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滅盡塵埃 作者: 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10-26 14:03: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7 1185172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8 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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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錦鯉和鯨鯊

  

楊澤用犧牲五彩琉璃樽重塑的兩件半吊子靈寶,通過兩下競購,拍出480枚金鎊的高價,除了王都最大的鑒寶商號抽了一成稅傭,歸還紅樓俞大家,順便多砸了一些出一口“惡氣”,餘在手上還有282枚。

  楊澤仍然能夠想像得到當篤定了他還不上錢,還打算各種施壓的俞小小看到那些金子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和怒火,於是他就越加看那些金燦燦做工細致,柳葉半圓形的通用貨幣金鎊順眼起來。

  錢果然是一種極好的東西。

  作為貨幣的這種金子出奇的是很輕便,不似楊澤想像帶了幾百枚金鎊在身上,那定然是負重行走很難過的情形。就連軟硬度都和楊澤之前所接觸過的金子有區別。賞玩得久了,就不免會橫豎計算一下這些東西在眼下時代的購買力是多少。

  但最終他也沒有嚴格的結論,總之兩百來枚的金鎊,恐怕就已經是王都一個普通三口之家幾年的全部費用開銷。

  人對金錢的貪渴欲望某種程度上是無窮無盡的。楊澤記得以前踏上大學的時候和一些創業已經成功的人交流,談及對方一個月能掙到十萬,他眼睛裏永遠充滿了羨慕,心想自己有一天能到那樣的地步,也就滿足了。但後來短短幾年,楊澤當真正達到那樣地步,才發現仍然覺得遠遠之不夠,當一扇可以隨意撈錢的門打開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甚至恨不得全身心的撲上去不分晝夜的掙錢,很少有停下來想想在這個過程中他是否不折手段,連靈魂都跟不上他行走的速度。

  若是一個普通人獲得了塑靈師的能力,恐怕恨不得立即錢生錢,買下大量無用靈寶,然後瘋狂塑造出品級高的靈寶物品出貨,恐怕多騰挪幾次,也能盆缽滿盂。幾乎沒法也不需要抑制自己貪渴金錢的那種欲望。

  但對於楊澤來說,他早已經過了這樣暴發戶的時期,所以他懂得在這個過程中控制自己的貪欲,同時進行思考。在上林兩三個月都少見7級以上靈寶的最大交易市場,突然之間充斥這麼大批的優質靈寶,那麼商號最初對他一概不問來歷的緘默,就會變成另一種情況。

  會立即有方面展開調查,甚至可能大曄官方機構都會介入。再則之所以那兩件7,8級靈寶能競購到那樣的價格,也是出於一個奇貨可居的抬價心裏,這實際上就是泡沫。

  如果他沒有節制的批量生產輸入市場,不光是令他處身風口浪尖,也會從而讓人審視這些靈寶的實際價格,更給予其合理的價值。再難有暴利出現,這接下來就是吃力不討好的行為。楊澤自然不會蠢到這樣去做。

  目前的這些金鎊,足夠他應付不時之需,甚至目前修行所需要的丹補之藥,都已經足夠。

  更何況他現在的塑靈技巧僅僅回憶梳理出最初級的分解重塑,也僅僅局限於一階靈寶。甚至靈寶品階都不用達到二階,就是一些靈氣充裕的一階靈寶,他體內的用以轉換成滅氣分解都不甚夠用。還有更多塑靈的公式法則需要他重新記憶摸索。在各種實踐中提高。

  現在楊澤每天身上都會藏一本小冊子,用他看得懂這裏沒人看得懂的英語,記錄一些關於塑靈的轉換技巧公式,若是他靈光閃現想到一條法則,便將其隨時用自製的炭線筆記錄下來,這是行之有效他回憶線索的方法。說到底,他對這門技巧職業仍然處於破碎記憶的拼合階段,想要完整回憶出這樣一門浩大繁淼的學科,那是和修行之路同樣任重道遠的一樁大事。

  所以他仍然會去鑒寶號買一些價格不貴品級不高的靈寶,然後拿回來自己進行整合重塑,再出售出去,當然同樣不會有太高品次,再重塑賣錢的時候便有些折損率,比如一個一階1級靈寶的靈氣重塑出三個零階3、4級的靈寶,固然賣不到原來的價錢。但這些差價就當是他所付出的學費。

  隨後這些天裏面,他除了每天抽時間回憶練習塑靈技巧,也沒有落下對身具的一門氣海上階功法雲體術,一門存意下階功法藏雪刀的修行。

  最後的晚冬即將過去,雨夾雪的天氣越加綿密起來。

  楊澤立在自己的別院,站在那些自天地飄拂而下的雨雪中,然而奇特的是,那些令上林城路人都紛紛走避或者撐起雨傘的雨雪,卻少見將他身體打濕,甚至衣物和頭發上除了些許水漬和不甘落上的雨珠之外,濺落的雨似乎對他的身軀避之不及。只要仔細看,會看到他身體散發著種種熱氣,而那些鋪天墜落的雨珠,自發地被他軀體的熱氣擋開,不甘的在近身不及寸許被吹走,剔透的雪花也隨之被打碎。只有偶爾一兩滴帶著大勢能的水珠能穿透這股自他軀體而發的熱氣,沾染到他的衣襟上面,留下星點水漬。

  雲體術是一門利用真氣激發各處穴位達到提高潛力爆發力和防護力的功法,現在楊澤掌握之後也只是下層,這門功法根據記錄練到高層,甚至周身都會有氣流護體,能反彈等閑的近身攻擊。

  這些日子他的兩個大哥在侯府都有事情安排,自然比不得楊澤這名暫時被人忘卻的閑散人一枚。是以楊澤也少受皮肉之苦,得以更加潛心修習兩門功法。且伴隨著他體內真氣的精進,功法也越加的純熟。

  他於原地由靜轉動,周身的雨雪被繚繞帶開,更多的撲在他身上,衣襟立時濕得更快了,但楊澤並不在意,而是快跑幾步踏地而起,如同以前在球場三大步跨藍一般,一拳照著別院的一座青石石壁揮出。

  一道雪白匹煉的刀氣破拳而出,先一步轟中石壁,啪!得一聲裂響,石壁外圍的表皮翻飛,現出由中心放射的裂紋!

  楊澤落地,再連環轉身轟出兩記刀氣。啪!啪!石屑飛濺。

  石壁落拳中心被打得凹陷進去,足有一個巴掌的深度!

  能夠在氣海境就施展藏雪刀這種真氣化形的存意境級別功法。以楊澤的年齡目前可以說當真全王都都極為罕見,也不怪當初楊澤隨手而發的時候令二哥楊文淵都為之驚異。

  和楊澤第一次成功施展藏雪刀只是淡淡的一層刀氣不同。現在已經具備一個完美的雛形,雪白的刀氣越加濃烈匹煉。只是目前以他氣海境三品的真氣存量,也只能發出三記藏雪刀。

  盡管如此,但身具一個存意境下階功法,楊澤現在若是和他達到氣海境二品修為的二哥楊文淵正面對敵,如果忽視楊文淵豐富的臨敵經驗,而他楊澤只要不是太二,幾乎都可以穩操勝券。

  人類從第一次仰望星空,便註定了追尋文明終極真理的腳步永不停歇。

  這些玄妙之極的修行成果也同時在楊澤面前打開了一扇天窗。令他那顆對此天道玄奇之路探究的欲望也越加深刻澎湃。

  他追求力量,是因為在這個世界,只有力量,才能維護和抓緊他希望的守護那些東西。

  *********

  別院,晚冬的雨雪,有繁榮熱鬧和冷漠沉寂共存的蘄春侯府,總有一些人會被遺忘。比如此刻只顧著每天埋頭修行,時而倒騰點靈寶進行塑靈同時研究點這個世界人文歷史頗有逸趣的楊澤。

  今年的晚冬雖然遲遲沒有過去,然而楊澤預言的寒潮果真沒有接踵而至的降臨,所以即便仍然有雨夾雪的天氣,這個冬天仍比起往年好過許多。

  所以楊母程英也沒有再為楊澤趕制那件抗寒內袍,偶爾也會在夜裏熬一些冬湯給他端來,每天一起吃飯,言談之間一家三口也都說一些逸趣事,那些曾經三口之家其樂融融的言笑氣氛,似乎也無形中自以前整日的冷漠和爭吵中蘇醒回歸了。

  特別看到楊澤再沒有遊手好閑,每天和王都一幫二三線紈絝子弟混跡賭街柳巷,反而成天琢磨歷史人文典籍理學,甚至還看起了修行的一些緯經軼事。這種寬慰,對二老來說簡直前所未有。甚至夜裏楊父楊母也會說起悄悄話,“這個頑劣的孩子若早日這樣刻苦琢磨,何愁春季的成人禮過不了?”每每如此,楊母程英便會點頭,“現在也不晚,楊澤這般刻苦下去,誰說成人冠禮過不了七品困境...”

  生活中最大的改善,便是可能楊澤前些日子令府內長輩們印象的改觀,是以侯爺在今年獎賞楊澤大哥二哥的時候,也同樣為他開放了內庫。

  雖然免費支領的東西不多,幾床棉被,幾盞過冬用的取暖油炤燈,十幾斤燈油,沒有修行天道一藥難求的靈丹妙藥,沒有靈氣充裕的雪山大吟釀。但也足以讓大院這一隅旁落的楊家一角,領略到了一個溫暖的冬天。

  然後晚冬就過去了。料峭的春光一夜而至。

  王國歷333年,於此翻了一頁,334年伴隨著侯府的春節悄然到來。

  府內張燈結彩,整個王都一片喜慶,深宮的那位陛下更是下赦令,免去了數百名輕罪囚犯的牢獄之災,又大獎東部治水州郡功績,表彰和皖金邊境戰爭得勝的左將軍王詔,將強敵流霜國牢牢阻死在西部貢嘎山脈的右將軍齊樂毅。一時德名深厚。

  那位大曄德昭天子治下盡管仍然災禍年年都有,王國強敵環伺,官員系統腐敗依舊弊病沉屙,讖緯修行之學亟待從基礎進行改革...但也仍舊頗得民心。整個國民都希冀著大曄總會發展解決這些弊端,朝著貴霜陸洲的強大國家大踏步而去,這就是他們最樸素美好的願望。

  **********

  依據侯府春節的清單理清給府內年輕一代的物用之後,在內庫忙碌中捧著清單細祥的薛冉于春光裏抬起頭來,偶爾理一理雲鬢,每每這個時候周圍一些府內戚系子弟就會投來仰慕的目光,似乎希望她能朝自己這邊多望上一眼。

  能受到家族內第一美女的青睞,這似乎是府內無數青年自修行之途更進一步之外最大的成就。

  但事實上外貌冷漠的薛冉幾乎難以接近,不過一些自覺夠資格,只有輩分不沾血緣的青年們也沒少送薛冉禮物,她偶爾推脫不去接手,偶爾也會拒絕。

  被拒絕的垂頭喪氣,被收下禮物的則一時自覺離成功又更近了一步。但幾乎沒有人會自然而然的認為薛冉會回贈禮物。

  在王都上林,追求所有的名媛貴女幾乎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男子追求女子的送禮中,若女方回禮,便表示女子亦芳心暗許。如此送禮之風成就不少佳話,當然也讓不少人苦苦得不到回應而徘徊在青年之煩惱苦悶中。

  對薛冉來說,她或許會礙於情面收下一些關系較好青年的禮物,不至於冰冷冷的拒絕傷人自尊。但若是她回應,那意義就不一樣了。這麼多年以來,薛冉收到的禮物不勝枚舉,但也沒見家族青年才俊們有誰備受青睞,不過仍然有幾位出色的卯足勁競爭。

  就算以楊澤眼光來看,薛冉雖然不及董萱,但也是少見的美女,特別是紗裙下漂亮的小腿,倒是極為耐看。

  “你到底在往哪里瞄!”家族內宴之前,族人侯宴大廳之中,薛冉再受不住楊澤時而掃視自己雙腿的目光,冷厲出聲,那股模樣,大概若是旁邊無人,她或許會飛腿朝楊澤踹過去。而以她氣海五品的修為,楊澤應該是萬萬避不開她一腳飛踹的,恐怕跌個狗啃屎,薛冉心情才會好受一些。

  楊澤怔了怔,回過神來一時有些訕訕,畢竟是他不對,就算是在想事情,但畢竟也不能盯著人家女孩的腿看是不是。於是對她灑然笑笑,目光移開。

  而薛冉自進堂來就悄然在打量他,最近聽聞楊澤的確有些改變,她前後結合內庫給他一陣嘲諷他反倒並沒有暴跳如雷的樣子,覺得還真是如此。所以不免多注意了他一下,沒想到看到那傢伙正在瞄自己的雙腿,

  又看到他這番淡笑置之的神情,雖然感覺他整個人的確不一樣了,然而薛冉眼眸子裏的怒意還是浮了上來,但隨即愕了愕,又一閃即逝。

  楊澤今天穿了一件平日難得穿著的開衫,從她站在他面前的這個角度,正好居高臨下看到他脖頸一處有些淤痕。她是何等目光如炬心思細膩之輩,立即有沿著他鎖骨幾處位置看到相應的淤青,甚至聯想到當日在內庫看到他臉有些浮腫的模樣,當時她自然而然對他討厭便忽視了,習以為常的對他鄙視。

  但看這個樣子,楊澤身上的這種淤青,恐怕渾身上下還有難以想像的很多處,近聞大世子和二世子冬假回來過後,突擊訓練過楊澤,難道當真屬實?

  不過這等訓練方式...楊澤的兩位大哥是和他有仇麼?最重要的是,楊澤真心甘情願接受這種酷訓。難道他當真轉性了,真正對一個月後的成人冠禮產生了足夠重視,希望合格通過冠禮,真正在府內獲得被人承認的一席之地?

  她終於明白當日楊澤為何會尋到內庫來,要那些補益身體的藥草,而最後又索然的離去。

  這種頓悟的感覺,讓她很不好受,甚至心裏有股酸澀不明的味道。

  但她並不為當初詆毀了他而後悔,這個小混蛋,這時候頓悟又有何用,修行之路緩步積累極為重要,他早幹什麼去了?

  *************

  新年宴席之後,便是一些族內年輕一輩的邀約聚首時間。

  而往往這個時候,就能分清楚家族內年輕人之中的佼佼者,因為一般這類風雲人物,周圍一般都圍了不少人,談論興之趣事,誰受歡迎與否,通過這些一簇一簇的人群圈子就一目了然。

  比如戚系年輕一代中最有名的劉謙,此刻正被一眾男男女女圍攏,眾星拱月般詢問他氣海境四品進境的心得和體會,以及幾次家族長輩對他的一些交待,甚至有人懷疑家族上早為劉謙承諾了錦繡前程,讓他心無旁騖的修行。只是這些哪能是他們能知道的。

  楊澤兩位大哥被蘄春侯親自拖住,他就自然而然形單影只。

  吃過宴在熱鬧的年輕一代人裏面坐了一會,沒有人和他有所交集,便覺得頗有些無趣,準備返回自己別院。路過劉謙一群人,就看到圍攏的青年中裂開一個口子,眾人隨著劉謙的目光望向楊澤,隨即他開口道,“楊澤表弟。”

  楊澤站定,朝他望去。似乎對家族戚系一些人明顯表現出來對他不感冒的神態毫不在意。

  劉謙頗有些自得,上前幾步,引得周圍人隨他一同移步,這番感覺,直讓他體會到一種地位帶來的快感。要知道面前的楊澤可是嫡系的世子,但侯府之中,歷來都是以能力和實力說話,是以眼下他雖然血緣上和蘄春侯的聯系,並不如楊澤,但已經成功用天賦和資材淩駕楊澤之上。在家族長輩中有口皆碑。

  剛才他一直默默注視薛冉,同為兩大新星,實際上劉謙也是侯府內對薛冉最有追求資格的人。但剛才看到楊澤看薛冉雙腿的目不轉睛,又看到薛冉原本正待發怒,又似乎想到什麼的惻隱之心。極讓劉謙為之不悅。

  他皺了皺眉,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道,“不是我說,我這個做表哥的,雖然只比你年長一歲,但我仍舊還是要教訓你幾句,你一天好逸惡勞,不求上進,這也罷了,還在紅樓船舫當面念出什麼‘幾曾著眼看侯王’來,我們大家都是一個族內人兄弟姊妹之間,自然不便對你說什麼,但你聽聽外面那些對你的風傳,你也應該有所覺悟。早該腳踏實地,做你應該做的事情,不要整天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這話說得隱晦,但是提點警告之意明顯。以他現在在家族蒸蒸日上的地位,只怕很快就會大肆培養,過不了幾年,侯府裏面一些產業和話語權自然也會向他傾斜,那時候楊澤的地位就更不可堪比,雖然不至於暗地整治你,但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到時候你楊澤日子過得困難,和同齡人越比越差,可真不能怪其他人。

  而更隱晦的一層意思,則是讓楊澤最好注意自己現今處境,雖然和薛冉血親上面極為微末,但不要做白日夢有所奢求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永遠都是虛無縹緲的。

  劉謙說完,半晌後,才咂摸出這番話一些隱秘味道的楊澤咧咧嘴,“你是不是有毛病?”

  隨即在眾人發怔中道,“這能是同樣的事情嗎?就像是侯府圈養的錦鯉,你追求的不過是每天能擺擺尾巴,準時游到沙層底部吸食主人喂養的肥料,在一群人圍觀的時候搖擺身子顯示自己那身肥膘和光鮮到毫無用處的色彩,以博得某些怪癖似的滿堂贊美。你的所謂追求,能和海洋裏在某一條洋流之上為了霸得食物鏈頂端,以廝殺為樂,擇肥而噬,嗜強而食的鯨鯊相提並論嗎?不要在我面前展示你可笑的這些理論,那樣只會讓我覺得你像侯府裏那些光鮮無用的錦鯉一樣,你所不能理解的虛無縹緲,那是你傾其一生也達不到的地步和境界。”

  當一個人和你不在一個層次,跟其解釋再多,也只會是對牛彈琴。就像是狼會和羊一起討論爪子如何變得鋒銳,牙齒如何變得尖利嗎?不會,狼會用撕裂一隻羊來保持爪子的鋒銳,牙齒的尖利。

  楊澤記得這個劉謙,在王侯府破的時候,倒也算是一個人物,並沒有如大部分年輕人般落荒而逃。而是至死捍衛,但畢竟是一條圈養在家的錦鯉,如何能匹敵那些覓食的獵殺者,只是悲壯的螳臂當車而已。

  楊澤說完,發現劉謙一眾人表情變得極為難看,顯然是因為楊澤這番話,竟然將他們比作肥膘的錦鯉,一時一個個氣瞪鼓漲,想反駁,卻又囁嚅到不知從何反駁起。當你遇上一個竟然恬不知恥堂而皇之將廢柴的自己比作鯨鯊,其餘人比作空有其彩錦鯉的時候,也是這種不知如何反駁起的憋屈。

  “鯨鯊只會用實力來證明自己,而不是用逞口舌之快,那樣和空有其表的錦鯉又有何區別?”一個冷漠的聲音從旁響起。

  楊澤轉頭看去,薛冉正環抱雙手,冷目望向自己。

  楊澤心頭一陣火起,心想這女人怎麼屢次針對自己,本欲不願和她計較,她還不依不撓了,是不是要將其制服狠狠打屁股才會知道自己的厲害?

  看到薛冉出現,劉謙等族人子弟立即有神清氣爽之感,特別是薛冉目前還是他們的立場,直讓劉謙覺得心情大好。

  而隨即就看到薛冉蓮步輕移,長身來到楊澤面前,將手中一副用粉色手絹包裹好的長匣子遞給他,眼眸子依然清冷,“這是你上次在內庫要的東西,你謹記得你說過的話,鯨鯊要用實力來證明自己。成人冠禮上面...好好努力吧,說不定我會期待的。”

  隨即薛冉轉身即走,帶起一陣香風,在幾步遠的地方頓住,轉過頭來,依舊毫無情緒的道,“不過,你仍然欠內庫那些銀錢,我會記錄下來,然後從你順利成人冠禮之後的食俸裏每月扣除。”

  楊澤捧著手中包裝很好,還依舊帶了些蘭花香氣的木匣子,看著那個女人的背影,愣了愣,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一時又覺得這個她實際也有可愛的一面。半晌又灑然而笑,也不理雙目發直的劉謙等人,自顧自徑直離開。

  留下諸多族內子弟面面相覷。

  半晌後,一人喏喏道,“剛才...我沒有看錯吧,薛冉姐...”他吞了吞口水,“竟然送了楊澤禮物...?”

  有人依舊愣神,道,“據說小的時候...楊澤曾欺辱過薛冉姐,據說,是很荒唐強親了她的臉,那次鬧得很大,薛冉姐都告到老太爺那裏去了...薛冉姐從來就這樣一幅冷冷冰冰讓人看不透她想法的樣子,該不會,其實...她的心裏一直對以前...”

  “閉嘴!”劉謙再忍不住拂袖,眾人再不多說一句,劉謙喜歡薛冉並不是個秘密,甚至還可以算一個公開的秘密。

  此番薛冉當著面遞給楊澤包裝好的木匣禮盒,分明說明瞭很多問題,如何不讓他憤然而去。

  心想那個楊澤既然自比自己是鯨鯊,那麼這個月底冠禮到來的時候,他真的想看看此人如何有自稱鯨鯊的本錢!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9 20:59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11 編輯

第二十章 戰(1)

  

“青蒲花藥熬出的汁水做底液。鳳尾草總共三株,分別分為三次服用。石南葉在熬煎後期磨碎撒入,建木樹芽則先通過八分火候的烘焙一日,效果最好。海檬果實際上最固元培神,都可以當做果蔬來吃...”程英梳理靈藥,然後在自家的小爐中熬煉。

  楊澤看到自己母親十分仔細,鳳尾草都是用的井泉水來回洗了多次,才用幹帕子擦拭幹凈,留作煉藥備用。

  程英很悉心的鼓搗這些靈藥,動作都很謹慎,畢竟她也知道這些靈藥的珍貴程度和價值。

  楊澤成人禮到來之前,這些靈藥若是有一丁點幫助和發揮應有的效果,都是極好的,是以程英也都不敢怠慢。只是在為自己兒子熬制這些靈藥湯的時候,時不時抬起頭來,帶著些似笑非笑的表情問,“這些靈藥當真珍貴,所以我知道這份禮物的昂貴,我聽說薛冉那孩子作為內庫副管事過後,一向都不曾給他人開過綠燈...那她又為什麼偏偏對你特例?”

  當天薛冉當眾給他靈藥匣子,在場一些叔輩姑嬸別看看似在私下聊天閑扯,然而對年少這些人的動向可是當真掌握得清楚,看到薛冉的舉動,都相當于一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水中。最近熱議紛紛。也不怪現在程英對楊澤似笑非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我也不知道...難道是因為我比較帥?”楊澤心忖只是薛冉最後一句賒賬的話沒讓你們聽到罷了。當然,楊澤自然也不可能讓父母知道,畢竟他手中還握有兩百多枚金鎊,都不用等到成人禮,找個時間就可以全數奉還,一些靈藥的錢,他還是給得起的。

  程英只當楊澤那種脾性又來了,瞪了他一眼,隨後看到楊澤脖頸露出的一些淤青,聲音溫和道,“董家的事情過去了,也就不想了。現在薛冉又送這麼貴重的禮。接下來月底,你總別讓人家女孩失望。”

  怎麼每個人都看自己有問題,楊澤滿腦子的霧水,都趕緊拿了煉制熬好的靈藥離開,避開自己這個母親目光中的“豐富內涵”,自顧自回了別院。

  因為靈藥的存在,煉藥便是當今一種很盛行的技能。而靈藥本身也超越了治病這種基本功能,在人體各種方面都甚有奇效。好的煉藥師提煉出來藥力強勁的靈湯妙藥,極品一些的可以提升修為,有些還能在短時間內激發出人體的生命潛能。靈藥也是當今繁衍的熱門,幾乎誰都能熬制一手藥水。就算自己母親程英也是如此。

  一貫認為是藥三分毒的楊澤也不得不承認,這裏的靈藥和他印象中的藥草絕對有天翻地覆的改變。但也達不到太誇張的神奇境地,像是他大哥給他的那粒能提升修為的珍貴“元丹”,幾乎和鐵甲的兵戎,大曄的騎士,民眾的寬厚,陛下的仁德一樣,算是大曄國最有價值的事物之一。每年王都最大的秋道學院最多給出去不過十來粒,都是給全王國修行方面的精英,可想而知其珍貴程度,這東西不是遍地都是。

  所以也達不到楊澤那種服用了薛冉靈藥之後一夜修行數以倍增的情況發生。

  只是青蒲花藥有溫經洗髓的作用,石南葉有祛風之用,鳳尾草和建木樹芽都有清淤活絡的功能,再加上楊澤本身能極大從外部汲取靈氣的【引氣術】,所以能最大程度的榨幹吸收藥性,所以身上的淤青好得奇快,沒過幾天時間,就淡得幾乎看不到了,同時因為能最大程度吸收靈藥中的靈氣,一定程度上也超過了雪山吟釀的作用,達到極好的輔助效果。

  他氣海三品的真氣量日益攀升,幾乎都隱隱有能沖擊氣海二品的氣候。

  ***********

  楊澤有時也會拔開那支瓶塞,嗅到青花瓷瓶裏噴薄的清香,感受到那粒秋道學院珍貴的“元丹”在瓶子裏晃動真實的滾碌感,就會從心底開始癢起來。

  也不知道這粒元丹是由什麼做成,總歸每一次閉好瓶塞,再拔開,總是那種新鮮噴薄的清香。似美酒佳釀,如歲月窖香。

  毫不因為時間而褪色,直引得楊澤心神不屬。

  他終於明白自己仍然是個俗人,他所有刻苦奮鬥的理由只是因為沒有捷徑可講。正因為知道修行之路的艱苦,所以現在有一粒吃下去足夠一躍之間至少提升兩個品次的寶貴元丹,他如何不為之心動?如何不日思夜想。最重要的是,那只青花瓷瓶每日還貼合著他胸膛安睡,那瓷瓶溫涼如水,這就像是整日抱著個黃花大閨女輕薄,但始終忍了又忍,不能狠狠將其推倒的撓心火熱感。

  相對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而言,他現在急需要力量。

  “問題是我現在已經感覺氣海境第三品日漸漲滿的真氣量,距離第二品已經並不遙遠。總覺得只是一線之隔。你們又說過,元丹能提升兩品的能力,只怕現在吃下,就從三品翻到二品,又從二品翻到一品,但仍然是虧了...”楊澤對來詢問近況的兩位大哥肉疼的說著。

  這些天楊闕和楊文淵已經即將過完冬假,參觀侯府成人禮之後,就將立即返回王都秋道學院繼續修行。現在全侯府各家各別院年青一代上上下下多少人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每天去往家族書室,還有演武場的人都比平常多了太多。看得出家族年青一代,都在為奮鬥出前程而拼命修行。

  這樣的氣氛之下,楊闕和楊文淵辦完家族內的事情,自然來找上楊澤。在大環境下,即便兩人早已經通過了家族成人禮,但仍然能感覺那種空氣都緊迫的味道。

  楊澤又繼續解釋道,“而如果我能短期內突破進入第二品,那個時候再來服用元丹。豈不是能一夜之間,踏入存意境的境界!一夜之間,我就將突破到玄奧的修行高塔第二重樓上去!”

  此刻春光正好,府內林園百花齊放。

  楊澤在這種環境下,雙目放光的盯著大哥楊闕背後的那柄古劍,“這豈不是說,我也有玩這種遙控飛機的資格?”

  他對當時在雪山之上,楊闕一劍之威大有感觸。當日在紅樓船舫,長春候世子趙晉,王都蔡道林,曹成剛等人,對楊闕背後的那柄似乎隨時會跳出一擊長劍的畏懼,他都看在眼裏。

  那便是存意境修行者的其中一個神通。這等依靠天地間無形聯系禦動方外之物的強悍,簡直是裝13和說難聽點孤芳自賞,說好聽點便是成就感的極佳利器。

  作為一個沒有沒有無線電,沒有認知磁場電力場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能量能遙控那柄方外之劍,對楊澤來說,這就是能讓他想起來心臟都會鈍然一跳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他有一種居里夫人發現鐳元素那刻的虔誠和激動。他覺得自己真他媽像一個偉人。

  卻發現楊闕和楊文淵像是看怪物似得把他給盯著。

  楊文淵率先伸手拍了他腦袋一下,氣急道,“貪欲,貪心,當真是修行之人最大的原罪!以前我認為院長說的這句話是在放屁,現在才發現實在是金玉良言,用來形容你再好不過!你才突破氣海境第三品多少日子,從上次你毀了我那件衫袍以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你難道認為你比大哥楊闕的資質更好?竟然大膽妄言到要突破第二品!都說你無恥,現在看來真是如此,虧你還能恬不知恥的說你自認為距離第二品已經並不遙遠...你知道這當中的差距是多少?就算你從現在刻苦行功努力,也要數以倍日的時間,兩三個月之後能突破已經相當了不起。當真以為資質好些點你就為所欲為。貪,你很貪。”

  楊闕也於此刻開口,大概楊澤讓他都丟了往日大世子沉穩的氣度,也要插上一口踩這個妄言的三弟一腳,“還有,我背後的是一口月刃劍,並非是什麼遙控飛機。你不光狂妄,貪心。而且還很無知。難道不知道因為修行每個人闡述的真理不同,他所晉入到第二重樓的結果便同樣會不同。每個人晉入修行高塔第二重樓存意境的感悟都不一樣,那麼你又憑什麼認定他們覺醒的能力會一樣?我覺醒了遙控劍體禦物的能力,於是這樣的人被稱為劍修。而有的人有了更強的氣海,可以修行更強以氣化形的功法,這樣普遍被稱之為氣修。還有的人身體可以承受更強的負擔,從而可以修習激發身體潛能以爆發出強悍體術的功法,這種被稱為體修...如此種種,叫法有太多不同,都是因每個人達到存意境覺醒的不同神通而定。”

  說罷,楊闕敦厚的眼睛微瞇了一下,不甘心得再道,“你或許有一天能達到存意境,就算現在服用元丹,最快也要一兩年以後去了,至少絕不是現在!”

  楊澤面對這兩兄弟不甘心的打擊報復,頗有些氣緊。心想這是否是某種陰暗心理,因為修行之路他們吃了太多苦頭,所以也必然想見到旁人和他們吃同樣的苦頭和消磨的時間,盡管這個人是他們的三弟。

  這該是怎樣一種天怒人怨的陰暗心理?

  楊澤覺得自己的修行速度的確有些快了,想來能有這樣的成績,除了外部那些昂貴的靈藥,自身能榨幹吸收靈藥每一滴藥性的能力之外,恐怕就是每天入夜他睡在床上便會自發運功的凝氣術的功勞。

  看到楊澤默然不語,兩兄弟的陰暗心理似乎得到了極大滿足,然後又湊上來勾肩搭背,笑道,“盡管修行之路你任重道遠,不過現在成績,足夠讓你在成人禮一鳴驚人,現在不用這麼拼命,走,帶你去一個地兒放鬆休息一下。”

  楊澤下意識想躲,因為兩人每一次聲明帶自己去的地方,都實在是太讓他頭疼。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9 20:59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12 編輯

第二十一章 戰(2)

  

上林城可堪媲美紅樓的另一個地兒是巖春館,但巖春館並不是青樓,只是一個夜間烹茶清談的場所,或許還是一間需要足夠身份地位才能前往的餐廳。而王都幾乎所有世族官員都會以能前往巖春館為榮。

  並不為其他,單因為巖春館,是全大曄國都頗受民間和王國高層推崇,那位和皖金打了二十年仗,在強悍蹂躪了多個鄰國的皖金鐵騎面前也不落下風的左將軍王詔,王家的產業。

  這些年王詔和皖金數位榜上有名的名將來來回回,互有輸贏,然而傳到了王都,那些敗績也就有意無意的忽略了,或者成為民間戲院用來鋪墊高潮戲份的前一個低谷。

  大曄國民不喜歡悲劇,特別是影射現實,自然所有人都希望王詔是當今大曄無敵名將,仍然可以一次次抵禦皖金的那些虎視眈眈。因為若是王詔這個屏障去除,那些號稱直搗上林的皖金鐵騎和皖金國家學院培養的那些修行者們,又將由誰來抵擋?

  “王國仍然有另一名將,右將軍齊樂毅。若是論勝率,對抗貢嘎山以西流霜國幾位著名將領的齊樂毅比起左將軍來說要高一些,這是否證明瞭若論軍事才能,大曄左右兩大名將之中,齊樂毅要更勝一籌?”

  “角度不同,怎麼可能並行比較。”有力挺王詔王將軍的人道,“大曄歷來重視貢嘎雪山山脈地帶,從來視為兵家之重,軍工重地是有上百年的基礎累建,齊樂毅將軍又占據高地優勢,退有軍事堡壘防守,進有地勢之助,是以流霜國如此強敵,也無法得以寸進,討不到絲毫便宜。而王詔將軍和皖金沖突之地大多都是平原地帶,無險可守,無利可攻。對上皖金鐵騎,能雙方半斤八兩,還能討得便宜,已經是相當的了不起了。”

  此刻的巖春館之中,一場王都高層貴族的聚會正在諾大的茶廳進行。此類私下討論三五一簇人之間不絕於耳。

  到場的足有二三十人,來的都是王都一線貴族公子,眾人中各有個性,談吐不凡,能有這樣面子一力舉辦這樣聚會的,正是大曄那位鎮守邊境左將軍王詔的兒子王征。

  楊澤和自己受邀的兩位大哥參加到這個茶會之中,這次幾乎也是被兩人強架過來。聽王征說了幾句話,覺得這個左將軍王詔的兒子大概因為其老子在大曄的聲望地位,從而頗有些高傲。

  就連接待他蘄春候兄弟三人的時候,也比較傲慢。只是淡淡打了兩句招呼,而對於他楊澤這個王都頗有些“出名”的紈絝閑人,更是連招呼都懶得打一個。

  倒也不怪,王征父親這麼多年為大曄居功至偉,作為子女,傲慢點甚至不把很多人放在眼裏,也不足為奇。說到底,他楊澤若非是兩位大哥,根本不上“檔次”和他交流。

  楊澤自然也沒有把這個王征的態度放在心上。茶廳很大,人數眾多,除了王征作為主人家時而高聲主持一下,拋出幾個話題眾人一起清談。

  大部分人也席地和周圍人攀談。一時茶廳窸窸窣窣不斷。

  這樣的王公貴族間聚會倒也是經常進行,只是這等規格的,一般也只有王征才能號召得出來。

  ***********

  楊澤和兩位大哥坐在一處,楊闕和楊文淵還在和身旁的人笑談。他插不進去,倒也只有從旁細聽那些有關大曄兩大名將的事跡,倒也津津有味。

  “王詔將軍犯過幾次公認的錯誤,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相對而言,齊樂毅的確軍事才能要高過一籌,這無可厚非...全王都都知道大曄兩大將軍,王詔修為上要高上一籌,齊樂毅兵法強一些,互有長短。王詔將軍本身就是位天玄鏡高手,皖金國的那些修行者要對付他,只怕都相當困難。秋道學院在將自身的優秀精英學生,派往前線保護兩大將軍的人數之中,的確是派給齊樂毅將軍的人要多一些,這不是什麼秘密,同時每年保護齊將軍的陣亡人數也是最多的。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說話的人坐在楊文淵身旁,名為張之洞,是二哥楊文淵最要好的死黨之一,眉清目秀,談吐儒雅,使得人很難不對他生出好感。

  原本正說著那些將軍們的事情,此刻卻適時閉上嘴,戛然而止。

  一個雙目細窄,看不出任何特點,極為普通,但穿著也算華服的年輕男子走進了茶廳,隨即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到楊澤身邊坐下。低聲道,“兄弟,之前的事情我早知道了,你身上當真厄運不斷,本來這段時間我想來找你,可無奈家裏管得太緊,我後來給你寫過信函邀約,幾次你都不曾赴宴,嗨,如果你還在鬱悶,到大可不必。沒了女人,還有哥們兒。”

  這番話說得楊澤大感極為親切,這才回想起來這人是誰。

  堂堂王國右將軍之子,齊建霖。若是平常路上碰見,保管沒人會認為他就是那個鎮守西部貢嘎山脈,令流霜國恨之入骨齊樂毅上將之子。

  齊建霖和之前的楊澤不同,他是真正的很想刻苦取得進步。然而終於是修行資質的限制,到目前為止也就是個氣海境七品,和楊澤並稱兩大廢柴之一。

  不過和楊澤的脾氣不同,齊建霖卻是天生好脾氣,但這種好脾氣卻生生讓人有很想欺負他的沖動。是以齊建霖倒也很為受氣,盡管是將軍之子,但誰都知道齊樂毅重點培養的是長子,對於他這個次子,幾乎都屬於放棄了。他就算是有時候,也時常會被蔡道林那幫人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煩。

  不過齊建霖倒是一直都將楊澤視為最好的朋友。

  齊建霖到來,周圍人的目光只看了他幾秒,隨即又轉開了頭去,有些人微笑,想必是看到楊澤和這個男子這對組合,當真是配齊了。

  在主座的王征原本一副舒懶誰都不會正眼去看的樣子,這個時候雙目一亮,起身正色道,“建霖,之前約過你幾次了,沒想到我這巖春館,你最終還是來了。”

  雖然是大曄兩大上將。但旗下家業卻又很大差別,王府發達富貴。齊府相對弱小,至少就沒有眼前這壯觀可堪比紅樓船舫的處所。王征這番話,自然有刺激的意思。

  齊建霖撇撇嘴,看向楊澤道,“我是聽聞我楊澤兄弟在這裏,過來只是和他喝杯茶的,倒是對誰開的茶會,並不感興趣。”

  周圍不少人豎起了耳朵,一直聽聞齊建霖和王征不和,眼下看來又會鬧點不愉快。

  王征眼睛瞇了瞇,隨即乾笑道,“原來如此,你和你楊兄弟,倒是當真配齊了。”

  這話引出一些窸窣的笑聲。暗喻兩人在王都聞名的身份。齊建霖眼睛流出一絲惱怒。

  楊澤兩位大哥都皺了皺眉,旁邊儒雅的張之洞已經先一步起身,在眾人目光中鞠一躬,看向王征笑道,“當今大曄,唯有兩位上將軍是國之砥柱。王將軍破敵皖金邊境,阻擋皖金鐵騎踐踏大曄江山。而西雪山有齊將軍阻敵國門之外。大曄兩大上將,缺一不可,這是常識。王、齊兩大將軍在前線聯手阻我大曄強敵,而我們晚輩如今安處平靜的都城,是不是更應該團結一致呢。”

  張之洞一番恰到好處的勸解,引得眾人紛紛點頭,不免私下對這個張之洞更高看了幾分。就連齊建霖和王征,臉上都掠過羞愧之意。再不多逞口舌之利。各自安坐。

  不過話說回來,張之洞儒雅,又和長得令女人都嫉妒的楊文淵是最好的朋友,兩人站在一處,會讓人生出“登對”的錯覺。

  楊澤深深看向這個儒雅之極的男子,和他有所觸的目光對視一眼,兩人都虛空拱了拱手,算是相互間禮貌的回應。

  ***********

  “董萱,董家小姐到。”茶廳之外的唱諾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有些人眼神還帶了三分期待。

  一身藍衫的董萱,正和幾個王公之子言笑晏晏之間,風華絕倫的邁步而入。

  整個大堂似乎都一時生機盎然起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0 10:48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1-11-10 11:12 編輯

第二十二章 戰(3)

  

董萱一走進入,楊澤立即發現周圍很多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兩人之前的事情在王都也算是沸沸揚揚,只是近期眾人將視線都放在了董萱和趙晉的傳言上面,基本上淡忘忽略了楊澤。畢竟這也算很順理成章的事情,王都高層舞臺上有很多的圈子,每天都會有不同的人上演不同的戲碼,來來回回,忘記一個人遠比記住一個人更為容易。若不是楊澤當初在紅樓那一出,恐怕眾人會把他遺忘得更快。

  對上林的貴族們來說,最失落惶然的事情並不是別人記住了自己的出醜,或者某次不體面的表現。而是逐漸被大眾所遺忘,那代表著權勢的衰減,地位的喪失。

  不過楊澤本就不在乎這些,對此安之若素,更希望所有人都覺得他人畜無害才好。

  楊澤看向自己大哥,楊闕搖搖頭,而二哥楊文淵也聳聳肩,示意對她的到來並不知情。

  齊建霖從後捅了捅楊澤,還以為楊澤現在見到董萱,必然會極為鬱悶,低聲道,“不要緊,天下何處無美人,兄弟我相信你未來必然能遇上更好的......不過話說回來,全上林能有董大小姐這番容貌氣質的,恐怕也屈指可數,”說著又攬過楊澤的肩膀,嘆道,“算了,現在全王都覺得夠的上資格從趙晉手中將她搶走的人數不勝數,我們自然不是那一類,今朝有酒醉今朝,不去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才好。”

  楊澤啞然,心想你這小子算是安慰我,還是變相用軟刀子捅我?當下恨不得兩腳把這小子揣走。實在很難想像這副猥瑣的樣子居然是那位大曄國軍事無雙的齊樂毅之子。

  董萱邁步而入,周圍到沒有什麼誇張的眾多世子貴族狗血的對其追捧獻殷勤事情發生。但現場氣氛確實因她的到來而發生了改變。也就僅是這樣,都讓在場一些女子頗有些嫉心或者慕然。

  一向誰都不放在眼裏的王征更是親自下臺來,和董萱並立而行,直到將她送到座位上面,表現出傲慢的他極少出現的熱情。董萱一家是軍部高官,和王征同一系統,可以說自小便認識,雙方之間關系極好。甚至王征的一些朋友,都要通過他認識董萱。

  “之前還以為你不會來,所以我今天這個巖春館裏面總覺得有什麼不對,這才想到以往我們在這裏喝茶,都是有你的,今天你不到,反而缺了些味道。”頓了頓,王征朝楊澤那邊看了一眼,又低聲續說,“你今天來可不要因為某些人某些事情,而導致心情不好,這可不像是你董大小姐的樣子。”

  “那你認為我是什麼樣子,”董萱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看到楊澤在角落的樣子,回過頭來,紅潤的唇角上揚,對王征笑道,“如果你瞭解我,那麼你就應該明白,我從來就不會為一些無謂的事情生氣。”

  陪著董萱一同到來的閨蜜張茶兒也隨即介面,氣沖道,“本來就是,他楊澤該不會當時那樣做就是為了贏得印象分,讓人覺得他偉岸高大,從而令我們家董萱對他刮目相看?”

  王征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回到主座。而伴隨董萱到來,全場明顯活躍許多。

  她頗懂音律書法,見聞廣識。落座之後,和眾人娓娓交談,聲音婉轉而動聽。其形令人如沐春風,其神絢爛如夏花,甚至就是閑聊間看她的輕顰淺笑,都是一種享受。

  談到中途,有人甚至旁敲側擊的希望深挖她目前和長春候世子趙晉何等關系。

  但每每提及到趙晉,董萱都會或靦紅帶過,或微笑不語,避而不談,但只是這番神態,都讓不少人胸臆裏有某種難耐的心癢起伏。能真正采攫到這朵王都貴媛,都是上林很多男人的夢想。

  如果這樣的殊榮降臨在趙晉的身上,那麼王都上林城估計一夜之間會有太多醉酒天明的愁苦少年,會有太多仰慕青年的愛情沒有發泄出來,以至於造成社會不穩定因素。

  看著董萱在幾個世子明顯有親切仰慕之意的言語下應付微笑,張茶兒就皺了皺眉,抽了個空從她耳邊低聲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既然你不希望蘄春候府對你施壓,用趙晉來做擋箭牌,而破天荒趙晉世子還要一起陪你發瘋,要不然你乾脆就假戲真做得了。我看趙晉世子就很不錯,不過二十四歲,就是氣海境第二品的修為,天賦少見。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敢說他對你並沒有那份心?”

  董萱狠狠的瞪了張茶兒一眼,擔心這幅樣子破壞形象,又立即回復淑女的樣子,道,“你要犯花癡,麻煩不要把我扯進來。我和趙晉世子只是很好的朋友,這次只是幫我渡過這個坎,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張茶兒狐疑道,“我很懷疑僅僅是沒有其他意思,出於朋友角度的幫忙,趙世子竟然就可以連他家族都給瞞在內了,他這是為你承擔了多大的風險才是...不願意接受蘄春候府和你們家的安排,不願意把自己的未來交給那個楊澤。這我能理解,很正常的思維,我要換做你我也會如此,說不定做得比你更絕。”張茶兒吐了吐舌頭,又道,“但關鍵是對趙世子那邊你也是這樣的平淡態度。你真打算自此往後一個人風華絕代了?”

  “而更重要的問題在於,既然你早有了這樣的打算,那為什麼今天聽聞那個楊澤在這裏,你還專程過來一趟。雖然我明白你不會膚淺到將紅樓上發生的事情記進心裏面去,但是今天你也不用專程因為他過來一趟吧。難道當時他那副樣子真的讓你對他改觀了?”

  董萱螓首微垂,輕輕搖頭,道,“他在這之後,頂受了很多壓力。他父親本就不受祖父所喜,楊澤修行資質也極為平庸,再加上我的這種選擇,讓他家在侯府之中地位更為惡劣不堪,恐怕都抬不起頭來...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而我也有必要盡我所能的去彌補些什麼...”

  **********

  接下來又有很多人力圖緩和楊澤和董萱之間的關系,拿兩人說笑,一時氣氛起來了,雙方似乎也沒有之前那麼僵的感覺。

  因為董萱一行要早些回府,是以茶廳裏和眾人聊了些天過後,就隨即起身和眾人告別。

  楊澤就看到身著淡綠衣裙的張茶兒來到自己面前,臉上表情很不情願的道,“她想和你私下裏說幾句話。”

  楊澤放目望去,和眾人道別後的董萱正站在茶廳外的庭院之中,淡藍色的靚影透過清揚的紗帳若隱若現。

  楊澤在身後茶廳一眾人競相猜測的“咦”然中走出來,面色平靜的來到董萱面前。

  董萱瞥了他一眼,卻對他這幅樣子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之前在茶廳之中的時候,提及到趙晉,她曾注意過楊澤的表情。

  誰知道並不是她想像中那種咬牙切齒,或者任何的不自然,或者神情的晦暗。而是很平靜,似乎沒有引起任何他心思波動的樣子。

  一種低落的感覺襲入董萱心頭,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暗暗惱怒。

  她和趙晉之間的事情只是兩人的約定,也是趙晉主動提出幫忙,以借此打消蘄春候府可能幕後戳合她與楊澤的念頭。原本她打算在今天的這個茶廳上面當眾澄清她和趙晉之間的關系。這不光能讓她回復自由之中,也因為有之前的事情,蘄春候府和大司馬董家將再沒有以前的那份默契,自然也就再談不上商量她董萱和楊澤的那些事情,無形中也已經達到了她的目的。

  但今天看到楊澤心不在焉的樣子,就讓董萱原本欲當著不少王公世子面前澄清的事實到了嗓子口就忍住了。

  當下決定和趙晉之間的關系再過上一段時間澄清。因為她對楊澤這幅強作淡然的樣子十分有氣。

  兩個人沉默的向前走了很久,眼看著似乎在走下去,恐怕就會這麼沉默的分道揚鑣了。

  董萱眉毛輕輕挑了起來,像是從小到大不加掩飾的那樣,“你就不會說點什麼?還是從那天以後,你就成了啞巴?”

  楊澤苦笑了一下,“我們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董萱那對藍衫下明麗的眼眸瞪視楊澤,眼神裏有些慍怒,但隨即提醒自己要冷靜。

  於是冷聲道,“知道你很快就要參加家族冠禮,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希望你能夠抓住這個轉折點。不要錯失讓別人重視你的機會...前些天騰出一件物品,我不需要,橫豎不知道應該送給誰,我想或許對你接下來的成人冠禮會有些幫助。”

  隨即董萱從袖子裏拿出木匣,遞給楊澤。

  若不是看到董萱那雙修長瑩玉般的手,以楊澤的性子,或許是不會去接這個她口中橫豎不知道送誰最後才打算給他的東西。同時也心頭立時想到這女人心思細膩,知道送禮代表的特殊含義,是以專程將他叫到外面,不會讓任何人看到,從而也不會讓人誤會她半點行為動機。

  這樣一想,立時讓楊澤意興闌珊,把玩著手中的木匣子,嘴角揚起,道,“這算是一種施捨,還是對我這個失敗者的同情?”

  董萱眼睛裏再忍不住騰出怒火,一對眸子都銳利起來,冷笑道,“楊澤,你可以不要,也可以隨便送給別人,甚至可以隨時丟掉,反正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當然,恐怕不需要我的幫助,你也是能夠順利通過成人冠禮的。我倒真希望你能有這樣傲慢的資格!”

  說完董萱再不理楊澤的離開,在巖春館的大門外面,早已經有閨蜜張茶兒等候多時的華麗馬車。

  仍站在庭院的楊澤,望著那個傲慢的藍衫少女轉身離開之後半晌,才苦笑著搖搖頭,隨手揭開手中的木匣子,伴隨著蓋子的掀開,他的表情先是微怔,隨即愣在原地。

  木匣子之中,赫然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在鑒寶號賣出去的那只靈階8級靈寶——“野豬手套”!

  楊澤哭笑不得。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0 16:22
第二十三章 戰 (4)

  一夜春雨挾風雷。

  依然是那座風雨中的上林城,依然有港口忙碌的鹽幫,仍然有濺雨之中飄搖的船坊,有多瑙河延伸向出海口的王都沿路燈火和繁榮的繪卷。

  酒樓有日夜不眠的酒客,有溫在爐子中散發熱氣的酒香,有沿路不慌不忙避雨的行人,還有王都並不少見貴族的寶鸞馬車,以及那些兵器坊和靈藥鋪,總是帶著淡淡祥瑞的光芒。

  仍然是那座巖春館。左將軍王詔之子王征在此大宴三日,這三日之中,巖春館那即便是王都上層貴族都一座難求的雅間概不開放。只有王都不少豪閥貴門中出位且具資格的人才會受邀列席。

  於是晝夜通明的巖春館,便因為王征的大宴三日越加成為上林不少人熱議的焦點。

  盡管春雨如油卻不要錢般墜落,但仍然能看到王將軍家產業的巖春館在雨夜裏露出雄偉的輪廓,門外的車鸞如流,停放原處的,還有不停到來的,亦或者從館內出來登上車離去的。但前一輛馬車剛走,後一輛更為豪華的便隨即到來填補空缺,自然有錦衣華服的青年或者女子在旁人扶送中邁步而入。

  巖春館對面是一條上林的商業街,街上有個不大但精緻的茶鋪,這幾天裏面,茶鋪裏總會有個少年準時到靠窗的位置,點上一杯上林聞名的湯溝採茶。

  因為太習慣于少年的多次出現,也不顯眼,倒是很容易就會將他忽略了。

  此時這位青年早習慣了店老闆給新到的客人講解每年只有這個季節能喝到的湯溝新鮮採茶,一夜春雨溢茶香,品著桌前的新鮮茶,但楊澤的心情卻並不是如此新鮮,相反略微有些沉重。

  而這份沉重壓抑中還隱約透著某種興奮和血液陣陣潮湧的感覺。他感覺到胸腔裏的那顆心臟,在輕而激烈的搏動。

  這已經是他自那日茶會過後,第七天出現在附近。這七天裏面,基本上沒有受到巖春館任何邀約的他隱藏在夜色之中,靜靜的注目著那座夜色裏壯觀龐大的建築。

  有的時候走神,會覺得那裏光怪陸離,無數人鮮衣怒馬的出現離開,在那種極度奢華的場合之中,聊風月和那些隱藏攢動在平和之下的陰險與戰爭。

  這些日子之中,他一直在觀察著大將軍王詔之子王征的動向。

  楊澤並不能毫無阻礙的出沒將軍府,所以別人的衣食起居他是不知道的。只是他每日的住行規律,楊澤卻是掌握得清清楚楚。

  擱下茶盞,那座大將軍在上林的最大產業巖春館裏面的宴會似乎也接近了尾聲,看得到陸陸續續的男男女女走出,上了各自家的馬車,然後巖春館外面各種的豪華車駕四面八方地散開去,有時看來,似乎也能算得上一場王都的別致風景。

  等到外部的車馬走的差不多之後,那一頭有些動向,一駕有兩乘雪白上好良駒,粱木精雕細琢,手工大氣匠棟,一看就氣勢不凡的漂亮馬車,才搭載了內裏的貴人緩緩起行。

  因為馬車加注了靈符,所以車輥輾壓在上林大街的青石板路上,並不如想像中的沉重,且寶馬良駒前行並不費力,馬車也比普通的車駕更為快捷。

  看到良駒馬車出了巖春館,行入了夜色之中。

  楊澤丟了一枚銀錢,然後起身,整個人裹入長衫裏,沒入茶鋪外的煙雨之中。

  那位上前來取走銀錢的老闆,會看向那個幾日裏喝茶的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湯溝採茶雖然是上林城的極品特產,但因為少而昂貴,一杯盞茶也要一枚銀錢,這可不是尋常的少年郎能品嘗得起的。更何況這位少年還一個人坐在靠窗邊的位置,對外時常走神的觀望。

  但隨即揣摩少年行為的老闆又很快搖了搖頭,盡管新鮮採茶昂貴,但他自有信心自己這個茶鋪比起那幾家上等的茶鋪價格要便宜太多,這位少年可能極愛這種每年春季才有的採茶,所以才會來自家店裏嘗鮮,這讓老闆不由得有些莫名虛榮。至於他為何每次都慣於坐那個窗邊的位置。定然是已經分手的小情侶偶爾會思念舊地,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所以時常有些煩惱和感傷。

  在上林城中,有太多到了這般年齡少年人都是如此。
  **********
  潔白如雪的良駒在雨夜中飛馳,馬車車身上符文在夜裏奔馳中發散著淡淡的流光,沿路的人只要看到,就篤定必然是貴人的車駕,能請得符文師在馬車上雕刻靈符,而靈符若想使用長久,還包括了符文師日後的保養費用,這都是後期很大部分的支出。

  行至雨夜漸漸少人的上林大街,突然一陣刺耳得籲聲響徹,車轅和青石板路激烈摩擦的鈍重感刺破淅瀝的雨聲。

  這一刻只要看到那匹馬車的人,都能望見到兩匹白馬後腿蹬立,上體和前腿高高揚起,顯然是受到駕車者極為猛烈的制動,良駒身上都可見被皮帶拉磨出的血痕。

  兩匹馬不安的四肢落地打著響鼻。駕車人驚駭的發現,前方上林大街的一人半來高的銅鼎雕塑之上,站著一位黑衣人。

  他的背後有把刀。斜著一字形從腰際挎過,刀柄和腰垂直。

  背刀的人渾身裹在了黑衫之中,但雨水鋪泄在他的身上,卻看不到半分被沾濕的痕跡,反而還未墜落在他的身上,便被蒸散成了一股繚繞的煙氣。於是黑衣人立在銅鼎之上,渾身上下都似乎被裹入在了一團霧氣之中。

  “你是什麼人,知不知道所攔的是何人的車駕,竟敢如此放肆!”車駕前是兩名勁裝男子,兩人修為都在氣海五品,但卻擁有最豐富的殺人技巧,將軍府的所有護衛,都是左將軍王詔從前線精調身經百戰的親信兵源。

  但是即便如此,對方自黑夜裏出現的那種逼人的氣魄和膽敢攔車的膽識,就證明瞭來者不善,還有一股危險的氣息。使得駕車的護衛下意識握緊了隨身的刀劍。

  那位蒙面黑衣人才緩緩開口,“好威風的大曄將軍府,我流霜國也正是你們這樣養尊處優的人多了,才使得東進未競寸功,無數的兒郎歃血沙場。那些人該死,而大曄的將軍,更該死!”
  *************
  從聽到對方是來自流霜國的修行者過後,將軍府馬車上的護衛就已經驟然心緊。盡管他們震驚於齊樂毅將軍鎮守西部貢嘎山天險,怎麼會還有來自流霜國的修行者堂而皇之的越過西屏,混入大曄王都來攔截將軍府的車駕。

  但現在的情勢已經來不及再給他們以思考的時機。

  一聲大喝,馬車之側的那名護衛拔刀跳下車來,迎著風雨箭步跨過和對方的距離,一刀殺氣十足的朝對方直劈而去。

  同時馬車之上另一名精英護衛立即策馬,馬車極快加速度的由靜轉動,啼馬轟鳴,飛速朝著一旁的街區奪路狂奔!

  那名黑衣修行者落地而下,拔出身後的配刀,反手和正面迎來的護衛錯身而過。

  他的肩頭帶起一篷血線,那名身經百戰的護衛捂住鮮血噴漸的腹部頹然倒地。拼了輕傷一擊斃敵,但同時有些驚異於將軍府護衛戰鬥力的黑衣人絲毫沒有停留,一個旋身,手中的長刀脫手而去,破空迴旋,像是精確制導導彈一般劃了個弧線,命中遠處狂奔的將軍府搭載了那位王征的車駕。

  馬車在驚人的一擊中無數碎屑飛濺,那柄長刀顯然破入馬車之後,大肆破壞。兩匹馬的四蹄被齊刷刷斬斷,帶著巨大動能的馬車同時失了靈符庇護,回復了以往的笨重,帶著還在被長刀持續迴旋破壞的馬車結構一頭撞上了街壁。

  馬車瞬間支離破碎。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1 23:04
第二十四章 你是一個人

  見到此幕,在夜色的掩護中一直發力緊跟著馬車的楊澤雙目劇跳,他早已經預料到今天的情況,大曄歷334年,左將軍王詔之子被公然刺殺于大曄王都上林的正街。

  一直鎮守大曄邊境和皖金國作戰的王詔雖然膝下有五子,但王征卻是五子之中最受他寵愛極喜的對象。那次刺殺之後,雖然證實刺客是來自於流霜國,但王都都有一個疑問,守衛貢嘎山國之屏障的右將軍齊樂毅在嚴密監控大曄邊境,怎麼會放入流霜國針對左將軍府的刺客?

  此事成了一樁懸案,但也令王詔對齊樂毅產生極大地裂隙,曾一度認為這是齊樂毅刻意為之,和流霜國達成某種利益間協議,最終目的是借流霜國修行者除去王詔,從而使得齊樂毅威名在大曄無雙。

  這場發生在334年春天的謀殺,就像是埋下了一場裂隙的種子,達到了分裂大曄兩大主力戰將的目的,最終導致王詔一怒之下放入皖金鐵騎,皖金一支由高手組成的英雄級鐵騎,最後迂回刺殺齊樂毅,導致大曄兩大上將最終煙消雲滅,那是大曄最後滅亡的起始。

  故國煙消雲散不堪回首之中,而那些飛回湮滅的命運輪回,似乎需要在返回時空之輪的這個瞬間,伸出一隻手輕輕撥動一下,興許歷史就再不一樣。
  ************
  “簡直愚蠢!這就是大曄的國之上將,怎麼生了個這麼蠢蛋的兒子?”楊澤咬牙切齒。

事情如此快捷的就在自己面前發生,那個騷包至極的王詔之子王征顯然仗著上將名聲,連馬車都無比氣派,兩只千里雪白良駒,這樣的良駒在西方那些故事中都可以被稱之為神獸獨角獸。同時馬車雕梁畫棟,無比鮮明華麗,特別通體還有用於加速的符文,簡直是豪華配置。

  從巖春館出來,一路流光。完全將停在外面那些夠奢華的貴族車駕都給比了下去。

  這個王征當真要在王都上林獲得其老子在整個大曄國的地位。而且還十分享受的樣子,每天邀約的都是足夠資格和他對談的高官大臣年輕一輩和繼承人,當真打算在大曄年輕一代中建立鞏固自己的影響力。

但如此這般,就算是眼水再不好的刺客,恐怕都得認準你王征的車駕!

  如此蠢笨,難怪會被對方抓住軟肋,一擊得手。

  “每天都在這觀察...可是還是架不住目標太蠢,對方的出手太快。”楊澤心急火燎,馬車雖然從巖春館出來奔行到雨夜裏行人稀少的東大街,沒有行太遠,他緊隨其後,但最終還是慢了些,來遲一步。不過也看到對方最後的出手。

  竟然是一位存意境修為的高手。

  記憶和親自體會過修行,所以才知道修行境界比自己高的人會有多麼恐怖。所以楊澤此刻心臟都在激動的起伏,像是他曾經第一次打架的時候那種渾身發冷的感覺。

但眼前並不是打架,而是真正一個疏忽之間,動輒生死立判的結果!也不是身上挨幾拳疼痛幾下,是動輒就會被砍得肢體不全,深可見骨。所以他的雙手,雙腳,乃至身體都因為恐懼而忍不住輕顫。

  原本指望著侯府的護衛能和對方戰個半斤八兩,自己再上去討點便宜,但現在看來,顯然不太可能了。楊澤緊急抑制住了出手的沖動,若是剛才對方那一擊,已經結束戰鬥,王征已經被對方幹掉。那麼他會立即離開現場,直接回去侯府別院,再不過問這樁震動整個大曄的刺殺事件。

  那位黑衣存意境修者手一招,長刀從碎裂成一堆的馬車裏跳起,被他單手持住,然後一步步走向馬廢墟。這一切轉瞬間發生,雖然一些震動響聲被風雨聲掩蓋,然而仍然讓這條街周邊的人聽到了一種異樣。

  黑衣人逼近馬車,準備進行最後的收尾。馬車的廢墟陡然破!破!兩聲,兩個人影從廢墟中跳出,王征一拳從旁朝黑衣人轟去,馬車最後的護衛躬身,一刀貼地斜掠,朝黑衣人下身削斬。

  “螳臂當車!”黑衣人發出嗤冷的笑聲,左掌劃出一團黃光,印上王征一拳,同時右手一刀和將軍府護衛長刀交擊!

  將軍府護衛長刀脫手,刺耳聲中被這一刀劈得倒卷出去,跌往一米之外,口目溢出鮮血。

  王征則一聲慘叫被一掌拍退到壁面之上,剛才硬拼對方那一掌的手臂反關節扭曲,顯然手肘已經完全被對方之霸道功法拍斷!

  他不過十九歲,為人處世卻成熟老道,在王都年青一代圈子中倒是極為出眾,又因為上將最溺愛之子的身份,似乎誰都會買他面子。天賦上面卻並不算出色,到目前也是個氣海境第四品。算中規中矩,他的亮點最主要體現在生活圈子和身份上面。

  眼下什麼時候見識過這種真正的戰鬥和殺機,現在眼耳口鼻在手被拗斷帶來的劇痛下麵涕淚橫流,渾身顫抖。但的確沒有開口說出一句求饒的話,只是感受到徹骨的恐懼。

  黑衣人手也在顫抖,盡管以他存意境八品的修為,全力施為之下對上兩個都是氣海第四品的人臨死反擊,雖然是完勝。但是那種對體內真力的消耗卻是巨大的。他仍然需要抓緊時間調息。以便在事情完結過後,迅速撤離。

  黑衣人拋下被劈得卷刃的刀,雙手成爪狀,發出骨骼哢哢哢的響聲。這是氣海境中階功法【裂骨爪】。

  “時候到了,你該上路了。”來到王征近前,黑衣人的語氣卻異常之平靜,但是這種平靜卻隱藏著死神般的力量。單手朝著他的頭部猛抓過去。若是命中,保管一會王都禁軍被驚動之時,看到的只是一具頭部扭曲的身體。

  大將軍王詔之子王征的遺體。
  *********
  異變陡生。

  一副穿舊的錦衣青衫,在這個瞬間鋪天蓋地罩落下來。

  黑衣人立時由欣賞臨死人表情的暢快變成驚駭,雙手成爪“刺啦!”一聲撕裂劈頭罩下的青衫。隨即便看到一拳朝他正面直轟而至!

  碰!得一聲毫無花巧的震響。兩人分別各退一步。楊澤被一股反震力攪得體內真氣海紊亂,胸腹處一陣鉆心的疼痛。

  相信對方也不會好過多少。

  兩人都趁著短暫的調息瞬間相互目光如刀的打量。

  和對方一樣,楊澤也臨時用撕下來的衣料將口鼻遮住,算是簡單易容。此時暗暗叫苦,這記由氣海境三品轟出的上階功法【炮拳】比之以前更有突破,按理對上對方的同是氣海境的中階功法【裂骨爪】更高一個階層,應該取得上風。但無奈對方畢竟是存意境修者,就算仗著功法等級優勢和趁對方消耗甚大過後的襲擊,竟然也只是半斤八兩。存意境修行者當真不是初境的氣海境可以相比。

  “還不快滾!”楊澤立即對王征當頭棒喝。

  王征渾身一抖,盡管有巨大的恐懼,然而人在垂死絕地爆發出來的潛能卻是難以窮盡,微胖的臉上還掛著涕淚,此刻卻是顧不得了,沖到旁邊別人樓下的馬欄,用尚好的一隻手拖起跳上一匹灰馬,立即倉惶逃竄而去。

  黑衣人怒目一瞪,凝氣暴怒出擊,一爪將楊澤逼退,然後沖身朝著王征直追而去。

  楊澤緊追在後面,雲體術毫無保留的發動,全身穴位被真氣來回刺激,通體越來越熱,然而越熱便越有爆發力,每一次發力狂奔,都能感覺周圍的建築飛一樣倒退,像是自己在一列火車上,穿行過這些古街古道。

  黑衣人的身影在前方鷹起鵲落,不落他半分,甚至速度還更快,若不是親眼所見和自己也確是如此,楊澤還完全不敢相信人類能夠達到這樣的速度。

  追過幾條大街,王征身體是伏在馬背之上,只想著飛快逃離,然而命運似乎並不給他逃走的機會,再過不了幾條街,一條完全是死胡同的絕地出現在面前。策馬飆到死胡同口,王征從馬背上噗!一聲落下墜地,爛泥般攤在地上,現在恐怕只有絕望的等死而已。

  黑衣人目露精芒,陡然間站定。他身後那些被高速掠行席捲的風雨都如飄絮般蕩起。他已經動了殺機,打算一舉殲滅前後兩人。以他存意境的修為,如此想法,並不算狂妄。
  *********
  面對黑衣人極有魄力的站定,見識過之前他那種可怕奔行速度超越人類體能的誇張表現,此刻大概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應該清醒的認識到,面前此人的修行境界高過他們不止一籌。

  坐在地上滿臉都是雨淚和鼻涕的王征震驚的看到,從後面追上來的來人似乎並沒有被對方充塞的精神威壓所震懾。

  啪!啪!啪!啪!踏窪高速奔行的楊澤沒有半分停頓的意思,離黑衣人五米外最後一個蹬地,身體近乎四十五度斜射而出,雙拳高速蕩開雨沫,又是一記炮拳直轟對方面門。

  半空中雙拳對拼。黑衣人卻咦!了一聲。兩拳相觸之間楊澤一拳力道並不如想像中的結實,但隨即他驚駭的看到一記膝撞正無聲無息從下盤撩向自己的小腹。

  兩人猛的分開,黑衣人悶哼一聲後退一步。雖然臨時單手擋住了楊澤膝撞,然而卻仍然吃了暗虧。

  陰險!這是黑衣人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念頭。

  楊澤也成功借此機會,交換了一個身位,無形間擋在了攤在地上王征的前方。

  這是一條深甬而沒有出路的巷道,兩邊是兩座高樓,其間透出燈火,然而伴隨著冷月和風雨,似乎這條巷道上發生的所有刺殺,都被風雨之聲掩蓋下去了。無人知曉。

  “你到底是什麼人?敢於阻擋流霜國的修者,你知道將面臨怎樣的怒火?”黑衣人從面罩下冷冷出聲。

他訝異于對方每一個對敵的策略,似乎都經過精心的計算,且還身具氣海上階功法。要知道功法這種東西,要領悟實則相當困難。修行者能領悟同境界階層功法的人少之又少,一般來說一個人所能領悟具備的功法等級都會比自身修行境地降一個檔次。

  他即便是存意境修者,到目前為止也沒有真正完全掌握一門存意境界哪怕最下階的功法。他的主攻功法也只是氣海中階。對方不過氣海三品水準,居然就能施展氣海上階的功法。屢次利用形勢和自己拼個平手。實在讓人憋屈。

  “不用裝模作樣了,難道成天把流霜國掛在嘴邊再放下點蛛絲馬跡指向刺殺是流霜國所為,就真能夠將刺殺將軍之子的行動歸結到西部的那個流霜國上面?”

  楊澤慢條斯理道,口上雖然輕松,然而卻死死盯著對方,聽到他這話對方身子都不搖一下,看似無動於衷,然而對方眨了幾下的眼睛,已經暴露了他內心此時的震驚。

  楊澤繼續火上添油,“如果我不在這裏,那也就算了,但是我既然站在你的面前,你還扯一大篇我流霜國怎樣怎樣的語言,就未免有些腦殘了。難道我沒有告訴你,任何陰謀詭計在我面前,都會像是三腳貓的老鼠一樣退散?”楊澤似乎覺得自己這番說話有語病,但是目前局勢極為緊繃刺激,所以一不小心就口快了,現在哪還顧得上這麼多!

  對方顯然頗受震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沉出聲,“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也難怪,當你從頭到尾甚至臥薪嘗膽計算好了一切過後,原本以為會萬無一失一步步的展開,這個時候突然跑出一個人搖旗吶喊胡言亂語說我知道你全部的算計策劃和陰謀啊。恐怕也會如此黑衣人般憋屈的感覺。

  “能算中齊樂毅和王詔的矛盾,然後借用來自流霜國流竄修行者的名義刺殺王詔之子,從而挑撥齊樂毅和王詔關系。企圖從內部瓦解大曄王國。這種做法,換一種局勢,或者說如果你成功了,那麼結果可能會很有效,但是目前為止,你不可能成功了。你認為我會自己一個人來?”

  楊澤站定,目光一動不動的目視對方。現在營造聲勢是擊垮對方的不二法門。

  黑衣人站立了半晌,一對眼睛死死的盯住楊澤,然後嘴角才咧開道,“我認為...你的確是一個人。”

  被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和作為絕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至少對楊澤來說,對手的聰明在這種一言不合極有可能生死立判的情形下,絕對不是一樁好事。

  “我的確是一個人。”既然被看穿了,在裝下去恐怕自己就變腦殘了,楊澤也咧嘴笑道,“我之所以會一個人來,因為我知道,你很有自信能單獨擊殺我身後的這個蠢貨,所以你也會一個人來。”

  “張之洞,我沒說錯吧?”

  面前的黑衣人雙目猛然一睜,現出他此刻感到絕無可能的震驚!

  那個瞬間,楊澤出手。

  從至始至終為止,楊澤都在對對方進行心理上面的攻勢和交鋒,他的確和對方修為差上一截,若需要取勝,便是必須將對方這種殺意給撲滅下去,這也是挫其銳氣的一種方式。高手交鋒,不光是時機,環境,氣勢,甚至心理的把握都足以在瞬間判斷出生死。這是楊澤之前在異時空于商場上戰勝無數對手的法門。而如今,卻濃縮在了眼前的生死一刻。

  對方正是心裏防衛能力最弱的一刻,此時殺氣大大衰減,修行重中之重的精神力銳減,便難以發揮巔峰狀態七成的功力。

  風雨仿佛在那一瞬間都停了,楊澤五指並攏為掌,虛空揮出,風雨在這一刻立時在他手臂的罅隙間緊聚,濃縮,驟然壓緊!一刀劈出。

  鋒銳匹煉的雪白刀芒,像是自夜裏剌響而出的閃電,破開了雨夜的濛霧和灰沉,宛如自灰色世界中最有生氣的活物。然而卻的的確確帶著死亡之滅氣!

  “以氣化形!存意境功法!?”黑衣人心神劇震之間,手掌仍然應激反射之下結印,形成一道黃芒,和楊澤真力凝結的藏雪刀沖撞,擠壓,足以撕心裂肺的真力暴然四溢!

  黑衣人被震退出去,口中帶起的血線從潰散的蒙臉黑布穿透而出,身上黑衣呈現鋸齒狀被真氣割裂可怕的毛邊和細密血痕。

  前衫破碎,衣物的片縷伴隨著他的飛退繚繞在空氣中,被依然橫溢的真力割碎,摧殘!

  黑衣人黑發飄拂而起,現出那副張之洞如今慘白不堪,而曾經儒雅的,俊逸的面容。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1 23:07
第二十五章 楊澤!

  楊澤從記憶里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中知道,一個修行者之間等級的差異,那就像是一個小學生和初中生之間,初中生和高中生之間一樣,總會有相當的鴻溝。但并無確切實際概念的楊澤也根本不知道這樣的差距在何處。

  他的大哥是存意境修為,他的父親是存意境修為,甚至王都里還有一些修行者,他們同樣也是存意境修為。

  但至始至終,楊澤并不知道雙方到底有多大得距離,鴻溝在何處。

  但直到看到眼前的存意境修者張之洞出手,他不光舉手投足間襲殺兩名將軍府精銳的護衛。同時還一掌拍斷了身具氣海境五品修為王征的手臂,前後神威大展之間,氣海境的修者幾乎無人可敵。

  哪怕是在對方精力衰弱的當兒,驟然出手的楊澤。

  張之洞被轟退的瞬間,左腳踏地,鞋面在地上頓擦而過,帶起一片水痕,止住退勢。

  旋身下一個瞬間便對楊澤攻出一掌,這一掌并沒有拍中楊澤實體,然而那股尖利的淡黃色真力已經後發先制,盡管已經衰弱了不少,但最終還是結結實實命中楊澤。

  楊澤的前胸衣襟外綻破碎,還是因為雲體術的加持,是以前胸才沒有被轟得血肉模糊,但卻也呈現些微的凹陷,然后被轟退三步有余,身子搖晃了一下,搖搖欲墜。

  第一個反應是胸悶到幾乎喘不過氣來,視線頓時模糊不清,好半晌才恢復,他知道自己不能就此倒下去,一旦倒在地上,便再沒有重新站起來的可能。

  被真力隔空擊中的胸膛顯出大面積的淤青。只是對方隔空一擊衰減的真力都是如此,楊澤震驚于若是張之洞這一掌打在自己胸膛上面,會不會立刻生機斷絕?

  楊澤泛起一股苦笑,原本一直提聚自己的實力,就是為了應付不久之后的眼前這一刻,然而真正身處戰場,才明白面對一位修行高過自己的存意境修者有多麼的可怕。

  但他沒有其他的選擇。他若是之前告訴整個家族里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大哥二哥,他們最好的朋友張之洞會刺殺王征,會在未來某一天王國大亂之時,背叛泄露二哥行軍路線,最終導致楊文淵受到埋伏身死萬軍之中。

  相信所有人只會懷疑他是否已經失心瘋。

  所以他必須阻止這場發生在春天上林大街的暗殺,并阻止張之洞這個人。那是一切暗流洶涌的來源。

  若不是王征被殺,便沒有后來王詔投敵,并透露大曄最后一根支柱齊樂毅的軍事布局和弱點,導致皖金國派出全國最強修行者組成的“獵鷹王騎”,在齊樂毅重整皖金邊境屏障防御的時候奔襲大曄千里之地進行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斬首突襲。
  *******
  “你是大曄生長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仇恨,導致你要以兩位上將軍為突破口,挑起一場大曄內部的紛爭?”剛才的連翻對抗,以及云體術擋住對方轟擊胸口的消耗,已經耗掉了楊澤體內大部分真氣,原本可以發出四記藏雪刀的存量,目前也所剩無幾,所以他必須爭取回復。

  他相信對方也必然如此,兩個人都在爭取,只是看誰最後有底牌而已。

  張之洞那張蒼白的有些猙獰的面容笑了笑,“大曄和流霜國之間只有貢嘎山脈一條通道和天塹,大曄不光在關卡處設下無數軍事重地,更設置了存意境以上修行者入境便會有所察覺的警示靈寶。并派出軍事探子密切記錄流霜國所有境界以上修行者的資料動向......一切看似嚴防死守,但他們仍然忽略了,流霜國的修行者并不是需要在流霜國之中培養,仍然可以在大曄這樣的異國生長,扎根,這些年,我沒有一日不記得那些仇恨。”

  “我的國家,名為流霜。至于我為何如此痛恨大曄,如此痛恨你們全國敬仰的左將軍王詔,你只要了解二十年前,這位左將軍經貢嘎山出兵流霜國的時候,沿路曾做過什麼,便明白我的仇恨來自于何處。”

  在地上劇烈的疼痛和環境強壓之下,已經處于精神渙散邊緣的王征終于顫抖著聲音開口,“父親在從前,兵下流霜...的確做過蕩平流霜國沿路村鎮這樣的慘烈事情,但當時流霜之士,多如牛毛...軍勢每到任何一個村落,任何人皆是戰士,隨時都會從暗中突襲我大曄軍隊...所以才不得不蕩平沿路村鎮,若當時情形換成你們流霜,相信也同樣會做相同的事情...”

  張之洞慘白的笑了,“所以便是如此,你們可以針對我流霜國,而我們同樣可以對大曄還以仇恨和怒火。這本是如此,無所謂公平不公平。所以你們如果死在我手中,便不要叫冤。”

  “戰爭的余波啊...”楊澤嘆了一口氣,“很扯淡的理由,但是似乎也是無可辯駁的理由。我向來不反感爾虞我詐的爭斗,不斷奮斗往上,那似乎也是人生的樂趣之一。但人若生活在仇恨之中,那你真的是很悲哀。”

  楊澤洞悉的目光漸漸聚縮,慢慢的瞇起來,“所謂大曄國和流霜國的仇恨,實在是管我屁事,但我必須阻止你。是因為這個小王國里面,有一些東西我還比較重視和在意,并打算守護下去。而如果你打算破壞這一切,原諒我就算是變成一條瘋狗,也要把你留在這里。”

  張之洞渾身的氣息再度迸發,長發無風自動,終于在對峙中率先回復體力和足夠真氣的他凝聚于一掌轟發,“不消你提醒,我也會如此做,我會從你死去的身體上,揭下你的面布,看看你究竟是什麼人。”

  張之洞如此說,也代表他足以有這樣的實力,那是一名身負存意境修為的人的狂妄和底氣。

  一掌未達,真力先至。想到之前印在自己胸膛上可怕的掌印和此刻仍然不曾回復的劇痛和紊亂的氣海,楊澤來得及身體一錯,從旁撲倒!

  姿勢絕不雅觀,像是面對一枚拋出手榴彈般的反應動作。絕對沒有第二個修行者和對方決戰時會不顧身份的用這種姿勢躲避。

  然而楊澤確實成功了,真力從他耳際擦身而過,像是被抽冷子打了一下臉般火辣辣的疼痛,黑布被掀帶開去,飄落遠處。

  楊澤被釋放的口鼻在濕冷的夜雨中呼出無數因為胸腹和身軀的劇痛斷續的白煙氣。還有張之洞原本因為足以擊殺面前兩人而興奮到極度扭曲,再看到揭開對手黑布露出下面真實面貌而轉變出的驚駭!

  “楊澤!”

  一直因為極端損耗和手臂拗斷劇痛,靠著墻壁無比凄慘攤坐在雨水中的王征一直苦撐著的意識終于在這一刻被冷雨徹底澆得渙散,他最後倒下去的霎那,只來得及聽到這最后的一聲“楊澤”。

  便再也不省人事!

  對張之洞來說,他再也沒有見到那個曾經一直在氣海境七品境界苦苦掙扎的廢柴,而此刻卻身具存意領域功法,達到氣海第三品。將他一個存意境修行者苦苦逼到生死相搏境地,令他心頭從不屑到恚怒,咬牙切齒除之而後快的人結合起來。這種帶給他心頭一波波不可思議駭然的沖擊感。

  而這個,是楊澤最後的底牌,也是從張之洞手上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在那一瞬間,楊澤手中拼死提聚的最后一道白芒怒發。近身切中張之洞的胸膛。藏雪刀毫無保留的命中。一陣極為難聽的咯啦!骨骼斷裂的悶響傳出。

  但隨后不敢相信這個結果的張之洞一聲怒喝,體內最後的真力突然爆發類似同歸于盡的拼死反撲!

  張之洞正是憑借自己存意境修為,要用毀滅性的真力反噬此刻沒有半分真氣護身的楊澤,讓他亦擁有同樣不死即殘的命運!

  那一刻,楊澤體內拼命旋轉壓榨真力的真氣海卻陡然之間生出變化。

  先微縮,然后擴張,原本被吃空榨干空蕩的體內立即突破,此刻張之洞襲入他體內的反噬真力,卻飛快的被他吸收轉換,洶涌的轉變成他可以利用的真氣。

  這一瞬間,氣海第三品,宣告突破。

  在生死存亡的激發下,他正式邁入氣海第二品境界!

  護身功法云體術得到足夠的真力重又運行。

  張之洞的軀體被反震出去,斜切入濛濛雨夜,被徹底染濕的身軀激蕩那些從天地降下的雨簾,撞中一只柱子,渾身抽搐顫抖,然后斜斜滑下。

  這位潛伏了數十年,來自流霜國的修行者,在這一刻,結束了他背負仇恨悲哀的生命。如流星斜射而過,化作塵埃。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1 23:08
第二十六章 舊雨樓的隱者

  就在張之洞飛跌出去生機斷絕的那一刻,經過連番苦戰晉入氣海境第二品的楊澤那一刻稍稍放大的感知明顯的聽到了夜雨的深處,那些牆後面視線望不到看不了的地方,有鞋底和地面摩擦,迅速遠去的聲響。

  楊澤才明白他終于還是猜錯了,張之洞并不是只有一人前來,那黑暗之中,仍然潛伏了他的同伴。直到對方的聲音迅速遠去,楊澤苦苦堅持的挺立才再忍不住的攤坐在地。

  或許是對方暗殺的組合要求一人執行刺殺任務,另一人只會觀察周圍局勢,提出預警,并不負責出手。亦或者對方修為有限,看到連存意境修為的張之洞最終都死在當下,便再無停留必要,迅速遠離此地。

  總歸是最后生存了下來。若是對方明白現在的楊澤恐怕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如今鹿死誰手,恐怕還猶未可知。

  而這一刻,楊澤還看到了這個逼仄巷道的雨樓之上,燈火在飄忽中明滅著,有窗戶關閉木料摩擦嘎然的聲響傳出,像是下雨收衣服那樣的尋常。

  楊澤抬頭望去,明白今天的事情,最終還是有更多的人知道了。

  他從雨濘中掙扎起身,轉過頭看到躺在墻角暈死過去的王征,他已經沒有力氣再上去探查旁邊高樓之上的是什麼人,也知道對方既然在他力竭的時候沒有趁勢出手,便應該不會是隱藏在暗處的張之洞幫手,甚至還可能是無關緊要的人,既然如此,他也不想更深入的去了解去知曉,他總不可能機關算盡,事事都在掌握之中。

  聽到隔壁幾個街區急促的腳步和喧鬧聲,被驚動的上林府尹以及稽緝處的人馬已經行動,顯然很快就會順著蛛絲馬跡追查發現現場,剖開這場這個令他們震驚的春雨之夜襲殺。

  楊澤隨即邁步而行,就那樣拖著疲憊之極的身軀,隱沒在了上林長街的雨夜之中。
  *************
  此刻毗鄰這場襲殺的舊雨樓中最高一個亮著燈火的房間之中,卻絲毫沒有巷道中的那股慘烈的氣息。

  四盞放置角落的風燈之下,映出房間漂浮的紗幔,極為精致的古雕,壁上全王都罕見之極的壁畫,精雕細琢的玉盤和上好碧璽玉石做成的茶幾,擺設都是全大曄少有,沉香繚繞,無時無刻不透露出逼人的貴氣。是那種即便下方是千軍萬馬,殺氣蓬勃,只要閉了窗戶,房間里就會溫潤入春,宛如進入了仙境中勾勒的那種場所。

  此刻的房間之中,一聲低沉而威嚴的冷哼憑空響起,“什麼叫所謂大曄國和流霜國的仇恨和紛爭,實在是關他屁事!好歹是一個世子,竟然成天將屁這個東西掛在嘴邊,蘄春侯府的人就這樣的素質?”

  說話的是一個樣貌端正,穩坐于一只紅木椅上的中年男子,眉宇間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仿佛那對劍眉微弱的上挑下揚,都帶著能令旁人心臟躥跳的威儀。

  在一旁負手站著的則是一名樣貌干瘦的老者,他在這里平淡無奇,就算是那對有很多魚皮紋的眼睛也古樸而沒有光澤,然而這個老者若是出現在朝堂或者大曄王公貴族之間,恐怕都無人不敢對他正色以示尊敬。他此刻輕輕蹙了蹙眉,想到竟然讓面前溫和的男人都開口閉口將“屁”這個不雅之詞反復提及,那一定是動到了男子的軟肋之處。

  下面那個冒雨深一腳淺一腳離開的少年,當真是該承擔雷霆之怒。

  “再者他怎麼也算蘄春侯楊業的第三個孫子,他的大伯是內閣大學士。二伯是將軍出身,即便其父在大曄沒有個一官半職,他怎麼也是王侯出身,官宦之家,而且還是地位不低的官宦之家,受王國護蔭,頗有恩澤。就這樣沒有代入感和國家榮譽感?他是不是有怨氣,是不是明天要給他一個大官做做,他才懂得什麼是皇恩浩蕩,知恩圖報,懂得心系國家?”中年男子一口氣怒說,看得出是真有些惱火氣,又對老者道,“你當初壓著沒有出手幫他,實在是做得極好!”

  老者對男子鞠了一躬,拱手道,“陛下明鑒,陛下故地重游,事發突然,事先誰都不知道上林大街之上居然公然發生這場刺殺,最后竟然波及到了這一處地方...原本老臣是打算出手制住下方眾人...只是事情有變,所以壓制沒有出手,只是為了從那位刺客口中得到更多的情報。只是這個蘄春侯的第三孫,已經變相讓對方吐露了實情,相比之下,這場情報十分重要,否則若是王將軍之子平白遭到如此暗殺,恐怕真如那名刺客算計和險惡用心,大曄江山恐有搖曳之危!”

  中年男子沉吟半晌,目光環視周遭,最終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我仍然記得當年做太子之時,在這里的一夜風流。自那個時刻開始,我便忘不了這個女人,她應該是我所遇到過的,最完美的女人...之后我順利繼位,便必須斬斷過往,忍了十四年未曾再來過這里...”

  男人那雙似乎閱盡滄桑透出一種隱晦的傷感,“盡管如此,但我知道在這座上林的某個地方,仍然有個人在等我,在望著我出現,我便有好好守護這座城市,乃至于這個國家的理由。我認為她一直在這里,無論是仍然孤身等候,或者已嫁做人妻。只要一直在這里就好,卻沒想到,我最終知道的,是她早香消玉殞的消息...于是我設計了這座舊雨樓,裝點了她生前住過的這個極美的房間。偶爾會回來看一看...但這只是我的秘密。所以今天我們到過這里的事情,便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了吧。”

  老者躬身,點點頭,“臣領命!”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3 21:17
第二十七章 上林招生那些事

  陽春德澤,萬物生光。

  春季二月到來,大曄國陷入一場氣象萬千的忙碌之中。

  每年整個時候都是大曄王都上林的官方修行考核機構最忙碌的時刻,因為關系到大曄秋道學院的官方機構讖緯院的運作面向全國招生工作的開展。

  此時不光是王都上林城,甚至大曄國內各地州郡都會將推舉自己的生源,送往王都上林,參加秋道學院的修行者招生。

  王國真正的修行勝地,也受貴霜大陸承認資格的只有秋道學院。而秋道學院每年面向全國招生規模都極為有限,最多不過數百名,所以可想而知若是能夠在開春進入秋道學院踏上修行之途,那是何等榮耀的大事。

  “修行改變命運。”這是自古以來在各大國家各個地區都普遍流行的真理。一個來自鄉下州郡苦人家的孩子,若是能夠進入秋道學院,那麼可以說其出身的整個州郡,都會獲得莫大的榮耀,甚至被王國表彰。一個沒落貴族之家的孩子進入秋道學院,則極有可能給貴族之家帶來強盛幾代人的復興。

  而一些大曄的王公世家,一般都將家族內的成人冠禮決定在這個時候。這樣不光是能夠以食俸和采邑之類的利益激勵族內年輕一代在修行之路奮勇攀登,更可以一鼓作氣讓族內年輕人衝刺秋道學院有限的招生名額。那也是一個王公世家能夠延續輝煌的極大保證。

  修行之路亦是修身養性之路,一個修行者並不光光具備操縱天地元氣的力量,更可以博覽群書,有更高的天賦更清醒的頭腦更充沛的體能學習普通人難以專精的各種術科理學。所以修行者也是名譽和地位的象徵,足以走遍整個貴霜陸洲,在各處都能受到禮戴。

  不過對大曄國之中更有野心的一些高層官員和候門世族來說,他們將自己的子女送入秋道學院,其中還有一個更大的野心和理想,既是通過大曄國秋道學院這個跳板,進入大陸之上更大版圖的盛唐聯合帝國修行學院中去。

    那裏有更深的修行法門,更巨大的資源,更開闊的視野,而一旦從盛唐帝國三大修行學院出來,在聯合帝國之中也必然受到重用。

  盛唐聯合帝國下屬有不少王國和公國,大曄只是其中一個不大不小的王國。若是在帝國裏朝中有人,那麼大曄的本地世家,哪還不能得到大曄的優待。
  ***********
  上林城往往這個時候也是最為熱鬧,夜場比平日更為輝煌的時刻。

  各地州郡的負責推舉生源的州郡官員到了上林,便免不了各路打點,一個州郡,有幾十個人過來,卻往往只有幾個人可以被錄取,甚至還無人被錄。

    這種競爭程度,使得數百州郡都卯足了勁不惜從頭破血流中多擠出一兩個名頭來,送入學院之中去。每個州郡的長官都最大限度的動用了在王都的關系,雖然大曄官方讖緯院只負責招生推舉,而真正決定誰能夠進秋道學院的還是只有學院內部派出的考核官。

  但讖緯院所屬對誰能夠通過生源推舉進入秋道學院特派員的視野,還是很有文章可做的。所以讖緯院的官員往往被譽為是全大曄油水最多的官,此說法也並無不妥。

  上林城的各路食館這些天有些擁擠,那些大曄最高檔豪華的酒樓若不是提前一個學院禮拜時間,便根本訂不到一桌一座。若不是大曄那位天子嚴厲明令王都要維持物價,恐怕這個時期,各路靈寶,各種靈藥,各種食材的物價都會無形飆漲。

  王都上到候門氏族,下到街坊小居,人們的話題便放在了今年的學院招生上面去。

  上林多瑙河邊高達十層樓的紅樓船舫。又是一場官員候門公子小姐的聚首茶會。

  馬上就是秋道學院公開招生,這些候門子弟經過充分的歷練準備,最終已經有了或者沒有博取名額的信心,總之是在考核前夕進行放鬆性的一場聚首碰頭,交流交流,緩解緊迫壓力的內心,討論今年秋道學院派出的考官是誰,嚴厲程度如何,或者對這場席捲全大曄緊鑼密鼓的招生進行的各種事宜。

  “你們都應該知道吧,今年據聞大曄參加的官員和王公之中,董司馬家的董萱小姐和長春候世子趙晉都被列為最有可能取得秋道學院錄取榜前十的人...”說話的是上林候門裏一個眼熟而愛散播圈內各種消息的年輕公子。

    秋道學院歷來錄取的人都會發布榜單,榜單上面會依據學院認定的生源名次進行一個排行。對一些王公世子圈子來說,便最愛事前預測這個秋道學院錄取榜前十的名單。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趙晉以氣海第二品的修為位列這個榜單前三名,董司馬家大小姐董萱則排在第九名的位置,比蘄春侯家的那個劉謙高了一個名次...嘖嘖,他們兩人,當真是郎才女貌啊!”

  秋道學院錄取資格是要在二十二歲之前達到氣海第五品的修為。除此之外還要看一個人的以往線性成長情況,有諸多考核標準。這是修行之道,看中的除了後天努力之外,還有先天的天賦等等各種情況,所以一定程度上而言,相當的殘酷。

  因為眾生生來就不平等。

  這些候門子女除了在轟轟烈烈的招生前夕擔憂自身的前景,也會談論起最近王都發生的各種事情。

  “你們還聽說一個事情嗎,據說不久之前,左將軍王詔之子王征在上林大街遭到刺殺,不過最終倖免於難,這個事情比較隱晦,那天我老爺子回來面色沉鬱,立即叫了樞密院一些人詢問此事...”

  “我也聽說了,不過據聞是有修行者救了王征。事發突然,但消息被封鎖了。據說後來幾條街都是正規軍隊搜查把守,稽緝處和樞密院那些人口子封得比誰都嚴,這個事情目前還不知道是如何呢,誰都不知道是不是大曄外敵的那些風向有些緊了,我預感未來肯定要有些大事發生...”

  “就像是王征上次在他們家的巖春館請客之後才發生的事情,最近我去拜訪他,將軍府也告知說他抱恙在床,難以出門。但我看到大曄很多高層大人物的車駕近些天都去了將軍府,恐怕刺殺一事確有其事...”

  這場王徵引發的騷動也僅限於流傳,對這些公子小姐來說,引不起太大波瀾,甚至還不比即將進行的學院大考。

  “還有個事情,你們知不知道今天是蘄春侯府的成人冠禮的第二天...呵,但是直到今天,那個楊三世子楊澤還是沒有在成人冠禮上出現...據說也是抱恙在床。蘄春侯府舉行成人冠禮的日子就在這三日,明天就是最後一天,如果他還不出現,那他今年可就只能算成人,但沒有經過冠禮,便不能領到食俸...”

  話還沒說完,旁邊一個臉上有雀斑的女子就笑道,“呵,莫不是王大將軍之子王征被刺殺的那時刻,他也在現場,所以也被順便刺殺,但僥幸倖存茍活了吧?”

  有些人輕笑,有些人大概是聯想到即將鄰近的學院大考前途問題,便笑不出聲來。

  話題又轉移開去。眾人說起了另外的問題。

  此刻行走在走廊上的紅樓俞小小,俞大家和身旁幾位女子路過這個聚會廳,聽聞裏面傳出的討論。最近因為紅樓忙於大考前夕接待事宜的俞小小才回過神來,想起了那個前段日子惹她惱怒過的楊澤,這個時候反倒是更加的惱然,忍不住對身旁人怒道,“這個楊澤,連成人冠禮都敢不去參加!還用這種憊懶的藉口,誰都聽得出是藉口,此人實在是無可救藥!”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3 21:17
第二十八章 不該錯過

  天光放亮,楊澤緩緩睜開眼睛。眼睛有些幹澀,但仍然能看得到自己的屋子,帶著些許清晨霧氣的屋子,光線從鏤空的雲紋窗格之中透射進來,形成條條光柱,現出空氣舞個不停的白絮。

  房間裏有藥的味道,紗帳偶爾被春風輕拂,床邊有兩個人,一個是楊父楊洪遠,另一個則是楊母程英。

  看到楊澤醒過來,而且氣色還好了許多,兩人的神色都有些舒緩。

  楊洪遠眉頭皺成了川形,看得出年輕時代英朗模樣的臉此刻卻有了皺紋,拍了拍旁邊眼睛一直有些微紅楊母程英的肩膀,道,“澤兒也醒了,你守一夜了,我扶他把這碗藥喝下,你去睡會吧...”

  楊母程英疲憊的點點頭,那夜春雨瓢潑,楊澤大病了數天,這兩天才緩過氣色來。她和楊父交替守了幾夜,前些日子眼睛都紅腫著的,此刻伸出手捋了捋楊澤額前垂搭的頭發,對楊洪遠道,“楊澤好很多了,一會家族冠禮那邊,最後一天了,你還是要到場,畢竟你是蘄春侯的兒子,禮節上仍然要做到位。”

  “再看吧,”楊洪遠點點頭,等程英走出了房門,端起一碗熬好的藥,扶起楊澤後腦,給他喂藥,道,“怎麼料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澤兒你會大病一場,就連成人冠禮都不能參加。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不過這幾天裏,侯府內的醫師,你的兩位大哥,你的祖父,還有一些叔伯都親自過來探望過你,也經過了一些商討,決定還是將對你的冠禮進行特殊對待,推後一段時間,等到你病好之後,養足精神,再來完成...”

  楊澤喝著那苦味的藥湯,記得自那場雨夜過後,大概是體能精神極具的損耗,整個人在那場瀟湘冷雨中大病一場。那個時候他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依然有感冒發燒這種癥狀。也差點就出師未捷身先死,看來這個世界仍然有病毒這種東西仍然是險惡異常的啊。

  在這幾天裏面,除了自己父母日夜守護之外,大哥楊闕二哥楊文淵等人也陸續來過,就連自己祖父蘄春侯都親自前來探望過,甚至楊澤的印象中,自己那個沒什麼血緣關系按道理說彼此並不親近的表姐薛冉也到來過,因為楊澤雖然發燒感冒,但鼻腔並非不通暢,反而極為敏感,除了空氣裏的藥味道之外,房間裏還有薛冉身上那股淡淡的蘭花香味。

  而其餘一些前來探望楊澤的,大概除了禮節性的探望之外,估計也是想確認楊澤是不是因成人冠禮臨近,不想丟臉,從而藉口抱病。但最終看到他的確生病之後,除了惋惜一聲,便還是匆匆走了。

  “是不是等我病好之後,再單獨開小灶過成人冠禮?”

  楊洪遠點頭,“要知道侯府上上下來這些年來,成人冠禮雷打不動,除了幾年前因為一個族內孩子身殘志堅感動了你祖父,特地為他私底下單獨進行過冠禮之外,還從來沒有過,這次為了你再次破例,看來你祖父還是對你不錯而抱有厚望的。”

  楊澤點點頭,心想自己這蘄春侯祖父到也有些厚道,畢竟血濃于水,大概又聽聞最近他楊澤很為努力,是以還是特地網開一面,如果成人禮過,沒有通過冠禮,便不能發放食俸,雖然別人看來他楊澤最多頂天也就突破氣海七品,達到氣海六品水準,食俸也並不多。但畢竟也是一份薪資。現在楊澤家一月家用是23枚金鎊,楊澤通過食俸過後,大概一月能拿到12枚金鎊,加起來楊洪遠這一支一月就有35枚金鎊的家用。

  雖然比不得大哥楊闕一月至少200枚金鎊,二哥楊文淵也至少有120枚金鎊的食俸。但至少也算比起以前來很為不錯了。

  楊洪遠大概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面色一暗,“雖然這次破例,還有很多人在後面說東道西,有不少壓力,不過只要你好好進步表現,我估計對你的單獨冠禮應該推到二月底,你病也差不多好了,還可以好好修習十多天,爭取突破了。”

  說著楊洪遠又聽到了侯府中央傳來的鐘聲,起身拍了拍楊澤的肩膀,道,“今天是侯府內冠禮最後一天,閉幕時會有不少客人到,出於禮節,為父也必須在場,你好好休養,現在能下地了吧,餓了旁邊的盤子裏有些熱粥,如果不想喝粥,桌上的飯菜也可以讓你母親幫你熱一熱...”

  “我走了。”
  ***************
  等到楊洪遠從屋子裏起身離開。

  楊澤才下床來,發覺身體仍然有些小小的不適,但並不是什麼大礙。那日與存意境高手張之洞惡戰的全身肌肉酸疼,現在都緩解了不少,楊澤捏了捏拳,驚喜的感覺到一股比以往切切實實更為龐大的力量充沛全身。

  他捏拳,小腹氣海旋臂立時飛速運轉起來,真氣自氣海蓬勃調出,然後輸入到他的四肢五骸,十分充沛!

  楊澤迎著春光單手輕輕一揮,看似極為散漫灑脫,一道淡淡的白氣從他手中隨意而發,窗格處卻陡然一震,震出不少白色灰塵。

  不用功法隔空一擊便有這樣的效果,氣海第二品境界,比起他之前的第三品,的確強了不止一籌。

  看到桌子上的冷飯冷菜,楊澤這才感覺到饑腸轆轆,這些天他不是喝藥就是喝粥,都快喝吐起來,當下吧啦熱粥,就著桌上的冷菜風卷殘雲一番。

  飯飽食足,滿意的伸了個懶腰。

  回過神來,楊澤掀開前襟衣領,露出赤裸的胸膛,這才看到胸口處原本被張之洞印上的淤青竟然也淡去了不少,不仔細看,基本上看不出來。記得當時他難過得幾欲吐血,險些暈倒,現在卻除了還殘留的些微陣痛之外,並無大礙。想起大病的這幾天裏面每天他的凝氣術功法都是自己運行,就像是一位盡職的指揮官,負責體內真氣井井有條的生產,然後又將這些真氣搬運去需要它們的地方,滋蘊骨髓,洗刷經絡。是以身體外表和內腑的傷才好得如此之快。同時每日的精力愈加充沛,若非這些原因,恐怕那場張之洞的雨夜,他就病死過去了吧。

  這凝氣術,當真是寶貝!那等同於自己睡覺之中,也可以進行修煉。

  雖然進境遲緩,一天兩天看不出什麼效果,但是那些日積月累,一月兩月,半年一年,效果必然是越加精進的!

  他原本設想的是達到氣海二品,服用那粒來自秋道學院寶貴的元丹,一夜之間進入他日思夜想的存意境界。

  但如今大病初愈,身體仍然有些虛弱,恐怕承受不了元丹那股爆裂之氣,是以恐怕還得將息一段時日。

  就在楊澤發呆的當兒,就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傳來,隨即就看到他在上林的死黨齊建霖跟著府中一名知事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還道,“前天我來了,昨天卻因為家裏有事沒過來,我楊兄弟生了病,我定然是要看看他每天情況的。”

  那名知事一邊應付笑著,一邊卻心不在焉,屢屢朝遠處望去,他忙著去看府內此刻正如火如荼的成人冠禮,但卻要為來到侯府的齊建霖引路,心頭也是極為不滿。但畢竟對方是大曄右將軍之子,盡管都知道是不受重視的次子,但也不能怠慢,只是匆匆要把他帶到楊澤這裏,算是盡足禮節,這才能離開。

  齊建霖一看已經起身的楊澤,立時大喜,上前拍著楊澤的胸口笑道,“哈哈,兄弟!你可算是清醒了,前些天你那個虛弱的樣子,我他娘的真怕你就這樣駕鶴西去了!”

  楊澤一邊是感動,一邊把他踢開,“你能不能揀點好話來說!”

  齊建霖攬過他的肩膀,此刻卻並不如他平日大條模樣的笑道,“以前我以為你們侯府人人冷漠,不過你病得幾日看來,並非如此,你兩位大哥每日都來,一些人也很關注你的病情...嘿嘿,告訴我你們家那位外表有些冷冰冰,但絕對漂亮,喜歡穿黃紗衣的女孩是誰?我看到她那對漂亮的小腿,嘖嘖,當真上林無雙。該不會是你以前常說的那個兇惡婆娘薛冉吧?”

  楊澤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心頭也有些暖意,畢竟是再如何冷漠堅強的人,對自己大病之中前來關心探慰的人,還是頗有些感觸。楊澤前世並不在意這些東西,他冷血而功利,然而上天讓他在這個絢爛多姿的東方世界活過來,便讓他體會了他上輩子不曾有的很多感悟。他相信這不是偶然,他是結果主義者,既然上天有這樣的作為,便是有更深層次的內涵,要讓他體會和做到更多事情。

  “張知事,現在成人冠禮還在進行吧,請麻煩帶我去一趟。”

  正待離開的張知事愣了愣,齊建霖也望著楊澤,“你?”

  楊澤對兩人灑然一笑,從衣物箱裏隨便拿了一件細窄修身的外衫,套在身上,舉步朝外走去,“這場大病讓我病了幾天,但卻在成人禮最後一天養精蓄銳的痊癒,這樣一來,我就更不該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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