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滅盡塵埃 作者: 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10-26 14:03: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7 1185194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2-7-24 23:32
第一百零九章 大難將至

大司馬董府,同樣正是在召開著一場關係著董家大事的議事。就連平常難見的董家董老太,也在樂壽堂主持全堂。
  此時的樂壽堂之中,任何一個人拿出來,都是董家在朝廷的實權大人物。大司馬董家家族會議,顯得尤其凝重。
  “要讓董寧從府中搬出去,我是堅決的不同意!祖奶奶在後觀園,最愛見到的便是董甯和董宣兩個孫女,往日見著兩人,心情都要好上許多,就讓董寧留下來陪奶奶便是...董寧怎麼就可能搬出我董府,我董家女子,哪一個不是玉葉金柯。那個楊雲,他還沒有擔待得起的資格。”董斌冷哼一聲,他是董家年輕人物的新興,隱隱是未來能坐在操持家主位置上的人。在場的不少叔長,都以他為尊,當下便紛紛出言附和。[]
  一位女眷微微皺眉,對董斌道,“說了好些次了,董斌你仍然是這幅心性,總是不聽...楊雲如今是董甯的相公,便是你的妹婿,你平日也注意些,怎麼能就此直呼其名,興許正是如此,才讓別人動了搬離我董府的念頭,說不得旁人看來,還以為我董家對婿嚴苛所致...不過這種事情上面,我還是偏向于諸位叔兄所說,董甯和楊雲兩小夫婦之間有什麼問題,可以給我們董家提出來,然而若是搬離出去,卻是不行...三年前他們入我董府,而如今卻若是批准搬出,豈不是這上林城上上下下,都要說我董家怕了那塊金牌了?”
  董家在上林位高權重,楊雲也屬入贅性質,如果要是搬出去,豈不是這種性質便不存。他們董府割捨了董寧,在外看來豈不就是示弱?而且還是為那塊天監金牌而示弱,這口氣,董府上下,如何能噎得下去。
  “夠了!”董老太手中的雕龍拐杖重重頓地,發出一震顫聲,整個樂壽堂裏頓時安靜了下去。董家老太在董府之中,那可是說一不二的主。雖然隱居於後觀園,然而誰都知道,這軍政上的事情,董大司馬說了算。而董府中的事情,便是董老太說了算。這董家上下,她跺跺腳,便能引發地震。
  董老太緩緩看著在場的人,最後歎了一口氣,喃喃道,“我這副老身板,總不能太自私自利了,什麼時候,都要把孫女給傍上,我老了,最圖個清淨,閒暇時就是吃齋念佛,不需要有人伺候。總不能讓孫女為我這老太婆消耗大把韶華。董寧省親的時日,也夠了,總得讓他們小倆口的,有自己私密的府邸,自己當家做主的好...所幸就在這上林城...我要是想孫女了,就喚她回來,常常奶奶做的菜,又有何不可呢...便讓他們在外自己安置府邸吧,作為為他們府邸安置的禮金,那蘄春侯一定大動土木,我董府也不能叫人小看了...這些事情,便交給大管家去安排吧。聖堂”
  “祖奶奶!”
  “祖奶奶何至於此!如此恩准姊妹隨蘄春侯府楊雲搬出,別人還以為我們怕了那天監金牌!實則那楊澤,沽名釣譽...”
  “天監金牌!乃是大曄的支柱!”董老太勃然而怒,頓時堵回那人未說出口的話。周圍那些爭相勸誡的人們,立時簌然而靜,“是我大曄陛下欽賜,行天命而監國!”
  她的手伸出來,指著距離她最近勸誡的人,氣得微微有些發抖,“我大曄江山過百載,持天監金牌之人!為此付出了多少?你們可曾知曉?黃口小兒,口口聲聲說不怕那天監金牌,你說可以,卻不要由此來禍害我們董府!我老身還要對那金牌敬畏七分,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那人頓時嚇得跪倒在地,匍匐磕頭,“請老太太息怒!”
  周圍人頓時噤若寒蟬。片刻後,齊聲響徹樂壽堂,“請祖奶奶息怒...”
  董老太拍著胸脯,順下了氣,眼睛裏泛出精芒,才道,“人家此時要搬出去,也是應該。董大妮子嫁出去了...二妮子也到了嫁人的年齡...蘄春侯府上楊雲可以暫住我們董府,但我董府,只怕還裝不下那持有金牌的小三世子!所以現在若不主動些,等到那時候,難道要別人迫使我們,到時候我這臉,可不知道朝哪里擱去!”
  眾人紛紛抬頭驀然不語,心中只是對這番話背後的深意,衍生出無以言喻的震驚。
  看著那些瞠然的董府中人,董老太的目光,落到了窗戶之外去,淡淡道,“戰事初平,不要以為對抗了流霜,鹿島,皖金三國,就萬事大吉...與之相反,我看著天下的安寧,卻恰是見到了凶兆!背後正湧動著可怕而深暗的黑潮,朝我大曄湧來...”
  董老太頓了頓,歎了口氣,“未來的大曄,將變成什麼樣子,我們都不知道...就在這段暫時還算安平的時間裏,讓年輕人們,珍惜這段不多的時日吧!”
  這番話,董老太口中的“黑潮”正恰似不經意間觸動了在場中每個人背後的陰影,最終是引發大段的沈默。聖堂有些人眼中的恐慌,已經因為董老太的這般可怕預言,溢於言表。
  ......
  不多過了幾日,大司馬家董甯和夫婿楊雲,正式搬出董府,落戶上林城一處置辦下來的美麗別院。倒成了王都的一個焦點。
  而王都那些風聲之中,還有一些則更加的令人臆想連篇,那便是有關於整個上林高層都在討論著的,董司馬第二千金董宣的歸屬婚嫁問題。
  但是這些事情,都始終沖淡不了大曄人心底的某種陰影。
  他們可以飲酒作樂,可以放聲談當今局勢,可以傲然于戰勝的凱旋。但是卻無法揮散心中如影隨行的陰霾。
  陰霾源于對手的強大。
  大曄真正的對手不會因為三國退敗而消滅,相反將更加瘋狂的撲向大曄。
  對付大曄國的幕後黑手,正是東土大陸四大聖門之一的東正教門。
  教門的勢力在高紋帝國已經可見一斑,不僅如此,東正教門手上,還掌控著類似新羅國,鄭遠國,周國,安陵國等等幾十個小國。操控這些國家所有的線條,全數只掌握在東正教門手中。可以說教門深處那位至高法王若是抖抖手中的這些無形之線,大陸便會波瀾跌宕。
  對草原雪狼般的東正教門而言,大曄只是一隻兔子。
  所以教門對這只兔子,必然變本加厲。
  所有人都不知道東正教門的下一隻利爪,將從什麼時候,用何種方式,向大曄襲來。
  所以當其到來的時候,才倍加驚起千層波瀾。
  那是一張來自教門的邀貼,隨著東正教門的使者,拜入了大曄。
  那是給半藏大師的拜帖。
  拜帖來自東正教門之中的七覺法王。
  拜帖所書素聞半藏大師禪理高明,引動七覺法王執念,是以不日即將蒞臨大曄,與其一同印證探討,寄求共同證禪入道。
  這份拜帖,令大曄王庭深夜,也如同白晝般通明。
  亭樓之外,是大曄城池,燈火明滅。
  王庭之中,是連夜召集的文武百官,乃至於國師,秋道院之眾,還有大曄軍部的幾位大將軍。
  大曄德昭王負著手,面朝龍椅後壁的巨幅壁畫,身後雕龍鐫鳳的龍桌之上,便是那一張來自七覺法王親筆所書簡單的書帖。
  但書帖那些墨字之上,泛著腥濃的紅光。那是在崩亂臨界點徘徊的靈氣。
  要在一張薄薄的宣紙上不用任何符文承載如此之多的靈氣,光是這一手,就足以讓大曄至高修行院的秋道院修行眾看在眼裏,有種頭皮發麻的心寒之意。
  這看似簡單的一步,卻蘊藏著恐怖如斯的控氣手法...全大曄,幾乎都找不出幾個人來。
  這是一種極為明顯的挑戰之意。
  王庭之中一陣極長的沈默之後,負著手的德昭天子,聲音才渾厚而出,“這是一張拜帖...所以也是一張戰帖。”
  這份拜帖,直指大曄修行界的第一支柱!半藏大師!
  此時百官群臣,秋道修者,軍部大將,最終的目光,都注視在了中間的那位老僧身上。
  半藏大師雙掌合什,低聲唱喏道,“這興許便是,老僧和教門七覺法王的...證道之戰。”
  國師穀良極一對黑瞳,仿佛沉入了最深的黑暗之中。其中參雜著不安,驚惶,堅毅,哀苦等等諸多混雜的情緒,聲音仿佛從喉嚨最深處嘶啞著道,“師兄...”
  大概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蒼涼,此時王庭的朝堂之上,無數人靜默。用這種寂靜來代表此時應說的一切言語。
  朝堂之外,大曄的晴空迅速被天邊的黑雲所裹挾。
  黑潮終現。
  大難將至。
  ......
  ......
  深秋時節,草長鶯飛。
  在漫天飛舞的草暉間,楊澤的車駕破開晨氣霧光,朝著王都之外的新封地馳去。
  楊澤的新封地開始著手入駐,原本的封地是德昭天子一處雪山腳避暑的別院,雖然不雄偉壯觀,但絕對精緻,而精緻中有蘊含著大氣,絕對是王家風範。可見德昭王這次如何大方。洛雄的岐山郡中人安置在那裏,日後前身為常陸國傭兵,如今已經聲名顯赫的“破霜軍”就將以那裏作為駐地。
  以前的別院自然是不夠了,現在各方面都在進行擴建,還要增加十三個院子,以及數塊靈田莊,還要沿著山坡環線,開闢出一片草坪,用以作為軍隊的駐紮營地。
  巡視了破土的新封地一圈,和正張羅著佈置這一切的洛雄見了個面。洛雄果然不愧是深諳這片大陸的商事之人,迅速就將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這次岐山靈植場遷移過來,帶來了三十萬的金鎊。修建這些院落,建築,開闢靈田,就需要花費十五萬之巨。更別提還要供養“破霜軍”。洛雄這個官家做得稱職,但也數次提醒楊澤,未來將會迎來可怕的消費高峰。甚至會掏空他們所有的積蓄。
  所以依靠這些土地賺錢,才是對目前新封地而言,未來最重要的任務。
  這些所幸也都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所以現在巡視了封地之後,楊澤便折道,在雪山山腰積輪的厚雪間停了車,然後獨自一人,朝雪山山峰如履平地而去。
  楊澤的身體逐漸在那晶瑩剔透的巨大雪山間成為一個小黑點。
  他山腰所停的馬車之後,一輛瘦小一些的馬車,從遠處跟隨而至,隨即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探出一個紅撲撲嬌豔的臉蛋,隨即她在羅裙包裹下妙曼的軀體,從車廂裏矮了矮走出。
  董宣翠煙裙統籠身軀,束帶在腰處細細一系,配上一支長劍,越加顯得纖秀優雅。望著在雪山顛淡去的楊澤身影,董宣便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腰間的長劍,眉宇間有一絲恨意的咬咬唇,提縱身形,如雪中青鳶,迅速尾隨而上。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2-7-24 23:46
第一百一十章 我不願!

湯溝雪山極高處,幾株松柏蒼勁散落。在這些蒼松的舒散之間一人兩獸,正坐在一塊臨崖大石之上,俯瞰著這雲霧繚繞的山景。

那坐在道尊和仙鶴身旁的男子,自然是循雪山而上的楊澤。

道尊太過顯眼,目標也極大,自然不能讓其在上林城暴露。若是一旦公然暴出道尊獬澤此時正在大曄,那麼無疑會讓如今大曄的外部形勢,更加的雪上加霜。

他楊澤可以和道尊一起什麼都無從畏懼,然而大曄那成千上萬的民眾,如果因為他一併深陷囫圇之中,這對楊澤而言,卻是絕不願見到的情形。他並非迂腐之輩,以前他可以置千萬人於不顧自己獨自起舞,然而見證了這片戰爭,經歷了無數人在水生火熱中的掙扎,如今若無必然把握就將整個大曄拖下深淵,這不是魄力,而是愚蠢。

道尊和宋臻的仙鶴隱於雪山霧境之中,每隔一段時間,楊澤便會前來看望一次。

兩頭靈獸的到來,一定程度上,令湯溝雪山山脈,近乎於禽獸絕跡。當然這對外界而言難以察覺,只有居於雪山中與世隔絕的老獵戶們,才會查探到其中的異樣,偶爾會見到一獸一鶴的蹤影,從而虔誠的膜拜,敬畏山神顯靈。

對於楊澤每次的探望,道尊自然是興奮異常的,楊澤帶過來的靈果,往往便成了他開小灶的機會。

山峰薄暮籠罩,輕煙霧繚。道尊屁股和後腿盤在地上,兩隻前爪撐著自己的巨大身軀,和楊澤並排坐著,巨大的盆口還沾染著果蔬的汁水。雖然意猶未盡,但也相當威嚴,和楊澤之間表現得極為親昵溫和。

一人一獸,在這山峰上到形成了一片極為奇異的剪影。

在他們旁邊,便是宋臻的仙鶴流光,靈鶴依舊是那副傲慢的樣子,單足抓地,一足抬起,雙翅蜷曲高揚,似極為珍惜自己的羽毛。面對道尊對楊澤的親昵討好,則是相當冷傲厭惡。

顯然無時無刻,都不忘了監視這頭吃貨的任務。

.....

坐在山峰之中,面對一獸一鶴,在這個時候,楊澤仿佛才不用於人面前作出那副冷靜而萬事都成竹在胸的樣子,不需要擺出那種面如平湖心有猛虎的姿態,不需要維持著自己對外的面具。

所以他才感覺到一股疲憊。

回到大曄上林城的這段日子,他一切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在上林城外面對恭親王不卑不亢,打了親王近臣的臉,率先領眾入城的氣魄。接受天子賜予的封地,安置數千里投奔而至洛雄一行人的籌畫,以及壓迫懾服常陸國傭兵眾加入侯府私兵的實力。

然而在這一切看似強硬的事情背後,他始終忘不了黃湖壁壘,那來自西陀殿,來自紀靈兒曇花一現的資訊。

早在地海流亡之時,紀靈兒能協同軒轅鱈天兄妹倆前往尋他而來,這在當時的楊澤而言,那可是無以倫比的震撼的。他這輩子,包括那遙遠的靈魂之中,都見識過了無數的女子,有過喜歡而欽慕的,但沒有一個人,能如當時星夜下的紀靈兒那般,帶給他這樣的內心撼動...

而當初軒轅鱈天當初說得紀靈兒和宇文靖乃是天造地設一對的那番話,雖然其中含有刺激他之意,但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也曾一度想過,紀靈兒到底對他是怎樣的一種心思?

若紀靈兒是因為對他楊澤的愧疚,要將他帶出地海,讓他回歸于平凡安寧幸福的生活,從而選擇擋在宇文靖面前呢?若她從頭到尾,僅僅因為楊澤說過許多稀奇古怪故事給她聽,所以只是對他略有好感的朋友呢?若從頭到尾,他都從未真正進駐到她的世界裏去過呢?最重要的...是軒轅鱈天如果並沒有騙他...紀靈兒是真的,從心底和宇文靖互相戀慕呢?

楊澤突然有一種鈍痛感。

境由心生。那是一種仿佛從頭到尾,他都置身於一個自己想像出來夢境中的冰冷感覺。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是真實的,比如真實想見到他楊澤平安幸福的楊父楊洪遠,楊母程英。比如期待著他能出人投地,在這大陸上響噹噹的蘄春侯府全體族人家人們。

但也有很多東西可能是虛妄的。是一輩子都難以真正得到和把握的鏡花水月,比如那年春天,王庭後院的那個女孩。她的目光清澈如水,但卻拒人萬里之遙。他牽到過她的手,但她冰涼膩滑的手卻似乎永不會為他溫熱。他觸及過她的體溫,他邪惡的想著摟抱過她的身體,他們的肌體因為無縫的接觸而距離縮減至零,但這背後心與心的距離呢?

楊澤咧嘴一笑,心底透過一絲穿心鑽脾的悲涼。

楊澤不是西駝大師兄,不是在西陀殿被萬眾人膜拜,眾女花癡欽慕的存在。他沒有和她年少時一起學過武一同修行攀爬。沒有和她一起曆過險,一同見過流年裏的霜風秋月。沒有互相傾慕,沒有相互依存,沒有共同為伴,沒有相依為命...

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只是一個紈絝自大的三世子,他只是一個略有些天賦便倨然自傲的張狂人物。甚至還有些輕浮。他被謫貶地海成為眾矢之的,倉皇逃竄失魂落魄。甚至還因此將她一併捲入地海的紛爭之中,最終導致她在西駝聲望大跌,受到師門責罰。

所以僅僅是那些王庭後院講述的故事,所以僅僅是那些登徒浪子般的探望,所以僅僅是地海狼狽的見面。所以相比起來有更多優秀到妖孽級別的人可以選擇的紀靈兒,憑什麼就會偏偏著重自己?

.......

來自西陀殿的資訊,注明了宇文靖,紀靈兒兩人昭告天下完婚的日程。

聽上去很喜慶,一方要求,一方答允,歷經諸劫修成正果。沒有楊澤陰暗心理所想像的陰謀強迫的氣息。一切平和,祥瑞籠罩,大陸百國道賀,千萬人矚目翹以待。

所以才這樣的令人難過。

紀靈兒和宇文靖的完婚到底有沒有內幕,儘管楊澤在這一刻腦袋裏不斷閃回各種狗血橋段編織天大陰謀,但最終他還是將一些內心浮起的狂躁衝動壓制下去,理智重新回歸。

因為紀靈兒就是紀靈兒,沒有人能逼著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相信以宇文靖的自傲,也絕不會逼迫她答允不願之事。

難道自己真要殺上西陀殿?

楊澤畢竟有著兩世的靈魂,所以他早不該妄自天真。儘管他設計了無數種前往西駝擊敗宇文靖奪走紀靈兒的情景,儘管有時候想得熱血激昂沸騰,但往往有時一覺蘇醒,他還是會跌入現實之中。

什麼是現實,什麼是真實?真實就是極有可能紀靈兒和宇文靖互相愛慕,終修成正果。而他不過是他們兩人生命中出現過的插曲。如果妄自尊大他很可能敗得極慘。

楊澤終於明白自己的兩世靈魂只是萬千世界時空錯亂的一個偶然,這和一個人走在路上突然被雷電燒成灰燼是同樣的概率事件。而非冥冥之中某種神祗的饋贈。而非被選中營救天下的救世主。

實際上他可能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遙望宇文靖和紀靈兒,楊澤才終於明白自己並非所謂的主角。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反襯的配角。

所以他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孤立感。沒有時空阻隔,從四面八方,每一個縫隙襲來,將他擠壓碾軋。比孤獨還要濃烈數倍。

.......

楊澤從天墟下界來,大鬧鹿島神道山之時,或許鹿島國因為國體顏面關係,封鎖了他和宋臻在神道山一戰的情報。然而他和半藏大師出現在流霜大軍後方,在天隘山石頭城重新回歸大曄,這個事情是確定的。

以西陀殿的情報網絡,相信掌握到這些並不是困難。

所以在西駝的紀靈兒掌握到這些,也並不是什麼困難。

所以她也知道他楊澤依然還活著,同時還平安回到了大曄的土地上。但這一次,楊澤等到的,是她答應了宇文靖提出婚嫁消息。如今時隔這麼久,在大曄的楊澤,就再沒有接到過來自紀靈兒哪怕一分半點的資訊。

這就是所謂的真實。

楊澤手搭在了道尊的身上,輕輕撫摸。道尊懶洋洋的朝他瞥了一眼,兀自趴在一旁靜臥。

前一世的那個世界裏,人們也有太多求不得之事,楊澤不止一次的見證愛過的女子,披著白紗攙著她的丈夫踏入殿堂,而他在那些屬於別人的婚宴上,也曾笑得比哭還難看,爛醉如泥。歷經一夜酒醒,他又重新容光煥,仿佛之前什麼都沒有生過,生活依然繼續前行。

生活當然繼續前行。

最苦不過求不得。所以才應該放得下。

想到王都裏的那些躁動,那些街頭巷尾傳開來自己和董宣間結親的造勢傳言,楊澤不免又微微苦笑...

回想起記憶裏留存著對董宣的那種酸澀的感覺,想到黃湖壁壘一見時,董宣提劍殺敵,在這三年中的歷練成長後的旖旎風姿。楊澤突然覺得,若是順應蘄春侯府,大司馬董府兩家,順應王都的那些聲音和形勢,就這麼娶了無數人仰慕的王都貴媛董家二小姐...似乎也壞不到哪里去。

因為他有兩世靈魂,所以他才更加的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情感真正不可忘記和刻骨銘心,沒有什麼東西亙古不改,所有的一切,在時間這把殺豬刀面前,都會顯得蒼白無力,脆弱不堪而而崩潰。紀靈兒很可能只是一個夢,這個夢有時很扣人心弦甚至讓人不忍忘卻蘇醒。

但如今,他要面對的,卻是現實。

......

......

數裏之外的雪地,突然簌動了一下,隨即便是緊接傳來的連貫窸窣聲。這些聲音極為輕微,但隨著上風傳至,落在楊澤如今越漸敏銳的耳朵裏,便極為反常。

不一會,雪山的峰口處,出現了一道青鳶碧影。

董宣手持長劍,站在回風流雪的地方,見到那處孤崖上獨自佇立的楊澤,突然愣了一愣。

她原本遠遠吊著楊澤馬車尾隨,從楊澤新的封地,一直見到他孤身上了雪山。心中滿腹的疑惑,跟隨而上,一度失了方向,不過誤打誤撞,也是到了這山峰,卻不料見到的是楊澤獨自一人站立呆的樣子。

楊澤身姿頎長孑立,和身後雲霧繚繞的仙景融為一體,就連董宣,也忍不住怔住。那一時間,心裏竟然莫名生出一絲慌亂迷茫。

“...董宣?”楊澤渾身緊繃中的氣場,見到來人之後,又頓時鬆懈了下去,想到對方很可能一路跟隨自己至此,楊澤倒是釋然。這些天他出行,一路都是眼線,這些眼線背後牽扯著大曄不少的勢力,他也懶得去在意。之前現有人跟上雪山來,還心忖誰敢這般大膽,於是遣散道尊靈鶴,倒要見識見識此人。卻沒想到竟然是她。

“你怎麼來這裏了?”

董宣手暗暗握了握劍,隨即又鬆開,面如寒霜的走上前來,道,“准你到這個地方,就不許別人上來?難道這湯溝雪山千里山脈,都成了你蘄春侯府一家私產?”

感覺到她濃烈的火燥味,楊澤撓了撓頭,笑道,“倒不是這個意思,關鍵是你為何,隨我至此?”

董宣“噌”一聲抽出長劍,面頰泛出激動的紅潮,“誰隨你至此了!還是這般自大!自戀!”

看到董宣長劍出鞘,激越的清鳴響徹晴空,他立即感受到了對面峰巒的山體掩映之中,一直隱匿注視著這裏的道尊,突然拔漲的猛獸氣息。

楊澤心叫不好,道尊最是好鬥,天性殘忍嗜殺。只是一直被約束,甚至被靈鶴所制約。然而如今若是見到有人對楊澤難,它便管不了那麼多,極有可能爆。若是道尊認定了董宣為威脅,從而引它的暴戾,楊澤可不敢想像那是怎樣的後果。

霎時間,背心隱隱滲出絲絲冷汗。

“有話可以好好說,不要動刀動劍的嘛...”楊澤擺擺手,示意毫無惡意的笑道。

看到他從剛才孑然佇立高傲飄逸的樣子,突然變成眼前這幅打哈哈的模樣。董宣眼睛裏閃過一絲失望,長劍輕輕回擺,反倒是讓楊澤心暫時擱了下來,“...你還是這幅貪生怕死的樣子。”

“到底生什麼事了,用得著你這樣一副窮兇極惡?”

董宣美麗淩傲的掃了他一眼,“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但隨即聲音又微微轉柔道,“你們侯府和我們董府之間,已經在商討我們倆結親的事宜了。”

“這麼快?”楊澤也嚇了一跳。

“什麼這麼快?你恐怕還嫌慢了!”董宣霜目淡瞥向他,冷冷哼道。

三年前楊澤被配流亡離開上林城,她心底也是不可避免有種莫名的低落。那就像是一直以來緊隨在自己生命裏的某種事物,突然丟失了一樣。

三年時間之中,她也時常注意著有關地海那裏傳來的訊息。也曾牽掛著,迷茫著心中的一些選擇。而三年後,楊澤重又出現在面前,生了些改變,對她而言是欣慰的,畢竟就是以朋友來說,能夠見到他的成長,也莫名的讓人為之欣喜,就連她自己對他的某些心境態度,也開始有了微妙的轉變。只是這背後涉及更多的東西,她還未曾考慮過。至少還未曾深入的去想過。

如今擺在兩人面前的,便是結親的局面....兩個人,就要這樣永遠生活一輩子了。

看著光影裏的楊澤,董宣心底突然如亂絮般不定。自己真的,就要嫁給他,一輩子了麼?

楊澤沒心沒肺的咧嘴笑了笑,“這事估計也就是我那二叔伯鼓搗起來的,你董家老太爺和你父親,對我都有些成見,想來是不會同意這件事的。還好,所以不用擔心了!”

董宣一咬牙,雪亮的長劍挽了一圈亮出,“誰對你有成見了!你是指我爺爺和父親心胸狹隘?”

她的亮劍再度令遠方道尊兇悍氣息直線提升,楊澤只好笑臉相迎,“我不是這個意思...”實則心裏面已經將董大司馬那一眾腹誹了一個遍,可以想像這件事在董府中提出來,董府上上下下,只怕已經盡數找他的缺點,從裏到外的罵了個乾淨。現在他罵回一些,至少也不虧。

看到楊澤嬉皮笑臉的樣子,董宣再度感覺一股極大的委屈,但隨即她神色一軟,竟然蹲下身去,抱劍而泣,“我奶奶...已經同意了!”

“什麼?”楊澤微微一怔,大司馬董老太,乃是前代天子冊封的“國太夫人”,董家內部的這些事情,一旦她認可了,那便真能完全折殺董府內反彈的任何應力。

一直以來,董宣都如一朵驕傲的雪蓮,任何時候,都是優雅煢立,為這王都無數的青年世子所仰慕,不少人為她所癡迷。然而看著一直以來給人這般印象倔強的董宣,此時卻蹲地,纖削雙肩輕輕顫動的樣子,卻讓楊澤心臟莫名的抽動了一下。

原來和自己相處,竟然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情。

以前楊澤覺得獲得是一件很輕鬆容易的事情,但直至現在他才明白,要獲得自己所想要的事物,實則是天底下最困難的一件事。興許有些事物,他窮盡一輩子的時間,也都追逐不到...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

哭泣夠了,董宣抬起雙目濕紅而越加美麗的面容,然後她站起身來,長劍唰!然電射而出,抵在了楊澤的脖頸之上,“所以我要殺了你!所以我是來殺你的!”

“殺”字一出,遠處的山嶺之中,突然一陣莫名的狂嘯,無數樹葉,仿佛也隨之咆哮!

就連董宣都微微愕然,分了一下神。

楊澤暗叫不好,神識氣場立即圓融而賁,頓時激散出去,帶著制止之意,抵住遠處山峰蠢蠢欲怒的道尊。

董宣只覺得眼前的楊澤,整個人的氣勢儀態,和之前唯唯諾諾的樣子,陡然間判若兩人。這種變化,竟然令她心臟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呵...”一時間,她持劍的手,都微微有些軟。

她紅紅的眼眶中還縈繞著水汽,她倔強而高傲的盯著楊澤,心想若不殺他,自己接下來一輩子,都要和他生活在一起了。但她為什麼手在顫抖,為什麼心中如此不忍。

楊澤眼中瞳孔,突然變得聚縮起來,他陡然上前一步。

鋒利的劍鋒貼著他的脖頸,因為這一動撕開他的皮肉,頓時一陣冰冷刺痛。

董宣頓時微微抽手,嚇了一跳,“你,你幹什麼?”又因為楊澤眼睛泛著冷芒,朝她貼的極近而有一絲恐慌,他不會...在這荒郊野嶺,孤男寡女...

楊澤繼續上前而雙目淡漠,“你不是要殺我嗎...那便來殺。”

董宣胸如刀絞,“你別動,不准上前!否則,否則,我是真的會殺了你的!”

嚓!楊澤上前,頸上再多了一條血線。

逼得董宣一退再退,楊澤淡淡一笑,“如果你捨不得殺我,那便要擔心了,因為接下來,你就要嫁給我了。一輩子和我在一起了。”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董宣眸子充滿驚怒,但陡然腳下失足,驚呼聲眼看著要掉落一片險崖,卻被楊澤一把拉回,慣性不減,她的身軀重重撞在了楊澤身上。

聽到楊澤在自己髻邊的粗重呼吸,董宣清美的雙眸在霎那間一片茫末,似乎連心臟都頓止了。

哐當!長劍跌落下來。

啪!隨即是清亮的一記耳光。

董宣修長的身體搖搖晃晃朝後退開,右手捏著左肩,捂著胸前峰巒。她的清瞳噴薄著羞怒,雙目泫然起來,“還是那樣...色鬼...流氓...你不會得逞的!我董宣嫁任何人,也都不會嫁給你!”

然後她一咬紅唇,頭也不回的展動身影而去,雪山之下,只看到一道淡淡遠去的清影...

清影消失,道尊已經迫不及待一竄而出,朝著她離去的方向張牙舞爪!楊澤終於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受著臉頰火辣辣的痛楚...

這一巴掌...挨得真冤呐。

......

董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回到上林城的,一路她都心中羞怒,回想雪山一幕,她從小這麼多年以來,還沒有人敢對她膽大如斯。那個色鬼,流氓,原來三年以來,他本性根本沒變過,虧得自己還以為,他成長脫胎換骨了...

越是這麼想,董宣越是忍不住委屈到有要落淚的感覺。

踏足董府,雖然見到董宣這幅失魂樣子有些詫異,不過下人根本不敢多問些什麼,只是連忙有董府的執事上來準備了馬車,說是董司馬此時正在王庭,喚二小姐回來後立即入王宮見他。

董宣隨著車駕渾渾噩噩入了宮,進了王庭後院的長道處,隨著前面帶路的侍衛,看著後院周邊那蓬盛開放的桃花,想到這些都是楊澤請人救活的,和楊澤有關,一切與他有關的東西,董宣都忍不住想泄,恨不得立即拿劍把這些桃樹都砍了泄雪山上他對她的欺辱。

前路一拐,便是大曄德昭天子和董大司馬,以及一些隨同官員一行,正在後院聊國事,在桃花樹下漫步。

見到董宣隨侍衛而來,看到她清美嬌豔的面容,令不少官員都暗暗驚歎。心中不免忖著那楊三世子,未來若有此嬌美之妻,當是好大的福氣啊!

董大司馬朝董宣招招手,微微一笑,“聖上,吾孫女萱兒到了!”

德昭天子見到董宣,對身旁眾臣快慰一笑,“董司馬孫女乃傾國之姿,只怕不久以後,這上林城,便將有一樁流傳千古的美事佳話了!”

董大司馬看著嬌美秀麗的孫女,又想到蘄春侯府那三世子楊澤,不免有些天生厭惡不甘之色,但隨即更大的理性,將這些壓了下去,微微撫須輕笑,“甚是!既然聖上有此心,我董家便遂了聖心,再與他蘄春侯府,結一樁親又有何不可。日後雙方相互扶持,共同拱衛我大曄江山!”

周圍的不少官員,立即齊聲附和,“如真能如此,當是社稷之福,大曄之福。”

今日這事,令德昭王近些時日以來心中密佈的陰霾,也不由得因此事而沖淡了一些,越看走近的董宣,越是歡喜,笑道,“董宣,我聽聞你和蘄春侯府楊三世子,自小便是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可有此事?”

董宣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來到了德昭天子面前,此時聽到他提及楊澤,咬了咬唇,輕輕點了點頭。

周圍人一片窸窣,德昭王也微微一笑,“那便極好!我聽聞那楊三世子,自小便欽慕與你,又聽聞了你們之間許多事...就是你家姐董甯,也是嫁於那蘄春侯府大侄子為妻,如今夫妻美滿,相敬如賓,乃是大曄一段佳話...女孩子家,自然不便主動提及婚嫁之事。我大曄如今強敵當前,只怕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大喜事了。如今趁著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平靜...我便做一個主,由我賜婚,你與楊澤盟訂婚約,你就嫁了那楊三世子,萬眾矚目,必然再添一樁美事!你可願意!”

董宣微微怔住,她一直知道自己成親這事正鬧得沸沸揚揚,但卻不明白,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她知道東正教門的七覺*王給半藏大師下的拜帖,知道大曄之危正在步步迫近。所以天子賜婚這件事,大概才來得如此之快。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但隨即她腦海便掀起今晨雪山上的那一幕。頓時一時心頭氣緊,抬頭沖口而出道,“我...我不願!”

頓時整個王庭後院,一片寂靜。

“為何不願?”德昭王的眉宇,也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

話語出口,董宣便有收回的悔意,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倔強的性子不允許她反口...

為何不願?這還用說嗎,那個色鬼...董宣心中暗恨,但此時當著德昭天子,自己老太爺這麼一行人,她怎麼開口?難道說楊澤在雪山意圖非禮自己?

“如今大曄危難當前,國家不安,董宣身為秋道院弟子,當以護國為民為己任...請恕現在成家,著實難以心安!”

“呵,這又何難。成親之後,你們一樣可以為家國保駕護航,”德昭天子的容顏稍霽,笑道,“這樣的女孩子,哪里去找?家國還有很多人護衛,你們年輕人的青春年華卻不容耽擱,成親,日後為我大曄添丁加瓦,好好生幾個國之棟樑的白胖小子!”

生幾個白胖小子...董宣臉上紅潮唰!一下漫了上來。

不可能!除非那楊澤在做夢!做夢自己都會把他打醒!

“嗤啦啦!”裂帛之聲,董宣一把撕開衣裙的緞綢,也不顧露出的修長皎潔的小腿。將絲緞舉在面前,然後啪啦被勁氣切割成了無數段。那些緞絮寥寥縈繞而舞,緩緩墜落。

眾人目瞪口呆之間,董宣與碎絮中朗聲道,“我董宣絕不嫁楊澤!如違此誓,有如此緞!”

王庭後院,人人震動。德昭王震驚了,董司馬也震驚了。整個偌大的後院,都陷入曠大的寂靜之中。

後院的溪流卷著碎花瓣,潺潺沿東一路遠去。

溪流所途徑之處,伴隨著這個上林城盛大消亡的秋末。

那些似錦繁花,都凋落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2-7-24 23:57
第一百一十一章 為何不嫁

“為什麼不嫁?”晨光之中,張茶兒在花庭裏擺弄著手中的花枝,手中的花剪打理著排列整齊的花盆,細密的汗水滲出在了她的額前。

伴著刀剪“喀嚓”,一枝她悉心照料的國色木芍藥應剪墜地,落在了金線鞋邊。

張茶兒沈默的看著地上的木芍藥花,臉上卻沒有疼惜的表情,“你喜歡他,這點我知道,我們是姊妹,從小一起爭著東西長大,所以這點只怕沒有比我更瞭解你的人,你也不用否認對他的意思。所以既然有天子賜婚這種事...你為什麼不嫁?”

董萱看著她,目光卻又遊弋開去,“喜歡是一回事,但嫁人卻是另一回事,因為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從小到大,我們都曾經對一些人動過心,或許因為對方的才氣,或許因為對方修行成績的名列前茅,或許是因為對方的性格溫和對人極好...但動心是動心,喜歡是喜歡,而結親嫁娶,卻是一輩子要和一個人臥榻而眠,枕席而居。雖然不奢望自己所嫁的人能萬事完美,然而他必然是要我心中最理想的那個人...”

““我董萱未來所嫁之人,要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要語話軒昂,吐千丈淩雲之志氣。””張茶兒擱下花剪,學出一個董萱的姿態,道,“這是你十三歲時跟我說過的話。所以你仍然是認為楊澤,遠遠達不到這樣的要求...”

看到董萱的沈默不語,張茶兒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們總是需要認清眼前,面臨現實。我們總會是要長大,有很多事並不因為你這樣想,便一定能成為那樣。就像是我以前和你一同宣言未來能娶我們的人必然是一個千秋萬世的英雄。但長大後我發現這樣的宣言充其量只是懷春少女的花癡,一點也不現實。因為那意味著千萬人都心系於他身上,而我則只能占得其中一小部分。我張茶兒沒有太大的野心,只想未來好好相夫教子,所以真要是嫁給一個萬夫不當的英雄,我恐怕還不願意了。當然,事實上也沒有這樣的人可供我選擇。”

“你看,這也許就是和現實的妥協。現實需要妥協。”

“可我不希望妥協,至少,不希望現在這麼快就妥協...”董萱淡淡道,聲音竟然是有些溫柔,“楊澤回到大曄,又繼承了天監金牌,於是那朝堂的文武百官,就沖著那枚金牌和半藏大師弟子的身份,都快沒有理智了!紛紛應他們蘄春侯府之意希望兩家親上結親...慷他人之慨,都稟奏到了天子那處,連我太奶奶都應允了...”

“我上去雪山,其實並不真是想要殺他的...”

董萱輕輕揪著前襟,雙眸有些迷茫,“當時只是想威脅他一下...讓他為蘄春侯府去施壓,將這件事緩上個一兩年,那時候我會嫁給他的...但不是現在啊...只是誰知道,他當時在雪山上,竟然是那般...對我...我一時氣下,就是回來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顧不得了。”

張茶兒輕輕拍了拍額前,“我就知道,這小子一直就缺愛,小時候就對你垂涎欲滴,三年前還對聖女大不敬,最終落得飛來橫禍,如今苦盡甘來,知道你將成為他的妻子,竟然是連一時半刻都忍不了了,居然輕薄於你!這個流氓,真看走眼了我!”

張茶兒氣鼓鼓發洩了之後,又慢慢的冷靜下來。

“...不過他當時被劍抵在脖子上,竟然連劃了刀口都絲毫不懼的要接近你,你見過這麼不怕死的色鬼嗎?...想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了,只是在你當時那一通要打要殺的勁頭之下,估計連他也急了!可惜這一切弄巧成拙...如今你在天子面前的那番話,讓他現在可真是淪為王都笑柄了!”

董萱手輕輕的揪緊了,咬著嘴唇,“我當時不是真的想殺他,要殺他早就殺了...他怎麼會不知道...誰讓他之後咄咄相逼的...”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只怕他日後,都會一直恨你吧!”張茶兒歎口氣。

董萱雙目,溢出了些晶瑩,嘴唇因為貝齒過於用力而滲出了些紅絲,有些恍惚道,“恨就...恨吧!就算是他們蘄春侯府上下都謂我如毒婦,就算所有人都罵我,那也就罵吧!...蘄春侯想要促成此事,就連和蘄春侯一直對立的我們董府也應允了,還有德昭王主持...這些都是政治,我們都是政治婚姻的犧牲品!...這些人,他們別做夢了!我董萱自己的人生,不要別人操控...無論好壞,必須由我自己來決定!”

“大不了我不嫁任何人,遠赴邊疆,一輩子為大曄持劍而戰就是了!別忘了,我是一名秋道院修行者!”她的聲音清脆,語氣堅毅,已經完全不似一個二十歲女孩的氣勢。

看到她惶惶欲泣的決然表情,張茶兒微微的張了張口,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只輕輕的搖了搖頭。

.....

.....

一時間,董萱拒婚之事,王都上上下下,無一不沸騰。

不少王都青年說著此事無不眉飛色舞,恨不得當時自己就在現場,一些人說著拒婚過程,不免有一絲油然的快意,他們不見得都是私底下愛慕著董萱。只是本能的不希望見到那個流放歸來,就手持了天監金牌,還被承認是半藏弟子的楊澤,有接連令人嫉妒的好運。

當然也有不少維護董萱的人高舉酒杯慶祝,但隨即便遭到了酒樓中另一撥力挺楊澤的人們甩擲杯盤的強烈反彈。被砸的一方自然不會甘願,大曄民風也是彪悍,即便在王都也是如此,能夠動手絕不講道理,打完了再來互相扯對錯,談不攏再繼續動手。

一時間板凳互扔,杯盤越空橫飛,不少酒樓因為這種不同立場的大打出手遭了大罪。

這場風波,倒是一時壓倒了東正教門七覺法王即將法駕降臨大曄的恐慌,惹得王都喧沸。

畢竟楊澤也算是近期焦點人物,持有天監金牌,身為半藏大師弟子,還擊敗了被譽為皖金軍方第一年輕天才的符殷。儘管各國各地都有這樣的修行拔尖人物,符殷絕不算其中的佼佼者,或者這個過程是否有半藏大師相助,但畢竟還是為楊澤增添了許多的資歷。否則便不會是對他手持金牌的質疑,而是一面倒的強烈反對了!

但此時王都那些對此各抒己見喧沸的聲潮之下,蘄春侯府也是上下怨氣頗大,就連楊澤時常路過庭院,也能聽到極為叔嬸避著他對董府的抱怨,“也不怪董家那妮子這樣,三世子畢竟獲得金牌資歷尚淺,被人質疑也是應該。然而她寧肯斷緞起誓,也不嫁我侯府三世子,呵...我楊三世子當真至於讓她董萱這麼厭惡麼?可惜當年她小時候我還摸過她頭給過她糖,既是如此以後在這王都,就互不要見面老死不往來,免得尷尬就是。”

而往往遇到這些抱怨的地方,楊澤往往就自顧穿過庭院或者長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兀自平靜的處理著來自封地洛雄的賬目卷宗,呼延卓等兵眾的駐營進度。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只是入夜的時候,楊澤便會在自己的院中修行,他需要用修煉,來使得自己最近情緒和心境平靜。

......

他從納袋裏掏出一枚瓊天玉,細細的摩挲著軟玉的溫潤。他將瓊玉中的靈氣分為十份,每次從中提煉出一份,進行煉化吸收。

如何掌握靈物之中的靈氣為己所用,向來都是天下修行界的難題,也是最重要的課題。修行者們發明的符文,用來導流靈氣,為自身所用。但這本就是極為困難的事情,靈氣是天地最不好掌握之物,有時候甚至稍微有些差錯,便會引發反噬爆炸,輕則對修行者造成傷害,重則便是修行不能,或者終生殘疾,乃至於身死的慘劇。

想要從一枚既定的靈寶之中,提取出裏面的靈氣,往往則更是火中取粟的行為,就是最好的符師,也不敢說自己能做到這一點。楊澤的塑靈能力,的確得天獨厚。但這往往是極為精細的過程,因為一件靈寶內的靈氣趨於穩定,往往是動態平衡。就是一塊靈寶之中,也有無數股不同的靈氣,各股靈氣間相互依存,相互抵消,此消彼長,從而形成了一個熵值可控的穩定態。

如果打破了這樣的穩定態,那麼任何一件靈寶,都將對亂局者造成巨大的損傷。

從瓊天玉中獲取靈氣,就是火中取粟的過程。抽走其中的靈氣,便要控制火候和平衡,互相制宜,這是極為危險也是極考驗提取者精神是否集中,心境是否寧靜致遠的能力。

對楊澤而言,對紀靈兒結親消息的重擊,對七覺法王威脅的陰影,以及董萱的拒婚,都是令他此時心緒不寧搖擺的原因。

在真正的修行者戰鬥之中,往往也是心智的對抗,修行者間的戰爭,往往也是以戰術和攻心為上,修為的強弱只是基礎,而在這基礎之上,毫釐之差的分神就能決定勝敗生死。

因此修心才是修行的第一重要之處。

所以往往對於心的突破,才是修行的第一步。

若是不相信自己可以從溪裏釣上一條魚,那麼這個人一輩子都不會釣魚。如果不相信自己能登上百層高樓,那就即便是有那樣的體力,也終生無法站在百丈之地觀世間美景風光。

修行之屏障,往往是心的屏障。

修行之飛躍,往往是心的飛躍。

如果無法從這種心神不寧的心境中擺脫,無法入定神魂俱靜下來,那麼很可能這便將成為制約自己進境的絆腳石。然而如果能夠超脫於這種心態,以不變應萬變,那麼便能在風雲變動的世間,踏浪而行,乘風直上。

楊澤小心翼翼的感悟著瓊天玉中的靈氣,然後管控大局,逐寸抽取,其過程細緻處無疑庖丁解牛般微妙。

很快楊澤便進入這種物我兩忘的境界。

一次十分之一的瓊天玉靈氣注入體內,那股和體內格格不入的靈氣便會不斷衝撞身體經脈,穴位。使得楊澤肌膚不停有部位出現浮凸,靈氣衝擊體內,那是不亞于萬針戳體的劇痛。

楊澤從滿頭大汗中醒轉過來,收回瓊天玉,擎出古濯,一劍帶著整個身體,劈出院中去。肆意揮劈。

時而“龍變相”,時而“不動明王金剛相”,時而擺出“長生相”。每一個相,都有千萬種變化,似乎只要興之所致,便能無窮無盡的展開。

而每擺出一個姿態,他體內的痛楚,便會減小幾分,那些格格不入的靈氣,便會隨著身體擺出的姿勢,從而消化吸收一些。

如此酣暢淋漓。

直至體內衝撞的靈氣,被消化吸收一個乾淨。他已經是滿身汗水,然而卻沒有精疲力竭的感覺,反倒是精力越來越旺盛。同時三千涅盤功的幾大身相,竟然是越來越圓融。特別是每擺出十幾個姿態之後,便能意有所悟,擺出一個“戰神修羅相”!

“修羅相”的意相一擊,頓時有如楊澤數十次攻擊合為一處擊發的力量感!而處在“修羅相”時的一擊,是更為玄妙的修羅意境。這是意境攻擊,威力可不是罡氣真氣之類的破壞力可以相提並論。

數十次攻擊的總體威力聚為一擊打出,這是何等的暢快!?

楊澤知道,能夠發動意境的攻擊,全是拜自己上古靈脈修出了“意根”的原因所致。若非上古靈脈,普通的修行者要掌握意境攻擊,只怕只能等到晉入了道通境界才能做到。

但美中不足的是,“修羅相”並不容易完全領悟,那純粹是一種直覺,在楊澤施展了幾十次其他身相後,才能玄妙的體會到“修羅相”的意境,然而一旦施展而出,那種體悟便像是捉迷藏一樣,憑空從大腦抹去了。下一次想施展而出,便需要重新的頓悟。

這是講究自然而然的事情,如果強行去思忖,便會胸悶欲吐,嚴重便導致昏厥。

難道自己每次想要動用“修羅相”,都必須有先施展其他幾個相十幾幾十次之後,才有幾率瞎撞上一次?

楊澤覺得這種修行方式其實很苦逼。

但他明白,他正借著消耗瓊天玉內能的靈氣滋補,用絕佳的鍛煉身相煉化靈氣的方式,使得自己的身體修為,開始朝天玄七品飛速邁進。

一旦突破天玄七品,那麼他便將有了衝擊體內靈脈第二靈根“耳根動”的資格。

六條靈根,乃是達到道通境界的修行者,必然要經歷的一個修行階段。只是他的體內靈脈,將這個過程給提前了。

六根乃是意根,耳根,舌根,眼根,鼻根,身根。這六大靈根,便是修行者意境攻擊的能量產生來源。

絕大部分的道通境以上修行者,只需要修出一條靈根,實力就為之大增了。一些道通以上的修行者擁有兩條靈根。不過如果是三條靈根,那便是鳳毛麟角的存在。要知道,天玄巔峰的修行者想要達到道通境界,唯一便是修煉一條靈根。有很多人便是被卡在了這個地方,幾十年難進一步!

而楊澤的上古靈脈雖然帶來了他比同級別更強的持久力,但更大的問題便在於,上古靈脈制約了他整體的修行發展,道通境界便是他的極限了,如果未來達到了道通境界,還想在道通境界之上更進一步。他們他便必須要修滿六條靈根,達到六根震動的地步,讓體內靈脈再度升級,他才能突破瓶頸,使得修行更進一步。

所幸的是,他現在距離那個境界,還比較遙遠...

未來的問題,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日後再來頭疼好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2-7-25 22:20
本帖最後由 無關風月 於 2012-7-25 22:27 編輯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七覺法王

馬車駛來,停在了侯府門前。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馬車,通身並不華麗,用灰布做門簾罩飾,通黑得見不到內裏。只有構成馬車的木結構梁造的黝黑,才能察覺出這駕馬車和普通車駕的不同之處。

楊澤從侯府中走出,上了馬車,然後車駕開始沿道行去。

很快馬車的目的地便到了,竟然是令人訝異的王宮重地,通過側門的車道進入王庭,楊澤便詫異的發現車駕並不是朝王宮大殿建築群,也不是後院深幽處,而是朝王宮背靠的後山而去。

大曄王宮後面有一座小山,小山上有一座佛塔。佛塔下是一些建築。古意盎然,建築琉璃頂雲紋綿延,每一個細節都極為精緻。而仔細看這些建築結構之上,有許多花紋,這些花紋,竟然是符文。

大曄王宮後面背靠的小山,山上沒有多餘開闢出來的避暑山莊之內,而只有一座於城市中隔離出來的佛塔,塔下是鐫刻的符文,纖塵不染的建築。只是此點,就足以說明了神秘和孤傲之處。

馬車在佛塔建築門前停下,楊澤下了車駕,過門而入,正看到正殿之中,站著三人。正在一處地面鐫刻的符陣之上,比比劃劃,似乎正在分析一處一步來方圓的圓形符陣。

三人分別是國師谷良極,秋道院張姜季民,以及白須垂胸的半藏大師。

“這裏是什麼地方?”楊澤看著這處大隱於市的地方,朝著院落外望去,就能看到上林城無數匍匐腳下的建築。王庭後山居然有這麼一處世外之地,怎麼都讓楊澤極為好奇。

見到他下了馬車推門而入,姜季民遠遠便招了招手,“小子過來,好好看一看周圍...你可是第一個這麼年輕,就踏入這天監寺的人!”

“天監...寺?”

天監是大曄至高的機構,世人以往都認為大曄王宮的後山只是王庭的人清靜避暑之地,誰都沒有想到,這裏就是天監寺的所在地。

天監寺地處大曄王庭後山,可以將王都一覽無餘,大曄疆土,盡在腳下,倒是諳和天監之意。

入了天監寺,楊澤便走馬觀花一般,這裏哪里是一處清靜之所,竟然完全是一座博物館,不光是地上,牆面,就連天頂,都記錄了不少的符陣,每一處都有解說,符陣的製作方式。在大殿之內,更是有不少卷宗功法,除此之外,還用圖案的方式,記錄了很多在大曄發生的過去天監寺的歷史,這整個的就是一個修行寶庫。

可想而知,這些都是大曄修行的寶貴珍藏,這就不怪為何建築物上都刻有符文,想必這裏的防衛,也是極為堅固。

如今楊澤已是天監成員,所以天監寺,也為其打開了大門。

隨著楊澤極為好奇的看著天監寺之中精美的卷宗,符陣擺設之後,便隨著半藏大師三人來到了寺廟後院,後院高大的佛塔之下,便是一尊尊矮小的塔林,倒是很有幾分莊嚴之感。

“大師,你們這到底葫蘆賣的什麼藥?”楊澤不明所以的看著神神秘秘的三人,“我還以為你是很久沒見到我了,如今想起我來敘敍舊來著。喝茶倒也還可以,只是好茶可別吝嗇了,我知道你有的起,畢竟還有你貴為國師的師弟嘛,他可是吃拿不愁啊...”

谷良極哭笑不得,“楊三世子,你現在身為天監中人,可開不得老朽玩笑啊...”

對半藏大師亦師亦友的關係,楊澤早已經習慣,這一老一少患難走來,早已經是沒有尊卑老幼之分的莫逆之交,所以很多時候,楊澤對他說話絲毫不需要過多考慮。而半藏也似乎對他的這種性子,極為寬和。據聞兩人的這種關係,還一度讓蘄春侯老侯爺對半藏大師私下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楊澤畢竟是他的孫子!

半藏大師微笑合什,“你已身持天監金牌,還是這等嘴貧,今日召你來此,除了讓你見見這天監寺,我們還要知道你如今真實的實力如何。”

“測試我真正的實力?”

姜季民沒聲好氣道,“你這小子,真是不知哪來的福氣,連我這位院長都一併過來,前來給你喂招。半藏大師,當今國師,這大曄再也找不出來的三個人,都來與你過招,這樣的機緣,許多人求都求不來。”

楊澤愣了愣,便知其意。與姜季民,半藏大師,谷良極這樣級別的修行高手交手,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以修證道,獲益無窮。然而相近修為的修行者之間的戰鬥,不打則已,一打便是生死相拼,高手交鋒,毫釐之差便立定生死,雙方都不可能留手。類似姜季民這樣的修行者大抵高傲,相互切磋這種事情,便因為各自姿態,而變得更不太可能。

誰都知道以武證道獲益匪淺,但誰都不願這般比試。然而出了一個楊澤,情況便不一樣了。他算是三人的晚輩,三人出手和晚輩交鋒,既是指點又是相互印證,更不會有勝負心,如此一來,楊澤便能盡得其益。

這種益處,可是很多人要面臨生死才能得到的精髓。

想到這裏,楊澤微微一笑,飛掠而上,一步落在空曠的後坪,微微拱手,“請三位前輩指教。”

“呵,這小子平時吊兒郎當,此時卻很講理!那便我先來吧!”姜季民呵呵一笑,身影一展,唰然飛掠而上,朝楊澤一把抓去。

這一抓之間,他面前的空間,仿佛寸寸塌陷!

楊澤一無所懼,揮出一拳。

一拳一抓,在半空碰!一聲交擊。姜季民渾身紫袍噗!一下展開,然後伴隨著他人緩緩落地。楊澤連連“砰”“砰!”踏地後退三步,方才微微站穩,臉上已經有了驚色。

谷良極淡淡道,“楊澤萬不可以為這是尋常交手,為將你潛能挖掘出來,我們必全力出手,如果你不能完全發揮,一旦失手,你或許就要做好重傷甚至既殘的打算!”

姜季民嘿然一笑,“小子,到時候我可不想全大曄都知道,是我把你打得鼻青臉腫!”

他手上內外一翻,渾身便密佈罡氣,手如大雁展翅左後攤開,頭頂便密佈七朵雷球!纏繞半空,與他紫袍交相輝映,看上去有種瑰麗的威嚴!

“出手就是你姜季民成名的《黃天大法》?你當真是不給後生小輩一絲出頭的機會哇!”谷良極搖搖手中竹簡筆筒,搖頭苦笑。

“這小子持著天監金牌,我憋心底沒說,今趟便要看看他有沒有持握金牌的資格!”

話音一落,姜季民手隨意一翻,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大有落入其手,便永難掙脫的意境,這竟然是擁有了半闋意境的電力凝結之球,突然由七個整齊的排列,頓時唰唰唰散開,霎時間,就懸浮在正中心的楊澤周圍。

電球仿佛如有生命形體,將其牢牢盯死浮動,似乎楊澤稍微異動,便會遭到七雷轟摜之威。而電球朝外散發的紫光,隔空就電離了空氣,讓楊澤臉上手上的根根汗毛,都微微直立而起,還有陣陣麻痹的刺痛感。

這種威力,讓身經百戰的楊澤都不免側目。

“小子,準備好了嗎?”

“廢話少說...來吧。”

“有氣魄!”姜季民手攤開來,然後虛空一握!

“雷殛!”

電球遽然聚縮,像是一個個巨大紫瘤,瞬間將楊澤挾裹!

電球襲體的瞬間,楊澤起手一揮,龍變相瞬間勃發,一時間,他仿佛化身七人,各出一拳。道道拳勁,瞬間將及身的七顆電球盡數轟爆開去。

“小子厲害!”姜季民的喝彩聲傳來,“只是這雷球及身爆發力非凡,你如此近距離為戰,只怕要遍體鱗傷!”

話音未落,炸開的電離煙雲之中,楊澤身體蕩開煙雲,化成一縷青煙退後,除去身體纏繞的電光之外,幾乎毫髮無傷。

楊澤退去的身後位置,青袍狂舞的谷良極霎然而現,手中筆筒揮出,根根毛筆如羽箭般懸浮半空,攜帶著極為尖銳的勁氣,組成了一片嗖嗖嗖!密集而可怕的鋒銳之聲,穿金破石般朝楊澤全身要害密佈!

“筆七禦!”

楊澤退開之時,就已經勉強捕捉到了谷良極的身影,對他出現在自己身後,絲毫也不意外,腳尖在地上一點,身體旋風般“呼!”一聲轉過來,伴隨著這個轉身,剛才點地的右腳,橫著“一”字形甩出!

體內的氣海,瘋狂的運轉,將全身的真氣,洶湧灌注在那右腳之上,這一腳朝谷良極踢出,竟然發出一陣因為太過迅猛,而產生的巨大空爆白煙!

錚!錚!錚!錚!谷良極那些羽箭般的毛筆,根根被氣勁彈開,雙方氣場碰撞,竟然發出激烈的金鳴之聲。

那無數被彈開的毛筆,又無數迴旋回來聚集在楊澤這一腳的勁氣遞進之處,終於在接近谷良極一寸的地方,又密密麻麻分別排列的毛筆組成的防禦大陣,終於抵住了楊澤這一腳!數千支筆,像是數千個士兵,在谷良極持筆筒的身前,組成了一道防禦大盾牌!

楊澤這一腳用盡全力,而此時谷良極臉上的神情,顯然也格外吃力。

嘭!

狂暴的真氣,在那一點爆發!楊澤被大力狠狠的彈飛出去。谷良極也應腳飛退,那無數筆組成的大盾,像是一團炸開的箭雨一樣朝天地飛射,而在他重重撞上一根低矮佛塔的時候,飛射出去的筆雨,才迴旋著飛返而回,盡數插入了他手中的筆筒之中!宛如撒豆成兵的玄妙術法!

楊澤飛退而出。前方只感覺強光籠罩。抬頭望去,半藏大師法相威嚴,正從半空,一掌壓下。

“佛怒!”

一隻金剛巨手,似緩實急的朝楊澤一壓而下。所過之處,天地氣機仿佛都紛紛排迭退散。

楊澤一咬牙,拼著體內巨大的消耗,左手手臂突然暴漲,體內意根激烈顫動,伴隨著意根顫動,體內的真氣,頓時毫無保留的瘋狂收攫,然後通過意根,洶湧狂奔的製造意境!

一道冰藍的光芒,從楊澤五指前端出現。

一道冰藍色的劍意強芒,唰然從楊澤手上蕩出,如擎天之刺,刺向天空的佛怒巨掌!

巨大的爆震從半空出現。

地面的青草和枯葉塵埃粉末頓時一塌。

一僧一青年。兩道身影從半空蜷曲一翻,落地而下。

楊澤和三人,嚓嚓嚓分立四個方位。

伴隨著半空激蕩產生的輕煙雲霧,此時的半藏大師,谷良極和姜季民三人臉上,已經是驚喜和欣慰之色。

......

谷良極收起了手上的筆筒,微微點頭道,“看似我們之間勢均力敵,然而你一人對敵我們三人,還能到這樣的地步!已實屬不易,所以我大曄興盛崛起之鋒芒,我慶倖今日從你身上得見!”

姜季民也不可思議道,“我們都是天玄巔峰,然而只修出了半闋的意境,只能在攻擊中蘊含半闋意境而已...而你竟然能夠凝聚出一道完整的劍意!當真是後生可畏!你這等實力,只怕在盛唐帝國的修行聖地之中,都堪稱佼佼者!”

“而如今,你也必然能堪當大任!”

楊澤就在剛才,還力敵了大曄的三大修行者,累個半死,此時已經沒聲好氣極為嫌疑的盯著他們,“就知道你們幾個很有陰謀...堪當什麼大任?”

“你可知道七覺法王?”

楊澤隱隱預感到了什麼,想到了大曄頭頂籠罩的陰雲,道,“東正教門的七覺法王,到底是何人,為什麼人人都知道七覺法王將至,卻幾乎人人都避免談及...”

谷良極輕擺手持的筆簡,淡淡道,“七覺法王,乃是東正教門中三藏法傳的創始人。有關他的傳聞,在很多國家,都要敬懼幾分...因為名聲太顯,是而無從評論。他的事件過於傳奇...也極為離奇。”

“七覺從前乃是燕國一位富商之子,名字叫做燕塵,身有美妾如雲,出入寶馬香車,坐臥錦衣玉食。然卻因家族觸怒燕王,從而一夜遭致滅門之禍,他便隨妻兒遠遁逃亡於外,奔走乞食數年,從一位權貴之身,墮落為螻蟻乞兒,苟延殘喘,數次幾乎自盡而亡...終有一日,於戰亂之地目睹教門護教騎兵皈依異端,見證一夜屠戮一千二百顆頭顱,而當時的護教騎兵之首印光法王,就地面對那千具屍首,講經超度十二日。十二日之中,鍾鳴禮樂不停,暮鼓晨鐘亦不間斷講經。時日酷暑難耐,但千百具異端屍骨居然數十日絲毫不腐,最後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前前後後,燕塵目睹此況,自創了七覺之道。七覺之道,便是七覺分之道。目睹千人屠戮狂暴,又見講經沐光安詳。一半地獄,一半安詳。而至始至終身處其間,形同草木心情安定,此乃定覺分。燕塵從此入道。”

“身有嬌妻子嗣,無論錦衣玉食,還是落魄流浪,也不離不棄,這邊是人間之喜。而燕塵入七覺道之時,仰天狂笑,轉手劈死妻子,扭斷兒子脖頸,毫無掛礙,頓悟拜入東正教門。此乃七覺中的喜覺分。”

“這之後進入東正教門,燕塵創始三藏教傳,這便是七覺中的擇法覺分。”

“隨後走訪諸國,每日精研自創教傳,修為逐節攀升,此乃精覺分。”

“趙地有一城名為江南城,乃是富庶之地,地理優越,城中居民好逸惡勞,多得是豪商貴賈,也有黑幫不法之徒盛行。燕塵修行至此,一夜之間,大腹便便的商賈暴斃無數,當地匪患幫眾慘遭橫死。這便是他所修行的所謂輕安覺分,遠離懶惰好逸惡勞之輩,清除暴惡之人。那一夜之間,燕塵便從此揚名。”

“燕塵所為太過駭人聽聞,沒有人能意料,若任由得他這般下去,會有怎樣的可怕後果,但因為他是東正教門中人,不少勢力敢怒不敢言,但盛唐帝國的不少修行者,便開始坐立不安,於是出動追殺,此人不除,日後必成大患...當追擊的修行者找到他時,燕塵已經進入了第六個階段,那便是“舍覺分”,萬事皆可舍,包括佛心和人性。那夜燕塵連屠三十四位追殺于他的修行者。沒有人知道那一夜那一戰發生了什麼,經歷那場追殺而逃離的寥寥幾名修行者,如今也已經成為了瘋子。”

“這一戰燕塵已經是令人聞之色變。再沒有人敢與之為敵...直到那一天,燕塵路過曾經他家人被屠的大燕國。就在大燕修行者聚集,兵甲縱橫,全體如臨大敵之時,燕塵卻面對瑟瑟發抖的燕王,慈悲滿面,微笑離去。那個時候,燕國以為讓他們提心吊膽的大難,已經過去...然而數月後的夜晚,燕塵又重新出現在了大燕國的王宮之上,只是他的面容,卻如金剛怒目般猙獰...”

“那一夜燕國王宮,發生了史無前例的大戰。燕國不少修行者當場戰死,燕塵從王宮禦道,一路殺出血路,屠殺不少王宮高手,兵甲根本難擋其一刻,他就這麼直抵王庭,來到燕王的座前,然後將其一掌劈死座下...殺死燕王的燕塵,突而變為平和慈悲。然後掠過千軍,飄然遠去。”

“一念生謂之生,一念死謂之死。此乃“念覺分”。至此燕塵完成了他修行的最後的一個階段,七覺分之道大成。從此之後,東正教門多了一位赫赫大名的人物——七覺法王。”

谷良極看向楊澤,道,“這就是我大曄即將面對的人...這就是那個惡魔。”

三人沈默片刻,隨即同時開口,“這也就是你將代表我大曄而戰...即將面臨的對手。”

楊澤極為認真的看了三人半晌,半晌,眼睛才回過神的眨了又眨。

“你們...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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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對最近大家糾結董萱的解釋。

我說一個故事,我有個三十幾歲的朋友,至今未婚。家裏條件不錯,但父母催得急。找個幾個女友,結果一帶回家,父母就催著他們結婚。結果幾個女友都嚇跑了。你能說談戀愛的時候,女孩不喜歡他嗎?

但喜歡和愛是兩回事對吧。

所以,喜歡也不等於就是婚嫁,董宣在那種情況下,楊澤剛剛回歸大曄,興許有因為他改變而生出的欣喜,有曾經被他追求後,如今境遇反差,從而生出的好感喜歡。但其實對現在的楊澤,很大部分都是陌生的。

特別再經歷雪山一幕,於是一時心氣之下,加之她從小就是王都貴女,加上性子倔強,用清高來掩飾善良,向來不懼任何人,所以做出這樣的事,一時衝動是可能的。我身邊就有這樣的人。

你不能說豬腳,對方是豬腳啊,這個女的怎麼可能不喜歡豬腳,喜歡他怎麼可能不立即嫁給豬腳,圈圈你個叉叉,作者你tm坑爹亂寫啊!

......

再者說楊澤對紀靈兒,那一段我心裏描寫得很清楚,就不再贅敘了,因為楊澤不是初哥,他以前的世界裏女神也可以有無數乾爹,愛情很多時候敵不過距離和時間。

他經歷得多,所以不免有情緒灰暗的時候。

沒有人可以堅強至底,不要以為楊澤就沒有缺陷,他其實是有太多缺陷,十分多疑的一個人。我希望寫這樣缺憾多多的豬腳。

再者說裝13的問題...這個問題其實很難避免,也必須要回答...楊澤一直在裝一個很大的13.

這條線很早就布下了,慢慢開始收。

呵呵...沒辦法,我就是這麼愛寫他這麼裝。我就是愛死了他這麼裝。

不這麼裝哪來快感。

最次...既然都開單章了,萬年難開一個,這次一定不要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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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拱手,拜謝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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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2-7-25 22:55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災變

蔚藍色的海洋一平如鏡,白雲如絲絛漂浮天際。只有幾艘海船,點綴在一眼望不著盡頭的海洋之中。

碧空澄澈,腳下海洋深得看不著底,遠處白鷗兩三點飛翻,其中幾艘掛著大曄旗幟的海船編隊,靜靜的置於這片平靜的大海,仿佛時空都就此凝固了。

其中一艘海船的甲板上隔著一把竹椅,竹椅上靠躺著一位靴子脫下擱在旁邊,赤著臂膀的中年男子。明眼人一看那把竹椅就知道這是上林城最有名“錦竹軒”的出產,這是船長衛溫每次出航必然隨身攜帶之物。衛溫是大曄上林人,水師世家出身,是大曄舟師的一名將官,如今便是率著所轄船隊,執行在大曄遠東海線巡邊的任務。

鹿島國兩個月前就是從這片海域退兵,大曄舟師重新掌握了主動,如今巡邊便更為頻繁了。

昨天這群巡海編隊船隻才搏擊了一場海浪,今日大洋風暴稍歇,晴天碧空,白鷗海風,令人心曠神怡,是以諸船船員,無不盡情脫光了衣服,享受大洋饋贈的日光海風。

衛溫坐在甲板的竹椅上,俯視海上呈條狀的波濤透著安詳意味的你追我逐,浪端一層細碎的白色沫花,追逐在船邊,偶爾傳來一陣海浪拍打船木的聲音。對時常出海的海員而言,這就是搏擊海浪之後,最美妙的聲音和畫卷。

然而警兆突現。突然一股莫名腥冷的氣息,以截然相反的溫煦海風方向襲來。旗幟“噗!”一聲繃緊朝另一邊甩去!

衛溫愕然慌忙從竹椅上起身,這個時候甲板上躺著曬太陽的無數海員已經察覺異常慌亂而起,他們第一時間看到的是旁邊並排的著的幾條大曄戰船之上,原本晴空明媚溫柔灑在船體的光線,突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陽光突然被遮蔽,黑影將四條戰船攔腰遮罩。

這是一種極為詭異的畫面。海洋下的四條戰船,一半的船體籠罩在深黑的陰暗之中,另一半船首的位置還暴露在陽光下,被陽光照射出真切的質感。

而那些深黑還在不斷的向前爬行,直到完完全全的,將四艘海洋裏的海船籠罩了進去。

頭頂的晴空被遮蓋了,看到海洋裏爬出這樣的黑影,對於四艘船這些經驗豐富的海員來說,他們現在也唯有唯一的一個反應。那就是恐懼。

黑影的來源是船體的後方,桅杆上的觀察員扭頭看著身後,嘴唇在眼珠子慢慢睜大間隙開,顯然面對眼前的一切,也只有極度的惶恐。

甲板上的船員紛紛朝船後湧去,抬頭一望。包括衛溫在內的人,人人都呆若木雞,一個個呆立在了甲板之上。面對著眼前的震撼一幕。

就是水師世家出身,經歷了無數風暴和戰爭的衛溫,在這一刻,面對巨大黑影的來源,空氣裏只也響起他絕望而空啞的嗓音,“我的天...”

巨大山壁一樣的黑影,就這麼從戰船旁過去了。

黑影離開,明媚的光影重新灑遍天地,大海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仿佛剛才那出現的黑影,從來就不曾在這碧波蕩漾的遼闊大海顯露過一般。

只有四艘船,一片死寂的浮在大海之上。

四艘船的船體,包括了船舷,包括了旗杆,包括了繩索,包括了鉤錨,都凝結在一層淡淡的薄冰之中。晶瑩剔透,遠遠望去,仿佛是這片蔚藍如鏡的海面大自然雕琢而出的美妙藝術品。

這四尊藝術品之上,船首,船尾,桅杆,甲板上...有很多的船員。他們神情各異,有面部猙獰,有面容驚駭,有呆滯茫然,有絕望悲傷,有轉身欲跑....形態各異。

但他們共同的一點是,都凝固在了無數浮冰之中。

他們生命最後一刻的絕望,也仿佛在這一刻被定格了。

其中一尊晶瑩的人體,眼睛死死的朝著海洋的一個方向。

他的雙目內部因充滿薄冰和血絲的混合物,所以顯得略為猙獰,像是昭示著那個方向上,大曄即將面對的命運,正隨著那黑影降臨。

.......

.......

上林城的御書房之中,陽光透過紅木的窗櫺格子一條條斜射進來,打在香爐之上,打在案台之上,打在盆栽之上,一根根光線柱之間,縈繞著無數的輕盈飛絮。

但房中一人正在憋紅了點急促的說話,於是那些縈繞在他身邊的飛絮不斷被唾沫星子噴退開去,“明明那七覺法王的拜帖,是朝著半藏大師而來,人家指名道姓的要與和尚講經論道,這個時候卻要我去應付,算什麼話,更何況這人還指不准是不是一個精神分裂。這個七覺法王有神經病不去病院呆著,一天到晚到處亂晃幹什麼...”

半藏合什道,“七覺法王是代表東正教門而來,說是拜帖,實際也是戰帖...如果只是單純的講經玄談,自然不在話下,然而東正教門真正的目的,是借由老僧滅殺我大曄氣勢。既然如此,老僧自知必敗,但大曄萬民不可再陷水生火熱之間,是以我大曄,必然要找出一個足以應對七覺法王之人。”

楊澤搖搖頭,“那七覺法王,究竟修行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境界水平,憑什麼你們認為我可以和他抗衡?”

谷良極捋鬚沉吟,隨後道,“七覺法王的修行境界,應該是道通境無疑...而至於為什麼我們要選擇你,那是因為道通境修行者強大之處,並不是在於體內真氣的渾厚多寡,也並非擁有強大不可摧毀的肉身...而是在於意境。”

“道通境界的修行者掌握了完整的意境。而讓我們只修得了半闋意境,距離完滿尚有時日。普通修行者和擁有意境的修行者相比,那便像是木器和鐵器的區別。木劍劈不開鐵盾,同樣鐵劍劈砍木盾,就可勢如破竹。只有鐵器,才能真正的對抗鐵器。你天賦異常,居然能夠在天玄下階就領悟到完美的意境,加之你名義上是半藏大師的弟子,放眼全大曄,你是最佳的出戰人選。也是唯一有可能戰勝七覺的人...最不濟也能保命不死...”

“保命...不死...”楊澤一臉難看樣的望著御書房中的所有人,有種整個人都被賣了的感覺,“你們,當真是很無恥...”

“無恥?”姜季民搖搖頭苦笑,“國破則家亡,為了這大曄,就是臉皮厚一些,無恥了些,又有什麼。如果這天下能夠寧靜,如果這世道不波瀾喧天,我恨不得豁出老臉天天無恥。”

楊澤明白如果真的是有辦法,眼下這幾個人怎麼可能連一張老臉都不要了,冒著被大曄人唾駡的可能,讓他楊澤面對七覺法王。有時候被逼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就只能不擇任何手段。大曄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力量。

德昭王一直沈默不語,顯然這種極為慎重極關係到國體的事情,他必須要很長時間來權衡考慮。房間的珠簾停擺安寧下去。德昭王才看向楊澤,道,“朕承諾你,絕不會讓你孤軍奮戰。必然會傾力支持這場戰役。”

楊澤看向德昭王,蹙眉道,“支持...我能得到什麼支持?”

德昭王沉凝的聲音,隨即鼓動耳膜,“大曄的舉國之力!...不知道夠不夠。”

......

......

大曄的舉國之力,自然是夠讓楊澤做眼下的任何事。楊澤並不認為大修行者就真的能夠強大到殺不死,利用地形,暗器,各式各樣的手段,用無數士兵去堆,用騎兵去衝鋒,用一般的弓箭掩殺,修行者總不是神,總有困頓乏力獨木難支的時刻。

曾經大曄為了對付來自外敵的修行者,還耗費巨大人力修建了黃湖壁壘,黃湖壁壘之中的無數箭垛,環環相扣可以秘密藏人佈設機關的暗處城樁,也不失是普通人應對修行者的手段。

然而至今為止讓他最頭疼的事情,則是那七覺法王,如今在何處,會在何時,以怎樣的方式,來到大曄,若是他突然出現在深宮之中,亦或者暗中尋到半藏大師陡然施襲,恐怕以他的極強手段,大曄極少有人躲得過他的暗殺。

只要他的這個陰影還存在的一天,就連楊澤都會感覺陣陣寒意。這不由得讓他有些懊惱,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修行者這種逆天的存在!

為了對付這個七覺法王,大曄的七個王家工匠部,已經全力開動,源源不斷的生產弩箭,弓矢。熔爐之中,溶鐵不斷被導入模子,然後經過鍛打,粗精鍛,淬煉,成形,再經過兵部驗收工序,送入一個個裝備起來的近衛士兵手中,以期望以此面對未來的強大敵人。

自知道七覺法王抵達大曄之日臨近之後,大曄的情報部門便開始四下奔走,甚至調動了皖金,鹿島,流霜,以及周邊國家的那些暗線,力圖掌握七覺法王的行蹤。

大曄的邊軍上下是人人下了通牒,斥候更是遍佈大曄疆域周邊,不斷的主動出擊刺探。

因為楊澤身持天監金牌,又時常可以正常出入王宮,自然知曉這一切。

大曄軍方早已經嚴陣以待。

大曄各方面的神經,已經緊緊繃起。

半藏大師和國師谷良極棲身的白塔寺,每日都能見得到大曄的高官爵車停繹。人人都希望從半藏大師和國師的身上,知曉個中更多的內幕,譬如...半藏大師,有幾成把握?

不堪其擾的谷良極乾脆託病恕不見客,避免了這樣的滋擾。

大曄的上層之間各方猜測不斷,暗中議論聲不絕朝野。

上層如此,底層的老百姓民眾們則更為甚之。且伴隨著七覺法王很可能將抵達大曄日期的臨近,而越加的不安。

濃烈的不安,密佈在上林城上空。

那是人們正等待著災變來臨的無形窒息感。

楊澤坐在瓦頂之上,看著燈火明滅的大曄城池。

城池有霧,往往能見度不高。然而坐在瓦頂,楊澤卻能感覺滿城的燈火通明,無比壯觀。

仿佛那些霧並不能阻隔他視野。仿佛天上的星辰,落滿了地面凡間。

這意味著楊澤的目力,比之前更為甚之。

第二枚瓊天玉消耗過半之後。他正式晉級了天玄第七品。

伴隨著修行的進步,所以即便是有霧氣籠罩的上林城,他依然能看到周圍圍繞的滿城燈光。

他看到遠方的街道屋前一位父親對玩耍孩童的叮囑。他看到更遠處柳林的護城河邊,一位妙齡少女正在清洗盆中的衣物。他看到高樓的燈影之下,中卿王大人又在敦促著他女兒彈琴。

他還看到了很多東西,這凡夫生活的點滴,這人情的溫暖,這上林城浮起的點點星火。

這是一副溫潤美妙的圖景。他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一切。

轉過頭,他還看到了月色下的那抹驚人嬌豔。

宋臻出現在他旁邊,看了看他,微微一怔,旋兒清淡道,“你每晚練劍,收穫卻是很大的,竟然又突破了一個品級。既如此...那天你在那座寺裏的三位長者,只怕面對現在的你,就要吃力很多了...”

楊澤一點不怪她知道自己的這些事,他甚至認為這裏如果還有事宋臻不知道,那才是奇怪。

看到宋臻臉上的清淡,突然發現似乎她跟自己疏遠了不少...隨即楊澤發現這種想法很可笑,她什麼時候跟自己親近過?

當然,那天的屋頂一夜除外。

若是天墟的人知道宋臻這麼枕著自己肩膀睡了一晚上,那些視她為女神的那些各宮狗屁師兄,會不會當場石化,這麼一想,楊澤就發自內心的得瑟。

“你在發什麼呆?...又有什麼噁心想法!?”看到楊澤那忽嗔忽喜的樣子,又見到他的目光竟然不由自主停留在自己胸脯間發呆,宋臻哪還不知道他想到什麼地方去了,臉上頓時微微一燥,面龐都清冷起來。

“哪有?”楊澤何等人,目光立即轉正,恢復一副泰然的模樣,淡淡一笑,將危機消弭,“我是在想,即便是有所突破,但仍然會有擔憂,畢竟未來面對的是又一號強敵...話說回來,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難道你也同樣知道,這個人在什麼地方?”

看到楊澤這幅樣子,宋臻就莫名來的很想質問自己為什麼乾脆不把他殺掉。想轉身即走,但看到楊澤的樣子,最終還是從心底籲了一口氣,冷淡搖頭道,“你們正在找尋的這個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這樣啊...那就麻煩了啊...”楊澤又微微失望,同時心中更正色幾分。這個七覺法王,當真不簡單啊...

宋臻那對清眸落在自己身上,總讓楊澤很不自在,不過片刻,只聽到她略有些捉促的語氣從旁響起,“雖然我們天墟中人,講究清心不染半分塵,不關俗世恩怨...但你似乎...還真是失敗,竟然被人拒婚...你這個人,是該有多令人討厭呢。”

靠,敢情是來嘲諷我的?

但旋兒仔細咂摸又讓楊澤一怔,詫異的望向宋臻。一直以來,這個妮子除了要把自己拖回天墟懲罰之外,什麼時候,竟然關注起了這些事情,甚至還這樣說出口。

看到楊澤突然看過來的眼神,宋臻立即反應過來,清淡眸子上長長的睫毛律動了一下,似乎掠過一絲微僅可察的不自在,但轉瞬即逝,她眼眸半閉,冷淡道,“不要誤會,我原本只是想清靜一些,靜待天墟師長到來,誰知道這事動靜太大了...才知道又是你,似乎你就從來沒有讓人安寧過。”

“什麼叫沒安寧過,難不成我是過街老鼠?”他續笑道,“真是勞煩你天墟宋大小姐為我操心了...但我是很忙的,被拒絕了也好,那便是有更多的精力,用到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去。”

宋臻忍不住冷覷一笑,“你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

“這就多了,比如幫東正教門那些人醒醒腦袋。比如就算一些事已經難以挽回無法改變,我他媽也要讓西陀殿一些拽得二五八萬似的人倒在我腳下吃塵,我要讓這些高高在上的聖門知道,就是他們眼中的螻蟻,也能咬掉他們幾塊肉下來,還比如...拯救眼前這個水生火熱的世界呐,隨便做個救世主之類...”

“真是癡人說夢,就這些?”宋臻忍俊不禁。

“再比如...”楊澤伸出一根指頭,搖搖指著斑駁夜色下的城市,“看到沒有。”

“看到什麼?”宋臻蹙起了好看的眉頭。

“那些普通人的喜怒哀樂。”楊澤眼睛裏面,注滿了滿城的燈火。

“這些人很平凡,但無處不在,之於我,之於我身邊的人,再比如之於現在的你...”

“之於現在的我...”宋臻喃喃道。在大曄這小地方,不在天墟浮土謫仙般的她。

楊澤突而站起雙手平展朝天伸開,似乎把背景裏的整個上林城捧在手上,“我要他們,有憤怒悲傷恣意駡街的權利。我要他們,有歡喜快樂不羈的自由。所以我要把籠罩他們頭頂的陰雲和那些要毀滅這一切的災變...都捅得煙消雲散!”

宋臻身軀輕輕一滯,明媚的清瞳倒映著雙手攤開置身于滿城燈火中的楊澤。

清心惹塵。明鏡染垢。

她突然有些恨這個男子。

因為她覺得自己未來恐怕很難忘卻掉這一幕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2-7-27 00:10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從遠方來

這是一個平靜的晴朗之日,大曄依然吹拂著從多瑙河入海口進入陸地的季風。
風輕雲淡。上林城在薄暮間蘇醒過來。

潺潺的城中河流旁,傳來婦女們的擣衣和時而響起的笑聲。侯府外的水面攤,陸續坐滿了吃辣子面的人,熱氣升騰。臨街的繁華商鋪開始陸陸續續開鋪,生機畢現。

此時在王都應該算很糗的蘄春侯府,府門“嘎”然支開,門侍開始推開侯府大門,將府內草葉茂密的中庭顯露出來。大曄人尚早,門外的主街,早已經車流如織。

一條氣派不俗的車駕從主街行過去,路過侯門之時,車駕裏因為朝中機要急事兒趕上王宮的通政司京堂大人,放下幾張天災襲擊漁村的卷宗,隙開一條窗簾縫,看著這於自家院落相比瘦小顯舊的侯府,不免有些微微的咂摸。

馬車中的一位同坐的下卿大人,輕輕拱手道,“京堂大人之前批閱緊要卷宗,突而因為蘄春侯府而著意。京堂大人向來處理政事一絲不苟,絕不二心分神,如今卻心有旁騖,難道是這侯府,倒是讓老師另眼相看?”

京堂大人望著面前的中年男子,這可是通政司他一手提拔起來,更不避嫌安置入司中的門生,淡淡道,“褚平,你怎麼看這蘄春侯。”

“蘄春侯在大曄也算高門侯,然而卻不免因為先輩過於榮光而如今有所黯淡,畢竟沒有一個世族可以興盛百年,蘄春侯如今聲望大不如百年以前,是偏旁落的侯爵,我研究過前段日子的戰報,蘄春侯爺在黃湖壁壘作為副統帥,但多以調度兵糧為主,實際戰場之中,蘄春侯部族中雖然猛士如雲,但都已固守側翼為主,戰績並不突出,反倒是不比一些在這場大曄衛國戰爭中紛呈湧現的一些拔尖之輩。這些人未來倒很不簡單,說不得大曄局勢,恐怕就要因此更替。”

戰爭時期是最容易造就英雄的時期,也是各類群雄並起的最佳機遇。這場大曄衛國之戰大的極為漂亮,最重要的是打勝了,由此戰績功勳論資排輩下來,將有大把的人物顯赫崛起。必然也將令大曄這片江山,更加群星閃爍起來。令不少人只能仰望他們的光環。

叫褚平的通政司下卿續道,“當然,蘄春侯三世子倒是一個意外,畢竟有一個皖金*部年輕第一天才符殷的戰績。這符殷可是一號猛將,讓我大曄多方軍馬吃足了苦頭,不少人死於其手!可恨的是我大曄不少勇將都欲將其斬殺,以泄心恨。但所礙于這符殷修為極高,且又相當狡詐,天心連環冷箭已經傷了我大曄不少勇將,難以成擒。沒想到死在楊三世子手裏。這事原本該轟動,但說出來軍部方面卻諸多不服,特別是當時被符殷擊傷過的不少將領和修者,他們受了苦,吃了虧,死了自己的同伴,落了極大的面子,恨不得將那符殷碎屍萬段以報此仇,重振聲威,誰知道卻被半路殺出來的楊澤臨到最後占了便宜。自然是不服的...而事情傳回大曄,那些朝中各門官員,心中都將那楊澤定為紈絝闖禍之輩,因他還折了我大曄紅樓,自然就更不會相信此事,認定此乃半藏大師所為,只不過給楊澤貼了金而已...”

“說實話,老師,就連門生也都不相信楊三世子能獨力擊斃符殷。這事確實是半藏大師從中出力無疑。”

京堂大人閉目養神,隨即睜開眼睛,“楊澤到底能不能獨力擊斃符殷,這裏面有沒有半藏出手,這是次要之事,現在最緊要的一件事,便是有一枚天監金牌,如今在楊澤的手上。他蘄春侯府,重又有了一枚金牌!”

下卿褚平愣了愣,然後道,“老師所言,學生甚不太贊同...蘄春侯府,即便出了個楊三世子,但也獨木難支。前段日子衝撞恭親王,再次又加上董司馬家的拒婚,就足夠讓他灰頭土臉。說到底,楊澤畢竟太年輕了,陛下發于他金牌,既是好事,也是壞事。他如今置身於泥潭之中,那些朝堂王公們,豈能心服答應?難道就憑掩殺一位皖金天才符殷?這種事,或許可以嘉獎,但遠達不到授予一枚金牌的資格...依我看來,楊澤只怕將因此身陷囫圇,說不得將成我大曄一笑爾...這笑爾並非他自己造成的,偏偏卻是半藏大師,德昭天子他們一時不查的偏愛所致...自古聖上的關切,既能塑人,也能毀人...群臣不信,威望不足以統全局...楊澤這枚金牌,只怕是大曄有史以來最無分量的一塊天監金牌!”

這位門生果然不愧是京堂大人最喜愛之人,對朝堂的局勢分析得清清楚楚,也看的晶瑩通透,很明確的做出了自己的分析,甚至以後他將所處的站位。

京堂大人微笑閉目半晌,才睜開了眼睛,“你說的不錯,以中人之姿而言,能作此分析,已經算極致了。”

褚平愣了愣,神情謙恭拱手,“還請老師明示。”

京堂大人沉穩的聲音響起,仿佛從遠山而來,“戰事稍平,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蘄春侯府雖然在之前大曄的戰局中並不拔尖。然而這楊澤,卻是其中變數。自來手持天監金牌之人,哪一個不是我大曄在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鳳毛麟角,非凡之人。若是楊澤如此平庸,聖上是瞎子,半藏大師是瞎子,難道國師穀良極,秋道院長姜季民也是瞎子?”

“倘若他們都是瞎子,不免在想...如果他是一般仗權勢欺人的紈絝子弟,這樣的人也必然最懼怕的就是權勢。面對當今聖上兄弟恭親王,居然還能不卑不亢,手持天監金牌衝撞,難道真是如此愚蠢之人?我看未必!只怕是那種情況下,只有擎出金牌,才是最大限度避免衝突...或者不必要,甚至他不願的傷亡...至於各中微妙處,你可以自己去想...”

下卿褚平微微一震,肩膀輕輕一抖,抬起頭來,表情匪夷所思,“難不成那皖金軍部第一天才符殷...真的是由楊澤輕鬆手刃!?”

如果能輕鬆殺死那曾經給大曄軍部無數勇將修者帶來巨大困擾的符殷,那麼這個楊澤...

“符殷是皖金軍部第一天才,也是步天玄下的修者,如果楊澤能夠輕鬆將他擊斃,那麼他的修行實力...”褚平的眼睛逐漸睜大,眼珠漸漸突出,“如果當日上林西城門下,他擎出天監金牌的目的,真的是為了避免一些事情朝著極端發展的話...那麼豈不是說...恭親王...當時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

......

親王府。素有逸群之才的恭親王此時正負手持握一支書卷,步行在僅次於王庭後院的親王府院落之中。

這位親王自小也就勵精圖治,愛好騎射武功,督軍作戰必親臨一線,極為猛悍。有他所在的地方,就如天子威儀督巡,人人戮力勇猛,戰士奮勇上前。

恭親王長身立於庭院水榭之中,隱隱可見極為高大拾卷的身影,就連站在門庭處的侍從,也都不免微微為自己能跟隨這等勤勵明主而心折。始終認為,若是有人與親王為敵作對,那人若不是腦子壞了,便絕對是不知死活的奸邪之輩。所以人人都為之前親王在王都西城門被衝撞一事,極為憤慨,有些人更是氣得眼淚含眶,對那楊澤恨之入骨。但偏偏他握有金牌,所以人們更覺得,那是聖上被小鬼蒙蔽。竟然不維護親王這等忠良。

恭親王看著書卷,但卻一直心緒不甯,想到楊澤那副模樣,他總就有些莫名的煩躁。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一株刺槐。

微微刺痛。他低頭看自己的食指,一滴血珠,浮現於食指之上,鮮紅欲滴。

怔怔的看了手指那顆血珠許久。

啪嗒!

恭親王的書卷跌落在地。

門庭的侍衛遠遠探頭看了一下,就看到高大的親王從庭院中匆匆快步走出,因為從未見到親王如此這般方寸大失的樣子,所以就連侍衛也慢了半拍。

“備馬!我要入宮!”

一路向北。俊逸的恭親王,身下的快馬,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極少見到親王這麼風塵僕僕沖向王宮,但又讓人不免微微感歎,親王和當今聖上的兄弟情誼,當真是極好,可作天下人楷模。雖有了罅隙,然而數日不見,竟然想念如斯!

在宮門被告知聖上此時正在商議要事,不見任何人。恭親王便謝絕去往歇息候客殿,牽著那匹神駿,獨坐在宮殿的門檻之上。雙肘架膝,陷入恍惚中去。

極長的時間以後,他才喃喃自語,“你們...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沒有告訴我?”

......

這是簡單的一天,然而這對楊澤而言,又是極不尋常的一天。

出了門,便上了車駕,車駕很沈默的穿過阡陌縱橫的上林城,來到王宮。

面對王宮內停放的那些如市的車馬,這座車駕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輛。然而卻是最能深入深宮後院的那一輛。

從馬車下來,楊澤便隨著帶路的宮侍進了一座王宮側面的小樓。

小樓極不起眼,只有大概二層樓,但內部卻很是寬敞,最顯眼的,莫過於殿堂最中間,一張長得不像話的長桌。長桌之上有地形各異的沙盤,有堆積如山的卷宗,有各式各樣的雜物。大殿中有不少朝服的機要官員來回奔走穿梭。最中間的是德昭天子,身邊的分別是半藏大師,國師穀良極以及秋道院長姜季民。

整個殿裏,卻給人一種魚遊沸鼎的感覺。

這裏便是軍機處,大曄一切重大事件的決議處理重地。

楊澤出現在殿門,遮住了門後的斜射俯光。纖塵彌漫浮游。

軍機處中的人們,在這一刻出現了片刻的沉靜。嗡嗡嗡覆蓋大殿的聲音突然整齊的止靜了一下。

沉凝望著一份大曄圖卷的德昭天子抬起頭來,目光落在了楊澤的身上,聲音有些沙啞而沉重,“...七覺法王,他可能...出現了。”

......

“事情最早的徵兆出現在七日之前,我大曄在遠東外海的巡遊海船,突然集體的失去了聯繫...原本一日歸返的航程,至今未見蹤影。不光如此,還有數個海運幫派,都出現了海船在這片海域突然失蹤的彙報...”一名軍機處官員,將手中的幾分地理圖卷攤開在楊澤面前。

“五天以前,海船連續失蹤的區域開始擴大,竟然從遠東海朝內腹推移。更有甚者,在之前海域捕魚的一些漁民,發現了一些已經成了死船的我大曄海船,經過辨析,正是幾日前連續失蹤的一些船隻。最可怕的是,這些船全部被冰霜所覆蓋,就連船員,也都都成一尊尊冰柱。像是這些船,誤闖入了遙遠極地一樣,然後又被丟回了我大曄東海...”

“要知道一場風暴,最多將船打散,亦或者使得船遭到重創,而如今那些船並沒有遭到任何創傷的痕跡,像是突然之間,將其冰凍了一樣。這樣違反自然的結果,只有一個可能...”

“我們將發現遇難船的事故地點做了一些連接,發現是一條由東向西推行的直線。而我們將那片導致船體失蹤的區域稱之為未知黑域,從海圖上看,這七日之間,從最初發現遇難船的地點,到最近遇難船的分佈和速度,總結出這片黑域,正沿著東海,朝著我大曄王都而來!”

“黑域裏是什麼東西?”楊澤看著那一份份通過手工精確繪製的海圖,看到那一團團黑色霧氣籠罩的區域,心中陰霾濃烈襲來。

“三天前,我們計算出黑域的出現位置,於是派出了大曄水師第二軍十條戰船突襲預定位置,列陣以待。結果他們也沒能回來...如今大曄海師正在海岸待命,隨時將有第二撥船隊出發!”

“兩天前,黑域已經進入了濱海地帶,濱海陸地邊界有數座漁村,根據最新接到的探子回報訊息,如今那幾座瀕海漁村,已經成為了一片被焚盡的廢墟。”

“被焚盡的廢墟...”楊澤背脊微微有些寒意。

海船成為了寒冰覆蓋的死船,上面的人無一生還。而近岸的漁村卻全體化成了被火焚的灰燼。這種冰火兩重天的詭異現象,似乎都在預兆著某種不尋常的事物,正在向大曄侵襲而來。

“漁村難道沒有生還的人?”

“有一些人,但他們都已經瘋了...還有基本上,他們已經看不見任何事物了...勉強能夠問詢出來的,是他們看到了巨大的神祗,散發著萬丈光芒,在海上行走...觸及一眼,眼睛就瞎了...”

軍機處突然變得很沈默。

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之下,姜季民攤攤手,一副荒謬之極的表情,“神在海面上行走?再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了。雖然這個世界上,我們能夠利用天地元氣修行。但是所謂的神仙,只怕那也只是傳說中的事物...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真正的神祗存在!...這個世界,沒有神!”

“冰雪,焚火,灰燼...冰雪,焚火,灰燼...”看著手中的卷宗,楊澤低頭喃喃念了兩遍,隨即陡然一震,聯想到了他兩世靈魂記憶中的某種事物,“巨大的...神祗!”

眾人都紛紛盯著他。軍機處都一時寂靜了。

“那可能是...”楊澤突然抬頭,迷茫的雙眼逐漸變得清晰,“冰川。”

“七覺法王來了...他乘坐著...一座冰川來!”
tata123 發表於 2012-7-29 13:56
第三卷靈尊之資第一百一十五章孰強孰弱




威海城是大曄海岸半島的第一港口城市,從海圖上看,大曄的國土大陸,從這裡像是一把匕首斜插入大洋。 匕首的尖端,便是威海城這座繁榮的港口城鎮。

威海城與遙遙相對的澎湖海峽,共同構成了大曄的入海口。

而在此時的威海城裡,無數的人,湧到了海岸邊。

上次有這樣的威況,還是在鹿島國退兵的時候。 民眾群體觀摩鹿島艦隊在憤怒的大曄海師追擊下退卻的威況。

但是此時城鎮,包括了對面海峽的民眾們,都瞠目結舌的看著海面。

他們彷彿看著神蹟。

那是一座晶瑩剔透的山,正以無比巍峨巨大的身姿,從海面上緩緩漂移。

所漂移過的地方,都被巨大的冰山遮蔽了陽光而投下濃烈的黑影。 與那座漂移的冰山相比,在港口停泊最大的運船,彷彿只如巨人的指甲蓋般大小。

而在冰山的最頂峰,坐著一個人。

因為過於渺小,只彷彿一粒芝麻,所以幾乎不被人所發現,但為人發現的時候,人們才震撼的發出陣陣訝異之聲,然後紛紛朝那方指指點點。

只有一小部分陽光,從冰山之巔的那處人頭頂宣洩出來,形成一抹虹彩。

遠遠望去,雖然看不清楚冰山之巔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然而那種坐於一川之上的凜然氣魄所散發的無形神秘威嚴,竟然有忍不住要讓人頂禮膜拜的衝動。

港口之上各式海船旌旗林立。 無數的船隻上,人們只朝著這樣天地間出現的龐然大物,投以注目禮。 大曄的海岸邊境活躍著不少的海運幫派,這些幫派連通數國幾十成百個港口,所以有時候也算是橫行一方,在大陸都排的上號。

然而此時的這些幫派海船,慣有的航路都禁止了通行,無數人望著這樣的一幕,雖然不知道那坐於冰山之上的人是誰但絕對的理智告訴他們,對方是他們整個幫派在面前,也視同螻蟻窩一樣的存在。

巨大的冰山來了,朝著大曄王都上林城來了。

接到了沿路警訊頻傳的上林城,各區域,各處,都能感受到這樣的躁動。 各種消息從四面八方,傳至上林城。

千千萬萬人昨夜還處於酣夢之中,但沒有想到一覺醒來,他們的命運和人生,就發生了不可逆轉的巨大變化。

兩天后,上林城的人們終於在地平線上,見到了那座冰山。

上林城雖然靠海,但海洋性氣候依然溫潤大曄國從來沒有人見到過冰山。 儘管遙遠的古書上曾經記錄過這種由冰聚集起來的巨大地理產物,但是誰都沒有真正的見過那存在於極地的這種東西。

這東西不是雲,虛無縹渺。 水凝結成冰有不可忽視的硬度和重量,所以一座由冰組成的山,也應該有巨大的重量,但他們所見到的,是一座竟然可以移動,且朝上林城移來的冰山。

究竟要怎樣的力量才能推動這座冰山。 難道這只能是冥冥中的神祗之手!

“是東正教門!是七覺法王!我知道,我們早就知道教門不會善罷甘休的……如今他們的天譴之力,降臨了!”

“東正教門的雜碎們,來吧”

街頭巷尾,樓閣高處,海岸兩邊,擠滿了無數的人。

人們張望著那處越來越大的冰山,似乎已經預料到他們毀滅性的命運,正隨著那座冰山的摧城之勢漸漸壓來!

整個上林城的人們,無論是街頭巷尾的鄰居四坊還是高門豪院的世族官員。 都走出了家門,街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潮,都整齊望著地平線那座晶瑩剔透的巨山。

幾欲摧城!

大曄軍部,做出了最迅速的反應。 將士的宅院之中無數人穿上了披掛。 街道之上,快馬奔馳不停。 不斷有騎兵敲打著手中的銅鑼,從大街飛快馳去。 源源不斷的軍隊湧到岸邊海軍艦船的風帆一條條升起,很快大曄近海就變成了一片千萬帆張開的海洋,預兆著王都進入了最緊急的戰備狀態!

晶瑩巨山如參天水晶一般越來越近。 與之相比,上林城就像是一堆在岸邊整齊堆疊的積木。 絲毫沒有人懷疑,當這座冰山毫不減速就這麼撞上海岸的時候,整個上林城,將面臨一場怎樣崩天震地的衝擊。


面對著王都最緊急時刻的到來,以往王都裡的那些豪閥們,此時卻表現出了絕對有讚頌資格的勇氣。 這些門閥的高手們來到了上林城的海岸邊,來到了多瑙河的入海口,老一些年齡的成名人物眉宇間有逐漸聚集起來的凝重,而年輕一輩的修行者們則眼睛裡的恐慌,很快便被一股股戰意所取代。

災變降臨,對於他們而言,這就是最能證明自己的時候,出人頭地的時刻,終於就要到來了。

所以他們眼底充沛了戰意,遙遙的遠望那他們從沒有見過名之冰山的巨大存在,任由得這股恐懼讓他們身體發抖,然後轉化成建功立業的巨大動力。

王都的近衛軍大營已經連營拔動,到了上林城的近岸邊緣。

拱衛王都的艦隊們和冰山保持著安全距離,中間有些試圖接近的船體廢墟,更多的王都艦隊,還在巨大冰山周邊盤旋,等待著命令。

突然在這個時刻,王都之中,爆發出陣陣的嘩然!

王城的那些屋宇之上,那些高塔之間,那些城牆壁壘,突然出現不少的灰袍人。

他們在空中劃出條條弧線,從一座高樓,飛跳到另一座高樓之上。 他們在屋頂飄行,在樓房間飛躍,上天下地,毫無任何阻礙,朝著海岸高速掠行而去。

那些街道林蔭路下的人們,往往只聽到“嗖”“嗖”的聲音! 這些灰袍人便從頭頂一掠而過。

四面八方,勢如奔雷。

上林城原本籠罩著得某種壓抑之極的絕望氣氛,才再次爆發出陣陣激烈的喝彩。

那是秋道院修行者!

只有秋道院修行者,在這種時刻,才能給人以極大的安定!

“那是五年前進入秋道院的雷州張塗白!他們來了1”

“那是揚郡安世茹,當年她可是以極好的天分,進入的秋道院!還記得嗎!”

又有民眾指著大曄西南方向,那裡正有四五名灰袍人,以雁形人字陣,剛餅從一處塔台的半空翔掠而過,“那人是莫小虎!據說是秋道院之中實力入天玄的核心弟子!那些可能是他的師兄弟們吧!壯哉我大曄!”

“呵!那邊的是董司馬家董萱和張茶兒啊!還有那裡……又來人了……”。

“那是蘄春侯府的兩位修者,劉謙和薛冉啊!嘖嘖,蘄春侯府當真還是有中用的年輕一輩啊……”這話里便有些暗指楊澤了。

秋道院的臨敵召喚是兩日前發出去的,接到了王都可能面臨強敵的消息,秋道院的修行者們便傾巢而出,趕赴上林城,如今,終於到了。 劉謙和薛冉他們本就在王都,所以等待這些師兄師姐們趕到之時,才告別府內,一併匯合出擊。 此時見到這麼多平日一起修行的弟子們齊聚這裡將共同抵禦強敵,眾人之間是激動得熱血沸騰。

“秋道院的修行者們,集體趕到支援了!”

“壯哉我大曄!壯哉我秋道院!壯哉我不周山!”

秋道院修行者的出現,如同給人群服食了定心丸! 無數人再度充滿信心。

秋道院的修行者們,紛紛立足於靠海岸的屋簷之上,像是一尊尊的豐碑,遠遠對峙巨型冰山。 陽光將他們每個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而無論此時是在海岸的民眾,還是手持武器的禁衛軍們。 見到這些或站在高塔,或站在屋頂,風姿卓然的秋道院修者的身影,心中就不免大定下來。

見到這些大曄強大修者的出現,便讓他們不自覺的充滿了底氣,即便那冰山之上的是七覺法王來襲,而大曄仍然有壓箱底的高手可以與之抗衡。 比如半藏大師,比如國師谷良極,比如姜季民。

而此時此刻,這三位巨頭,還沒有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但已足夠讓人心定。

“董師妹,師兄在不周山上,已經知道了上林城所發生的事情。”眾多趕到的秋道院修行者們立於屋頂高處,面對摧城之勢的冰山,很多人仍然鎮定,這其中便有董萱在秋道院的師兄張一鳴。 此時看向董萱,笑道:既然你已經拒絕了這門婚事,日後師兄可以為你做主,如果那個楊三世子再糾纏不清,我便幫你給他一些顏色看我才不管他是什麼王侯出身,不管他有什麼來歷,到時候也要問問我這秋道院師兄的身份,究竟答不答應他撒野! ”

張一鳴開口,他身旁的諸多同伴紛紛點頭,深表認同。

董萱在秋道院中很受歡迎,如今聽聞一個區區上林連秋道院籍都沒有的流放世子,竟然就想娶她為妻,這些在秋道院中的師兄師弟們,當然是極為憤慨,還有一種隱約的歧視,甚至心底的某種陰暗。

董萱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她的臉色微微變得有些難看,間著另一邊望去,那里站著劉謙和薛冉。

張一鳴等人也意識到了些什麼,隨之望去,面對的是薛冉冷如寒霜的面容。

她冷冷道,“張師兄真是很了不起啊連我們侯府都不放在眼裡……動輒就要給我楊三世子一些顏色看……我三世子當日在黃湖壁壘親手擊殺皖金國符殷,不知道張師兄比起符殷來,究竟孰強孰弱?”
tata123 發表於 2012-7-29 14:01
第三卷靈尊之資第一百一十六章一座山,毀滅一座...



張一鳴見到薛冉冷豔的樣子,一時氣勢上倒也有些軟,不過此時當著秋道諸多修眾師兄妹的面,口頭上自然寸步不讓,攤攤手不失飄逸的灑然笑道,“若我有半藏大師作後台,我就是殺十個符殷,只怕也有人信了。”

這話說得相當刁厲,其中楊澤靠半藏大師貼金之意,不言而喻。 皖金的符殷雖然名聲在外,然而對於這些秋道院人人高傲的修行者而言,卻並不以為然。 他們有些甚至覺得,若符殷不死在楊澤手上,遲早也會被他們登門挑戰給他一個痛快。

劉謙臉上怒意一閃而逝,冷笑道,“既如此,張師兄你可是副掌院茅居正的弟子,怎麼就不殺那一個半個符殷一樣的人物,好真正教我半藏大師弟子的楊澤見識見識厲害?”

旁邊和張一鳴一樣,同是茅居正核心弟子的趙壘叱喝道,“劉謙你可知自己此話大逆不道!你想挑起秋道院和半藏大師的矛盾嗎!要知道半藏大師乃是我大曄修行界德高望重的標杆,就是我們現任的秋道院長姜季民都要稱呼一聲“師兄”!半藏大師,他所做的決定,雖然我們無從議論干預。然而他立楊澤為弟子,我們不信服楊澤,確是可以由我們自己所決定!”

劉謙冷哼道,“師兄言重了,我並無挑起副掌院茅居正與半藏大師矛盾之意,只是兩位都是我大曄前輩,我們雙方必然要一致對外!如果張師兄和趙師兄果真有降龍伏虎之能,那眼前便是絕好的機會。七覺法王駕馭冰山抵臨我王都上林城。大敵當前,不如張師兄上前一戰,也好讓世人見識你的厲害!”

包括張一鳴,乃至周圍不少人的臉色,陡然變了。

他們這些秋道院弟子精銳盡出,實際上也只是掠陣,眼前的可是東正教門的七覺法王,面前的是一座幾欲摧城的巨型冰山,這樣的威能,這些秋道院修行者們,也是平生僅見。

類似張一鳴這樣的核心弟子雖然修為和實力普遍要高一些,然而要讓他們去對付七覺法王,那無疑是讓他們眼睜睜朝火坑里面跳,這是一個誰都心知肚明的結局。

趙壘勃然變色。 張一鳴卻橫出手來擋住了他,淡淡道,“師弟這番話未免就說笑了。人力有時窮。就像是氣海境界和存意境界有差距鴻溝,而存意境界,也不太可能越級挑戰地玄境界。像是教門七覺法王這樣的存在,能與其做對手的,全大曄只有三個人。第一最有資格的人,便是我大曄修行領堊袖半藏大師。其二極有可能的,就是當今國師谷良極。其三,便是我秋道院掌院姜季民。他們三人乃是我大曄修行界三大支柱,只有他們,才有和七覺法王一戰的資格!我們這鬠豎生小輩,只需要瞻仰這場宗師之戰的風采,從中獲取修行裨益就夠了!”

張一鳴這番話,在場的眾多修者,都不由得紛紛點頭認可。 他們在此壓陣,但並不代表著,就真有誰敢上前挑戰七覺法王。

都不消說單獨挑戰了,就是群起而上,只怕都沒有人真認為有一絲勝率敢動手。 他們現在仍然如此的鎮定,便是對大曄三大巨頭宗師近乎於虔誠的信任和崇拜!

“所以這點我承認。”張一鳴陰厲的眸子盯著劉謙,“於這幾位前輩相比,我們仍然稚嫩,然而若劉謙師弟自認為自己有了可以隨意這麼在我面前說三道四的實力。那師兄便倒是很想請教了!”

這張一鳴在秋道院算是核心弟子,實力自然極強,所以極為驕傲狂放。 然而此時劉謙卻沒有絲毫懼意,整個人神識氣勢陡然攀升,“若張師兄要討教,劉謙不才,雖然修為比不上我侯府三世子十之一二,但是和張師兄切磋切磋,也應該是足夠了!”

周圍眾修者連忙從旁勸解,壓制了雙方即將噴薄的火藥味。

趙壘在幾位女子的勸說下,伸出一根手指,虛指劉謙,帶著極淡但無容置疑的狂妄口氣,“待回到秋道院之後,劉謙你謹記所說過的話,屆時你將天天面臨我們的挑戰!傷殘勿怨!”

“我劉謙時刻等著師兄們的指教。雖死無憾!”


不少人臉上已經為劉謙露出同情神色,像是趙壘這些核心弟子,在秋道院門中地位和聲望是極高的,平常追隨他們的人也是不少,他們是一個群體。 若是得罪了張一鳴他們,便等同於得罪了這個群體。

劉謙還算不得核心弟子,此時逞一時之快,將來回到了秋道院,便極有可能下場淒慘。 秋道院在大曄自成系統,就是被打折了腿打殘廢了,只要是正當決鬥,院外可是根本不能干涉。

此時就連張茶兒,也忍不住開口勸道,“劉謙,少說兩句吧...”

“夠了!”董萱清脆的嗓音,突然響起。

張一鳴詫異的看到董萱轉過那嬌美的面容,蹙眉朝他看來,“張師兄,大家都是秋道院弟子,如今大敵當前,應該並力拒敵才是,難道還要我們為了這些睚眥小事,而互相內堊斗折損不成?”

張一鳴知道董萱不悅,當即極灑逸的聳聳肩,給人生不起氣來的感覺道,“師妹教訓的是,既如此,我們便靜待我大曄前輩高手力拒外敵了!”

趙壘哪還看不到張一鳴朝他掃來的那一絲眼神的含義,連忙朝董萱抱抱手,道,“還是董萱蘭心蕙質,顧及大體,師妹說得極是,是師兄魯莽了! ”

董萱看向劉謙和薛冉,臉色微微現出一絲不豫,心想“他的家人,定然是恨死了我吧...”

來到薛冉和劉謙面前,她紗裙微墜,雙手疊放在右腰腿間,輕輕對薛冉行了個禮,“姐姐。我知道那件事後,侯府上下,肯定是罵極了董萱.我...”

劉謙側開臉去冷哼出聲,薛冉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侯府之中,並無怪責你的意思.脀說來也是我三世子沒有福氣,無法高攀於你. ..”說著,薛冉看著面前嬌美的女孩,又有些怨氣道,“呵呵,我那弟弟該是要有多討厭,才會讓你當眾做出那般決然的表態呢...”

聽到她這麼說,董萱心底微微有些被刺到的感覺,她聽到微僅可聞的聲音道,“這件事..我會設法補救的

“不用了...”薛冉微微一笑,“...好好生活,你們雖無緣分,但只要相互安好。那就是幸福。”

看到說出這番話,便轉身去了另一邊的薛冉劉謙兩人背影,董宣心情突然有些惴惴然失落下去。

其實和他們做同一家人...也是很好的...薛冉曾經愛憐的撫摸過自己的腦袋,自己曾經,不就是真把她當成自己的姐姐嗎...

嘹亮的軍號戰鼓錘擂聲,轟然從海岸處響起。

原來冰山已經距離大曄不過數十海里之遙。 大曄最後的警告宣告無效。 軍方終於做出了忍無可忍的反擊!

無數的千帆船隻,突然從近岸開撥。 遠處的冰山旁邊,一隊先遣戰船。 正朝著冰山進行合圍之勢。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隊瘦弱的騎兵,朝著一座高大的鐵塔衝鋒! 然而卻帶有一去不回的慘烈氣勢。

冰山之下,大曄的戰船開赴下方,為首的是一名軍中聲望卓越的水師戰將。 雖然已經有了老態,然而他卻有很了不起的操船技術,當年和鹿島國接連海域邊境摩擦,大小三十餘仗,打得鹿島海軍聽到他的名字,也要頭疼七分。

此時的這位戰將,率著自己的船隊,自下而上仰望冰山之巔的那個紅袍枯瘦,但卻異常矍鑠,顴骨突出的老者。

“此乃大曄王師艦隊!前方便是我大曄王國之都!大師若是拜訪,請從巨山上拾步而下,我大曄必以國禮款待!否則便是觸犯我大曄海禁!我等不得不恪守大曄海軍職責,殲滅來犯之敵!”

水師戰將嘹亮的聲音,響徹冰山之下,冰山上有不少凹凸紋路,可以一路將話音折聚至山巔。 水師戰船分佈在巨山四周,不斷傳來細碎的浪濤拍打船壁的聲音,除此之外便是這樣的呼喊。

戰將如此呼喊了三遍!

冰山之巔,那位枯瘦老者眼臉上的皺紋,才伴隨著開合,褶入了上眼眶。 眼睛彷彿低頭看向打坐時爬上自己褲腿的螞蟻一般,帶著幾分憐憫的神色,低頭看著下方的幾條大曄戰船。

聲音透著悲天憐人的氣息,帶著歉意開口道,“一覺睡醒,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老僧乃是七覺,素聞大曄半藏大師佛法精湛,德行極高,慕名而來,期望求辯證道,煩請通報。”

下方幾條戰船,聽到這種令人忍不住就要頓首伏拜的慈和渾厚聲音,終於如釋重負。

那位戰將也深深的舒了一口氣,高聲道,“既如此,還請大師暫歇此地,我等前去通報!”

此時就連近岸的大曄水師無數船隻,見到先遣戰船打出代表平和的白色旗幟。 海面上一直緊繃的氣息,似乎才在這一刻鬆了一口氣。

冰山下的戰船正欲返航。 冰山上的老僧聲音再度從天而降響了起來,“不過...老僧向來不喜歡在熟睡中被吵醒...你們很無禮...也就...不必走了吧。”

那位正在指揮擺舵的戰將,聽到這話,危機恐懼頓生,立時宛如發狂,閃電般朝船舷電射而去,力圖跳入海中,逃避某種可怕事物。

他跳出了船舷,也朝海邊跳落下去,但是他的頭顱,卻隨著柱一樣的噴出的血柱,直朝天空滾球一樣翻轉拋飛。

四艘大曄海船,在這一刻瘋狂準備逃離,然而卻幾乎是瞬間,無數條猙獰的冰刺,橫七豎八的從底部將五艘船貫穿。

那些船從海面離地。 看得到一團團宛如海膽刺s樣的巨大冰刺,將五條船密密麻麻的刺透,支出水面四五米有餘,像是展示一般。

伴隨著船體支起,那顆頭顱,也落在了七覺的手中。 映照著緋麗的陽光,極為悲壯。

五艘船面目全非。 一些猩紅的顏色,將船體染赤,將那些刺穿船體的冰刺,染出了晶瑩的殷紅色澤。

岸上的民眾,見到那從海面上被冰刺穿透升起展示的船體,很多人胸腔彷彿被巨力擊中,瞬間就哭出聲來。

大曄水師在那一剎那死般的寂靜之下,密集的戰鼓聲錘擊如雷雲。 雄壯隕長的戰號聲響徹上林城近岸。

千帆“噗!”一聲展開。 無數的水師戰船,離弦之箭一般朝冰山射出。

上林城的水師,憤怒了!

無數的戰船,滿載著弓弩手,軍士,和石炮,朝冰山湧去。

齊建霖,林唯楚,楊雲,董斌這些從大曄衛國之戰勝利後,回到上林城的青年將領們,也是其中之一。

面對上林城的突然危機,軍部緊急抽調了在上林周邊的所有近衛軍以及將領們。 像是楊雲,董斌,齊建霖這樣的青年將領,也同樣是與王都天子共同偕亡的守衛將領之一。 他們已經再無可退。

這裡是大曄的中心,以及大曄國的尊嚴!

進攻開始了。 面對隨時可能從海中生出來的巨大冰刺。 大曄的戰船展現出了高超的操控手腕,用難以預測的航路,高速朝冰山接近。

齊建霖在一條快船上,身邊的一艘兄弟船伴隨著一片血霧,瞬間被一道惡魔般凶厲的冰刺穿透,遙遙懸空掛在了海面上。

齊建霖來不及跟旁邊快船上的戰友告別,來不及跟大曄無數瞬間被奪去生命的軍士哀悼。 這樣的場面還有很多。 此時無數船隻都和他所在的快船一樣,前仆後繼,越過船體的殘骸,穿過同伴的屍體,奮勇朝著那座冰山接近! 接近!

齊建霖抹去眼睛源源不斷湧出的熱淚,不顧那些墜入嘴角的腥澀,拔出腰間配刀,遙指冰山上的七覺法王,竟然狂笑賦道,“男兒何不帶長刀,痛飲高歌震敵魂,但灑十萬頭顱血,力拔山兮挽乾坤!”

快船帆繃,伴隨一路長歌,馳風破浪,似永恆得朝那座巨型冰山沖去!

齊建霖不知道此時楊澤在哪裡,不知道董萱在哪裡,也不知道從小在大曄一起長大的那些同伴們,他們現在在哪裡。

但是這些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齊建霖知道,這一刻他們無論在何處,都必然並肩作戰。 為這一起長大的上林城存亡而戰! 為大曄螻蟻一樣存活的尊嚴而戰。

“殺啊!”

這樣的吼聲,記載了這樣史詩般悲壯的畫卷。

陸上的蘄春侯爺,面對前線朝著冰山前仆後繼,箭如雨下,石如冰雹進攻的大曄軍士海船,雙目濕潤了。

他大手一招,朝著身邊的侯府族人激動而威嚴道,“楊澤在哪裡?難道還在宮中!難道還躲於人後?我不管他在哪裡,在半藏大師的身後,還是在聖上的庇護下,如今大敵當前,全王都都在為存亡而戰,馬上把他給我叫到這裡來!我蘄春兒郎,今日也要奮勇一戰,絕不落後人前!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楊業怒髮衝冠,他是真怒了。 這段日子,楊澤得了個天監金牌,就時常朝著王宮那處跑,這本無可厚非,然而在這王都生死存亡關頭,他居然還如此不知輕重,不和族人全體應對,畏戰不出,至今沒見影,這便是老侯爺發怒的緣由。 畢竟就連薛冉和劉謙兩人,都如標杆一般站在那岸邊的高塔之上,為上林城民眾,抵擋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所以由不得他發怒,同時也讓他為這個他一直期望著的孫子,產生深深的失望!


站在蘄春侯楊業面前的二叔伯楊遠征,當即得令欲去,但卻突然頓住。

不光如此,整個侯府中人,也似乎在這一刻,像是發現了什麼,集體朝著同一個方向望去,微微怔住。

楊業鬚髮都要倒立了起來,“還不快去!”

“不,父親大人...”楊遠征目光微微迷茫,然後有些愕然的伸出手去,指向上林城至高地龍頭崖的方向,“那邊有個人...似乎就是...楊澤。 ”

龍頭崖是上林城出海口最高的一處山勢地貌。

山體朝海面外成七十度角傾斜,因過往的船隻來來往往,看上去便像是一頭高高昂起的蛇頭。 當然取名蛇頭崖絕不好聽,於是被無數附庸風雅的人命名為龍頭崖。

此時萬道陽光照射的崖坪之上。 楊澤從萬眾人仰視的死角,出現在了崖尖之上。

那處崖坪並沒有被開發,被蔥鬱林茂覆蓋,也杳無人煙,然而卻是至高之地,所以他走出在陽光之中,幾乎第一時間,就極為顯眼的出現在那王都壯觀的岸潮無數人群目光之上。

下方密密麻麻的上林城近岸人潮之中,蘄春侯府的族人所在地,人人皆發著呆,“楊澤...為何...”

他們不知道楊澤為什麼這個時候在那裡,正如此時見到此幕的無數人,也不知道此時危難降臨,怎麼會有人登上了那裡。

“小楊澤!”在岸上衛兵保護之下,正為自己出戰夫婿擔憂的王國大司農董寧,認出了崖坪上的人之後,突然因為驚訝掩住了嘴。

“那是.”分佈在近岸高處的薛冉和劉謙,雙雙對望,然後異口同聲瞇起了眼睛,“他要.幹什麼?”

董宣和張茶兒突然因為龍頭崖那一處的顯眼,從而齊齊扭頭,清眸微微適應了那處射來的光線,然後又漸漸地不顧耀眼陽光而睜大再睜大。 直到有一種奇異的明媚在她們瞳子裡激烈跳躍。

“那是何人?”秋道院諸多修眾目力何等敏銳,齊刷刷望去,張一鳴嘲諷道,“怎麼會有人在那裡?難道那裡視野比較好,所以他不介意一會比所有人都死快一些?”

近岸的人潮當然被崖上這個身影的出現短暫吸引開來了目光,認出這個身影是何人之後,仍然引發了一陣嘲雜的嘩然,因為他們不確定這個楊三世子是不是嫌自己命不夠長,所以要自己找死。

因為一旦那座冰山繼續前行,不出三四個時辰,這塊龍頭崖,就將首當其衝被撞得支離破碎。

如果說楊澤的出現只是讓下方王都近岸的人潮微微嘈雜,而隨後出現的四人,就像是突然的一把大火,頓時將近岸人潮喧沸!

楊澤雙目濕紅,扭頭看向身旁的德昭天子,激動道,“死了太多人了!讓他們都撤回來!士兵們的犧牲毫無意義!七覺法王意力太強,這樣下去只會有更多人傷亡!...”他聲音有些沙啞,“那裡有我的朋友啊!”

德昭王沉凝的望著遠方激戰的冰山,望著那越來越大一灘深藍海洋中的血水,道,“那裡還有我的子民,還有我的駙馬,還有我的愛將,還有朕的親人!”

“.但挀因為如此...所以才不能撤...”

“因為那樣他們的血就白流了...維持這樣迅猛的攻擊,七覺就會不斷的消耗意力!等到他的意力衰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們最佳的出擊時機才會到來!從這一點來看,我大曄軍士的鮮血生命的付出,是值得的!”


姜季民面容沉痛,嚴峻道,“根據欽天監計算,這座冰山,如果無法停止這樣前進的勢頭,那麼它就將毫無阻礙的撞擊王都上林。到時候對上林的衝擊力,不亞於一場地震。”

德昭王雙手負後,身影投在烈日的光照之下,然後他的聲音,一字一句鈍重道,“朕已經做好了......上林城整個東區,王都十之三四,都被摧毀的準備!”

“不!不是王都的十之三四...”姜季民搖搖頭,“欽天監計算的數據,如果總結楊三世子的結論...這座冰山,毀滅的是整個王都上林. ..”

面對德昭王的目光,楊澤道,“首先冰山預計重達一百四十萬八千個以側傾之勢撞擊上林,冰山前端傾軋範圍覆蓋整個王宮!屆時王庭將不復存在...因為地勢受重沉降,上林城東西方將迅速被撕裂,東岸將徹底消失,十萬間房將毀於此第一波的衝撞。引發的震波會摧毀以西二十萬間房屋。餘波造成上林城西部房舍雖然不至於支離破碎,但也絕無一座完好。衝擊結束後,巨大的冰山將開始融化。這個過程或許會持續三個月,半年,甚至一年或者更多時間.. .化冰將導致上林城氣溫驟然降低,葫蘆型的出海口吹來的溫煦季風將因為負壓阻隔而流於王都城池天空之上...冷熱空氣交隔,王都會降下大雨. ..這是一場將持續數月的毀滅性大雨.”

楊澤續道,“到那個時候,整個上林城,乃至於王都往西幾十里方圓,都將永遠被沉沒在水中。”

“這就是七覺法王的戰術。這就是東正教門的戰略。以一座冰山毀滅大曄王都。”

德昭王怔怔的看著楊澤,半晌後,深吸了一口氣崖坪上的草香味,席捲著某種毀滅性的氣息進入鼻腔之中,“這麼說來.我們更不能退了。所以這一戰,你們必須勝!因為你們身後,是大曄最重要的地方,是數百萬民眾!是王都上林城!”

谷良極道“我已經讓軍方迅速調集人馬,除去戰鬥人員之外,將大曄的全體民眾遷離,避開這個衝撞範圍,這樣的過程,大概會持續四五個時辰所以我們要么勝,要么支持過這段時間。”

隨即他看著遠方的那座毀滅性的晶瑩巨山,道,“這樣的的手筆,即便七覺法王在東正教門修為足以排到前面幾位,但獨獨靠他一人,驅使這巨型冰山...絕對不可能辦得到。必然是傾東正教門全體高手之力,為這塊冰山撰寫了無數的符文,以驅動這樣的龐然大物!所以看似七覺法王一人前來但他的背後,聚合的是整個東正教門的力量!好狠啊...他們是要真正的摧毀我大曄國啊...”

半藏大師點點頭,“那座冰山之上,的確鐫刻了無數符文,所以七覺法王現在便能驅動那些符文,對我大曄的艦船和戰士們,施展毀滅性打擊....不過即便驅動冰山不是七覺自己的力量。楊澤僅憑你一個人,也絕對無法和七覺法王對抗。”

谷良極青袍一展,佇立風中,瞇眼道,“所以這一戰,我們也會從旁輔助與你,和你並肩作戰!”

半藏大師道了一聲佛偈合什,“七覺法王雖然是找上老僧一人所謂論道,然而時值百萬庶民生死之際,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佛曰殺生成仁。吾等今日,必要將他阻截於上林海岸之外,才能挽救這場劫難...”

姜季民點點頭,“不過那七覺法王已經修煉出了完整的意境,我等根本難以近身,只有意境,才能對抗意境,撕裂意境的防衛,所以前鋒,還是需要三世子你來打。當你撕開七覺法王意境場的時候,便是我三人輔助你共戰此魔神之時!”

“剛開始聽到你們不會袖手旁觀我還感動激動了一下,誰知道又要我打頭陣.這就是.風御陣?”楊澤來到崖坪的頂端,這裡鐫刻著一個方圓一米的符文,符文上有繁密的線條,正是當日在天監寺之中,楊澤看到他們三人一直在地上研究的陣法。

“待會我就踏足這裡...”他指著這風御陣,又望向遠方冰山,“然後我就會準確的飛到那邊去了?”

踏上這陣法,自己就會被砲彈一樣彈飛,那必然是極為刺激欲死的一幕,相信誰都不願去嘗試,但此時楊澤沒有任何選擇。 因為現在遠方海面付出生命的那些人們,他們也沒有任何選擇。

“上次和你說過之後,”姜季民搖了搖頭,“經過我們三人的聯手改良,這陣法仍然不夠將你彈射到冰山的距離...甚至連現在你距離冰山一半的距離都達不到,所以一但你彈射出去,到時候你便尋到落點附近的大曄海船,再乘船迎上七覺...”

楊澤皺了皺眉,“那樣王都的危險便會增大一分。因為一來一去,冰山距離王都只怕會很近了,如果這段時間無法擊敗七覺,停下冰山,那麼摧城之勢,將無可避免。”

“這也是我們需要承擔的風險。”姜季民苦笑道。

“我看不用這麼麻煩!”楊澤從隨身拖著的一個長袋裡,取出了一塊木板,上面打有一些牛皮筋套,很簡易,上林城很多工匠都可以做到。

拍了拍手中的木板,楊澤道,“上次聽你們說起風御陣改良的困難之後,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沒辦法,道行較淺無法踏波而行,所以就用這個代替.. .這叫踏浪板,這樣即便彈射的距離不夠,我也能很快接近七覺法王,對他施以突襲。”

德昭王等四人詫異的看著楊澤,又隨即道,“你到底腦子裡裝了多少這樣稀奇古怪但又行之有效的辦法...?”

楊澤正欲傻笑而過。 遠方的號角。 嘟然響起。

德昭王神色一震,抬起頭來,瞳孔竟是倏然聚縮,“七覺法王意力枯竭,時機來了!”

楊澤怎麼會出現在龍頭崖上,而龍頭崖上被近衛拱衛著的四人,竟然是大曄天子,竟然是半藏大師,竟然是國師谷良極,竟然是秋道院長姜季民!

所以無數的疑問,就這麼匯聚充塞和楊澤認識的人的大腦。

“難道那裡的視野極好...所以他們寧可不要命,也要一起看得遠一些。”秋道院張一鳴喃喃道。 然後身邊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搭理蘄春侯楊業面容稍霽,指著楊澤對族人道,“讓楊澤下來!既是德昭天子,半藏大師督戰!他去湊什麼熱鬧!”又看向楊父楊洪遠和楊母程英,“這小子,實在令人不省心。”

儘管人人對遠方水師對戰冰山牽心掛肚,但幾乎此時觀戰的人,看到龍頭崖上的大曄幾位中心支柱,也不由得定下了心去,大曄的三位強大修行者都在這裡,也就寄託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遠方的號角聲響起。

龍頭崖上,楊澤踏上了符陣。

巨大的靈氣從符陣中運動,然後匯聚在他的雙腳處爆發!

! 一聲震響!

所有在近岸觀戰的人潮,幾乎第一時間,紛紛朝聲音來源處張望。 因為他們不確定是否平地裡起了驚雷。

崖坪之上,輕煙彈起,半空之中,楊澤已經化成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在所有人如離岸鯉魚“嘶!”一聲齊刷刷窒息的呆滯中,朝著遠方冰山,閃電般呼嘯而去。
tata123 發表於 2012-7-29 23:35
第三卷靈尊之資第一百一十八章奔襲!


第八道冰柱橫空刺來,楊澤陡然一個深呼吸,身體裡氣激顫,身體周邊每一寸的罡氣,都在和空氣進行碰撞摩擦,然後在龍變相的施展下,雖處半空,但卻如魚弄水,幾個凌空折動,落在了遠處的一葉狂暴的冰山防禦間炭炭可危的突擊舟之上。

然後突擊舟上持長刀的齊建霖就這麼看到楊澤朝他轉過頭來,露出時久不見的燦爛笑容,“你還沒死真東趕緊給我滾回去,這裡是我的戰場了!”他雖然灑然脫逸,但雙腳卻絲毫不閒著,落在突擊舟上,真氣頓時延展出去,以他天玄境界的控氣手法,楊澤此時便能精準的在突擊舟舟底密布一層反复爆震的真氣。

整個眼看著要衝撞至冰山粉碎的突擊舟,突然高速破浪,一個轉折,朝著冰山瘋狂刺出的冰刺範圍外逃離奔馳。 甚至激撞著水浪,忽高忽低。

在舟上顛簸跌落的齊建霖,此時對這外界的一切,彷彿也都不甚在意了。

看著楊澤這張久違而又無比令他親切的面容,聽到那句“這裡是我的戰場了!”還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的齊建霖,如今已經是堂堂頂天立地男子漢,身為大曄國軍人的他,熱淚卻不受控制的盈滿眼眶。

大曄逼近冰山的水師所要做的,便是全力消耗冰山之上七覺法王的真氣。 這是所有進攻的海軍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有將七覺消耗到令大曄反擊力量有把握和他對敵的程度。 他們才能看到勝利的曙光,而這個過程,便是用勇氣和生命的消亡,去捍衛大曄尊嚴存亡的過程。

所以所有的軍士們,都在等待著大曄幾位強大修行者反擊的一刻。 所以當白線從天邊彈射而出,到第一個大宗師朝這裡墜落下來的一瞬間,齊建霖都看在眼裡。

然而當那個數万軍士翹首以盼的強大修者顯露出真容之後,齊建霖頓時就在自己的突擊舟上傻了。

而當真真切切看到楊澤落海施展的手段,蹬開突擊舟,凌空轉折避開冰刺抵達自己船上的那一瞬間,看到這個曾經和自己並稱為“王都雙廢”一同打過鳥爬過樹,一起被女孩拒絕過,曾經一起在王都雞鳴狗盜沒心沒肺過的傢伙,容顏如此真實出現在面前的時候!

一股激流熱血從盆骨迅速沿著脊椎衝擊到他的腦門頂! 一陣巨大激動自豪感,“嗡!”得炸麻了他的頭皮。

他曾經見到楊澤撲殺皖金國符殷,然而眼前敵人的強大,就是幾十上百個符殷在七覺法王面前,都等同螻蟻! 而楊澤在此宣告這裡是他的戰場!

齊建霖回頭望著身後的艦隊,看著王都近岸那由無數人組成的密密麻麻人潮,不顧溢滿眼眶的熱淚,他突然很想指著面前的男子放聲朝所有人拼盡全力的狂呼,“他是楊澤!”“你們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兄弟,楊澤啊!”

彷彿被激怒的冰山,在這一刻面對這條小舟,一條條從水下爆發出來的冰刺,瘋狂的從水下追擊小舟。 那些比鋼錐還要強悍尖銳的死亡冰芒,一道道擦著在水面狂奔突擊舟的側舷,尾舷,甚至舟首。 啪啪啪! 如狂龍絞殺而出。

沒有人懷疑挨上一記,整艘小艇分崩離析,乃至於上面的人變成一灘肉泥的事實。

那龐大的大曄艦隊之上,驟然被緊張和擔憂的氛圍所籠罩。

“快點!”

“衝啊!”

大曄艦隊沸騰了,無數人湧到了船邊,提心吊膽的看著那條小艇在冰刺的追擊下左沖右突,他們恨不得他們能快一點逃離那片死亡地帶,所以忍不住驚慌呼喊。

“加油!”伴隨著這一聲,竟然是海船上的董司馬家董斌,他狠狠的拽著拳頭,奮力揮擊向天空。

這是一句運輸用語,運輸木車的輪軸會磨損,因而每隔一段時間,會添加食用油減輕摩擦,以保障正常運動。 所以引申成了激勵的話語。

但隨即難以抑制情緒的董斌,就在身旁蘄春侯府楊雲陡然轉來詫異目光下,有些尷尬的想收回手,但卻又來不及了。

所幸楊雲迅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轉回頭去,一同為小艇的緊迫處境嘶聲吶喊。

脫離冰刺範圍內的襲擊。 小艇終於破浪至大曄水師本陣之中。 在這一刻,周圍的船隻,都爆發出激烈歡呼!

“楊三世子!”不知道哪支船上的什麼人先吼了起來。

隨即知道了這個大修行者是誰的不少海船,至此轟然高呼。

“楊澤!”

“楊澤!”

嗖嗖嗖! 而遠處半空,代表半藏大師,谷良極,姜季民三位大曄宗師的三條白線,正逐漸接近,即將抵達!

將齊建霖送回安全地帶,楊澤扭頭看著角錐一樣的冰山,冰山之上的那個人,正居高臨下,睥睨世間!

而那些大曄海船射出的石炮,弓箭,火雨,在臨近冰山的當兒,竟然瞬息就被某種寒霜所密布。 炮石成了冰蛋子,箭矢也被密布了冰晶,從而都成了易碎之物,撞在冰山之上,紛紛成為一片墜落的冰亮雨點,幾乎對冰山造不成任何損傷,也對那上面的人沒有絲毫威脅!

見到那些冰霜,楊澤終於忍不住瞇起了眼睛,“這就是寒霜意況……”

“這冰山好生邪門,一旦接近,我們的船隻和人都會被冰凍起來!無論是石炮還是箭矢,都無損其分毫!”看到送回了自己的楊澤似乎又將朝冰山而去,齊建霖連忙抓住了他的衣襟,生怕此番一去,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知道你很強……但對方更強……你要怎麼應對!?

楊澤朝他寬心的一笑,又扭頭看向晶瑩巨山,眉頭輕輕皺了起來,極為冷靜白淨的面容之下,喃喃說著似乎沒人聽懂的話,“所謂冰山一角海水和冰的密度相比一般海面的冰川,所露在外的部分,只是它整個體積的八分之一。然而眼前的冰山,上面鐫刻加持了的符文,改變了它的密度所以基本上這座冰山,有一半的體積暴露在海面之外,目的自然是為了避開來此途中一些較高的海底山峰。

保證到達大曄,摧毀上林城。 好了不起的符力。 東正教門……了不起的能量“

“但這也就是它的弱點所在,大概只要破壞了這些符文冰山的密度就將重新回歸,沉降下去,所以便能自然擱淺吧!到那時,大曄,也就保住了!”

楊澤隨即伸出一根手指,遙遙指向冰山之上遮蔽了天光的七覺法王,毫無絲毫敬畏之意的對齊建霖微微一笑“我要去幹掉那個傢伙,順便把這座山,停下來。”

齊建霖一滯,手一鬆。

楊澤衣塊翻飛,在大曄水師海船的圍拱中,從小艇之上疏移出去十幾丈飄向海面,然後在落海瞬間踩在了隨身攜帶的踏浪板之上,乘風破浪而去。

身後傳來! ! ! 三聲彷彿天地震蕩的真氣激爆聲響! 楊澤知道半藏大師三人,終於緊隨其後到來。

這讓他心頭又增添了底氣。

腳下深海一道黑影掠過,楊澤已然氣勢如虹。

他知道在即將到來的激戰之下,一旦有任何的氣場弱點,那便絕對是一敗身死的結局。 所以此時他需要的是絕對的自信踏浪板在真氣激發的動力下,高速飛馳,身後高高漸起兩道被撕裂開的水浪。

在接近冰山的瞬間。 那層極薄但冷入骨髓,覆蓋整個冰山的寒霜意境似乎能把楊澤骨髓裡都結出冰渣來!

未曾和七覺法王交手,但楊澤已經透過了這層意境,讓他感知到了一種浸入骨髓的冰冷,這種冷徹中卻又透著毀滅似乎能感受到施展意境的人,嘴角噙著的冷漠笑容。 而彷彿能夠用冷到了極致的幽火將人血肉骨骼都焚個乾乾淨淨。 這是一個極可怕的強絕對手!

角錐一樣的冰山山巔處,立於一塊支出透明冰刺上的七絕法王,正居高臨下,如從高山,俯瞰下方微末的楊澤。

他居高臨下,似就能讓人感覺到他落在身上的目光。 那是一種駙骨之俎一般的漠視,普通人似乎被這麼瞧上一眼,幾乎都可能因那被天地重壓下的渺小感壓垮,自行了斷。

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他在微笑,為青年的可悲微笑,為他的命運送葬。

大曄上林城的海岸邊,數十萬人潮靜靜的看著遠海的這幅場面。

因為過於渺小所以那個男子在踏浪板上,只是一個黑點,但似乎能看到激起的劇烈浪花。 而這個黑點的正前方,便是一座曠古爍今的晶瑩巨山,如一個佇立天地間的巨人。 這個巨人,可以毀滅一座城。

那個黑點,那個青年,正朝著巨人發動衝鋒。

衝刺!

逼近!



楊澤重重一踩浪板。 整個人凌空飛起。

飛螢撲火。

時光就這麼孌得艱難移行。

那個女孩邁出一隻腳,卻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宋臻遠遠地望著這一幕,她的頭髮被一根束帶系在了腦後,勾勒出極為漂亮的玉頸和瓷一樣的側臉。 她終於壓制住淨心陡然激烈的攪動,眉宇間透過一絲凜冽,“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情我會讓對方妖邪,為你陪葬。”

上林近岸的樓宇塔尖,董宣遠望著那道躍起於冰山之前的身影,她的手難以抑制的揪緊了前襟,卻因為過於用力深陷,雙峰勒緊而令她微微有些呼吸困難。

但她目光和身邊的無數秋道院修者一樣,都一瞬不眨,這麼直勾勾凝望那處。 彷彿要將每一個細節,都牢牢印在清瞳,刻在腦海。

冰山之上,七覺法王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但隨即他的笑容微變。

微弱透下的天光中,楊澤體龘內真氣瘋狂運轉,洶湧透過意根,一絲冰藍色凜然天地間的劍意,爆發性出現在他的身前。

他朝冰山那層冰蒙的氣息,揮出了一拳。

意境和意境在這瞬間碰撞。

“!”

一聲彷彿遠近空氣都劇烈搖晃了一下的巨響。

那層強不可破的寒霜意境。 陡然撕開一個口子。

正帶著無數層冰晶的震顫,朝兩側洞開。

巨大的嘯聲衝撞聲。 轟鳴兩岸。

楊澤穿過隙開的大洞,落在冰山之上,在一處處豁口借力,沿著山壁疾衝,朝七覺法王奔襲而去。
tata123 發表於 2012-8-1 19:11
第三卷靈尊之資第一百一十九章絕境之戰




三道真氣的爆震。

水面都被那股激爆,炸出三個巨坑,水煙瀰漫,陷坑隨即變成了漩渦,波浪隨即洶湧填平。 在煙氣之中,半藏大師,姜季民,谷良極現出真身,宛如仙人降臨。 立即讓大曄海軍,爆發出一陣底力充沛的歡呼!

而與此同時,楊澤已經朝冰山沖了過去。

他騰空而起,揮出一拳砸在了冰山前覆蓋的意境之上。 然後空中似乎出現了無數的冰晶百花,跌宕起伏,宛如天地間的一幕巨幅擺動的“窗簾,”隨即那密布冰山以上的寒霜意境,在淒厲的尖嘯和充斥海面刺耳撕扯聲中,被楊澤硬生生破開了一個大洞。

見到那層天地間出現的,讓火失箭雨,石炮,甚至撞船衝擊都會化成一片碎冰垮塌的鬼魅寒氣,居然就這麼被楊澤凌空破開。 人們此時甚至來不及激動振奮,只是極為震驚的瞻望那片冰山面前鬼魅般激烈顫抖,不甘被擊破的巨大寒氣層。

那裡的楊澤,就這麼從那片灰氣密布遮罩冰山的鬼」霧中,突破而入!

“機會來了,就在此時!”在這突破的瞬間,原先御氣短暫踩水而立的半藏大師,秋道院院長姜季民,國師谷良極三人,分別化成了三條黑影。

唰唰唰! 飛突出大曄海船陣列,射向巨型冰山。

只看他們可以短暫御氣掠水,如履平地的御氣手法,就明白他們的御氣手法,修為,委實在還需要用踏浪板的楊澤之上。 但眼前卻分明只有楊澤破開了七覺法王的防禦意境! 實在是一場極為戲劇的情形。

“竟然真的是,突破了!”一邊在水面飛奔馳援,一邊姜季民詫異的望著眼前壯觀的詭奧場景,道,“這個小子,越來越讓我感覺到不可思議甚至是可怕了。 ”

那是一片鬼魅般的意境,來自於道通境界的大修行者才具有。 類似於姜季民,谷良極,甚至半藏大師,體堊內都存了半闋意境,修出了半闋意境,幾乎就已經在他們的境界之中,達到了頂峰。 他們之所以會受到尊敬,那便是這世上天玄境界的修行者不勝枚舉,然而在道通境以下,他們三人,幾乎就可以說達到了天玄境界最強的地步。 道通境以下的天玄修行者,幾乎少有能與他們並列。

然而他們依然是擊不穿道通境界修行者的意境,但這一切,竟然是被眼前的楊澤做到了。

“沒有這麼樂觀。”於他並行的半藏大師淡淡的搖了搖頭,“楊澤果然修煉出來了意境,然而和七覺法王的這道意境相對抗,並撕開了一道巨口,楊澤此時的消耗,恐怕是相當之大的。未曾接敵,便有此損,實在極為不利!”

國師谷良極重重點頭,他心思縝密,雙目鷹隼般將冰山上筆直疾衝的楊澤每一個細節都收納於眼底,也為此時冰山之上的楊澤,眼睛閃過一絲擔憂,“楊三世子的氣息果然有些不調,而且行動上面,似乎也受到了影響,看他的身體各處,竟然密布了一層冰晶……看來他雖然破開了七覺法王的這層意境,恐怕也付出了代價啊!”

楊澤的確是付出了代價,他沒有想到,剛才一拳要用劍意撕開那層密布冰山之外的意境,但是劍意和灰氣相碰撞絞殺的那一剎那,他便駭然的發現體堊內意根猛然震顫。 體堊內的真氣,正洶湧的轉化為意境力,然後瘋狂的消減耗損。

突破了這層灰色意境,但楊澤心中已經為之七覺的強大而震撼。

而下一刻,他便恐懼的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密布了無數的冰晶。

這些冰晶像是千萬隻灰色匍匐的癩蛤蟆,分佈在他的腳上,手上,身上背後,似乎正在貪婪瘋狂蠶食他的生命機能,消耗他的體力和精氣。 蘇響他的速度,甚至那股透體的寒氣,彷彿都要將他骨髓和血肉侵蝕。

這樣下去,很快他恐怕還沒有近身到七覺法王身邊,就會被侵蝕喪失所有的行動能力,身體將變成空殼,猶如殘軀死骸!

但他朝冰山之巔奔襲的速度,竟然是越來越慢。

看到楊澤的明顯減速,大曄之中,無數人已經無形中捏緊了手上可以握住的任何東西。


心臟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不好!”水面上的半藏大師三人,低低的吼出此聲。 身法在迅然提增一籌,高速馳援。

冰山之巔的七絕法王垂手而立,寬大廢舊褶皺的袖袍垂到了他的膝蓋處。

他的臉顯長,面容有一種枯榮不定的森然淨白,一對眼珠子彷彿沒有焦點,但卻透著叫中彷彿盯視著你靈魂的鬼魅駙骨之感。 極為詭異可怕威嚴。

看到朝自己奔來的楊澤,七覺那彷彿蒙著一層人皮的臉上,沒有可以被稱為準確的傳遞情緒的任何表情。

他望著楊澤,看到他身體密布的冰晶,看到他每前進一寸的艱難,嘴角斜斜一笑,“世間有太多人不自量力。無他,1S騖遠而力不及也……不過你的確讓我意外,沒想到大曄,還有能這麼接近到老僧方圓的修者存在……溉如此,你就此埋骨,讓老僧用你的皮肉,築一塊祭奠的墓碑…… ”。

這話說得很淡然,然而卻有一種掙脫不了的死亡之力。 彷彿冥冥之中,他話語間的威嚴,不容反駁。

楊澤踏足冰山山巔,搖晃了兩下,終於油盡燈枯,身體陡然僵直,睜著駭然的目光,朝著一邊傾倒。

無數人在這一刻,幾乎是驚呼出聲。

七覺法王“桀桀”一笑,如黑鴉啼哭。

飛速趕來的大曄三大高手,心情惶惶然沉了下去。

“築你妹!”

楊澤將倒未倒的瞬間,那原本僵直不可動的腳,在那一瞬間猛然杵在冰面之上,! 無數冰渣飛激而起。

漫天冰渣之下,他的身體遽然增速,身前盪出一道耀眼無比的刺藍光芒,在周身無數駙骨**的冰晶被一股沛然之勢盡數震飛的激烈情景之下,那道刺藍劍意,摧枯拉朽的轟向七覺!

楊澤發現這些冰晶的可怕之後,腦袋里便迅速擬定了戰術,將計就計,意圖讓七覺掌握不到自己的虛實,故作消耗甚劇的模樣。 要知道高手交鋒,一個判斷失誤,便能決定瞬息的勝敗生死。

楊澤最大可以利用的,便是七覺法王對眼前一切的蔑視。 對他楊澤的蔑視。

所以此時暴起出手!

七覺法王的眼殊陡然睜圓,顯然楊澤此擊也在他預粹之外。 周邊的所有灰氣冰晶,在這一瞬間宛如一塊布被猛力一扯! 便無數的聚攏在他的左側空間。 那道刺藍摧毀了無數空氣中浮動冰晶的冰藍劍意命中在了這些灰氣之上。



七覺法王的舊袍子猛烈震顫了一下。

冰藍劍意和灰氣瞬間崩散。 灰氣崩散前化作一道巨掌,將楊澤揮撞出了數十米遠,帶著口中噴出的血花,重重砸入了身後的冰壁之中。 “嘎!”一聲,冰壁蜘蛛網般皸裂。

楊澤通身佈滿了灰色的冰晶,侵蝕入體的寒氣,讓他的身體血管,變成了道道黑色密密麻麻的線條。

這基本上是任何人都回天乏術的一幕。

但隨即他身體竟然發出威嚴的氣相! 如剛才一樣,身體密布的冰晶,在這股他發自體堊內的澎湃威嚴之下,驟然崩解! 就連那些密布血管的侵蝕黑線,都似乎如驚惶走獸,迅速沿著毛孔逼退出他的體外,蓬! 得成為一陣粘稠的污垢黑煙。

“金剛相”和“長生相”連出,就是眼前七覺法王這種道通境界的強大意境造成的侵蝕傷害,也被楊澤盡數抵擋逼出!

楊澤生出廣種死裡逃生的快感。 但隨即就是體堊內真氣所存無幾的虛弱。 意境層次的對抗,那種巨量的消耗,可不是目前的他能夠承擔的。 更何況眼前,有多少人能在道通境一下接七覺法王的攻擊還能尚存生機?

“竟然傷你不得!”七覺的眼珠,倏然縮聚成了兩個黑點,極為濃烈的目視楊澤,“你體堊內竟然有這麼強大的氣息!到底是什麼,為何讓我這般激動?小施主,就不用你的身體築碑了直接讓老僧剖開來看看裡面有什麼秘密吧……”

話音一落,七覺袖袍虛揮,袖袍之中,枯瘦的五指竟然隱隱而現。

一隻濃烈黑氣構成的手爪,隔空朝楊澤剮來。

在這一瞬間,三道身影,出現在楊澤身前。

半藏大師,谷良極,姜季民,及時趕到!

三人各出一掌,掌心併攏一處,龐大的氣息在這一瞬間聚集。

勁氣在撞擊黑氣利爪的瞬間,先收,似誘敵深入。 後崩,似擊其勢弱之處。

大曄三大宗師級高手,帶著他們對天道修行的理解和智慧,冉自身之力合擊的複雜變化,撞上那道黑色的利爪!

! 得一聲巨震。

三人在悶哼聲中後退,竟然成功藉此,擋住七覺的一擊。

成功抵擋,三人並不戀戰,迅速各立一方,靜心調息,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傷勢,正抓緊一切時機調息順氣,以保證自己時刻處於巔峰,面對可怕的敵手。

但隨即三人先後眼珠惶然,他們目光投落在了各自的手腕之上,那裡纏繞著一條極細的黑色氣線。

心臟陡然間如墮冰窟!

七覺法王陰艷面容下,陡然發出輕唳尖細的笑聲,“你們中計!”

七覺抬起手,三條黑線的源頭便在他的手中。 一股巨大的吸扯力從他那處驟然收緊。

半藏大師,國師谷良極,秋道院長姜季民,暗暗叫苦糟糕。 七覺早察覺他們的接近,那攻向楊澤的一擊,便是刻意為之,實則在那一道黑爪之中,就隱藏了這三條七覺大法的輪迴黑線,神不知鬼不覺纏住大曄的三大宗師。

被黑線纏住,便再難擺脫,直到被吸進精血枯死為止!

三人面色大變。 顯然他們體堊內的真氣,精力,正在飛快的沿著手上黑線,被七覺法王吞噬! 三人迅速出手,正欲反擊。

七覺手一擺,大曄三大宗師,頓時被扯得離地飛去,甩向天空,每每三人要蓄力擺脫反擊的瞬間,都被七覺玄妙的黑線吸扯,在半空左甩右折,三人根本無法將真氣施展到極處,聚集起足夠的攻勢反擊。

冰山之上,情勢已炭炭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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