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滅盡塵埃 作者: 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10-26 14:03: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7 1185171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1 19:22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2 編輯

第九章 轉變

  

“實在是太不成熟了!”

  議事堂之中,家族諸多叔長皆盡在座,楊澤二叔伯,也就是楊文淵之父的楊遠征終於忍不住開口,他是將軍出身,平日裏對看不順眼的楊澤也沒少呼來喝去,平時也護短,只是認為作為世子的楊澤,居然都比不上族內一些嫡系的年輕人,此刻越想越是有些面紅脖粗,道,“身為侯府世子,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

  說罷楊浩望向楊澤之父,毫不客氣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兒子,你到底解釋一下他當時那頑劣而愚蠢的腦子在眾目睽睽下是怎麼想的?”

  楊遠征這番話毫不客氣直刺楊父,若是平時,恐怕也多有不妥,然而在眼下,旁邊的大叔伯楊偉銘也是板著臉不發一語,楊偉銘是陛下近臣大學士,平日裏養成的氣度自然不凡,但光看他烏雲密佈的面容,就知道對這件事也持不滿態度。默許了他這種行為。

  而周圍還有幾個家族叔輩神態各異,有些對楊澤搖頭嘆氣,有些則表情漠然,有些略感同情的望著楊澤。畢竟他不光要受到門內責罰,在外面看來,幾乎他未來能娶到董萱的大好前景都毀於一旦。還有一些,則是覺得影響到了他們平日裏出行的臉面。

  面對楊遠征刺耳的話語,楊澤之父楊洪遠動了動嘴唇,似乎想到接下來侯府可能面臨的外界輿論,也沒能再出口辯解。

  本該在這種家族大佬齊聚的場合下垂頭不語擔錯受責的楊澤卻在眾人微怔中抬起頭來,清澈的眼睛目視責問自己的二叔伯,道,“糾正你一下。首先我腦子並不愚蠢,也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頑劣想法。當時在那種情況下,長春候府的趙世子既然當面為董萱開脫,她是無論如何也會借這個臺階下的。若是讓大哥二哥逼迫她表態,說不定現在就不會只是輕描淡寫而過了,那就是大哥二哥將和長春候府的世子,參政的玄孫蔡道林,中書臺的曹成剛等人打鬥起來!那就是你們希望看到的?”

  楊澤一語,頓時讓那些原本對他擅自頂撞楊遠征不分老長的家族叔長們的怒氣被隨之而來的恍然壓了下去。也讓周圍人看他的表情訝異了一分。只要仔細一琢磨,眾多家族叔長在外也是頗有資歷的人物,都不得不承認楊澤話語中很有幾分道理。

  別看楊闕和楊文淵是家族傑出的代表,但他們畢竟是年輕人,仍然有熱血翻騰的一面,若是真和王國參政的蔡道林,中書臺的曹成剛等人拼鬥起來,今天恐怕大家探討的就是外界沸沸揚揚王國諸多大佬侄輩間的鬥毆事件了。那種在王都跌份的聲望遠不是眼下這種情況能擺平的。

  楊遠征被楊澤一句話堵住,面龐憋紅,顯然火氣騰了上來,瞪視楊澤,冷哼道,“你自幼是什麼人我們難道不知道,自來就是做了錯事嚼舌狡辯。哪里會有這等心機思想!”

  又引起一陣窸窣的聲響。

  “那麼你們可曾聽到那日的樓船之上有打鬥流血,你們可曾聽聞蘄春侯大世子一劍把趙晉的腦袋斬了?你們可曾聽聞外間辱罵我們蘄春侯府恃強淩弱,為人不齒?”楊澤絲毫不看楊遠征的冷目,而是環顧掃視全場,一股不屬於他年齡的氣度正凸顯出來,“都沒有,你們只聽到的是說蘄春侯三世子如何如何,嘆我紈絝執劣,命途多舛...”

  議事堂漸漸安靜下去。倒不是為楊澤話語中的內容震動了,而是對他此刻以前那種一遭到誤解就暴跳起來爭得紅臉,那使得即便讓人最終發現誤解於他,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的形象,突然沒有了,突然不存在了。反而思慮清晰,逐條道來。這模樣還像是平日裏那個楊澤嗎。難道說,他真的成長開竅了?

  楊澤不顧還暗地吃驚的眾人,最後望著上位座之上一直未曾開過口的“獅心侯”楊業,道,“我知道侯府是出於我的立場考慮,在場的諸多叔伯長輩都是為我著想,希望我有個好的人生前景,我在此承謝叔輩們的關照考慮!”

  “當初我站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後面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現在這樣,外界也只會說我楊澤如何不懂珍惜,不懂得用天下間蘄春侯府的聲望背景卑躬屈膝一時,換來後半生不逾矩的幸福安康......但那並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所以現在就算是被外間戳脊樑骨,我也很快樂。”

  “我本是疏狂散漫之人,何必多受約束,就算娶得天仙一樣漂亮的老婆,自己在她心裏卻沒有半分地位,還勞在場叔伯長輩們為我後半生牽掛操心...還不如盡情疏狂豁達,獨善其身...事已至此,無論外界風波如何,我也都將一力承擔,無論長輩們現在對我是任何責罰,我都甘願承受。”

  這一席話說得極為漂亮!雖然帶著自暴自棄的味道,但棄得灑脫,棄得大度,且蘊含著從未有的真誠。

  不光是讓楊父楊洪遠錯愕的望著自己這個仿佛一瞬間成長成熟的兒子,熱淚盈眶。也說得周圍的無數侯府叔伯長輩,都為之動容,有些甚至眼眶噙轉了淚花。

  就連祖父蘄春侯楊業都望著楊澤,微微點頭。竟然是默然的贊許。

  楊澤此舉一力承擔了那些外界的損言損語,未來那些人再如何戳侯府,也只會說他這個頑劣的世子如何,可惜了蘄春侯的威名...如此等等,他將那些負面言論全聚在自己身上,而絕不會因此就墮了侯府和家族在王都的威望。

  再者在場眾多長輩中也少不了曾經和楊澤爭吵拉下臉甚至還可能鬧翻的很多晦暗記憶,然而卻被楊澤此番對長輩們的推心置腹所感染打動,一時間因那種前後反差激動莫名。有人甚至忍不住聲音發澀出聲,“楊澤...你終於是長大了啊...好好,三叔很欣慰...”

  也有人一時被這番話和楊澤表現出來的擔當深感觸動,“‘我本是疏狂散漫之人,不如盡情豁達,獨善其身’,好樣的風骨...是啊,無心天道修行,沒有過人天賦。這本就非他之所錯,他之所願。一個小小少年,本就已經背負了外界太多壓力,我們作為長輩,又怎麼能再給他強加責難,多番詰責。慚愧啊...難道這諾大的侯府,就容不得一個天性嚮往自由的人了嗎?”

  就連之前紅著臉瞪目楊澤的二叔伯楊遠征,盡管心內再如何不屑楊澤,此刻也不得不承認被他打動,重坐回座位上,再不發過多違心言語。

  這樣看來,盡管當時事情自楊澤而起,不過首當其沖的卻是楊澤大哥二哥,他們三兄弟都脫不了幹係。當初楊澤若非站出來面對董萱,恐怕也化解不了一場可能引發軒然大波的爭鬥。

  這麼一想,內中也有一名叔長就道,“按我說,當時楊澤那一手劃地為界,並不是他魯莽,而是真切的表現我蘄春侯府的男兒的骨氣和血性。董家二小姐固然不錯,然而她必然是看不上我們三世子的,又加上如今和長春候那邊盟訂了婚約,前搖後擺,這樣的世子媳婦,不要也罷!楊澤那一手,正體現了我蘄春侯府已經很久沒曾顯露的疏狂兆達!我府內男兒的真正血性和果敢。呵,想當年開國蘄春王侯曾祖楊開泰氣吞萬裏,一氣連下南方韃虜皖金燕雲十六州,除盡皖金聞名遐邇的鐵勒飛騎,那一役險些就再無如今皖金國這個強敵。難道我們後生晚輩,連他的風骨都不曾有了?”

  此番熱血言語引起現場不少響應。

  楊父楊洪遠從下拍了拍楊澤的手背,心中終於寬慰,嘆道,“你終於是成長了。”

  最終還是蘄春侯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笑容,環目面對全場,朗然道,“既然事情如此,那也就這樣了罷。董司馬家的兩位孫女都是優秀的,我也從心底裏歡喜,我們侯府得其一位,已經是一樁幸事,還何能奢求兩位同時進入我們蘄春侯府。這樣的結果,也無憾事。至於楊澤,澤兒,看得出這段時間以來,你儼然成熟不少,你今後作為,府內也不會嚴苛要求於你。只是你要自省自律,此去翻年,成人冠禮也就臨近了。家族規矩不能廢,身為世子,你還是得求取上進,務必爭取突破目前修行困境才是。”

  “明白了...恭聽爺爺教誨。”楊澤這話說得自然。然而卻正是如此自然而然的那聲“爺爺”,這讓府內無數人稱其為高高在上侯爺,甚至老太爺,最多恭恭敬敬稱祖父的蘄春侯楊業都為之一愣。周圍人也都微微訝異楊澤前前後後的變化。

  只覺得這聲來自坊間民間的稱呼,此刻卻說不出的親切順耳。令楊業那強悍的外在氣魄都頗為感懷和寬慰。

  等到議事堂的家族會議散了,走出的諸多家族長輩還嘖嘖不忘楊澤在他們面前重塑的鮮明印象。與之相比,外間的那些雜風碎雨,又算得了什麼。

  而此去必然翻年,還要度過這個不算漫長的晚冬,那個開春暉日氣息下的成人冠禮,才會到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 23:08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3 編輯

第十章 亟待破繭

  

日子就這麼安靜的流淌。這裏的太陽也叫做太陽,這裏的月亮也曾經讓無數詩人對酒當歌。這裏的太陽也會從東方升起,輪月如人一樣有悲歡離合般的陰晴圓缺,此事自古就如此。

  每天升起的朝陽被雲朵分割成無數光柱,鋪泄在上林城之中,將那些鱗次櫛比的樓臺亭榭都罩上了清晨淡淡的薄暮。

  覆蓋王都的白雪偶爾也會飄降,不過已經極少能見到那樣的天氣,更多的是晴朗,於是冬季最冷的節氣已經悄然過去。

  楊澤那日進入議事堂,幾乎大半個侯府都認為這個世子已然沒有了希望,這次應該是在蘄春侯徹底的震怒下被發配邊遠郡縣,應該再難返回王都核心。

  這種可能的後果令府內一些戚系子弟都頗有些雀躍。

  一方面他們和楊澤的感情並不算深厚,甚至也因為家族內的一些耳濡目染,對他敗壞侯府家族門風平時霸氣頑劣實有些深惡痛絕看不順眼。甚至以往還對楊澤可能擁有董萱那樣的上林名媛而心頭不忿。是以很喜聞樂見楊澤和董萱的決裂,乃至董萱那個現在全王都都在宣揚的未婚夫。似乎對方越優秀,就越加反襯他的劣卑。這是一種對他們曾經妒忌過的人臨時踩上一腳落井下石的快感心理。

  也有一份隱隱的私心,似乎認為他這個三世子要是從此離了王都,令蘄春侯完全的失望,那麼老太爺那種情感的彌補,或許會多加一些在周圍的戚系子侄身上去,能夠讓一些人得到更多的好處,更多的府內資源。

  甚至可能還能得到侯府那寶貴之至,由蘄春侯親手簽名給秋道學院的修行舉薦信。那可是能立時躋身成為府內乃至王都核心人物,受那些漂亮丫環和年輕女子擁戴,光耀門楣的人生之登科大事。

  然而家族核心長老在座的議事堂最後的審理結果卻大出所有人意料,楊澤非但沒有被議事堂以家法治罪外貶,反而的那些言語和改變也給在場一些叔輩造成了深刻印象,很快就在侯府內各路門戶之間流傳開來。

  於是楊澤那句“獨善其身”帶著些孤寂漂亮的用詞。成為了今年晚冬侯府內最受人熱議的兩樁事情之一。

  楊澤有時候在那些侯府內回廊院落的轉角,偶爾遇上幾個三叔四姑七嬸漂亮八表姐什麼的,人們對他也是主動打起招呼,每每這時楊澤就很人畜無害的微笑回禮,這讓對方嘖嘖稱其有不可思議邁向懂事的改變。實際上楊澤對這種平和的打招呼方式都很別扭,他很久沒這樣溫和的笑過了,所以乃至於臉上肌肉都有些僵硬。

  上輩子他行走各處,和他打招呼的人,不是他居高臨下,就是對方有逢迎討好之態。若是有如此平和的打招呼,恐怕都是曾經他那些居住在老舊樓房中的童年少年時期一個大院裏人與人間的關系可堪比擬得了。

  而另一樁事便是在一夜之間,侯府就張燈結彩,但距離府內最大節慶新年的到來還仍有一段時日。

  行走府內的知事們忙碌來回,人影攢動,那些鄰房家去主樓那邊探知了回來,臉上也都洋溢出笑容。

  後來楊父楊母在自家院門攔住一隊捧了綾羅綢緞錦盒行走的知事,楊母陸英瞅著一名眼熟的府內管事問詢,“張知事,這侯府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到底有什麼喜慶事情?難不成是王都哪位大人物來訪了?是老爺子要好的樞密院長張萍還是國師谷良極?”

  本身類似府內這等大事,只要有資格去接洽的人都會收到通知,楊洪遠並沒有率先接到府內的通知,這本身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陸英如此說,還故意提到老爺子當今朝內兩大好友那個級數,也是顯得一副知之甚詳主人模樣,不至於被張知事這類中高層管理人員暗中看不起。

  張知事這才認出眼前的陸英,之前他本就給大房那邊做事,都是侯府內務上面的事情,接觸的若非是得勢的幾房,就是外面那些王公貴族,自然有些淡忘楊洪遠這一家,當然盡管地位上楊澤一家偏落,然而畢竟仍然有那麼個公世子頭銜,再說也是侯爺膝下的第三子,連忙解釋道,“四長叔的兒子劉謙昨日去了讖緯院,院裏的掌禦大人今天回復,劉謙正式踏入了氣海境第四品修為,昨天通過評測,今天讖緯院那邊的認證文書已經發到府上了。侯爺大悅,四長叔家賞帛百尺,金鎊五十枚。寶馬三匹。侯府張燈結彩慶祝。想必宴貼很快就會給世子這邊送到。”

  《讖(chen)》《緯》之學,對應《易》《書》《詩》《禮》《樂》《孝》。後幾種經學指的是普通人廣泛意義上的修身之學。而《讖》《緯》則是指修行之學。讖書緯經,也就是記載修行法門的經書典籍。

  王國內設讖緯院,其實相當於大曄國對修行者權威認定的機構。亦分擔著王國的秋道學院每年招生的任務,類似於有招生辦的審核職能。侯府內這個叫劉謙的是楊澤表叔的兒子,屬于侯府戚系最為傑出的一號子侄。而嫡系中自然是楊澤的兩位大哥最為傑出。是以楊闕和楊文淵兩人都被送入了秋道學院。

  眼看著戚系子孫的劉謙如果再精進一步,進入氣海境三品,那就直接夠格錄入秋道學院,進行更高層次更系統的修行歷練。那麼侯府之中,就將出第三個進入秋道學院的人才,如何不令全府歡騰雀躍。

  “洪遠,真給說對了,以前我和二嬸她們就看中劉謙那孩子勤奮刻苦,又聰敏精慧,要說這些子侄裏面還有能比得起他們兩位大哥的人,就非他莫屬了。果不其然,看這個樣子,劉謙那孩子,極有可能就是下一個了。”陸英也為這個信息訝喜起來。

  “是啊,表哥這個兒子,實在是爭氣...那就應該一鼓作氣,考入秋道學院才是。”楊洪遠則連連點頭,又和張知事說了一些閑話,對方這才繼續做事領了一行人離開。

  於是這條侯府的小路上,就只剩下了三個人。

  楊澤,楊父,楊母。

  還有背後那座自家樓院。在王侯府張燈結彩的光景之下,如蒙塵黯淡。

  ******************

  楊澤看到自己父母在剛才的欣喜過後掠過一絲平日不可見的哀傷。

  他們經歷過世俗的排擠,冷漠,早已經懂得用毫無棱角的笑容面對那些四處擠破尖刺戳過來的生活重壓。早已經學會了在這種壓力裏面如何釋放排解,自我安慰和調侃,以至於能繼續將生計過下去。

  但有時候也還是無法避免那些偶爾從四周尖銳戳過來的細刺,直接鈍入他們廉價笑容堆起的防備,於是會被偶爾刺痛哀傷。

  三人靜默不語。

  楊父楊洪遠最終看了楊澤一眼,嘆了一口氣,笑了笑,摸了摸楊澤腦袋,有些恍思道,“看,要是你有那股聰慧和天賦,到你表哥劉謙這樣的地步。那今天風光的可就是你父親我了。”

  隨即陸英又狠狠從腰間掐了一把楊洪遠,瞪了他一眼,臉上重回復笑容,笑道,“這有什麼,王子有王子的禁宮,王侯有王侯的府爵,而在這府內,我們也有自己一家的過法。不頹然嫉妒,也不盲目羨慕,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是了。再加上澤兒日漸懂事,修行之路,漫長而任重道遠。更何況澤兒還是天資聰慧,只要肯勤奮吃苦,誰又能保證他明年不會有所突破。沒事,我們一直都相信你。”

  楊澤那一刻很想脫口而出告訴兩人他目前的真正的修行抵境。

  但那些話湧到喉嚨邊,還是被他噎了下去,盡管繼承了這個世界楊澤的記憶和一些情感。然而他畢竟帶著上一世的思想靈魂而來。他早在那些喧雜暗藏腥風血雨的異時空裏養成了隱忍,學會了獵豹般的陰伏,鱷魚般的算計和沉潛。從愣頭青的少年變成了世故乖戾而又陰沉厲梟的人物。

  然而當初參加自己葬禮時的醍醐灌頂,以及身體殘存的記憶碎片。讓他性子中那梟氣十足的一面逐漸隱沒下去。

  他喜歡這種安穩和充斥修行這種玄奇法則的世界。那應該是每一個人都夢想中的勝地,這裏也有像是董萱那樣身著秘藍羅衫,令人神思遐往翩然入夢的女子。他也曾想過遵循過去的情感嘗試與之牽手是何等滋味感受。

  但他永遠都知道,這個世界本質上人性都是一樣的,這一切平和盛景都只是表面的繁榮,背後未知的暗湧早已經在湧動,佈局。

  那些足以把所有人命運都殘酷席捲漩渦已經在背後運行運作。並伴隨著他的重生異動,隨時可能從暗處露出猙獰的爪牙,奪取他很在意的某些人的生命。

  記憶碎片中在這場血腥暗湧中首當其沖的便是蘄春侯府。會有很多人死去,而且都可能是他身邊的人。所以這也是他拔劍和董萱劃地為界老死不相往來的其中一個真正原因。

  在他沒有能力掌控這一切,甚至連自己是否能改變命運都不能確定的時候,他寧願多和幾個人老死不相往來。

  那麼這樣他記憶中那些熟悉的人接二連三死在他面前的畫面,便會少了許多。他也不會當面見到那位藍衫少女,在向他求助希望他拯救她生命的時候,被利器透心。那種令他心臟痙攣般的味道,他再不想嘗試第二次。

  所以這就是他背負過的那些狗日的宿命和悲哀。

  所以他這個唯一的變數,必須在低調中拼命修行,提聚自身的實力。

  靜待破繭而出。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 23:15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4 編輯

第十一章 天書

  

“生物有生物的氣息,大地有大地的氣息,萬物都在自然的呼吸。

  劃過院子頭頂天空的飛鳥,澄塘中流竄躍起的遊魚。墻角的長生藤,風掠過凹凸不整的巖坑,沿著細縫蜿蜒而上的蟻群。槽內挺立的駿馬,草叢奔走的灰兔,鉆洞的鼴鼠...無時無刻都孕育著天地間本源的能量。這種能量,被統稱之為“氣”。”

  清晨的院落,大哥楊闕一身暗紋漂亮的青袍,和旁邊白綢緞衣的楊文淵站在一旁,正在給楊澤解說,“不過這些你多少年耳濡目染,應該也都聽聞過,怎麼就還對這些基礎的東西有所疑惑?你一年之內悟通修行之能連升三階,不說是侯府,在王都都是罕見的修行資質,總不成我看到的這些都是假像?”

  看到皺起眉頭的楊闕,楊澤瞥了他一眼道,“要說修行的天賦,當年是誰只用了短短兩年,頓悟真氣海,然後從氣海九品這樣的下階等級,一躍達到第四品中階等級,然後又通過兩年時間,踏入了存意境。王都秋道學院既然被譽為大曄國修行勝地,那麼也必然有系統行之有效的一套修行理念和法門,那麼你從基礎給我梳理,又有何不可。”

  楊澤盡管身具半世紀的記憶碎片,但那可是碎片,就算是一個人整整活了五十多年,也不見得能完全回憶起年輕時候的一些損事和趣事。他自那位大宗師的記憶

  千瘡百孔,乃至於楊澤不得不從基本上來填補那些窟窿和漏洞,補足理論上的缺陷。

  大哥楊闕和二哥楊文淵對視一眼,都頗有些無奈,所有能進入秋道學院的人都只會對那些無數經書典籍,修行法門感興趣,誰不希望攀升境界,學會更多的功法,還很少見對基本原理孜孜不倦深究的人!自己這個三弟,向來不走尋常路,看來當真是個古怪的人。

  但他們也不得不盡力滿足自己這個三弟的要求,只好一一將那些初入秋道學院講述的天地修行原理默給楊澤知道。

  “靈氣是通過某種特殊加持的物體之中強勢的可持續循環能量。比如很多修行中人使用的靈寶物品。而元氣則是推動自然界運行的自然能量,如吹過的風,流動的雲,如日光和朝露,無處不在。真氣則是修行者通過體內的五行經絡匯聚的氣海,通過汲取外部能量匯集於人體內可供隨意調度儲存使用的內部能量。”

  “真氣流通經絡,可以洗刷強韌經脈。通過人體,則可以強身煉體。通過功法組合外放成真力,則可以有若實質,傷人於無形之外。更強則有極大威能,足以扭轉一場戰場的結果,亦或者穿行萬軍叢中如若無人之境。龍椅和禁殿,天下何處不能去,何處去不得?”

  楊澤聽楊闕說得越來越高昂,忍不住問,“龍椅和禁殿,這話也能說?”

  “有何說不得?”楊闕朗然笑道,“大曄國立國三百年,也不見得陛下禁絕這樣的言論,更何況歷屆陛下也都崇尚修行,深宮之中,自然有實力極強的修者保護陛下的萬全。誰都知道治天下最重要的不是強權,而是是否能籠絡國民的民心。相信大曄三百餘年,就算是在最邊疆的村落,誰不認為自己是大曄子民的重要一員?”

  楊澤嘖嘖稱奇。這大概就是這個世界所謂的得人心者得天下。

  接著又聽起兩人繼續講解,說到興起處,兩人也不禁點評一下楊澤一年內從以前廢柴的氣海七品,踏入目前的第四品這種進步。

  楊文淵道,“在秋道學院裏面,這種天資並不算太高,在王侯府之中,你的資材,倒算是不錯的。比起今年表兄弟一脈中最傑出的劉謙,還要高上一等。但千萬不要得意,一時進境快速,並不代表一輩子進境快速,修行每一個品次的提升,都是在向天道乃至自我的突破,卻越到後面越困難。絕對不乏很多一時進境快速,但後期緩慢,甚至難以突破的情況。有很多人一年甚至一月之間連躍數級,但更多是無數人抵足不前,所以你萬不可驕傲,你的資質目前為止頂多比那個四表弟跟屁蟲的劉謙高那麼一等,與你大哥無法比,甚至趕我都有所不足,所以你還得繼續精進才是。”

  楊澤白了自己這個說兩句就會誇自己一句並順帶訓他一句的二哥一眼。心想若不是顧慮你心臟受不了,或者擔心平白出賣了那位雪山上老酒師吃公家的嫌疑,我告訴你在三個月內連升三級的事實,會不會把你丫的這種得瑟震得人仰馬翻?

  大概感受到楊澤對沒半點輩分尊卑的目光,楊文淵的桃花眼掃了他一眼,那張漂亮的臉似乎頗有企圖的續道,“而且,我和你大哥這次回來冬假,除了一些事情處理之外,大部分閑著也就是閑著。所以我們決定利用空閑時間,好好的幫你突破突破調教調教...”

  “突破突破...”楊澤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調教調教...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樣紙滴...”楊文淵露出個令女人都嫉妒的笑容,然後一腳直接把楊澤踹得飛滾出一兩丈遠去,落在雪地上濺起無數的雪花。

  從雪地上跳起來,楊澤壓抑著腰腹的疼痛又驚又怒的破口大罵,“媽的你要打架啊!”

  就驚悚的看到楊文淵飛撲而至,一雙腳輪番化做無數腿影,朝著他踩啊踩的。楊澤使出吃奶的氣力和經驗抵擋,但還是架不住他那條或飛踢,或橫掃,或如鞭子一樣抽擊的雙腿,不一會身上就屢屢中招,皮肉生疼。臉被踩腫了,肩膀險些被抽脫臼,又被正中胸口,踢飛出去,猶如在雪地裏飄蕩的風箏。

  末了楊文淵站在精疲力盡的楊澤面前,嘿嘿笑道,“你技不如人,我的拳頭比你硬,所以想踩你就踩你。這就是真理。”

  “有意思嗎,你這樣有意思嗎?”楊澤怨憤道。

  “當然有意思,你在我向你進攻的時候,剛開始發現無法和我力敵,便將氣海下階功法【風卷訣】,化作罡風護體,少受了很多苦,這就是你的進步。而你在拼命壓榨體內真力抵抗我進攻和毆打的時候,也在朝著自己的極限突破。氣海境之所以是修行的第一步,便是要從煉身開始。不建基石無以成高塔,所謂的煉身,便是打造你所能承受能量的容器,打造你身體能容納百川的深潭。所謂修行高塔,你未來能達到那個檔次,就在於你到底現在所打下的基石有多堅韌厚重...”

  說著這個二哥臉上一副聖者般悲天憐人的表情道,“你所謂的任何冥想以及閉門造車的修煉,都比不上大哥二哥對你的調教啊!”

  這一刻楊澤很想破口大罵。

  *************

  夜裏,白天被打得眼淚水花包著的楊澤無比記恨的在自己的小院子裏調度真氣,憤恨的不停從體內氣海壓榨出真氣,一波一波洗刷自己身體那些險些被毆打致殘的骨骼。

  每一波真氣流蕩過去,就像是一股有若實質的熱流沿著經絡溫淌,那股鉆心的疼痛便會消解許多。

  但那股淤青之痛仍然是存在的,而且是渾身遍處,甚至他一躺下來,到處都酸疼到難以入睡,那種酸疼陰損之極,幾乎是酸到令人牙疼那種,可想而知自己那二哥動手的時候,就是要讓他夜裏都不得安寧,盡管已經很疲累了,但還是不得不強行運氣疏通被淤血堵塞的經絡。

  楊澤心想若是現在自己是雪山上那個老酒師溫荃地玄境那般的等級,估計都不用動手,光是環繞身體的罡氣或者一些反擊機制,大概就足夠將自己二哥震退了。而他又回想起記憶碎片裏那個大宗師的身影,若是達到那樣的程度,又該是多麼的恐怖?

  但既然無法短期內達到那樣的程度,於是想要報這種一箭之仇打回來,自己還得必須讓自己拳頭夠硬。你不是說拳頭硬就可以想踩你就踩你嗎,自己還真個就記仇了,親兄弟明算賬啊,怎麼也要努力修行一雪今日之恥!

  自達到氣海境第四品過後,楊澤就越加能有若實質的感悟到體內的真氣。如果說以前他氣海境七品的真氣就像是一瓶礦泉水,微薄不堪。那麼現在他連晉三級,體內的真氣存量已經不亞於一大桶農夫山泉。當然,這也僅限於比喻,是他調度真氣時感受從氣海湧出的流量帶給他的直觀感受。但即便就是如此,和二哥動手時被榨幹耗盡的速度也是相當之快!

  這樣可不行!先不看自己那變態二哥有打算長期可持續折磨自己的趨勢,就這樣他夜裏壓榨真氣,一夜之間也是彌補不回來的,而且如果過於猛烈榨取,甚至還可能損害到自身。當然他現在不過是氣海境,這種反噬損害幾乎微乎其微。但仍然是不夠用的。

  跟變態二哥說理是說不過去了,說不準沒準就是借此報一些以前偷他錢囊之類的積怨,這傢伙心深如海,度量似針啊。

  所以必須另想辦法。

  楊澤把玩著手中裝有元丹的藥瓶和兩卷修行功法。楊闕給自己的元丹藥瓶乃是秋道學院突破境界才會有的獎勵,氣海境吃下就算資質再差,也幾乎可以連躍兩級,就是存意境也是可以根據個人資質而論進階。

  簡直等同於無價之寶,多少人付出歲月和時間,也就為了修行獲得這樣一粒元丹。如此珍貴,自然要用在刀刃之上。

  而翻開楊文淵給自己的那兩卷修行功法。那就是記載功法的讖書。分別是一本存意境下階功法【藏雪刀】,練到極處,幾乎可以真力外放成一柄雪白氣刃,銳意傷敵。而另外一本則是一部氣海境上階功法【雲體術】,比起可攻可守的【風卷決】來,【雲體術】雖然只是單純的防禦性,但階級更高,更為出色。

  修行功法分級不如修行者等級那麼嚴明,每個境界有九品嚴格區分。功法在每個境界也都只有上中下三階劃分。所謂的境界分級,實際上也就是這種功法的要求程度。比如存意境功法,不是說氣海境的人不能獲得,不能研習,但是就算是拿給你,大部分人也看不懂,因為根本就沒達到那種玄妙的境界,甚至一輩子都無法參悟。

  這也很好理解,就像是楊澤上一世學校讀書,一個只學會了加減乘除的小學生自然無法一蹴而就學初中的代數幾何。而一個初中二年級學生拿高三的復習資料看也就像是在看天書。

  當然不乏那些十幾歲就讀完高中的天才,但那畢竟只存在報紙中,極少。大部分人也最多就是跨越一兩個年級,但基礎不牢靠,學東西也事半功倍。

  就是這樣的理兒!

  但這些東西,對楊澤來說,並不是天書。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3 20:47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4 編輯

第十二章 第三品

  

當初二哥楊文淵給自己這兩份修行法門的時候說過,如果自身在半年內能夠吃透其中之一的雲體術,那麼在家族的成人禮之上,他將是最傑出的一人。

  但楊澤覺得他還是錯了。就像是一個研究員或者博士生雖然記不得那些教研書本逐行逐頁的內容。但基本專業內的原理他還是明白的,所以無論是藏雪刀,還是雲體術,他都有非凡的領悟力。所以半年內領悟融會貫通雲體術,這簡直就是對他體內所擁有靈魂和記憶的侮辱!

  但楊澤捧起手中的藏雪刀和雲體術,才發現內裏記載功法的繁瑣。整個雲體術的記載用了近一萬多字,看似比起大部頭的著作來說這個字數並不多。甚至異時空看書快的,也幾乎是一掃而過。

  但一般這樣的修行卷藉都需要逐句逐句的攻讀研習,可以說每一句都有深意,不通這一句,那麼下一句就馬上不知道何所云也。更無法得知功法的真意,可想而知要將一卷一萬多字的功法努力研習通達,融會貫通,那是一樁什麼樣巨大的工程量?

  所以先不說一些具有價值的功法都被當成是尖端武器不輕易示人傳授,就是真正要掌握一套高級一些的功法,也並不是那麼簡單。

  一般來說,一個人身上所具備的功法數量是沒有限制互不沖突的,所謂的功法,並不是楊澤所理解小說中那一套一套的內功心法。而是類似於西幻魔法師所施展的魔法一類。功法的發動只需要依循真力的質量,以及一定的規則。換句話說,當一個人將功法熟記於心,揣測明白過後,只需要用精神神識調集體內的真力,依照功法的運行規則,只要不出差錯,還是能完完全全的施放出來的。甚至只要經脈足夠強大,真力足夠強橫,一口氣同時施展多種功法也未嘗不可,但那幾乎都是數以倍增的難度。

  而楊澤先看了手中雲體術中間的一些文字,這個時候他先天的優勢就凸顯了出來,在不用看前面所述的內容是什麼的情況下,只摘取中間一段的文字,楊澤也能讀懂這些晦澀的讖書。

  於是他貪渴的研讀下去。又過了近乎於一個小時的時間,他才將手中的書卷放下。手中的功法他挨著研習,雖然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障礙,偶爾有些小卡殼,他努力回憶一些記憶中的規則,也能突破這些障礙。

  但一份萬字的東西,用了一個小時來閱讀,這對一向看書極為快速且記憶力驚人的楊澤來說都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想而知其中的難度。

  出於內心某種難以抑制的渴求,楊澤再翻開了那本存意境下階的藏雪刀,也不過一兩萬字內容。但這一口氣竟然看了兩個小時。此刻已經是月明星稀,窗戶外面儼然是侯府深夜。

  但楊澤內心從沒有這麼充實過,他真實的感覺到自己正走在追求力量的途徑上。這有些像是當年他在異時空大學裏奔走賣報賺第一桶金時候的樣子,他受過冷遇,吃過閉門羹,甚至被狗追,也缺過生活費吃過大半個月的饅頭。但他知道,他正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猶如眼前一樣。

  藏雪刀不愧對得起它存意境下階的等級,楊澤對其的理解,他現在氣海境想要越級用一個這樣的功法,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卻不是他此刻身體內的真力所能承擔的。連一擊都做不到。

  而如果他能再進一級,達到氣海第三品的境界,那麼體內的真力,足夠有把握連用兩次這個存意境的功法。這就是四品和三品的差別,無論從身體的強韌程度還是體內真力,都有極大的提升。

  還是慢慢來吧。楊澤舒了一口氣,他只是走馬觀花的看完這兩本卷藉,要真正吃透摸清楚雲體術和藏雪刀,估摸著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並非他之前所想像的一蹴而就。明天就可以大殺四方。

  而就算是這樣的速度,在很多人包括他的大哥二哥看來,只怕都得目瞪口呆了。

  當然這遠遠不夠。他體內的真力耗損過大,一夜的休息都不可能完全回復,明天還要面對自己二哥的“摧殘”,他可不想這麼狼狽殘酷下去。

  人類所有的進步都是源自於對現實環境的憋屈和反抗,所以楊澤要想辦法扭轉這樣的局面。

  楊澤努力從記憶碎片中搜索,尋求現階段他可以使用的一些短時期提升實力的功法。但那就等同于大海撈船,若非殘破模糊,就是無從尋找,或者就是他現階段根本用不了。

  不過隨即...還真有了!

  楊澤欣喜回憶腦海中所想到的這套【凝氣術】,功法都是一種體內真力的運行方式,這套凝氣術是另一個大陸洲上誕生的修行功法。相當的生僻,但是卻是氣海境中階的功法。然而雖然是中階功法,但一度都被認為是雞肋,因為它只屬於一種引氣類型的功法,可以幫助人體調息,盡快回復喪失的真力,同時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

  但這套功法一般都存在於那些超脫物外的僧人修士養氣之用,平時無法有太大功用,更不可能用來戰鬥,而就算經歷了一場戰鬥,原地冥想調動神識回復真力的速度,遠遠比施展凝氣術回復真力的速度要快很多。那麼誰還會用。

  但是楊澤卻發掘這套即便在另一個大陸都生僻至極功法的極端妙用。那就是他即便在睡覺的時候,也能夠施展!

  而且這樣的功法不光有固本培元的效果,它也是極少數能夠隨修行者一起成長的術法之一。即是其回復真力的速度,都是基於修行者自身體內真力的基數。而非一個固定不變不會成長的量值。

  而以楊澤的估計,他現在施展凝氣術,那麼到了明日,體內回復的真氣,就剛好補足他的損耗量,前後持平,至少能保證他有底氣面對的第二天。

  楊澤躺在床上,運行起凝氣術,覺得從足少陰腎經處騰起的熱流,開始流動而出,從氣海進行交換,然後圈走身體各路奇經脈絡,那一刻他像是飄蕩在溫泉之中,周身被汩汩溫熱的暖流包裹湧動。然後他疲憊襲來,終忍不住睡去。

  但身體那股清淡的熱流交換,卻自發進行。

  那夜他睡得無比之香甜。

  他夢到無數的白馬,在那些盤山的山脈通道間來回奔馳,他仿佛在其中一匹上,感受那些鬃毛被風激蕩的吹拂,毫無阻礙的飛馳,無比暢快。

  **********

  接下來的數十天裏面楊澤繼續被打得險些沒屁滾尿流。

  他大體的計算了一下,第一天裏他挨了二哥楊文淵四十三腳。第二天裏挨了三十八腳兩拳。第三天挨了三十腳六拳...到了第九天,他挨了十八腳,卻沒讓楊文淵近身。

  第十天,他挨了七腳。這些他都記著,睚眥必報是他的信條。將來這他媽都是得還的!

  這些天之中,他每天所壓榨幹凈的真氣,都會用凝氣術在夜裏緩緩彌補回來。第二天都能感覺神清氣爽。雖然身體淤青是免不了的,但經絡因為受傷的堵塞卻是沒有的。也讓二哥楊文淵對他的頑強嘆為觀止。

  在這些天裏面,王都的那些冰雪開始日漸融化,而在那些街頭院巷中堆積的冰雪在晴朗的陽光裏消融的時候,他也在飛快的消化“藏雪刀”和“雲體術”這兩種全新的功法。

  第十四天。

  楊澤被楊文淵一腳裏撩飛,然而在半空中單手一撩,一股空旋憑空掃向地面,濺起無數飛雪,楊澤借此穩穩妥妥落地,早沒有從前的狼狽。楊文淵化作影子逼近身,雙腳再度飛踢,連環三腳都恰到好處被楊澤閃過!

  楊澤足底在地上猛的一旋,帶起裂漸的融雪水漬,嚓!一聲和楊文淵耳畔錯身而過,來到他的左側。

  楊文淵那對妖冶的眼睛已經忍不住驚愕的挑了起來,“雲體術?”

  終於爭取到一線機會來到楊文淵側面,看到他還沒收回來的踢腿姿勢定格,看到他那張扭頭又驚又愕的臉,楊澤那一刻幾乎是淚流滿面的激動啊。

  只有知道楊澤是何等睚眥必報的人,才知道他這十幾日被毆打憋屈積蓄怨氣的生活在這一剎可以宣洩的機會面前是何等的求之不易。

  他從來沒有如此刻般想攥起缽大的拳頭砸一個人的臉!特別是一張惡毒的,極像人妖的臉。

  楊澤揮起的拳頭在空氣中激嘯,仿佛全身的力量在那一點聚集,他的臉都在極度的振奮和速度下難看的扭曲起來。

  然後揮出拳去的剎那間,整個人短暫的一滯,雙目兩點亮芒乍現抖逝,那一瞬間體內某種桎梏被粉碎,極限被沖破,更多的力量洶湧而入,又噴薄而出。

  一道淡白色的氣芒,有若實質的從他拳頭處湧現。轟在楊文淵臨機交叉擋於面前的雙臂上,饒是他真力護身,也被這一拳轟出數米遠,雙手的真絲袍袖被震成碎片,襤褸飛舞在和他和楊澤相隔的空間。下一刻已經撞在一棵樹上,震得整個樹都一陣簌抖,才勉強停住他的潰勢。

  楊澤終於使出這記半吊子的藏雪刀,但渾身已經如掏空般難過。

  楊文淵勉強扶樹站定,半晌後出聲,語氣喘息而抖動,“氣海第三品,你,突破了?”

  **********

  三兄弟最後席地而坐。地上還有剛才的一片狼藉。但此刻全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楊澤結果幾口他們隨身攜帶的酒喝下,斜眼瞥向楊文淵,道,“這下你總該明白我的資質超越你了罷。”

  楊文淵表情頗有些不甘,饒舌道,“盡管如此,但是你始終比起大哥來說,還是要差一些的,而且雲體術不過初窺門徑,藏雪刀還沒達到以氣化形...比我仍差了些...更何況,沒有我這段日子對你的鞭策,你哪能這麼快突破。”

  “但你以前認為我半年才能看懂那兩份卷藉,同時也想不到我突破的速度,那也是承認,我的潛質比你更好。”楊澤必須爭這口氣,主要是前段日子憋的。

  楊文淵輕描淡寫,“不過是兩本並不困難的功法而已,你若是在秋道學院,就可以知道什麼是所謂的天才,那裏有良好資質的也並不比你差多少,所以你也用不著高興太早。”

  隨即楊文淵又提醒道,“你現在正是需要鞏固的階段。侯府家族之中有很多對內開放的一些資材,補藥,你可以去支領一些,這些對你的進步,大有裨益,特別是你現在正是氣海境朝存意境邁進的時候,補藥靈丹對你身體大量消耗的補充鞏固也是相當的明顯。”說著楊文淵又指了指楊澤身上的那些青腫不一的瘀傷,道,“更何況,還能幫你條理這些傷勢,以免對你身體造成後患。”

  大概是上輩子的緣故,楊澤對於這些可供利用提升自己的資源向來是很敏銳,耳朵已經豎了起來,眼睛發光,“靈丹,補藥...支領?”

  靠你大爺的怎麼不早說。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3 20:48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5 編輯

第十三章 沒錢

  

“五年份的青蒲花藥1份,35枚銀錢。鳳尾草3株,共245枚銀錢。海檬果4粒,你確定?1粒325。共1300枚銀錢。石南葉5片230銀,建木樹芽府上好像還有一些中上品質的,可以派給你,但價格上因為北山的采芽人近年收成少了,所以略有些浮動,應該是在125銀左右。你需要的這些藥品名錄總算下來,共計1935個銀錢...也就是19枚金鎊另35個銀錢。”

  透入府內的光線下,一個身著開衫,身材極好的妙齡女子正點起手中古香古畫的賬目本,用一隻繡金的筆輕輕描著,算起楊澤剛才告訴她所需要的那些強氣固體的藥品所需要的金鎊銀錢。

  但語調裏有掩飾不了的冷漠。

  她的容貌比起董萱來說仍遜色一籌,但身材倏長,腰線以上被衣物襯得飽滿玲瓏,雅韻有致。

  女子名為薛冉,是楊澤名義上的堂姐,只是侯府家族龐大,戚系眾多,或許有些淵源聯系。去年前的家族成人禮上她獲得氣海境五品認證,是家族戚系中和劉謙齊名的年輕一代,但她最為出色的則是在庫納上面,目前負責家族內庫用支用管理。楊澤到來堂內表明來意過後,兩人就坐在家族內庫會客堂的長椅上面,自然有人為他們斟好了熱茶,擺在茶幾上面。

  繚繞的茶香直撲鼻腔,然而此刻楊澤已經錯愕出聲,“這些個東西,還要錢...難道不是免費供應?”

  他剛才迎著晨光而來,原本神清氣爽,報上了他記憶中幾株當前用得上所需的調理藥品,帶著美好想像,但眼下卻被這個外表靚麗但實際冷漠的薛冉無情打破。連她從絲綢的裙紗下若隱若現露出的漂亮小腿都無心欣賞。

  薛冉那對有些冷的眸子掃了他一眼,仿佛聽到了最大的笑話一般,很嗤冷的笑道,“難道世子真以為自己在侯府無所不能了,好大的威風啊,也來脅迫內庫?沒有祖父的手書親批,這裏任何一件物事都屬于家族和侯府,可以適當為族人支取,但誰要動用都必須依照內庫的明碼標價。請你明白你自己的身份,你好像還並不是侯府的主人。”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

  楊澤微微恍然,他以前的記憶中,對內庫的規則並不是太明白知曉,畢竟他幾乎沒受到過什麼封賞,沒受到過自己爺爺封賞,也就和府內內庫沒什麼關系,再者平日對修行之道也並不熱衷,就更不會對府內修行子弟視為依仗和寶貴資源的內庫規則有多少掌握。

  也不怪薛冉的冷嘲熱諷,她在府內到底屬于戚系中的第二號人物,僅僅比劉謙資質差一些,但不過二十歲的年齡,就成為內庫的副管事。可想而知其優秀程度。即便是比不得董萱那樣的王都貴女,但還是頗有些名聲,特別這府內一些外戚的青年,都恨不得能引起她的注意或者青睞。

  盡管楊澤成功稍稍改觀了家族高層對他的一些看法,但在戚系子孫風聞之中,楊澤仍然是不受待見的人。他的差勁修行資質和不思進取,特別最近有關他的風言風語各種不斷。薛冉對這個堂弟,那種不屑和冷傲是表現得淋漓盡致。

  “近二十枚金鎊...”楊澤頗有些傻眼,每個月楊母從家用中給他的零用大約是一枚金鎊,一枚金鎊也足夠王都一些普通人家用上一個季度的開銷。但問題是他以往紈絝,和一些人花天酒地,你來我往,幾乎沒有存錢的習慣,甚至以前還時常攤手向父母索要。要一下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目前他剛進入氣海三品,體內氣息還處於紊亂期,對這些功能性強的物品,倒是有不小的依賴。一時倒有些無措。

  沒有良好理財習慣,真是為自己拮據的財務狀況煩惱啊。

  ************

  而薛冉印象中自己這麼冷嘲熱諷,楊澤恐怕早忍不住發飆起來了,甚至還跟他橫眉冷對,她自然也是不會相讓的。

  這也源自於小時候她曾經被楊澤欺負,那一次鬧得很大把她欺辱哭了,鬧到老太爺那邊去,老太爺重重責罰了楊澤。但他仍然毫無悔改之意。自那以後薛冉性格就有了些變化,對人都有些高高在上的傲然,對楊澤更是特別沒有好臉色。

  現在坐上了內庫副管事的位置,雖然不至於各方面故意卡他楊澤。但是遇到這種情況,楊澤主動撞上門來,一番譏諷自然是免不了的。

  但出乎意料的,楊澤所露出的不是一臉桀驁的模樣,反而是一種破天荒他從未出現過為難的神情。這讓早準備好了無數後著言語,打算戳傷他自尊的薛冉,反而有種用不上力氣的無力感。

  所以她抬頭看楊澤的眼眸子都被眼簾刮了幾下,更明亮起來。想看他是不是另有所圖,有更為不良目的。

  楊澤左右盤算,家當不夠啊,又莫名覺得這堂姐氣場有些強大,囁道,“要不然我先拿一份青蒲花藥好了。現在手頭上有點緊...”

  “沒錢?”薛冉眉頭已經揚了起來,毫不猶豫的戳穿他現在心裏面所要掩飾的局促。輕描淡寫的和上手中古卷外觀的賬本,翹著的雙腿放下來,扭頭眼神平靜的看向楊澤,但這股平靜中卻透出一絲悲哀的神色,冷笑道,“作為堂堂侯府世子,竟然也沒錢到來向家族內庫攤手索要的地步,你也不覺得自己搞笑。”

  楊澤一時有些氣結,他隱約能回憶起來這個堂姐不待見自己,但這般步步刺傷自己難道很有意思?但現在的他也沒必要為以往的自己埋單,更沒必要動氣,拱拱手起身,“既然如此,等我有錢再來拿好了。”

  直看到楊澤走出內庫大堂略有些蕭蕭的背影隱沒在陽光裏,薛冉那訝異的眸子還沒有淡定下來。

  沒有以退為進,沒有另有所圖。

  盡管他平靜離開,但薛冉仍然清楚他的確是被自己言語刺到了,但他竟然破天荒沒有發作,甚至和自己吵起來,或者很沒風度的拂袖而去。

  這是他認識的那個楊澤?

  難道那些侯府的冷漠和不受重視的疏遠,和那些受寵子弟們相比巨大的落差,真正的擊碎了他頑劣的外表,粉碎了那些他用來偽裝和保護自己的外殼,終於志消氣沉了?

  想到這裏,這個侯府內年輕一代最仰慕也最不敢得罪的內庫副管事少女,在這一刻嘴唇微微的翕張了一下,她發現自己沒有絲毫幸災樂禍的高興快感。

  但一想到當初她被楊澤欺辱得哇哇大哭的樣子,她就咬了咬銀牙,覺得根本不值得對他有所同情。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3 20:48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5 編輯

第十四章 貴人約見

  

從內庫碰壁而歸的楊澤頗有些一籌莫展,看來在這個修行為尊的世界裏,錢財這東西同樣是具備著無可比擬的威能啊!

  沒有錢雖然不見得被人鄙視,但總是沒有底氣且寸步難行。更何況他所提到的那些草藥,根據記憶碎片中也都是一些對他氣海境進階有幫助的藥品,他當然可以不用,按部就班的修行,但如果他想盡快提高,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投入。

  那些估計是一兩個月的用量,就要花去近20枚金鎊,這還是經濟型的靈藥修行路線。20枚金鎊是什麼概念,相當於一套普通人家宅邸的四分之一角了。在楊澤的異世界,都夠一套房子首付款。

  若是豪華型,或者是奢華型套餐,又該砸多少錢出去?

  要知道這還僅僅只是氣海境的成長啊。

  但令楊澤更崩潰的事情還在後面,隨後他就收到了府上傳遞過來源自紅樓船舫的信箋。

  信箋外面是一個精巧的木匣子,上面刻有紅樓船舫的版畫,封臘上面是一條粉紅色的絹帶,很明顯的紅樓信匣。自那位中年派件的知事手中拿過來的時候,還看到那位知事臉上悻悻然吞口水的神情。想必光是猜測是全王都最美名伎姑娘所在地的紅樓船舫誰寄錦書來,都必然是令人遐思萬分的。

  但是楊澤打開匣子取出其中的尺素白絹,攤開看那些雋秀楷字的時候,立刻感覺有些頭大。

  當初他在紅樓上劃地為痕,同是痛快了,但人家賬目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手書先恭敬地稱呼他為“三世子”,於是下面就是他劃壞的紫檀木地板的維修價格,總計130枚金鎊,下面有規格尺寸和明細。看得出經過嚴格的審核,不會多訛他這個中落三世子一分,但也不會少收一厘。

  那可是130枚金鎊啊,楊澤家裏楊洪遠這一脈,基本上沒有什麼可以掌控的產業,都是靠著侯府結算的食俸,楊澤家畢竟是王侯之家,他又是世子出身,還是不可能過貧寒人家的日子,一月程英的家用大概有23枚金鎊。也就是說,如果他當初燒包的用劍劃地為痕,這個舉動就可能花去自己家一脈半年的家用薪水才能補償。

  狗日的那艘船是寶船啊,一副地板都如此昂貴!

  楊澤這才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錢這個東西的重要性,更極為肉疼的想起當初在雪山溫泉上面他喝下去了價值數千枚金鎊

  的雪山大吟釀,實在是暴殄天物。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偷偷地蹭一些,拿到王都來兜售給那些未曾達到氣海境四品的王侯公子,盡管這是極端違禁的事情,一旦查到侯府他這個世子都會遭殃,但人窮瘋了什麼都能幹,這也是一筆金錢啊!多少他活得也滋潤許多,也不至於現在手忙腳亂。

  想到楊母程英和楊洪遠成天為自己的操勞,楊澤已經能料到此事若是被他們知曉的可能結果,兩人大概好不容易為前段時間楊澤的改變而欣喜,眼下就立即來這麼一波大事。那楊澤恐怕一直以來的改變都會在兩老心頭被打回原形。

  而他的形象如何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重要的是楊澤並不希望他們為此失望和痛心。那是他再不能重來,拼命維護的重要事物。

  **********

  紅樓船舫,這是譽為和大曄國首都盛景上林許多勝地其名的場所,不光是這裏有大曄除去戰船之外最大最奢華的一艘遊船。它有十層樓的艦島,百米的雄長,列百席的寬闊。

  它還有這裏有全王都最能歌善舞的歌舞伎。最受世族和上林民眾追捧聲望透紅的歌姬和舞姬。甚至幾次大曄出使國外的代表團之中,紅船都首當其沖,駛出港口,和船隊回轉列國演出,為大曄外交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然而作為非官辦的民間船舫,紅樓在整個王都的地位未免拔得有些太高了,聲勢一時無兩。最重要的是很多人對紅樓船舫背後的東家幕後大老闆都是諱忌莫深。

  那是大曄國王都諸多最神秘的秘密之一。

  一般的氏族豪閥不太可能擁有自成體系一脈的紅樓,就算是某個世家,也讓人懷疑是否有掌控其的能力。再者根據一些大有來頭的人考據分析,雖然紅樓是民間船舫,然而其整體的樓船建造工藝,獨具匠心的設計思路,各種緊急通道的設置,甚至有些人不知道哪里搞到排水閥線的資料,包括整艘船的一些防護力,都帶著軍方最尖端造船工藝的影子,所以很多人臆測這會不會是軍部在民間的一處吸納軍費的場所。

  也有一些明間流傳風言撰文讓紅樓籠上了更大更神秘莫測的陰影,甚至涉及到國殿之中的那位國君。總而言之晦澀不明。如同它那位同樣令很多人諱忌莫深神秘的掌舵人一樣。

  楊澤踏足紅樓,令他詫異的是進了門就有樣貌不俗的女子對他輕輕一躬,然後輕聲道,“楊三世子,請跟我來。”

  楊澤漠然的打量帶路的女子,環肥燕瘦,他眼睛微瞇,倒是很想看看這艘樓船的主人會翻出什麼樣的花來。

  沿路走過的時候,看到一些女子舞姬紅倌對他指指點點,當他和領路女子行至奢華長廊中的時候,更有甚者還有迎面而來的兩三簇女子把他望著,然後對視而過,有些還露出幾分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讓楊澤極為納悶,就看到前面帶路的侍女候在轉角處,似乎極瞭解他的疑惑,莞爾笑道,“楊世子前些日子很有氣魄,在董司馬家名媛董萱面前劃地為痕,這種極有氣概的宣誓,打破了很多人對你一貫的看法,自然是會讓我船舫中的無數姐妹議論紛紛的,很多人佩服你放得下的勇氣...但還要真放得下才好。再者,還有很多人迫不及待想等到看你成人冠禮的那一天。”

  盡管這個侍女看上去像是在褒揚,但楊澤還是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一份隱藏較深的嘲諷。

  那意思便是你自己毫無本事,還敢跟董家小姐之間分清楚界限,完全自不量力,也不怪現在大多數人都在看你成人冠禮鬧笑話的時刻。

  實際上這份嘲諷也相當的有力量,若是他沒能重生依循從前的軌跡,晚春成人冠禮到來的時候,他就算是突破了氣海境第七品,達到了第六品,也無濟於事,相比起董萱和她現在傳遍王都的婚盟對象趙晉而言,他都有永遠無法跨過的鴻溝。

  最殘忍的不是貧民對豪閥人家的生活一無所知。也不是遊魚不知道飛鳥的存在。而是知道彼此的差距,但隨後明白永遠無法追上這段鴻溝。

  那便是痛徹心扉的無奈。

  在這個侍女的眼睛裏面,恐怕自己就已經成了這種上林城第一號蠢蛋。

  楊澤只得忍了,畢竟還欠著人家一百多枚金子,要有錢,老子砸多少錢也要把你這個故作姿態的小侍女推倒在床出一口惡氣!

  不等楊澤遐想完畢,侍女就將他帶到一間光看門就玉鏤雕鳳的房間面前,然後細聲對門裏道,“楊世子到了。”

  吱呀!一聲,房門無風自開。

  楊澤立時能看到紅毯檀香古香古畫的房間中央,正有一位三十出頭的女子依茶幾而坐,手中擺弄一副女紅,渾身充滿成熟的韻味,一針一線勾畫之間,連帶著空氣裏霧散的檀香,這副場景很靜。

  “知道了,你去吧。”女子抬起頭來,對那引路侍女擺擺手。正好現出她的樣貌,雙目出奇有些狹小,但好在皮膚白皙,身著一身紅衣渾身凸翹得體,是以也能掩蓋眼睛狹小的缺憾,相反有另一種風韻。

  這個女人叫俞小小,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這座大曄國第一樓船,紅樓船舫的掌舵人。

  但恰恰相反,她的能量並不如姓名那樣卑微。而另一種說法中,她或是整個王都之中,最有能耐和能量的女人之一。此刻這個楊澤之前想像過無數次如何兇神惡煞風華絕代的女子,就這麼以一個很普通的模樣,帶著一種古意十足的畫面,呈現在自己面前。光是這樣的氣場,楊澤就無法看透這個女人真正的修行境界,是存意境,還是地玄境,亦或者更為可怕的境界。

  總之楊澤知道,這個女人很危險,他天生敏銳的觸覺就能探知得到那股氣息。或許這才是她手下不知道沉了多少屍骨在多瑙河下養成的危險氣息。

  侍女退下去,她拍拍旁邊的凳子,對楊澤淡淡道,“坐。”

  來到她面前坐下,既不大大咧咧,也不是謹小慎微。這番自然而然的樣子引得俞小小看向楊澤的眼神略有些贊賞。

  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俞小小盯著楊澤,半晌後,開口的語氣就有些不客氣道,又夾帶了幾分以上對下的訓誨,“作為一個世子,當時那種魯莽的行事,實在是愚蠢到家...劃破了昂貴的地板不說,還變相等同將到手的媳婦拱手相讓。你是讓全上林城都在背地嘲笑這麼一個蠢貨...到頭來,你仍然要陪我紅樓的地板。”

  楊澤愕然抬頭看著這個女子,顯然還愕然于對方的突然“發難”,不過他亦很快反應過來道,“你謹記得,我到這裏來並不是聽你罵我蠢貨的。也不是來聽你像是個精力旺盛中年婦女嘮叨的。你口中所說我這時親自來一趟就能少三十枚金鎊的承諾,我希望對得起你的信譽。”

  自己被平白的罵了,楊澤自然不甘示弱,口舌上也要討回來一些彩頭。

  “精力旺盛...中年婦女...”俞小小眼眸子急促的縮聚,精芒點出一股怒意,冷不丁突然伸手猛拍楊澤的腦袋,“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你盡管是世子,但我好歹也是為蘄春侯府盡忠職守近二十年,奉獻了我所有最好的青春年華,就算是侯爺見到我也會禮讓三分,我在侯爺面前亦可以免去繁文縟節的行禮,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

  “你說,什麼?”楊澤捂著被面前女子敲痛得腦袋,震動的回過神來望著面前的女子。

  她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而若是主持了紅樓二十年,現在也是四十來歲了,然而保養得竟然如此之好,本身必然是一個極強的高手,至少也是存意境以上。而且看這幅模樣架勢,竟然還算得上是侯府內極有輩分的存在。再令楊澤震驚的是,那讓王都無數人猜測莫名的大曄第一樓船紅樓船舫,居然是蘄春侯府他自家的產業!

  楊澤保管這是王都都極少有人知道的秘密,至少他的前世今生記憶之中,直到大曄國被從大陸上抹去,他也都不知道當年那些檣櫓之間談笑傳聞操控紅樓的真正幕後人物是誰。看來重生以來他蝴蝶扇動翅膀的陰差陽錯,竟然挖出了家族內如此巨大的秘密。既然是自己家的產業,那麼之前讓他提心吊膽的那些金錢,豈不是都好說話了?

  他自異時空淘到第一桶金過後,就再也沒為生存發愁缺過金錢,沒想到今趟卻被徹底給難到了。還好那種愁苦轉瞬即逝。

  “給你的教訓和你頭上腫起的大包都知道我在跟你說什麼,我不用再跟你重復第二遍!”俞小小冷冷道,“還有,你不要以為因為紅樓是蘄春侯府的產業,你就不用賠付那筆修繕的款項,除了我特赦免去的三十枚之外,你仍然要結清剩下的款項。”

  楊澤險些暴跳起來,“都是自家的產業,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壓榨自己人的,為什麼不通融通融,好歹我也是世子,你怎麼就不能網開一面?這些錢我哪里去給你搶去?”

  “既然沒有那個能力負擔,那麼當初你就不要逞英雄。而既然你自己以為是英雄,那麼就要擔負接下來的責任。”

  俞小小嘴角掠出一抹快意的笑容,“這個事情,就算是到侯爺面前講理去,我也講得通。”

  看到楊澤這副一時語塞的模樣,俞小小似乎很滿意,這才慢條斯理道,“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如果你完成了接下來的事情,那餘下的100枚金鎊...就可以一筆勾銷。”

  一百枚金鎊一筆勾銷,能有這等好事!?

  但楊澤轉念一想,這裏是紅樓,這裏有歌姬和舞姬,還有名伎。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來錢如此之快?

  看到亟待聽到下文眼神劇烈閃爍楊澤的目光,俞小小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有貴人要見你。”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7 19:35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8 編輯

第十五章 寧折不彎

楊澤的眼皮在跳動,心想若是這個俞小小真敢讓自己這個世子做個什麼特殊職業,那麼這個女人當真是全上林少有的兇悍。

  到也讓楊澤暗中思忖,想著既然能夠讓面前這個紅樓船舫俞大家帶話的人,其到底又該是什麼人,是何等來歷。光憑這一點,也成功勾起楊澤的好奇心。人人都有好奇心,他也不例外,更別說是目前還對他這個眾人眼中廢柴的三世子感興趣的人,這讓楊澤很有知道的興趣。

  毫無疑問,自他重生以來,依據他的改變,他印象中的事物也發生了相應轉變,比如此刻他從前並不知身份的俞小小,在他面前露出了冰川一角。

  而既然知道了俞小小這條暗線的存在,若是未來能夠用到,對他也大為有益。

  當然楊澤對俞大家剛才開口閉口赦免自己欠款時的居高臨下相當的不舒服,搞得自己就像是欠人錢沒人權一樣。但就是去看看到底什麼人能使動俞大家傳話,倒也未嘗不可。說到底,要走要留,主動權仍然掌握在他的身上。

  王都聞名的俞大家並沒有發現楊澤此刻很平靜的眼睛背後那些算計和想法。只是放好了刺繡起身,“若是你想免去那一百枚金鎊的賠償,那麼今個要見的貴人,便不能得罪...隨我來吧。”

  上林城那夜突然下起了雨,聽著雨水淅淅瀝瀝的打在船樓的簷頂濺起無數清脆的聲響,行走在樓船錯綜復雜帶著風燈和檀香味的走廊之中,聽到回饋到踩在地板上的回聲,感受船體在多瑙河上輕柔的晃動,楊澤平地生出一種很為特別的感覺。

  似乎自身已經徹底融入了這個世界和時代之中,現在無論是他的命運和人生起伏,還是他的心境感悟,已經和周圍的環境世界息息相關,再也不能剝離開來。

  到了一扇門前,俞大家輕叩鏤紋,道,“楊澤,楊世子已經帶到。”

  門內之前有窸窣的說話聲,門外喚了這麼一聲過後,房門內就沉靜下去,然後是一個男子的聲音傳出,“呵,清都山水郎來了...快請進。”

  俞大家推開房門,映入楊澤眼睛裏的一間很為奢華的屋子。地面有花紋的地毯,正中的茶幾上擺著三幅精巧的酒盅。左側整面墻壁上是一首雕刻上去的詞賦,詞句壯美。夜明石綴了壁燈,正散發著溫和的光圈,正對面的窗戶打開,因為身處樓船高層,頭頂的雨簷能夠完全的遮風擋雨,將外界的雨線隔絕,絕不會有半滴碎雨落在這個溫和的房間之中。

  而放目望去,便能俯瞰多瑙河對面的那些飛拱巖橋,古意十足的亭榭樓臺,屋宇建築,整個上林城,就在濛濛雨霧中以這樣壯麗的姿態匍匐映入眼前。

  時而有飛鶴冒雨掠過遠處的高山,傳來繚繞的鶴唳,此幕渲染得猶如一副煙雨盛景的仙境。

  在詞壁旁邊,立著一位身材高挺的白衫男子,眉清目秀,耳寬口闊,並不俊朗,卻出奇陽光燦爛,顯然剛才開口說話的就是他。

  而在那些窗外雨線的旁邊,卻是站著一位身著輕盈紫衫,身線優美的少女。她透過窗望向外面仙境般的上林城,令人擔心下一刻她會禦風而去,融入那些繪卷之中。

  而此刻她轉過身來,目視著進門的楊澤。就是這麼一個動作,現出她那對烏黑寶石般的瞳線,盡管外表籠罩在幾分冰冷的氣感之中,也掩蓋不住一種難以言喻的靚麗氣質。

  那是不含煙火氣的美眸。也是以前楊澤的那個異世界之中,再難看到的清澈。

  楊澤盡管被這對眸子怔了怔,隨即還是回復清明,臨機一動,看向旁邊的俞大家,笑著問,“到底要叫我陪客的是左邊這位,還是右邊這位?如果是左邊這位,那就恕難從命,我對男人沒興趣...但如果是右邊這位美女,那我覺得我們可以單獨找個地方從聊人生聊理想開始...”

  “什麼!?”

  在場的人眼珠都瞪大起來,被他這一句弄得人人胸口氣緊。

  那個白衫青年先愕然,隨即苦笑。而那名女孩則美目一凝,怒意上湧,道,“流氓!”

  俞大家則一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的盯著楊澤,嘴角抽動,沒料到楊澤竟是絲毫不受她之前提醒的約束,甚至敢明目張膽的大膽胡來。他這算是反叛的報復自己?

  看到楊澤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那名女子雖然牙癢癢,卻沒有任何失態,顯得極富涵養內蘊,只是挑眉,那對美目帶著無形的威壓逼視望著旁邊的男青年,道,“哥哥,這就是你所謂‘唯一’在這個王國裏有趣的人?”說罷女子眸光流轉,尾音拖長而動聽,“看來你們真臭味相投啊...”

  白衫男子老大一頭汗,顯然對自己這個妹妹極為寶貴後怕,手忙腳亂,道,“這,不是,那個...”

  楊澤無辜聲音又沒心沒肺從旁響起,“大老遠叫我過來陪客,卻又罵我是流氓...好像說這句話的應該是我才對。”

  女子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了,眼睛裏浮現出怒意,但隨即又被她絕佳的涵養壓制下去,轉瞬即逝,此刻清麗的面容反而浮現出一絲嫵媚,“既然你想和我聊那個...人生,理想...也可以,不如另找一個地方,只怕我願意,你也不敢跟我單獨相處呢。”她打定主意,單獨相處乾脆就把這口無遮攔的傢伙猛揍一頓。

  楊澤卻立刻無比義正言辭道,“小姐,我是一個單純的人,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你怎麼能要求我和你孤男寡女的單獨共處一室?這是萬萬不能的。”

  太無恥了。白衫青年和旁邊的俞大家都目瞪口呆。

  女子忍不住氣結,眼睛裏的怒意成正比堆疊。手握住那盈柔如水腰間的一柄短劍劍柄之上,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凸出發白。

  “小姐,這裏是王都,也是講究國法的,更重要的是,我沒有對你說出任何惡言惡語,你又憑什麼對我動手。”楊澤瞅著對方握劍的纖長五指,開始講道理,“既然你不能對我動手,你又不能撲過來咬我。那你做出這副要殺人的樣子給誰看?”

  白衫青年一邊搖頭晃腦感慨於此人的無恥,一邊為了自己這邊不理虧而的勸下被氣得不行的妹妹。並連環對楊澤做手勢,擠眉弄眼,示意你還不少講兩句!

  女孩紫衫下驕傲線條的胸部急促的起伏,最後在旁邊白衫青年的勸解下,回復了清明,似乎不願跟他這等人再多談一句話。修長的手離開緊握的劍柄,從編貝般的白齒縫中吐出一個“滾!”字。

  楊澤再灑然一笑,“...如此說來,就沒我什麼事了吧。”

  隨即他更為灑脫的返身便走。

  聽到俞大家終於在後面又羞又怒扯聲道,“你別忘了,你仍欠紅樓那些金子,你自己掂量掂量今天的後果!”

  卻看到楊澤極有範兒的背著身對他們揮揮手,以示告別。

  他從進門的一男一女對話就大體猜到了脈絡,想必這兩人必然是很有來歷,聽語氣來連大曄國都不放在眼裏,可知道絕非等閑。不過這類青年楊澤在異世界也算見多了,就算不屬於嬌生慣養,也屬於從來就被無數搖籃呵護的對象。成天吃飽了沒事就喜歡找樂子。興許是那天紅樓船上的事情恰好被對方看到或者聽聞了,同時還對他所念得那番詩詞極感興趣,所以就通過能量讓俞大家傳喚他到來。

  這令楊澤極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被俞小小這個全王都最死板的女人脅迫以還錢的名義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在另一個時空裏,楊澤可以為自己想做要去做的事情,不惜卑躬屈膝赴湯蹈火遍體鱗傷。但就算天王老子找上門來,也不能讓他做那些他不願意去做的事情!

  如果說楊澤來到這個時空還有什麼信條,這就是他的信條。

  哪怕就算是一個達到聖解境的天道修行者站在他的面前,也只能摧毀他的肉體,而扭曲不了他的意志。

  **************

  楊澤踏地的聲音逐漸疏遠離去之後,房間裏的三人還帶著剛才楊澤那麼一攪未曾平靜下來的情緒。俞小小指著楊澤離去的廊道盡頭,怒極而笑,“他這是在報復我,他這是在報復我...”又轉頭對男子和猶自氣鼓鼓的少女搖頭賠罪苦笑,“之前兩位大概也從王都的傳聞瞭解了,這就是我們蘄春侯府的那個三世子。你們看到了,不光是我,恐怕就算是在蘄春侯面前,他也仍然可以如此這般無所顧慮的頑劣...”

  白衫青年此時也哭笑不得,更哭笑不得的卻是被自己這個妹妹認為和對方性情相投,這可是越描越黑的事情,不由得怪自己為何中途要節外生枝。

  而那名紫衫少女此刻也從剛才楊澤從她身上討便宜的慍怒中平靜下來,楊澤猜測得極對,他們到大曄國來,除了為了避開一樁大事情之外,基本上都比較無所事事,相當于順道遊歷天下,用雙眼和雙腳印證這普天見聞。

  那日在紅樓船舫中見到楊澤那一幕,她那位無聊至極的哥哥像是一下子從無趣的人生中發現閃光點一般,對他念叨的那些詞句和表現出來的疏狂極為臭味相投。等他們辦完了一些事,這才騰出空閑來,將楊澤邀至,打算品點小酒,清談邂逅,可以不問彼此姓名來歷,可以沒有貴賤尊卑,有的僅僅是如多年未見得老朋友一樣喝酒品茶悠然閑談。

  因為路過這一站,他們又將去往下一站游歷風景,賞盡天下桃花,和下一個王侯或者絕世強者就風月論酒。終其一生,估計都不會再走回這些曾經走過的路了。

  誰知道今趟的結果卻令他們集體目瞪口呆。

  原本紫衫少女也任由得自己哥哥的脾性去安排,她反倒對楊澤並無什麼特別好感,最多就在旁作陪而已。一路而來,她見過太多對她的美貌仰慕的人了,所以並不認為楊澤就是一個例外。

  誰知道楊澤不僅不是個例外,還當堂就占上了自己便宜,卻又如此這般輕描淡寫極為無恥的擺手而去。

  這怎麼能讓她噎下這口氣?

  白衫青年拍拍紫衫少女的肩膀,抓耳撓腮道,“天兒,別跟他一般見識,就一個王城的無恥小流氓。”

  紫衫女子雪白尖翹的下頜傲然而不甘的揚起,紫衫紗衣襯托出驕傲飽滿的胸脯清淺起伏,此刻她望著楊澤離去的方向,黑寶石般好看的瞳孔微微聚縮,冷哼道,“...我們,還會見面的。”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7 19:35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9 編輯

第十六章 滅盡塵埃

  

楊澤並不認為從紅樓面對那兩個兄妹和俞小小傲然而走有任何不妥。

  他並不太在意那兩個似乎遊手好閑的兄妹,他真正在意的是希望搭上俞小小這條線。

  自和俞小小見面,雖然對他有長輩般的照顧,但從她那些言語和神態之間,看得出她至始至終都居高臨下,仍然有對他這個侯府世子骨子裏認定的輕視和傲慢。

  若是要搭上俞小小這根線,他必然得獲得對方眼睛裏足夠的尊重,這種尊重並不是他表現出自己目前的修行境地就可以獲得。更不能對俞大家言聽計從,那樣非但不能改善形象,更會被俞小小認定自己為了那一百枚金鎊而卑躬屈膝。這樣就更為糟糕,他那可能在對方眼中僅有的一分傲骨,都會變成徹底的輕蔑。

  真正的地位不應該是對方給予,而是要自己爭取。無論是在哪里,這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想要讓俞小小對他著重,就必然不是接受那一百枚金鎊赦免的施捨。而是真正的將那些篤定他拿不出來的金子硬邦邦金燦燦的砸在俞大家面前,這才能讓對方另眼相待。

  楊澤前世能夠走到那樣的高度,就是因為他的棱角,從來就不會被任何人打磨。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受到很多人對等的尊重。

  ************

  在紅樓船舫跟隨著俞小小行走在泛著檀香木味的洞長走廊之上,沿著過道的風燈而行,偶爾還能偶遇幾位紅樓中明麗的女子,帶來幾分輕揚的甜香。再聽到外部屋簷那些淅淅瀝瀝的雨水,伴隨著樓船輕輕的搖晃,前方俞大家燈影中若隱若現的影子。

  那一刻楊澤就立即從腦海裏一處泛白的記憶碎片中,讀到了某種令他心潮極度起伏的重要資訊!

  那片記憶碎片在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情形之下被楊澤翻找出來過後,立即就像是潮水一樣塞填了他的大腦,那些令他心襟起伏的資訊立時使得他呼吸頓止。

  他能記得上一次有這種激動到震顫心臟感覺的時候,是通過管道買到一個哈佛大學頂端氣象學家的報告信息,這位元氣象學家準確的利用天氣週期的氣象模型,推測出了國際油價近期的漲跌起抑。於是他在模型低價時大肆搗騰石油期貨,又在模型推測的日期中準確的迎向國際油價的飆高。那一役他近獲利已經超過一個中東的石油大亨,立即在期貨界聲名鵲起!

  而現在,這種翻騰起伏心臟激烈的顫動感,伴隨著那片記憶碎片的開啟,信息潮水般湧來,讓他幾乎就再也站立不安了。他甚至想立即轉身奔入自己的家中,一刻都不要多呆!

  是以碰到那似乎想和自己喝茶聊天的一男一女,楊澤立即意興闌珊,心頭的澎湃激昂讓他只想立即拔腿回家,甚至根本不需要給俞大家告別。

  從紅樓船舫樓船離開,楊澤裹緊穿了許多日略有些汙漬的外衣,風一樣穿行在雨夜之中。行過那些熱氣騰騰的元宵小攤,路過高門望族燈光耀眼的金銥朱門。走過那些雕龍畫棟的廊橋,偶爾碰撞到一兩個路人,在對方聽不到他的道歉之後,惹得別人在背後一陣罵聲。

  比如會有打著傘在濛濛雨夜漫步賞燈的粉衣女孩被他盲目前行擦碰到而蹙眉,望著他的背影,對旁邊的華服青年撇撇嘴不滿道,“這人真是,走那麼快趕著投胎啊!”

  旁邊正追求王都貴女的華服青年會玩味的不屑道,“就是,看他的背影,好像一條狗哦。”立時引來旁邊女孩的清脆笑聲。

  急行的楊澤突然在一處燈火輝煌中站定了,側目看向旁邊高達七層樓珠光寶氣暉光外溢的商號。他就那麼從雨夜急行中頓足,頗有些詭異的由動轉靜,扭頭望著商號。這副模樣立即讓商號外面的那些保衛們都紛紛將敏銳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空氣裏頓時有種緊迫的氣氛。

  商號上書“鑒寶號”,停放在外面那些寶馬雕車絡繹不絕,來來往往的若非是大腹便便的王公貴族,夾雜在其間有香風遍地的綾羅彩衣美女,還有那些錦衣夜行頗有來頭的修行者。

  不怪即便在雨夜中,這裏也是如此繁榮。這裏是全王都,乃至整個大曄王國最大最豪華的靈寶交易市場。

  盡管是王都最大的靈寶交易市場,“鑒寶號”所展出的靈寶最高等級也就達到二階。據說鑒寶號的壓箱底靈寶是唯一一件三階寶物。但那都屬於寶貴鎮場之用,一般不輕易示人。

  靈寶在這個世界上,屬于不可再生的資源。就跟異時空的鉆石一樣。

  所不同的是鉆石因為稀少而具備價值。靈寶不僅稀少,而且還有實用功效。有武力類的靈寶,能夠增幅修行者能力,使得修行者如果遭遇戰鬥,能夠獲得最佳的助力。有句諺語一直這麼說,“一件上好的靈寶,不亞於一位至死忠誠的盟友。”可想而知何等珍貴。

  除此之外,還有生活類,甚至一些幻術類,或者蘊藏醫療治病靈氣等等功用類型的靈寶。

  比如楊澤莫名其妙得到的那只【五彩琉璃樽】,就是一件一階靈寶,可以清水化酒,這對一些嗜好這一口的人來說,簡直是不可多得可償千日醉酒夢想的寶貝。

  而甚至還有一些靈寶,擁有固容養顏的功效,這類靈寶,盡管沒有太多實用性功效,但也因為其特殊效果,往往被王都名媛貴女們爭搶。

  但正因為珍貴稀少,又極有用處,所以一件靈寶的價值絕非等閑。

  靈寶有嚴格的分級,大範圍下有階層的分級,比如零階,一階,二階,三階及以上等等。階數之下還有一到十級的劃分。級數代表此靈寶的用處。

  比如楊澤的那只【五彩琉璃樽】,就是一階一級。因為只是生活類寶貝,所以盡管是一階,但也只能是最無用最普通的那一類。

  靈寶的階數只做參考,代表功用程度的級數才是其價值的體現。如果達到二階以上,級數可能達到6級以上,那個價格可以讓人看不懂,若沒有抱數萬數十萬枚金鎊過來,估計是無法砸下一件收入囊中。

  所以在大曄國王都,最受人尊重的並非是在那個繁華路段置辦了一棟高檔豪宅,亦或者家裏添備了新的良駒寶馬,而是哪家入手了新的靈寶,何等功效,令人羨艷。

  就算是在王國世族之中,這種傳寶收藏的行為風氣更是自來盛行,甚至大曄國監察院還曾經一年三令,嚴禁國內官員用靈寶受賄收賂的情況發生,但仍然屢禁不絕,乃至現今苛令嚴明。

  一些愛慕虛榮的仰仗容貌的女子,也因貴族王公是否為其買了一件靈寶,從而由此參考認定對方對自己是真心,還是只貪戀愛慕自己年輕活力的身軀。

  ***********

  楊澤就在這個全大曄國最大的靈寶交易市場面前站定了。幾天前才幹掉過幾個妄圖打劫這裏飛賊的保衛們警惕的將他望著。

  有些人手已經悄然的握住了長刀,而那位負責保護達到存意境三品的高端修者背後的長劍也在輕輕顫動,身上泛起了淡淡的黃光,顯然正在提聚功力。

  但最終楊澤還是扭頭便走。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從他沒有一把雨傘站在雨夜中望著這邊的輝煌,身上灰撲撲明顯穿了很久未曾換洗的錦衣。都能讓人勾勒出一個落魄貴族子弟,因為某些原因,想要用手中家當般的靈寶,換取一些財物渡過難關,但最終還是不得不放棄的形象。

  ***********

  楊澤進入侯府,自他上次在家族議事堂的那番言論過後,現在大部分人對他都不算厭惡,很多長輩還主動和他打招呼。楊澤一一和他們點頭,快步不停的行至自己的房院,然後反手關了房門。

  他將房間書庫裏所有關於靈寶的典籍找出來,翻了個遍,大致看了個遍,然後望著滿地的棄書,攤坐在地上,心情正在急促的起伏,甚至有些恨不得放聲高喊吼叫的欲望。

  所有的書籍中,記載的是一些靈寶的來歷,功效,目前的價值幾何。但直到書籍中出現過最古老的靈寶,最後的出處淵源都是遺失在浩瀚的歷史中,已經不可考據!

  但對於楊澤記憶碎片打開洪水般開閘的回憶之中,他明白現在世界上所有的靈寶,都有一個來源,而非一些二三流書籍記載猜測中來自上古的創世神或者外星人那些不入流為了結尾懸念的記載。

  無論是在大曄王國,還是在擁有悠久歷史的貴霜大陸洲,現今世界上流通的所有的靈寶,都來自於一個名為雲穹陸洲的地方。

  雲穹陸洲既是楊澤的前世,那名達到修行高塔第八重樓的宗師,在滅國後流亡的處所。他在那裏渡過了每一個生命中的寒冬,然後從這些人生的嚴冬中尋求突破。

  雲穹陸洲數幾千年前的歷史之上,曾經有一群造就這塊陸洲版圖輝煌的人群。他們被統稱為塑靈師。

  所謂的塑靈師,言簡意賅便是能夠重塑天地靈氣於容器中的一種技能。是的。那便是現今世界所有靈寶物品的來源!

  那曾經是一個無比榮耀的職業和技能,和修行者一樣,擁有重塑天地元氣,並且將其用獨特方式留存於容器物品中令其發揮功效的超然能耐。與這樣的職業和技能之相比,現今世界的那些煉藥師,工物師,符醫師。都只能算是其小輩。

  或許正因為這樣無比榮耀職業所養成的孤傲和

  技能封鎖的小圈子。最終使得在數以千年的歷史變幻之中,這樣能夠創造靈寶的塑靈師,最終越來越稀少,直到這個職業,最終消失,飛灰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就連楊澤曾經流亡的雲穹陸洲都只有極少的傳說,而其他的陸洲,比如大曄國所在的貴霜陸洲,又怎麼可能知曉塑靈師曾經存在過的痕跡,要說唯一的痕跡,可能就是當年他們文明輝煌之時,所留存下來的那些靈寶物品,至今還如鉆石一般閃耀,亙古不衰吧!

  前世的楊澤流亡之中,在絕境下就追隨了一名幾乎已經已經在大陸絕跡的塑靈師,

  開始了他的成長。而現在,那些曾經追尋過塑靈這條道路上的記憶碎片,正在楊澤回憶中慢慢拼合,以洶湧澎湃的回憶之潮,輸入他的腦海。

  天穹一輪明月高掛。在房屋中的楊澤躺在地上,無數次回憶那些幾乎如他吃飯睡覺呼吸般駕輕就熟的塑靈之道和塑靈技巧。回憶每一個細節。

  這很困難,但必須去做。

  最後楊澤深深地喘息了一口氣,將自己那個一階一級的【五彩琉璃樽】擺在自己面前,又在旁邊依次擺放了一副他冬天用的貂皮手套,一隻護腕。

  然後雙手握住酒樽。到目前為止,他的回憶基本上到位,但那些都是記憶碎片拼合,很多地方很模糊,但他必須去嘗試。因為他再無退路。

  要成為塑靈師的第一個步驟是【辨識】。辨識既指的是對靈寶的認識。第二個步驟是【分解】,是從一件蘊含天地靈氣的物體中,從中分解出製造靈寶不可缺少的【靈氣塵埃】。

  所以塑靈第一步,也就是毀滅的過程,毀滅一件天地靈氣的物品,才能提煉出其中的【靈氣塵埃】。

  塑靈第二步。便是破而後立,滅而後生。枯木逢春!

  將分解天地靈氣得到的【靈氣塵埃】,依照一定的規律排列調集起來,輸入一件普通的物品中,使其獲得極大威能,製作出一件非同尋常的靈寶!

  楊澤手中的五彩琉璃樽在他將身體真氣,轉化成分解所用的【滅氣】,源源不斷輸入酒樽的時候,楊澤已經看到手中的古樸的酒樽立即散發出漂亮的光華出來。仿佛綻放出了一生最美麗的璀璨時刻。

  但隨即就像是超新星的坍塌,一股毀滅的氣息從酒樽裏勃然而發,那些五彩光華立即變得可怕而灰潰起來,然後坍塌,坍塌。

  所有的光華聚集在楊澤觸及的十指指肚之上,凝聚,凝聚。

  然後無數發光的微末塵埃從他的十指尖整齊而源源不斷的流淌出來,夜裏沒有燈,月光都照不進來。但楊澤面前的虛空卻漂浮了無數的【靈氣塵埃】。像是一副微觀的全息星雲,那些從他指尖流出的塵埃又如同天際的銀河。在他的表面虛空匯集盤踞。

  根據楊澤腦海裏的記憶,靈氣塵埃又可以分為【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塵埃。不同的元素塵埃匯集在靈寶之中,便可以產生不同的效果。

  比如金元素塵埃,和火元素塵埃相互混合,就能為靈寶附著類似雷電的效力。而土元素塵埃和水元素塵埃混合,便能為靈寶附著產生類似回春一樣治療的效用。

  眼前楊澤面前漂浮的靈氣塵埃,便是他的一階靈寶五彩琉璃樽裏面所蘊含的所有天地靈氣,又因為不同的屬性,分為不同的顏色。作為塑靈師,他不可能憑空創造元素塵埃,他只能通過分解一件靈寶,從而賦予另外的靈寶重新的生機和活力。

  這是一種限制,也是塑靈師最大的局限。楊澤知道這就是能量守恆定律。想不到在這個世界同樣適用。

  因為五彩琉璃樽只是清水化酒功效的靈寶,所以它只有木塵埃和水塵埃,還有微末的火元素塵埃三種靈氣塵埃漂浮在半空。

  要如何分配給面前的一副手套和一副護腕。

  楊澤頗有些頭疼。

  想了一下,心裏立時有了定計。抓了一把漂浮的木塵埃和火塵埃拋灑在手套之中,為了阻止這兩種塵埃結合產生湮滅,所以他又在兩種之間按照規則融合了一定量的水元素塵埃。

  然後輸入融合的【生氣】,光芒半晌之後,一副可以給穿戴者提高肌肉爆發力附加效果的靈寶手套就出現了。

  他毫不浪費。

  將剩餘的水塵埃和木塵埃分灑在護腕之中,想到一個融合規則,注入真氣轉化成的生氣過後,一隻可以給佩戴者提高手反應速度的靈寶護腕生成。

  握著這兩件新生的靈寶,楊澤低頭看了眼已經毫無生機灰撲撲的酒樽,知道以前完全對他沒用的五彩琉璃樽,已經通過這種方式,新誕生了兩件頗有實用價值的新靈寶。

  但新生成的靈寶因為元素塵埃被分散的緣故,任何一個都不可能達到一階的評價。

  但是就其實用功能而言,到底達到了哪個分級,價值如何,還要等待明天去鑒寶或許才可以知曉!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7 19:36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09 編輯

第十七章 靈寶價值

  

塑靈師所掌握的滅氣,是一種極為高精尖的技術,就像是將體內真氣以塑靈師特有的功法,進行一種轉換,滅氣能將靈寶內的靈氣分解成靈氣塵埃,但稍有不慎,也有徹底破壞靈氣的負作用,所以必要求十分精準。要將這可是塑靈師消失在幾千年前獨一無二的秘密法門,光是那種繁瑣的轉換方式,稍有錯著,就立即功虧一簣,甚至可能造成徹底損壞靈寶無法承擔的可怕後果。

  掌握這樣的技巧是一種困難之極的事情,光是施展滅氣,若沒有十幾二十年的苦練,只能摧毀靈寶,根本不可能分解出靈氣塵埃。更遑論接下來的重組塑靈。

  對楊澤來說,這些是他過去半個世紀落魄流亡最深刻的記憶之一,所以現在即便身體本原記憶已經支離破碎,但還是能夠回憶起來他曾經這些最本能的技巧。

  拿著重塑的手套和護腕的楊澤,第二天一覺醒來,精神已然補足,再內視體內真氣,一夜凝氣術的施為,那些睡前因為塑靈被掏空的真氣,如今已回復如初,甚至更為飽滿旺盛。重新換了身幹凈的衣服,便立即著手去了鑒寶號,事實上大曄國的靈寶交易中心的鑒寶也不是每天都有,一般五天一次小型的鑒寶會。不過卻被他正好碰到。

  早在登記排號的時候,楊澤就能感受到與眾不同的待遇。

  不光在專門的等候室之中,還有熱茶上座,亦有模樣合格以上的衫衣女子素手添香。

  前來鑒寶的人大多數也都是出於各種原因要轉手靈寶,鑒寶會上面靈寶確定價值後,售賣人可以選擇加一個浮價,由鑒寶號官方決定是否置辦購入。

  還有一種選擇則是可以面向全場觀客進行出價競購。當然若是流產。那麼此次售賣就原樣返還到持有人手中。售賣並不成功,但鑒寶號也不會為此多收一分手續費。這主要是因為靈寶必然之珍貴,持有人轉手必然都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下決定相當的困難。若是鑒寶競購不成,還要繳納手續費,那麼這個最大靈寶交易市場,恐怕距離關門就為之不遠了。

  此刻茶室中一些男男女女,都有些坐立難安,想必朝夕相處的靈寶如今要進行鑒寶轉手,多少都心緒不寧,亟待拍出好的價格,但也仍然不知道是否會因靈寶轉手而產生割肉般的疼痛,總歸心裏糾結。

  商號這邊隨即來人請他們去往大廳上座。鑒寶會隨即開始。

  雖然只是小型鑒寶會,但到場觀客仍然不小。陸陸續續,甚至楊澤印象中能叫得出名字的一些王都的公子貴女都有朝這裏插空的。不過好在商號對售賣人的隱私極為保密。他們所安排的也是二樓的單獨隔間,下面的觀客基本上看不到上面人的模樣。

  接二連三的鑒寶隨即開始。主席臺上是三名專門的靈寶分析師,在對呈上來的靈寶進行判斷評價確定價值過後,才會由主持人進行報價供人鑒賞。甚至走入後面競價的流程。

  然後那些一個個鑒寶結果的聲音隨即響起,“冰寒玉,一階一級靈寶。具有天生冰氣,消暑鎮涼,放入酒窖之中,可倍添酒液風味。價值11個金鎊...放棄競拍,商號以13個金鎊的浮價收購。”

  “石盤墨寶,零階3級靈寶,價值1枚金鎊...現在開始競拍...1枚金鎊零34個銀錢成交!”

  “玉腕輪,一階二級靈寶。底價15枚金鎊...”

  相繼出現的都是一階或者零階,不超過三級的靈寶,價值也都在一枚金鎊和十五枚金鎊間浮動,大部分人都有些索然起來,看來今趟的鑒寶會,自然也和往常一樣,找不到太多出彩能令人眼睛一亮的靈寶。

  不過也不怪,大曄王國只能算一個王國,和周邊許多王國一樣,哪能比得上上面更大版圖的聯合帝國,據聞聯合帝國的這些靈寶交易場所,二三階的靈寶幾乎是每天可見,更高級別的自然也時常能引起全場轟動,要去那種地方賞寶,才足夠令人過足眼癮。大曄國的一些王公世族偶爾也會前往淘幾件寶貝,不過那些賞寶大會一票難求,想要獲得一票代價高昂,都幾乎夠一個中產人家購置一件靈寶的價格。

  但仍然有很多為了過癮的人樂此不疲,可想而知靈寶帶來的瘋狂程度。

  “珞石項鏈,佩戴有活血功效,能略微提升體內真氣運行速度。雖然是零階靈寶,但卻因為其效果,被我們鑒寶師評為5級靈寶。底價,35枚金鎊!現在開始起拍!”

  立即引發下面“喔喔喔!”的一陣聲響,人們的興趣終於提了起來。竟然有一個達到5級的靈寶出現了。階雖然代表靈寶靈氣充裕的程度。但是這之後1到10級的劃分才被稱之為靈寶的“靈魂”,那代表靈寶用處有多大。

  一般能直接作用於人體,可以給人體帶來好處的靈寶,就很珍貴了。一個5級靈寶,就代表能對人體帶來好處。這價值自然就高漲了上去!能略微提升真氣運行,盡管幾乎看不出什麼效果,但是修行之路,任何外力一丁點幫助都極為寶貴。更何況那種對人心理上面的作用,提升就大了。

  下面的喊價不斷。最終成交價格定格在54枚金鎊上面!

  被一個王公世子拍下,付款之後,轉手贈予旁邊的一個女子。那女子雙目都亮起來,在一干人鼓掌之中,只覺得倍感幸福。

  一陣短暫高潮過後,主持人再念,“接下來是兩件靈寶...一件是手套,名字是...嗯...野豬手套,”女主持人吐了吐舌頭,又繼續,“另外一件是,嗯...靈猴護腕...請等候鑒寶師鑒定...”

  下面人一片哄笑。有兩三簇的女子已經交頭接耳起來了,“還第一次有這樣取名的...野豬手套...好難聽,若不是看成色很好,屬於貴族家用,我還以為是某個樵夫的傳家寶拿來鑒賞呢!”

  “另一個靈寶的名字也要把我笑煞氣了...我的天喲,靈猴護腕。是不是我們戴上了,就都成了猴子?...”

  “這樣不通風雅,如此看來,這些寶貝也絕無什麼出奇之處。”

  聽到下方一片交頭接耳推行過去的笑聲,楊澤頗有些尷尬懊惱。

  就連臺前的三名鑒寶師都忍俊不禁,一人兩指撚起呈在面前的手套,聽到這樣的取名,都幾欲不想再鑒定下去。但是他撚了一撚,又忍不住“咦!”了一聲。將楊澤的那副手套拿起在手上,前後翻看,這才面帶驚異之色的遞給旁邊的一名中年女鑒定師。中年女子拿起手套,本來挑起帶笑意的眉宇也露出了認真的神色,然後將手套遞給下一個人,接過對方鑒定遞來的護腕。不禁暗暗點頭。

  下方的人盡管對靈寶的名字頗覺得粗俗好笑,但看三名鑒寶師的神情,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一時的躁動都小了下去。

  最終三人經過再三低頭交接,又親自佩戴上兩件物品測試結果過後,才將鑒定結果寫上,自然有人將兩件物品呈上展覽臺。

  收到鑒定師的意見,那個王都著名的女主持表情都微微愣了愣,隨即臉上掠過職業般的笑容,正是這份笑容,就讓一些對她仰慕的商賈世家族人頗有些目眩。

  “經過王都鑒寶號鑒定。這件靈猴護腕,蘊藏輕盈靈氣,能令佩戴者舉手投足之間,獲得相當助力,提升靈巧速度。經由我們鑒定師嚴格評定,決定評定為零階7級的靈寶,低價是60枚金鎊。”

  “另一件...這個,野豬手套,蘊藏的靈氣具有活絡經脈的奇效,能激發潛能,配上過後足以增加一個正常人兩成的握力。經由鑒定師們評定,將其確定為零階8級的實用類靈寶,低價是100枚金鎊。首先是靈猴護腕,現在大家請開始競價!”

  一片嘩然,隨即響徹整個鑒寶廳。

  “雖然是零階,但可是實用度達到7級和8級得靈寶啊!今天這趟來得不算虧。說起來,王都這個鑒寶號,估計有三四個月沒有再出現過7級的靈寶了吧,這還是零階,如果是一階,那就不得了了。要是二階,可真是全王都都少有!”

  “呵,當然沒有出現過,那些零階6級以上的實用類靈寶,可以給人提供助力的,還都不被人搜刮幹凈了,光是秋道學院裏面那些修行者們,誰手上不配有這樣的東西。”

  從第一個人對靈猴護腕喊出70枚金鎊開始,喊價就一路標高,“100!”,“130!”隨即而出,最終靈猴護腕價值定格在180枚金鎊上面。

  這個結果讓正在二層樓隔間上的楊澤都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的心臟情緒早隨著那些飆高的報價高漲澎湃!之前有拍賣的那一個和他五彩琉璃樽相同階級的冰寒玉,實用度僅僅只是1級,就連出手人都沒有底氣,最終放棄競拍,加了個浮價,由13枚金鎊的價格被鑒寶號收購。

  而現在的靈猴護腕,甚至都不是一階靈寶,但就是級別達到了7級,居然就飆高到180枚金鎊!他用五彩琉璃樽中提取出來的靈氣塵埃,用塑靈師的方法結合成另外的靈寶,價值就浮高十倍不止!

  雖然存在這種哄抬的泡沫,但...這簡直是一個可怕的技能和職業啊。

  還等不到楊澤從起伏的胸臆中回過神來,那個之前被人稱之為爛名的“野豬手套”,現在也沒有人顧得上其名字的粗鄙了,競相在接下來喊出報價。甚至剛才最批駁的淑女貴婦們,競價得越加之踴躍。很快就越過了200枚金鎊的底線!還在一路廝殺中上揚。

  “220!”,“240!”...“250!”

  楊澤哭笑不得,心想千萬別卡在250上面,他可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臉。

  正在此時,現場最後一個加價聲音響起,“300枚金鎊!”

  等了半晌過後,最終再無人敢加價上去。因為這是小型鑒寶會,來的大多都是一些商賈,就算是有世家或者貴族,但那基本上都屬于王都一些三線人物,此刻都沒人敢再抬上去。一個零階8級的靈寶,這已經是最高的價值了!

  “無人競價!那麼野豬手套,將由這位小姐以三百枚金鎊收購!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8 01:59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10 編輯

第十八章 逆轉!

  

紅樓船舫,一場針對大曄國近鄰國家使節的高規格接待進行到尾聲,俞大家在一天的統籌調派過後回到雅居小築憩息。

  雅居小築是她在紅樓船舫最高一層的居所,寬敞程度數得上紅樓最大的天字號客房。琴音繚繞,茶室烹香。雅居除去必要的臥房書室之外,還有視野極佳的會客庭院。

  此刻的客庭之中,已經聚了一些王都的著名歌舞姬,有王芮芮,趙欣欣,蔣昭昭,以及陸芽兒等等名女。聚集一處,說著之前接待中異國使節,以及陪同的一些王都著名一線貴族大臣,不過能入眾人討論範疇的,除了王都一些最近得到那位深宮陛下賞識的貴族風口浪尖的大臣之外,就是某幾個長得俊朗或者才氣修行資質越加出色的貴族世子。

  聊到興起處,眾人眾所紛紜,這些平日裏受上林不少人追捧仰慕高高在上的歌舞名姬,此刻也打破了幾分矜持。

  來來往往的侍女給幾女斟茶之後,又聽到她們聊起某位才俊種種作為,少女心性自然泛濫,不由得臉頰微紅的退下去,

  在今趟大曄國高規格外交接待宴上風華卓絕受人嘖嘖傾嘆的俞大家一身紅衣,在兩名侍女的陪同下襲風而入。

  眾名姬立即起身,頷首微躬致禮。每一場紅樓承辦大型的活動之後,這都是例行的一個茶話會。只不過能入俞大家雅居小築參與這樣茶話的,在整個紅樓,夠得上資格的人並不多。

  俞小小拈茶淡品,面對一個個規規矩矩的名姬,談笑風生。偶爾提到興起之處,鶯聲燕語的輕笑聲不斷。其樂融融。

  眾女從這種氣氛中就能都各自分析出來,這場紅樓進行的使節接待之後,據聞在上林王宮裏的那位陛下都相當滿意,看俞大家這番神情,自然是通過某些管道,受到了那位天子的嘉獎。也讓眾女暗暗心折,即便一些人再有野心,也明白等閑十幾二十年,都無法取代俞大家在王都上林的地位。似乎任何事情在她面前,似乎都能被她長袖善舞化解,在她拈花微笑之間,盡在掌握。

  而今趟俞小小除了和諸位名姬閑談嘉獎業績之外,偶爾還時不時朝著會客廷門口望去,這讓眾女都有些默然,知道俞大家恐怕尚在等待些什麼令她著意的資訊。

  雅居小築門輕輕叩響,一名素衣女子出現在庭院門口,女子十六七歲,俏臉靚麗,正是俞大家身邊最親近最受寵的助理,名為小碧。平時伶牙俐齒,頗為聰敏。私下裏眾女也拿她開玩笑,說她那盈盈纖腰,要是再長大點,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王公世子,常令小碧面紅耳赤。而當時楊澤進入紅樓,也是由她領路,路上還不免暗諷了楊澤兩句。

  此刻女孩卻站在門口,一臉氣鼓鼓似乎還受了委屈的模樣,目光閃爍,不敢啟齒。

  俞小小看到她進來,到沒注意到她的神情,自然而然的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來,嘴角上揚,“哦,小碧回來了...蘄春侯府那個不學無術世子怎麼回應他欠款的問題?這筆錢,我是找蘄春侯爺報賬呢,還是找他父親小侯爺楊洪遠討要?難不成我還得親自邀請到程夫人一起討論管教這個頑劣三世子的問題...他既然當初像個男人那樣在我紅樓表現出寧折不彎的骨氣,那麼他自然得知道這樣的後果和擔當,希望他仍然有這樣的骨氣給我個交代!”

  俞小小話語一出,周圍的眾人立即豁然明瞭事情的來龍去脈。引發一陣嬉笑喧然。

  侯府那個著名廢柴的三世子楊澤在紅樓騷包的劃地為痕,卻不知道表現了傲氣,卻同樣徒惹遭殃,還讓俞大家給他發了索賠函。這事紅樓的姐妹們都要笑岔氣了。看來今趟小碧出差,就是上侯府討要這一百多枚金鎊去了。

  一百多枚金鎊或許對於這些日入鬥金的名姬來說,並不算什麼事兒。不過也是紅樓中層人員一年的薪水。對一些苦練舞技歌技的新入行特招等待有朝一日出頭的女子來說,那可是一筆足夠未來安家的錢財。就算針對王都一些三線的貴族官員家庭,都是一筆不可忽視的金錢。

  而對於在蘄春侯府一向家道中落的三世子家庭來說,誰都知道這筆錢絕不是未曾過成人冠禮,尚沒有食俸的楊澤可以拿得出來的。就算是對他父親楊洪遠來說,恐怕都是可以令積蓄削空的開銷。

  俞大家此舉,當真是雪上加霜的施壓。

  “楊澤,那個連成人冠禮都沒有過的侯府三世子?”叫做趙欣欣的著名歌姬用她婉轉的聲線,脆生生屑笑道,“就算他的小身板再硬,俞大家輕動手指頭,也能把他硬氣的部分給壓彎咯!”

  俞大家笑罵道,“你個小蹄子是否寂寞太久,應該讓蔣昭昭回去狠狠打你屁股!”引發一陣鶯燕之笑。

  眾人中隱隱為首,最沉穩韻雅的王芮芮笑道,“我聽說蘄春侯府楊洪遠一家因為不受蘄春侯所喜,所以基本上沒有執掌府內產業。紅樓欠款無法償還的問題若是傳到府上,這個楊澤恐怕又得引發府內一番軒然大波吧。平地為他父母再添負擔。我要是那董司馬家貴女,都不需要他主動拔劍表明界限。我自然都會和他說清道明。順便一巴掌將他扇醒,父母養兒不易,希望他不要再為自己家平添重負了!”

  此番言論,眾女立即嘻嘻笑笑起來,說,“王芮芮你當然看不上楊小澤世子,鎮國公公子儀表堂堂,英偉不凡,又是存意境修者,對你追求攻勢不絕,區區一個蘄春侯落魄世子,你何曾放在眼裏,不過打一巴掌就太狠了呢,說到底那個楊澤眉清目秀的,你真捨得扇一耳光上去?”

  眾女之間的議論紛紛,顯然令俞小小心情更好,手揮了揮,阻斷了眾女不絕的言辭討論,此時她倒是看到了侍女小碧手中發抖捧著的一個木匣子,似乎就是上次她寄出錦書賬單的那封匣子。招手讓小碧過來。

  看到小碧捧著盒子上前,沿路還有女子的笑聲,“說不定啊,前去討賬的小碧就已經代你們扇了一巴掌呢。”

  小碧表情極為難看,顳顬的前行,“俞大家...我...”

  俞小小皺了皺眉頭,有些怒意聚集眉梢,“莫不是那個楊澤為難了你,我好心給他些面子,讓你前去跟他催討,也是給他提個醒,下一次就找到他父親楊洪遠或者侯府上去。難不成他還敢對你不恭?”

  眾人立即豎了耳朵,面面相覷而訝異,沒想到這個楊澤脾氣到了這般地步,連俞大家警告都不買賬,這不是什麼疏狂了,這簡直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他世子的身份還能挾持俞大家?殊不知以他現實的地位,簡直如螞蟻一般。

  “他的確對我不恭...他還說,還說俞大家您...我不敢說。”

  俞小小眼睛一凝,盯視小碧,眉頭橫起,“你如實道來!”

  小碧眼淚水裹在眼眶,幾欲落下,顫抖道,“他說,他說您,是不是...紅樓周轉不開,窮瘋了找他逼賬...他立刻把金鎊用盒裝了給我...還多給了我十枚金鎊...說是,說是什麼‘小費’...他欺人太甚!小碧沒有要!”

  小碧在一片瞠目結舌的寂靜中,將手中木匣捧放在了俞小小面前桌上,木匣蓋子打開,裏面赫然整整齊齊躺著一枚枚金燦燦的金鎊子。

  俞小小好半晌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掃了一眼桌上刺目的木匣子,然後雙目一縮,怒冷道,“這裏怎麼會有一百五十枚金鎊?”

  小碧終於忍不住,咬著嘴唇,眼淚水溢了出來,恨然道,“他說不需要你赦免之前那三十枚金鎊,至於多出來的二十枚...算是付給紅樓的利息...”

  “什麼!?”饒是在大曄外交接待場合都泰然自處的俞小小,這刻都從座位上霍然而起,雙目瞪圓,一股氣抽冷子朝胸膛裏面鉆。

  周圍諸多名姬險些都要摔倒。

  這個楊澤不光不把俞大家那30枚金鎊的赦免放在眼裏,對130枚金鎊的欠款原數奉還,還等同於打臉般的多加了20枚金鎊,美其名曰“利息”。面對這等不知道是少年郎疏狂還是彪悍的反擊,一個個不知道現在的表情是笑著的好,還是哭喪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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