一聲,道:「當前顧不上風國,倒是要想出如何攻打京都城。盟約之中是約定了,誰能先拿下京都城,誰就可以鎮守京都城,另一國便無權入城,咱們絕不能讓慶國人佔了先。」

燕慶兩國簽訂了攻魏盟約,正如鐵奎所言,其中一條便是涉及到京都城,雙方約定,誰的軍隊第一個攻入京都城,便擁有對京都城的控制權,另一國只能得到一定的補償,卻不可入城。

立下這一條,實際上就是為了能讓兩國全力以赴進攻京都城,否則兩國若是為了減小本國軍隊的損耗,存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思,這京都城只怕永遠也打不下來。

而這一條,無疑對兩國都具有很大的誘惑力。

京都城是魏國的首都,亦是魏國政治經濟中心,雖然魏國國力貧弱,但是京都城卻是魏國財富的集中地,若是能夠掌控這樣一座城,所得到的利益自然是極其龐大的。
ab336 發表於 2011-12-29 23:16
第九六二章 針鋒相對

韓漠轉頭向韓玄齡問道:「韓總督,可知道京都城有多少存糧?」

韓玄齡正色道:「大將軍,亦曾派細作潛入過京都城,打探過消息,京都城內的糧草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般不足。雖然在南陽關魏軍喪失了大批的糧草物資,但是魏軍自南陽關潰退之後,魏國的皇帝就已經準備集結兵力重點保護京都城。他們不但從各地迅速徵繳集結糧草,而且魏國的米行草料行,都以借糧名義,直接將米糧納入了京都城的糧庫。京都城的大小米行也不能倖免,據說為了此事,京都城內的商人們還曾暴動起來,被魏國的城防軍鎮壓下去,打死打傷不少人。」

韓漠淡然笑道:「這魏國的皇帝保起命來,倒是積極的很。」

夏侯德道:「大將軍,他京都城內糧草再多,可是供養的人馬卻也不少。僅用來參加京都城保衛戰的魏軍軍隊,人數就已經超過十萬,而且還有數萬匹戰馬,光這些兵馬每日裡的損耗,那便是極龐大的數目。除此之外,京都城尚有居民超過三十萬,這就是三十多萬張口,難道他的糧食就只支撐軍隊而不支撐城裡的百姓?若真是那樣,京都城不用我們去打,城裡的魏國百姓自己就可以為我們打開大門。」

夏侯德此番話頗有道理,眾人都點起頭來。

韓漠亦是笑道:「夏侯總兵所言不錯。魏國為了進攻慶國,盡遣魏國精銳,自持必勝無疑,為了縮短後勤供應線,在佔領南陽關之後,將大量的糧草輜重運到南陽關囤積起來。只不過他們肯定沒有想到,南陽平原一戰,他們一擊便潰,連撤離糧草輜重的時間都沒有……鐵馬騎被全殲,固然對魏軍打擊極重,但是真正讓他們元氣大傷的,還是丟失的大批糧草輜重。」他摸著下巴,緩緩道:「如今正值入夏,離秋收尚早,他們所囤積起來的,無非是去年的糧食,沒有新糧繳納上來,只能強調舊糧,只不過本將很納悶,魏國當真還有許多舊糧可調?」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令人取來魏國地圖,隨即平鋪在地上,諸將俱都從椅子上起身,圍攏上來,只有韓滄面無表情,靠坐在椅子上,微閉雙目,竟似乎已經沉睡。

地圖之上,魏國六郡盡呈其上。

燕軍此番進攻的京都城,便居於魏郡之中,而魏郡則是大魏六郡之中最大一群,無論是土地面積還是人口數目,首屈一指。

地理位置之上,魏郡正處於魏國正中,其正東便是綏定郡,東北乃是山北郡,東南則是山南郡,在魏軍西部,西北部便是礦產最豐富的安西郡,而居於西陲的則是天水郡。

韓漠手持一根細木棍,指著山北郡道:「據本將瞭解,魏國六郡,真正的產量地區,無非是山北、魏以及天水郡。山南郡群山連綿,多出藥材野獸,並不適宜種糧,其郡僅有三之其一的地方種植糧食,只能夠維持山南郡當地人的口糧,所以這一郡咱們並不用在意。綏定郡如今已是在我們的手中,為人不可能從這裡再調到糧食,所以也可以忽略不計。」他將小木棍移到安西郡,道:「安西郡礦產豐富,土地肥沃,而且地域龐大,本來是種糧的好地方,但是本將知道,安西郡實際上所產的糧食,甚至比不上群山環繞的山南郡。」

鐵奎立刻道:「大將軍,正是如此,這安西郡是魏國用來開礦冶鐵馴養戰馬的所在,魏國兵力強盛,這安西郡居功至偉。」

「對。」韓漠笑道:「魏國為了發展軍備,一直以來,安西郡雖然沃野數百里,但是卻全都被用來馴馬。大雪山下數百里的地方,皆是草地,無數的馬場遍佈其上,除此之外,安西郡礦產豐富,魏國的兵器犀利強悍,其材質十有七八都是產自安西郡,所以魏國也不可能從這一郡得到太多的糧食。」

「那就只剩下大將軍所說的山北、魏和天水三郡了。」夏侯德若有所思道。

「山北郡如今戰事正濃,袁幕所部正在猛攻山北郡,那裡已是兵荒馬亂,當地的糧食能否供應山北軍所需都成問題,就不要說還有糧食要調到京都城。」韓漠緩緩道:「所以算來算去,如今京都城想要調集糧草,又或者說能往京都城支援糧草的,除了魏郡,便只有天水郡了。」

在場眾人聽韓漠侃侃而言,都是頗為欽佩,看來大將軍已是對魏國的糧草補給瞭若指掌。

「就如諸位之前所言,魏人雖然元氣大傷,但是戰鬥力還是有的。林誠飛手下還是有數萬騎兵,京都城四周開闊,騎兵定能發揮出極大的作用,若是一味地進攻京都城,必然會對我軍造成極大的損傷。」韓漠肅然道:「所以就算魏人不願意打持久戰,本將倒還真願意和他們耗下去。」

韓玄齡笑道:「大將軍是準備讓他們斷糧而降?」

「魏人降不降,本將倒並不關心,但是斷糧卻是必須的。」韓漠眼中光芒犀利:「沒了糧食,京都城內部必亂,那些魏軍將士即使再驍勇,可是沒有糧食的士兵又能堅持多久?」說到此處,他心中一陣黯然,想到在山南郡之時,自己與部下斷糧數日,後來迫不得已冒險突圍,沒有糧食,軍隊的戰鬥力必定一天天衰弱。

鐵奎握著拳頭,沉聲道:「大將軍,咱們怎麼幹?」

韓漠緩緩道:「進入魏軍之後,我軍不必急著進攻京都城,主力與他們對峙便是。」隨即聲音一冷,「但是咱們卻不能再讓一顆糧食進入京都城。」

「大將軍的意思是……圍點打援?」一名都指揮使明白過來。

韓漠點頭道:「不錯,圍點不攻,打擊魏人的糧道。」

「妙計!」夏侯德興奮道:「大將軍,圍死京都城,令他們無糧可援,我們分兵斷絕魏人糧道,京都城內囤積的糧食要供應四十多萬人食用,倒要看看他們城內有多少糧食供應。只要京都城內糧草一斷,魏軍必敗!」

正在此時,卻聽得韓滄那冷漠的聲音響起:「魏人的糧草固然不能支持太久,難道我軍的糧草就能一直支撐下去?」

韓漠站起身來,也不看韓滄,只是淡淡道:「目前我們的糧草,足以支撐很長一段時間,而且相比起魏國人,我們的後勤支援要強的多。」

「從國內運糧至此,運輸線極其漫長,耗費的人力物力將極其龐大。」韓滄淡淡道:「若是圍而不攻,一直這樣拖下去,你能拖得起,我大燕朝廷能拖得起嗎?」他嘴角劃過一絲冷笑:「你身為一軍統帥,應該明白,若是從國內調糧過來,動用的民夫人力將極為龐大,這一路上,他們也要吃糧食,運輸線越長,在路上消耗的糧食就越多,前方需要十萬石糧食,那麼從國內起運的糧食,便要超過二十萬石……到時候只怕沒有將魏國人拖垮,反倒將我大燕先拖垮了。」

韓漠淡然笑道:「韓指揮使只怕是忘記了,如今數國大戰,比拚的就是誰的國力強,誰的後勤能夠保證上來。我大燕勵精圖治許多年,若是如此容易就被拖垮,這場仗也就不必打了。想要攻滅一國,豈是紙上談兵,放手一搏便能成功?」他回到椅子上坐下,平靜道:「我軍即使強攻,也未必能夠一戰定乾坤,反倒要折損無數弟兄,而消耗他們的後勤,我軍不但能夠減少損傷,更能夠打一個必勝之仗,以國力相拚,既能夠減少生命的損失,又能夠穩操勝券,何樂而不為?」

韓滄淡然道:「希望如此,切莫是害怕承擔戰敗之責,所以不敢進攻!」

此言一出,帳中諸人俱都是微微變色。

這兩人同時韓族子弟,而且是堂兄弟,但是聽韓滄話風帶刺,毫不掩飾對韓漠的不滿,確實是讓眾人心中有些驚訝。

韓玄齡的眉頭已經皺起眉,欲言又止,終是沒有說什麼。

韓漠肅然道:「今在營中,只有上下級之分,沒有其他。若是提出自己建議,為我大燕攻略獻計獻策,本將很是歡喜,但是若要在此擾亂軍心,褻瀆軍威,莫怪本將無情,諸位俱都是帶兵之人,該當明曉軍法,亦請諸位記住誰是大軍主帥!」

韓漠這番話,倒也並非是有意要與韓滄針鋒相對。

只是他心中清楚,大戰之時,令行禁止,軍法無情,若是不能很好滴約束部下,讓手下的每一位將領毫無差錯地執行自己的命令,就必須嚴正軍規,樹立絕對的軍權威勢。

韓滄對自己有不滿,韓漠心知肚明,他知道韓滄是個孤傲之人,就是擔心他因為對自己的不滿而擾亂軍法,若是韓滄真的不服從管束,觸動軍法,為了明正.法紀維護軍威,到時候必定不能徇私情寬恕韓滄。

他此時說這番冷厲之語,實際上就是為了警醒韓滄,免得日後真的發生難以處理的麻煩事。

韓滄聽韓漠這番話,雖然韓漠聲稱是「諸將」,但是傻子也明白這是對自己所言,他豁然站起,看著韓漠,冷笑道:「如此說來,我那幾句話還是褻瀆軍威了?那你現在就叫人將我綁下去砍了,看我韓滄是否皺一下眉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2-30 13:47
第九六三章 舉手間,定戰局!


    韓漠的神色驟然冷下來,眼中冷芒閃現,而韓玄齡已經出生冷喝道:“韓滄,你好大膽子,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胡言亂語。”厲聲道:“來人,將韓滄拖下去,軍棍二十!”

    帳中諸將俱都不言語,這些人都是西北軍大將,自然是維護韓漠的,韓滄出言不遜,傲性已顯,這群人與他沒有什麼交情,自然不會為他求情。

    韓玄齡卻知道這一對堂兄弟之間的嫌隙出現,如今大戰之時,他也要全力維護韓漠的威信,知道此事會讓韓漠為難,所以主動出頭,令人棍責韓滄,一來是要維護韓漠的威望,另一個原因,實際上還是要警醒韓滄,提醒他這可不是在自家府中可以兄弟鬧彆扭。

    這種時候,要的就是全軍上下團結一心,令行禁止,絕不能有特殊人物存在。

    韓玄齡本就是東海鎮撫軍總督,那是很早起就開始帶兵,自然知道軍法的無情,更知道軍威的重要性。

    當即便有從帳外便進來兩名甲胄武士,韓滄冷然一笑,淡淡道:“只是二十軍棍嗎?我還當要砍了我腦袋呢!”恨恨看了韓漠一眼,竟也是極痛快地出賬接受軍棍。

    等韓滄出去,韓漠才令眾將坐下,依然帶著微笑道:“諸位,南陽關、亭水關以及惡陽嶺,我們都是留有軍隊駐守,此三處乃是我軍糧道之關鍵,以目前看來,這三處應該沒有其他勢力能對它們造成威脅。所以我軍糧道還是比較安全的。”頓了頓,肅然道:“本將圍點打援,消耗魏人,對我國也確實是一個考驗。但是諸位不必擔心,我大燕多年以來,一直都是養精蓄銳,這次朝廷既然下令出兵,那就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後勤補給也一定不會出現問題…… !”

    “大將軍妙計,亦是為我軍弟兄性命考慮,我等代全軍將士感激大將軍。”夏侯德肅然道。

    其他諸將亦都是點頭稱是。

    韓漠並不准備強攻京都城,而是準備打消耗戰,這實際上就​​是以國力相拼,而這一計,或許會讓不明白真相的人們怪責韓漠懦弱不前,但是卻也可以讓燕軍的士兵盡可能少地死在攻堅戰之中。

    自古至今,攻城之戰的損傷是最為嚴重,更何況是京都這樣的龐大堅城,而且京都城外部署數道防禦工事,真要強攻,死傷必定慘重無比。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個道理古今同理,但是韓漠的意識之中,還是對人的性命抱有極大的尊重,他將心比心,自己在陷入絕境面臨死亡之時,總是季度低思念著家人,想著還有一大幫子家人等著自己歸去。

    他如此,這燕軍數万大軍,又有哪一個不是如此。

    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眾人。

    誰無親人,誰在故鄉沒有親人牽掛?

    韓漠或許在某些事情上會表現得很冷酷,但是他卻畢竟不是一個嗜血之人,他自然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更知道那句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名言,可是如果只需要一萬條性命就能夠達成目的,他就絕不願意出現第一萬零一具屍首。

    諸將明白,韓漠圍而不攻,自然會造成本方糧草後勤的大批消耗,恐怕是要面臨著朝廷方面的壓力。

    實際上韓滄方才所言,卻也不失全無道理,一旦進入僵持階段,固然會消耗京都城的屯糧,卻也對燕國形成更為嚴重的消耗。

    燕軍除了沿途留守的軍隊,來至魏國腹地的兵力有九萬之眾,更有一萬匹戰馬,如此龐大的軍隊,每日里的消耗也確實不小。

    雖然燕軍如今糧草充足,但是一旦打起消耗戰,也架不住每日里大批的消耗,軍不可無糧,在這場戰事沒有結束之前,燕國國內只能加緊籌糧,連續不斷往前方運送糧草,以保證燕軍不會因為斷糧而出現危機。但是從燕國國內運糧至魏國腹地,道路近千里,長路漫漫,動用的人力物力將是極其龐大的數目,正如韓滄所言,朝廷發出二十萬石糧食,能夠送到前線的,絕不會超過十萬石,沿途的消耗,也將是一個極大的數目。

    這也就是韓漠所說的,用燕國的國力,來消耗魏國的國力,拖的魏國疲軟不堪。

    ……

    “能夠盡可能地減少我軍傷亡,固然是幸事,但是本將亦還是另有考慮。”韓漠聲音低緩,掃視諸將一眼,緩緩道:“諸位莫忘記,咱們前方固然有一頭狼,可是在我們的身邊,還有另一條狼!”

    諸將互相看了看,韓玄齡已經肅然道:“不錯,慶國!”

    眾將立時釋然。

    今日之盟友,他朝定是勁敵。

    “諸位當知,魏慶與我大燕三國,論國力,北慶是當之無愧地首屈一指。北慶十一郡,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富饒無比,若是他們有一個好皇帝,勵精圖治,必是國力強盛。 ”韓漠緩緩道:“但是今時今日,慶國雖然依舊領有十一郡,但是君王昏庸,官員貪墨,吏富民貧,國庫空虛,不過是一頭龐大的紙老虎,其國力遠不如立國之初。”

    諸將都是微微頷首。

    “只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亦比馬大,若是他日攻克京都城,慶國必將與我大燕反目為仇,那個時候,今日的盟友,便是他日強敵,所以我們亦是要提前做好準備,削弱這潛在敵手的力量。”

    孔非問道:“大將軍,這又如何削弱?”

    “我軍按兵不動,就等於是削弱慶國實力!”韓漠含笑道。

    眾人一時還沒明白過來,韓玄齡撫著粗須,若有所思。

    韓漠笑著解釋道:“本將說過,我大燕數代皇帝勵精圖治,國力穩中有升,對今日之戰,我大燕許多年前或許就做好了準備,不但有西北鐵軍,而且國內可以往前方提供充足的戰略物資,這就是我們的優勢。而慶國卻是不同,他們的國庫年年空虛,錢糧短缺,據本將所知,他們根本沒有做好打一場大仗的準備。我大燕參戰之前,慶國已是經受魏國和北蠻兩面夾擊,損失慘重,若不是商鍾離準備妥善,囤積糧草,只怕慶國人早就支撐不住了。雖然慶國割地與北蠻議和,但是北蠻人乃是蠻夷之邦,所謂的合約在他們的眼中不值一錢,只要尋覓到時機,那幫蠻人必定會撕毀合約繼續侵殺,所以慶國人在東北不敢懈怠,一定還會重兵防禦。袁​​幕在烏沐河進攻,林誠飛所部自綏定郡進攻,這就是三路大軍了,除此之外,慶國鎮南邊軍還要防衛邊疆,提防我大燕,算起來,慶國人便是四路大軍,此四路大軍所要消耗的錢糧,那比我們可是要高出不少,慶國要支撐四路大軍,以他們的國力,絕不可能支撐太久……換句話說,魏慶與我大燕三國,只有我大燕能夠真正地進行持久戰,魏國和慶國,都沒有長時間支撐的後勤力量。”

    韓漠這一反話說來,條理清晰,分析透徹,諸將都是顯出驚訝之色。

    實際上大家對於韓漠的軍事才能,已經是從當初的懷疑,早就經過數次戰爭變得刮目相看,很是佩服,此時聽韓漠對各國的態勢說的頭頭是道,俱都是驚訝之中帶著敬服,韓玄齡亦是面露微笑,撫須頷首,看著韓漠,眼眸子中滿是讚賞之色。

    “慶國人不能打持久戰,但是他們自然不甘心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大燕獨占京都城,所以他們不可能與我們這般可以兩軍對峙慢慢耗著,他們只能從右路強攻京都城,以求盡快拿下魏國的國都。”韓漠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而這條路的結果,便是魏國人會在右路與慶人殊死拼殺,他們明知我大燕會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卻也只能拼下去……這兩國任何一方有損耗,對我大燕都是有大大的好處,更何況互相拼殺。”他輕嘆一聲,狡黠一笑:“若是可能的話,本將甚至願意告訴魏國那位皇帝,讓他儘管放心去對付慶人,我們絕不會趁人之危兩面夾擊!”

    此言一出,帳中諸人俱都大笑起來。

    此時他們終於明白,韓漠提出圍而不攻的戰略,其目的竟然是大有深意。

    可以說,圍而不攻帶給燕軍的最大損害便是後勤補給的負擔,但是所得到的好處,那卻是遠比強攻要多的多。

    韓玄齡哈哈笑道:“大將軍此計果然甚妙。”

    韓漠向韓玄齡道:“韓總督,進入魏郡之後,我軍將有以下幾個事情要做。其一,自左路兵臨城下,給魏人左路形成壓力,甚至一開始也能進行幾次小的攻擊,讓魏人感受到我們帶給他們的壓力,讓他們保持著緊張,大軍主力與京都城左路守軍做好對峙的準備。其二,派人就在魏郡蒐集糧草,魏郡乃是魏國第一大郡,地域龐大,除了京都城,尚有十多座小城池,這些城池的兵力已經集結到了京都城下,大部分都是空虛無防,雖然魏國朝廷緊急籌集糧草囤積在京都城,但是以我估計,魏郡各處的糧草未必全都籌集到手,肯定還有不少糧草分散各處,這些糧草,我們必須要盡快蒐集過來,各城各鎮的糧倉必須要好好清理一番,還有各城鎮那些土豪鄉紳的府邸,必定藏有糧食,都要搜尋出來,集中到我軍的糧隊。”

    秦洛忙道:“大將軍,自各處蒐集糧草,自然是沒錯,可是……若真是將所有糧食都奪過來,京都城之外的魏郡百姓可就麻煩了……!”

    韓漠笑道:“本將已經想好,蒐集那些糧草,不是為了不讓魏國的百姓吃飯,而是要防止這些糧食會偷偷流入京都城內……實際上圍點打援並不確切,咱們是要圍點斷援。等到糧草蒐集過來,本將會專門開設粥舖,魏郡的百姓每日里都能夠在粥舖領到吃的,絕不會讓他們餓死。”頓了頓,又道:“我們自己的糧隊,一定要重兵把守,日夜巡邏,絕不能出半點差錯。秦洛!”

    “末將在!”秦洛立時起身。

    韓漠肅然道:“護衛糧隊的職責,本將就交託在你的身上,這是全軍的命脈,重中之重,萬不可出現任何差錯。本將醜話說在前頭,若是糧草有失,你這顆腦袋,本將是要定了!”

    秦洛知道這是韓漠對自己極大的信任,拱手道:“大將軍放心,有一顆糧食被魏人毀掉,末將提頭來見!”

    夏侯德忽然問道:“大將軍,咱們在魏軍搜糧,又該如何安排?若是兵力太少,只怕京都城的魏軍守軍會分兵去救!”

    韓漠淡然笑道:“分兵去救?好得很,他要敢分兵,我就敢吃掉他。魏國皇帝保命重要,你們放心,其他地方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他也不會分兵去救的,他現在所想的,就是要死守京都城,讓我們久攻不下只能退兵……!”

    夏侯德起身拱手道:“大將軍,末將願率兵搜糧,斷京都城的糧道。”

    韓漠道:“本將要分出兩萬大軍,用做兩件大事,一件便是在魏郡搜糧,另一件,便是要截斷天水郡與京都城的聯繫,堵死他們的糧道,無論是明是暗,本將都不允許有一顆糧食進入京都城內。”頓了頓,伸手示意夏侯德坐下,道:“至於人選,本將再斟酌一番。”

    夏侯德略顯失望,但還是坐了下去。

    韓漠沉吟片刻,再次道:“本將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做……!”

    諸將都是看著韓漠,不知道他所說的最後一件事情是什麼。

    “勸降!”韓漠淡淡道:“本將還要派人去勸降魏國!”

    眾將面面相覷,都有些錯愕。

    魏國集結十萬大軍死守,而且魏人骨子裡還是十分堅韌的,豈能投降?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這位年輕的大將軍心思詭詐,口中說是勸降,只怕是另有圖謀了。

    其實韓漠今夜將燕軍戰略計劃輕描淡寫陳述出來,諸人只覺得實乃上上之策,心中都是對這位年輕主將很是欽佩,亦都知道這位大將軍所行步驟,必有道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1-12-30 16:54
第九六四章 以死明志


    韓漠淡淡笑道:“畢竟與慶國人還是盟友,咱們圍而不攻,總是有人免不了閒話,就是咱們燕國的百姓黎民,只怕也是有些不滿的。咱們派人前去勸降,就等於有了一個圍而不攻的藉口,也有話柄向慶國人交代……雖然明知勸降不成,但是這個套路咱們還是要走的。”

    韓玄齡撫須頷首道:“這倒是個法子。咱們派人入城勸降,如果魏國人還有一個聰明人,就不會立刻拒絕,只會慢慢拖著,而將精力暫且用在對付慶國人上。”

    “他們拖著,咱們入城的使者只怕就不會輕易放出來了。”夏侯德皺眉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但是他們只怕要扣留咱們的使者。”

    韓漠笑道:“這正是我們需要的。魏國沒有立刻拒絕,我大燕使臣尚在城中,如此情況,我們更有理由緩而攻城了!”

    諸人聞言,俱都笑起來。

    韓玄齡忽地正色問道:“大將軍,你準備派誰入城勸降?”

    立時便有一名都指揮使起身道:“大將軍,末將願往!”

    韓漠讚賞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咱們都是武人,動刀子衝鋒陷陣,咱們一個比一個勇猛,只不過這勸降是口才的活兒,引經據典……你讀過多少書呀?”

    那都指揮使尷尬一笑,摸著後腦勺道:“末將……末將念過兩年私塾……!”

    諸人俱都哈哈笑起來,孔非呵呵笑道:“大將軍,末將念過一年,後來夫子說末將不是讀書的料,末將便棄文從武,斗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

    韓漠笑道:“所以咱們都不成。要去勸降,只能選派一位伶牙俐齒的文人才成……但是一般的刀筆吏身份太低,也是不合適,哎……諸位可有什麼好人選? ”

    諸將頓時都面面相覷,一時間大帳內很是安靜。

    片刻之後,秦洛才終於道:“大將軍,若真是需要這樣一個人,咱們大軍之中還真有一位,只不過……!”

    “你說的是誰?”

    “姜御史!”

    “姜思源?”

    “是!”秦洛道:“只不過姜大人如今在負責糧草,恐怕抽不出身。”

    “好,就他了。”韓漠含笑道:“姜御史伶牙俐齒,有拳拳報國之心,如今西北軍中,比他有學識的人一個也沒有,讓他作為使者入城勸降,說不定還會出現奇蹟,真的說服魏帝投降呢。”神情肅然下來,道:“傳本將之令,令姜思源作為我燕軍使者,前往京都城,勸降魏人!”

    他起身來,道:“夜已深了,今日先議到這裡,大家養精蓄銳,明日挺進魏郡!”

    眾將起身,紛紛告退。

    韓漠叫住孔非道:“孔總兵,你先留下,本將有事要與你獨議!”

    孔非一愣,停住腳步,退了回來。

    等諸將俱都退下之後,韓漠才指著一張椅子道:“孔總兵,坐吧!”

    孔非拱拱手,坐了下去。

    韓漠從主將位置起身來,走到孔非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靠在椅子上,凝視孔非道:“孔總兵,聽說你是會稽人?”

    孔非點頭道:“末將會稽舞陽縣人!”

    韓漠含笑道:“孔總兵當初是如何投軍而來?”

    孔非有些奇怪,不知韓漠為何今日有閒情詢問這些,但還是恭敬道:“回禀大將軍,末將幼時讀過一年私塾,只是性子頑劣,不喜詩文,後來便從私塾出來,棄文學武。年輕之時,進了蕭族長老的府邸當了一名護院,後來因為長老器重,當上了護院的總領。蕭大將軍掌管西北軍後,會稽多有子弟投軍,長老亦是將末將舉薦到西北,末將運氣不錯,被蕭大將軍留了下來,從那時起,一直在軍中待到了今日。”

    韓漠頷首道:“如此說來,孔總兵能夠有今日,也是幸虧蕭氏一族了?”

    孔非眼中閃過一道怪異的光芒,聲音堅硬起來,正色道:“大將軍,蕭氏一族對孔非有恩,蕭大將軍對末將更有著再造提攜之恩,這份恩情,孔非此生都不會忘記。但是孔非這十幾年來,深受大將軍教誨,知道什麼是公什麼是私,絕不會因私非公。”

    韓漠幾句話一問,孔非便覺得是對自己起了某種心思。

    他心知韓族與蕭族勢若水火,這韓漠如今在西北軍中站穩了根基,是否準備開始清除異己?

    韓漠淡淡一笑,道:“孔總兵不必如此激動,本將只是隨便問問。”頓了頓,終於問道:“孔總兵,本將前番帶領四千弟兄進入山南郡截擊司馬皓月,卻反而落入他們事先布下的圈套,幾乎全軍覆沒,此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孔非點頭道:“末將知道。”

    “本將不瞞你,本將一直懷疑是有人出賣了本將和那數千弟兄。”韓漠神情冷厲:“上天保佑,本將死裡逃生,甚至將司馬皓月擒拿回來。本來是要從司馬皓月口中問出取得一些口供,可是……等本將趕回來時,司馬皓月卻離奇自殺,這件事情,你也應當知道!”

    “是!”孔非臉色有些難看。

    韓漠盯著孔非的眼睛,緩緩問道:“那麼你來告訴本將,司馬皓月自盡那夜,你去到囚禁他的營帳可是事實?”

    孔非雙拳握緊,身子一震,盯著韓漠,沉聲道:“大將軍……難道懷疑司馬皓月的死與末將有關?”

    韓漠神情淡定,平靜道:“你與司馬皓月的死有無關聯,本將現在並不做評斷,本將現在只問你,你那夜為何會去司馬皓月的帳中?”

    孔非臉上肌肉抽搐,微一沉吟,終於道:“是万俟青誘使末將前往?”

    “万俟青?”韓漠面無表情:“此話怎講?”

    “万俟青那天找到末將飲酒,說是審問司馬皓月數日,想知道大將軍的所在,好派人救援,可是司馬皓月一句話也不說,得不到一點消息。”孔非握拳道:“他長吁短嘆,一副無奈的樣子,那日末將多飲了幾杯酒,一時頭腦發熱,便讓他不必擔心,我去審問,就這樣帶著酒意去了囚禁司馬皓月的帳中。”他看著韓漠,見韓漠一言不發,只能繼續道:“末將入帳之後,審問了一陣,甚至動手打了幾拳踢了幾腳,但是司馬皓月就像一塊石頭,一個字也沒說,末將無奈,只能怏怏而歸。當夜回帳邊睡下,而韓總督定下了出兵的日子,所以次日起來,末將便去忙其他的事情,並未在意此事,直到當夜,末將才聽說司馬皓月自盡身亡,只是那時末將軍務產生,全軍開拔,並沒有去多想此事。”他看著韓漠,肅然道:“大將軍,末將不管你信不信,司馬皓月之死,與末將絕無半點關係。末將確實打過他,但是那拳腳都是有分寸的,只傷皮肉,絕不可能致命!”

    韓漠摸著下巴,目光銳利,淡淡道:“可是依照万俟青的說法,司馬皓月自盡之前,只有你進去過。而且司馬皓月被綁做萬花結,自己絕不能掙開繩索,只能是別人幫他打開繩子,這才讓司馬皓月有機會自盡……!”

    孔非豁然站起,厲聲道:“大將軍明察,万俟青血口噴人,我孔非為何要那樣做?”

    “殺人滅口!”韓漠淡然道:“若是是你出賣了本將,與司馬皓月暗中有勾結,自然擔心本將脫身之後,會從司馬皓月口中得到口供。司馬皓月未必會說,但是真正不能說話的,只有死人!”

    孔非眼睛赤紅,身體發抖,兩隻拳頭緊握,手背上的青筋畢露,厲聲道:“大將軍,万俟青這是污衊。我……我要殺了他!”

    “殺了他?”韓漠輕嘆一聲:“他是不是血口噴人,我先不說,只是他說的卻並非沒有道理。而且有守衛可以證明,當夜只有你進入帳中。至若你說是万俟青優勢你入帳向司馬皓月審問,又有誰能為你作證?万俟青若是否認,你可有其他證人為你作證?”

    孔非一怔,臉上的顏色發黑,難看無比,半晌,才苦笑道:“末將沒有證人。他來找末將飲酒,末將哪裡能知道他另有所圖,當時只有我二人,並無第三人可以作證。”

    “他有人證,你沒有人證,而且比起他,你出賣本將的可能性更大。”韓漠緩緩道:“如果此事讓其他人來分辨,本將相信,十個人之中,會有九個人懷疑是你!”

    孔非頹然坐下,嘆道:“大將軍,如此說來,你也懷疑是末將出賣你?”

    韓漠凝視著他,並沒有說話。

    孔非苦笑道:“大將軍,末將實話對​​你說,之前末將對你確實沒有好感,也曾懷疑蕭大將軍怎會突然失踪?但是你手中有大將軍的兵符,末將相信,這兵符一定是蕭大將軍親手交給你,而他既然將兵符交給你,就自然有他的考慮。末將公私分明,十幾年來得到大將軍的教誨,知道一名邊關大將應該如何去保護自己的國家,那就是不存私念,令行禁止。”他抬起頭,看著韓漠:“你手掌兵符,便是西北軍的大將軍,而且大將軍你帶著咱們燕軍連連​​大勝,揚我國威,我孔非心中​​對你很是欽佩。我西北軍需要你這樣的主帥,末將也是暗下決心,定要在大將軍你的麾下,為我大燕戎馬征戰,亦要為末將自己立下功業。雖然大將軍的家族與有恩於我的蕭氏一族水火不容,但是作為一名軍人,那些朝廷的爭鬥與我無關,至於出賣大將軍,末將從來沒有想過,更沒有做過……大將軍可以不相信末將,但是末將問心無愧。”他忽地從腰間拔出佩刀,看著韓漠道:“末將可以以死表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大將軍卻一定要提防萬俟青,出賣大將軍的,必然是万俟青!”說到此處,孔非再不多言,橫刀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1 10:33
第九六五章 收心


    眼見孔非的刀刃就要抹上自己的脖子,韓漠快如閃電,帶著異金屬手套的右手探出,已經抓住了孔非的手腕子。

    他力氣巨大,手如鐵箍,孔非一時間難以動彈,驚怒道:“大將軍,你……你這是要做什麼?難道連死也不讓我死?”

    韓漠看得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早有準備出手迅速,此時孔非必然已經血濺帳中,孔非自盡,絕非作假。

    韓漠放開手,冷聲道:“你若死了,那便是畏罪自盡,陪了一條命,這一身的髒水也難以洗清……若是這般帶著一身髒水死去,你自己倒罷了,如何對得起蕭大將軍?你要明白,你是蕭大將軍一手提拔起來,若是帶著犯上作亂里通外敵的罪名死去,那是損毀蕭大將軍的清譽和名聲。”

    孔非身體一震,額頭冒出冷汗,隨即看著韓漠,道:“大將軍,你……你說這是髒水,莫非……莫非你認為末將是清白的?”

    韓漠坐了回去,沉聲道:“還不將你的刀收起來!”

    他年紀比孔非要小少一半,但是看起來老成淡定,散發著與年紀遠遠不相符的成熟穩重。

    孔非滿臉疑惑,但還是收起刀,見韓漠示意,於是重新坐了下去。

    “並非是相信你,而是相信蕭大將軍。”韓漠凝視孔非,緩緩道:“本將明白,西北軍鐵板一塊,並非是咱們西北軍的所有將士真的團結一氣,說到底,無非是當初蕭大將軍威震諸將,有蕭大將軍在,沒有人敢掀起風浪而已。”他靠在椅子上,微一沉吟,才繼續道:“今次万俟青既然聲稱你與司馬皓月之死有關,也就表明西北軍內部還是風雲暗湧,並不太平。”

    孔非握拳道:“大將軍,万俟青是西北軍老將,在軍中已經超過三十年,威望頗高,就連末將也​​一直好生敬重他,平日里從無有輕慢他之處,實在想不到這次他竟然誣陷末將,血口噴人。若不是他心中有鬼,為何要將司馬皓月之死的責任推諉在末將身上?大將軍,此人你不得不防。”

    韓漠淡然一笑,道:“本將既然受蕭大將軍之託,統管西北軍,就絕不允許任何人在西北軍中掀起風浪來。蕭大將軍在時,西北軍平靜團結,那麼本將如今也絕不會讓西北軍出現任何的b眼神陡然變的凌厲無比:“想要在西北軍中興風作浪,倒要看看本將銅棍答不答應! ”他看向孔非,聲音稍微溫和一些,道:“本將雖然統管西北軍不到一年,但是哪些人是軍中不安定的因素,本將還是清楚的。本將認為司馬皓月之死與出賣本將的人與你無關,只因為本將相信,蕭大將軍既然能一手提拔你,那麼你必定不是一名宵小之輩。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蕭大將軍為國為民,一心奉公,從無sī念,他能看得中你孔非,本將相信蕭大將軍的眼光,你孔非也必定不是一個因sī廢公之人,更不會是一個在背後放暗箭之人! ”

    孔非看著韓漠,眼眸子裡顯出激動之色,上前兩步,單膝跪地,沉聲道:“大將軍,你是除了蕭大將軍外,第二個如此信任末將之人。末將不會說話,只想向大將軍發誓,末將從前跟著蕭大將軍,是末將的福氣,今日能跟著大將軍,亦是末將的運氣!”

    韓漠起身扶起孔非,含笑道:“方才讓孔總兵受委屈了,可別怪責本將。”

    孔非哈哈一笑,道:“大將軍說笑了。”隨即臉色沉下來,輕聲道:“大將軍,万俟青誣陷末將,其心可疑,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末將以為,大將軍落入司馬皓月設下的圈套,肯定與此人有關!”

    韓漠讓孔非就在自己身邊的椅子坐下,斜倚在椅子上,皺眉道:“本將現在就是想不通,万俟青他出賣本將的動機是什麼?”

    孔非亦是皺眉,神情嚴峻,卻不敢輕易說話。

    他知道,如果此事真的是万俟青所為,其後必定有著極大的陰謀,自己絕不能擅言而影響了韓漠的判斷。

    不過他見韓漠一雙眼睛看著自己,似乎是在等著自己說話,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大將軍,說句良心話,如果不是這件事情,到今日為止,末將都以為万俟青是一位正直的老將。此人二十歲出頭便來到了西北參軍,在西北三十餘年,三十多年來,也是立下了無數戰功,在西北軍中很有威望。万俟青出身貧寒,他能夠成為一關總兵,亦是一點一點拼殺出來。他統兵很有一套,能夠獨當一面,只不過為人謹慎,平日里也是沉默寡欲,所以末將對他的性情並不是十分了解。”

    韓漠瞇著眼睛,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輕聲問道:“據說他是吳郡人?”

    非點頭道:“大夥兒都知道他是吳郡人,但是究竟是吳郡哪一塊,便不大清楚了。末將只知道他有兩個兒子,但是都不在軍中,除此之外,對他的家世並不了解,只是隱隱聽人說過,此人寒門庶族,年幼時吃過許多苦頭受過許多委屈,但是究竟怎麼回事,也沒人知道,万俟青也從來不與人談家事。”他眼中充滿疑慮,看著韓漠道:“所以末將實難想像,他竟會誣陷末將。其實末將現在回頭想想,當日韓總督令人帶下司馬皓月之時,便是他搶著令人收押,他素來低調,那一次卻似乎是擔心司馬皓月被別人帶走一般,確實很為古怪。”

    韓漠眼中的疑惑愈加濃重,但是其中眼眸子深處,卻又隱藏著森冷的殺意。

    孔非見韓漠神情冷酷,低聲道:“大將軍,万俟青既然敢出賣大將軍,此人就不能留下。”

    “暫不必動手。”韓漠淡淡道:“你也說了,他是西北軍中老將,如果沒有證據便要除掉他,只怕人心不服,會生出麻煩來。”隨即冷然一笑,淡淡道:“若真是他所為,總會lù出馬腳來,本將……可以等,本將倒想看看,他出賣本將,究竟有何目的,又或者說……背後究竟是誰在指使。”說到此處,他看向孔非,肅然道:“孔總兵,本將有一事,準備安排你去做!”

    孔非立刻站起,拱手道:“大將軍請吩咐!”

    “本將今日說過,要抽調兩萬軍隊,專門用來斷京都城的糧道,此事……便交給你去辦。”韓漠凝視孔非道。

    孔非先是一怔,迅即顯出激動之色,跪下道:“大將軍,末將……末將……!”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分兵兩萬截斷糧道,領軍之將只要不出差錯,必然是大功一件,此戰過後,受封武爵自然是跑不了的。

    這就等於是將一份大功勞送給孔非。

    而且孔非更知道,兩萬大軍交到自己的手中,那是何等的信任,在尚未弄清楚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內鬼之前,韓漠竟然有如此氣魄將兩萬人馬交給自己,那可說是難得無比。

    他一時激動無比,不知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激。

    韓漠再次扶起他,肅然道:“孔總兵,本將交給你的,不但是爭取榮譽的機會,也是一副重擔子。兩萬大軍交給你,但是你要保證完全截斷魏人的糧道,如果發兵之後,還有一顆糧食進入京都城,莫怪本將取你人頭。”

    孔非立刻道:“大將軍那時候就算不取末將人頭,末將也不會苟且偷生!”

    深夜時分,燕軍左翼軍一處營帳之內,韓滄伏在榻上,luǒlù的背脊上血跡斑斑。

    為他敷上傷藥的隨軍軍醫退下之後,韓玄齡已經冷著臉進了帳篷之內,韓滄看了韓玄齡一眼,眉頭皺起,但終究還是叫了一聲:“二叔!”

    韓玄齡在榻邊椅子上坐下,看著韓滄,肅然道:“滄兒,今日你為何要那般做?小五如今是一軍統帥,咱們身為他的家人,自然要全力維護他的軍威,你看看你今天都乾了什麼?不求你維護他,你怎可當中挑戰他的軍威?你讓他如何做?”

    韓滄臉色很是難看,淡淡道:“二叔是為了他,專程從中軍過來教訓我的嗎?”

    “這不是為了小五,而是為了我大燕國。”韓玄齡正色道:“軍威不正,號令不從,這場仗如何打?你要知道,此戰事關我大燕興衰,不可有絲毫差錯,你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倒也罷了,怎能當眾譏諷小五是因為害怕擔當戰敗之責才圍城不攻?”

    “難道不是嗎?”韓滄冷笑道:“他如今風光無比,平步青雲,連自己都忘記自己是誰。若是一場大敗,他這個暫代大將軍的位置還能保得住嗎?他只不過是害怕戰敗之後丟了手中兵權,這才想出這個所謂的圍點打援的餿主意,別人不明白他的心思,我還不明白?”

    韓玄齡豁然站起,厲聲道:“滄兒,你實在是讓二叔太失望了。小五這樣做,一來是為了減低損傷,二來是為了削弱魏慶兩國實力,其三這也是當前最為穩妥的必勝之道,實乃上上之策。如此良策,竟被你說成是sī利之心,你這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韓滄神色難看之極,道:“二叔,我知道你喜歡他,不喜歡我,他在你眼中是君子,我卻成了小人!”

    韓玄齡眉頭緊皺,終是嘆了口氣,緩緩坐下,道:“二叔的話可能重了些,但是話糙理不糙,你對小五有什麼不滿,以後自然要好好地解釋清楚,你們是兄弟,沒有什麼事請過不去。當前要以大局為重,攻魏戰略乃是第一要務,咱們必要輔助小五,絕不能生出其他事端,導致內部生亂。大戰之時,內部生亂,那是兵家大忌,你也是帶兵之將,這個道理應該不會不懂!”

    “要我聽他的?”韓滄聲音冰冷:“他搶了我的東西,還要讓我聽他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1 10:34
第九六六章 不乾淨


    韓玄齡表情嚴肅,沉聲道:“滄兒,你太過爭強好勝,這是你性情中的最大缺點。你要明白一個道理,在這世上,有許多東西,太過在意費盡心思去爭,反而得不到,可是不爭之爭,平心靜氣,或許還能有機會。有些東西,該是你的,跑也跑不了,不該是你的,就算你費盡周折,那也終究不會是你的。”

    韓滄從床上坐起來,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痕,厲聲道:“二叔,什麼東西該是我的,什麼東西又不該是我的?”

    韓玄齡正襟而坐,一時間並沒有說話。

    韓滄恨恨道:“二叔,那件事情你也該知道了吧?”

    “你說的是什麼事情?”韓玄齡皺起眉頭。

    韓滄冷然一笑,道:“二叔看來還是在袒護著他。”他握起拳頭,沉聲道:“二叔難道不知道,蕭家那個賤人,已經跟著老五來到西北? ”

    韓玄齡眼中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問道:“你這又是從哪裡聽說的?”

    “二叔不要問我從哪裡得知,我只問二叔,這事兒是真是假?”韓滄神情冷厲,眼中寒芒如刀。

    韓玄齡嘆了口氣,並沒有說話。

    “二叔不說話,那就是承認知道此事了。”韓滄冷冷道:“二叔,滄兒想問你,聖上賜婚,將蕭靈芷許配於我,此事你可知道?”

    韓玄齡點了點頭。

    韓滄又道:“在聖上賜婚那一刻起,蕭靈芷便是我的未婚妻,這對不對?”

    韓玄齡微微頷首,道:“確實如此。”

    “既然如此,二叔還要袒護他?”韓滄憤憤道:“老五欺君抗旨,膽大包天,而且竟然不顧手足之情,搶奪長嫂……二叔,這難道是我的錯?士可殺不可辱,老五.不顧兄弟之情做下如此齷齪之事,你還要讓我聽他吩咐,這豈不是荒謬?”

    韓玄齡肅然道:“此事小五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二叔也保證,等到戰事一了,也會為你討一個公道。但是如今卻絕不能因這件事情生出亂子來,若是此時張揚此事,你和小五鬧翻,必然造成我軍軍心不穩,其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韓滄忍著悲傷的疼痛起身來,道:“二叔,老五今日能夠奪我之妻,明日又​​將奪我什麼?是不是最後連我這條命也要奪去?”

    “胡說八道。”韓玄齡斥責道:“小五其實那樣的人?蕭姑娘的事情,其中​​另有原委,等找到機會,自是要說清楚。但是若說他要與你爭奪其他東西,他絕不會有這樣的心思。小五的為人,二叔是清楚的,重情重義,絕不會與你相爭!”

    “二叔,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為他說話?”韓滄臉上顯出極度不滿之色:“他是你的侄子,我難道不是你的侄子?論起來,他是二房的人,二叔和我都是長房的人,你該當助我才是。”

    韓玄齡厲聲道:“滄兒,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長房二房?都是韓家子孫,怎能如此涇渭分明?”他頓了頓,沉聲道:“你雖然很小便進京,與東海的兄弟相處時間不多,但是你爺爺總該教過你一些道理。韓家能有今天,就是因為家族上下團結一氣,這百年來,朝中世家相爭,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看著我們韓家灰飛煙滅?”

    韓滄神情冷漠,並沒有說話。

    “如果不是我韓家兄弟齊心,上下同氣,早就不復存在了。”韓玄齡正色道:“如今各大世家一一落馬,世家之爭也漸漸淡弱下來,正是扶助聖上平定天下開創大業之時,我韓家上下更要齊心效忠聖上,豈能到了這種時候,反要兄弟之間生出矛盾來。”

    韓滄冷笑道:“二叔,我今日將話放在這裡,老五既然敢搶我的未婚妻,便沒有什麼不敢搶的。明日搶我家主繼承之權,後日便要搶我性命。 ”

    韓玄齡怒色道:“你自己不要每日里胡思亂想。你要知道,家主之位,必是傳於長子長孫,只要你修身養性,得到大家的認可,誰也不敢奪你的權利。”他起身來,正色道:“只要你顧全大局,與小五兄弟和睦,二叔今天在這裡放一句話,他日若是小五大逆不道,要搶奪你的位子,二叔第一個出來保你,絕不容許他胡作非為。”頓了頓,上前去輕輕拍了拍韓滄的肩頭,平靜道:“滄兒,你不要對小五誤會太深,你是做大哥的,就該有做大哥的樣子和氣量。”

    韓滄冷哼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忽聽得帳外腳步聲響起,隨即便聽到帳外傳來韓漠的聲音:“大哥,我是小五,睡下沒有?”

    韓玄齡和韓滄對視一眼,韓滄正要說話,韓玄齡已經道:“小五,進來吧!”

    韓漠掀帳而入,見到韓玄齡,笑道:“二伯也在這裡?”上前來,神情溫和,向韓滄道:“大哥,傷口可敷過藥了?”

    韓滄冷哼一聲,道:“你來這裡,不是想看我有沒有被打死吧?”

    韓漠淡淡一笑,道:“大哥,自家兄弟,何必說這樣的氣話。今日之事,情非得已,你莫放在心上!”

    韓玄齡看著韓漠,眼眸子深處顯出讚賞之色,隨即看向韓滄道:“滄兒,小五都過來看你,就不要再有其他想法。你們是兄弟,同氣連枝才是。 ”

    韓漠也笑道:“大哥,如今乃是非常之時,一切還要以大局為重!”

    “老五,你這話什麼意思?”韓滄臉色更是冷得可怕:“你是說我不以大局為重?”

    “大哥莫誤會。”韓漠面不改色,依然帶著溫和的笑容:“小五絕無這樣的意思。只不過小五身為大軍主帥,但是畢竟見識淺,有許多的地方,還要二伯和大哥多多指教。這一仗,事關重大,為了大局,小五行事有時候未免強硬一些,還望大哥多體諒。若是大哥對小五有什麼地方不滿,又或者小五做得不到支持,等到此戰過後,小五自是會向大哥賠罪!”

    韓滄冷哼道:“裝模作樣。”看了韓玄齡一眼,道:“老五,今日二叔就在這裡,有件事情,我便當著二叔的面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大哥想問什麼?”

    韓滄神色冷厲,握拳道:“我來問你,蕭家的那個賤人,是否跟著你到了西北?”

    韓漠的神色驟然間冷下去,眼眸子如刀鋒一樣盯在韓滄的面孔上,而韓滄自然是不會退讓,一雙眼睛亦是冷冷地盯著韓漠。

    帳內的氣氛一時間壓抑無比,那冰冷的氣息,讓人有一種窒息感。

    “大哥,早些歇息吧!”韓漠眼中的冷厲之色緩和下來,向韓玄齡拱拱手,道:“二伯,你也早些歇息,一大早就要行軍,進了魏郡,想要歇息只怕就難了。”

    韓玄齡點點頭,韓漠正要轉身離開,韓滄卻已經冷聲喝道:“怎麼?不敢說話了?做下如此齷齪之事,無話向我交代了?”

    韓漠沒有回頭,背負雙手,微一沉吟,終於道:“韓滄,如果你說話的時候乾淨一些,我或許還能向你解釋兩句。”

    “乾淨?”韓滄冷笑起來,抬手指著韓漠道:“我話不干淨,你們做的事就更不干淨!我倒也未必能看上那賤人,但是你勾引大嫂,禮法難容,此事若是傳揚出去,讓世人評一評,究竟是誰邋遢。”

    韓漠臉色陰沉,眉頭已經擠在一起。

    韓玄齡見勢不妙,他是了解韓漠脾氣的,韓漠越是不吭聲,就表明韓漠的心中越是憤怒,一旦等韓漠發起火來,這事情可就更加難辦了。

    他沉聲喝道:“滄兒,休要胡言。我已說過,這件事情,等到回頭再說。”

    韓滄見韓漠不說話,還以為韓漠心中有愧不敢反駁,得寸進尺,咄咄逼人道:“二叔,你不必阻攔我,他若有道理,儘管說出來。”他盯著韓漠的背脊,冷聲道:“你說我嘴不干淨,不就是因為我罵她賤人?她不是賤人,又是什麼?明明已經定下親事,卻和你偷偷私奔,這樣的女子,生性輕浮,水性楊花,根本不守婦道……韓漠,我倒是奇怪,你總以為自己眼光高,怎地卻看上這樣一個娼妓一般的賤人?”

    “住口!”韓玄齡怒聲喝道:“韓滄,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韓漠卻已經抬步便往帳外走去,出了帳篷,招手喚過守護大帳的侍衛長,那侍衛長急忙過來,韓漠淡淡道:“兩件事,第一,在我出來之前,不許任何人靠近這座營帳半步,第二,無論聽到帳內發出什麼聲音,也無論帳內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你們都給我老老實實守在外面,不許任何人進去,否則,殺無​​赦!”

    那侍衛長忙道:“屬下遵令!”

    韓漠再不多言,活動了一下筋骨,嘟囔一聲:“媽了個逼的,在軍營裡,只能以上下級來論身份,這不是家中,沒有什麼老大老五。老子是大將軍,大將軍若是沒有火性,還統領個屁的軍隊!”

    他口中雖然嘟囔,但是臉上的神色陰沉的可怕,轉身掀起帳篷,大踏步重新進了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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