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34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6:56
第320章 打架!

安小樓隨隨便便耍了耍嘴皮子,就把那三個混小子給耍了個團團轉,氣的氣,傷的傷,那邊躺著的張澤生這個時候緩過勁來了。

“哼哼……”張澤生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著。其實他也沒啥大毛病,就是體虛,太胖,再加上天熱中暑,中午吃飯的時候喝了兩碗綠豆湯,這會又在陰涼地里吹吹風,也就緩瑟過來了


醒過來的張澤生一睜眼,看到眼前的幾個人,把他給嚇一跳。


“揍,揍什么?”這孩子一緊張,家鄉話都說出來了,安小樓一聽張澤生說話的這個口音,心里就樂了,原來這孩子跟自己還是老鄉啊。


那秋蝦皮一看張澤生醒來了,嘴里也就有了說辭,他擦了擦嘴邊的泥土,指著張澤生對安小樓說:“你看,他已經醒轉,你們快走。”


張澤生雖然長得有些胖乎乎的,但是頭腦卻十分的靈活,那是個四體不勤,頭腦發達的人,鋒影也正是喜歡他這一點,這孩子識文解字,心思又靈活,還是那種很正道的靈活,這讓安小樓心里斷定,此子若是得了機會,以后一定會發達的,而事實上張澤生以后也沒辜負了安小樓的這番猜測,果然有了前途,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那……”張澤生其實這會子頭腦還不太清醒,暈乎著呢,但是他很快就辨識清楚眼前的情況了,他便掙扎著站起身來,對安小樓說道:“安大哥,我們到那邊去吧。”


張澤生一來膽小,二來也不想在這訓練期間惹是生非,他是清楚王教頭王茂生對秋蝦皮三人比較偏愛的,因此便打算退去,可他這么想,安小樓卻不這么想,但見安小樓一把按住張澤生,又把他按在地上,沉聲說道:“好生休息,別管誰來,今兒個這里就你能躺。”


安小樓嘴里叼著個草根,眼睛對那仨臭小子是看都不看一眼,這可讓那秋蝦皮氣個不輕,他對身后的耿全勇和葉送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哥仨一起上吧,然后三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就虎生生的朝安小樓撲過來,抱胳膊的抱胳膊,卡脖子的卡脖子,總之是誠心想要讓不好過,就算不要他殘廢,至少也要在床上躺幾天。


安小樓說到底也是個成年男子了,那把子力氣還是有的,但是他不動換,為啥不動換?因為他眼睛瞥到了不遠處走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仨狗仗人勢的臭小子身后的那個人——王茂生。


安小樓心里清楚,燕家軍的軍紀嚴明,嚴禁士兵之間拉幫結派打架斗毆,這王茂生在訓練新兵的時候,為了防止這一條,曾經嚴厲的聲明過,但是他卻沒管住他自己,這才多長時間,他就在新兵當中培養出自己的心腹來了。


既然看到主人來了,安小樓也就不去打那幾條小狗子了,他躺在樹下,任憑那三個孩子掐他,但是卻用手暗中反擊著,動作幅度雖然小,力氣卻不小,直把那三個熊孩子掐的齜牙咧嘴,這樣一來,他們雄性激素一上頭,手底下動作就更大了,安小樓還時不時的哎呀哎呀叫喚兩聲。那邊張澤生沒看出這門道來,他著急了,也顧不得自己中暑頭暈了,站在一旁連拉帶扯,想要把秋蝦皮三個從安小樓身上扯下來。


就在眾人拉扯當中,王茂生的注意力終于被吸引過來了。


“住手!”王茂生大喝一聲,飛奔過來,“怎么回事?”同時也用手去拉扯最上面的秋蝦皮。


這個秋蝦皮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因為這小子圓滑,頭腦靈范,會討他喜歡,此時王茂生還以為,自己一上前來,那秋蝦皮就會乖乖的聽話站起來,可沒成想,這孩子正是青春期的時候,打架的時候腦袋上血,哪還聽得出爹啊娘啊的?再加上暗中又吃了安小樓不少悶虧,此刻誰來拉他就等于誰倒霉了。


王茂生那手剛碰到秋蝦皮的肩膀,那小子就頭也不回,條件反射似的往后搗了一肘子。按說王茂生也是個練家子,也算是有一身的本領了,否則上頭也不會安排他來做教官了。那秋蝦皮就算以前在家里的時候跟隨野師傅練過幾天的拳腳,應該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是這會子王茂生剛剛吃飽喝足,酒足飯飽從帳篷里出來,出來的時候還在剔牙呢,哪承想會遇到這碼事呢?他也沒上心防備著,冷不防的這秋蝦皮搗了一肘子,他就愣沒躲過去,那鼻子就嘭的一聲被打到了,這下子,紅的黃的全出來了。紅的是血,黃的是鼻涕。


“他娘的!”王茂生捂著鼻子,伸手摸了一把一看,全是血,這回來氣了,嘴里大喝一聲,“都他娘的給我住手!”


這張澤生在一旁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一看到這情形,便急了,大喊道:“王教頭來了,還不快住手!”


這下,秋蝦皮三人才算頭腦一凜,清醒了過來,這回秋蝦皮早忘了剛剛他曾經往后搗了那么一肘子了,撲棱著爬起來后,身上背上全是土灰,他也顧不得去拍打,只是趕忙沖王茂生施禮:“屬下參見王教頭。”


“呀,教頭,您這鼻子是怎么了?”那葉松先看見王茂生嗚嗚的鼻血了,趕忙問道。


“是啊,怎么了您這是?”耿全勇也跟著瞎摻和,臉上都是焦急神色。


安小樓依舊半靠半躺的坐在樹底下,他嘴里不痛不癢的哼哼著,臉上身上也全是塵土,同時也在暗中觀察著那三個小子的神情,除了王茂生,安小樓依稀覺得葉松和耿全勇還算是有救的孩子,他們不過是那種從眾心理而已,跟著秋蝦皮瞎混的。但那秋蝦皮就不同了,這小子一雙眼睛賊溜溜的轉著,神情變化的很快,看到王茂生鼻子嗚嗚冒血,一下子就從剛剛撲打安小樓的那股子惡狠狠的勁頭變成了一副擔憂的神情,但是眼神分明還閃爍著。


“教頭,您這是怎么了?誰把您打成這樣?您告訴我,我秋蝦皮絕不讓他好過!”秋蝦皮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呸!”王茂生一腳踹在秋蝦皮肩膀上,“你個混球,還不是你搗了我一肘子!”


秋蝦皮這才想起來,剛剛好像是有那么一檔子事,他臉色頓時變得焦黃,或者是灰白,總之是嚇的沒有人色了,慌忙跪著上前去,拿他的小褂子去給王茂生擦鼻血。


王茂生厭惡的用手擋了擋:“都他媽的跟我來!”


都,指的不光是秋蝦皮三人,當然還有安小樓和張澤生了。這一行五人,就在眾目睽睽下,跟在王茂生后面進了他的軍帳。


王茂生大小也是個官兒,雖然是芝麻綠豆官兒,但是在這新兵營中,還是有屬于他自己的一席之地的,這一席之地就是大概五六見方的這個帳篷。


帳篷里就一張行軍床,一張矮桌,桌子上還凌亂的擺著一些酒菜,看樣子剛剛王茂生是在這里用過午餐出去散步巡視的,不成想,好好的出去,就流著血回來了。


一進帳篷,王茂生就往行軍床上一坐,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捂著鼻子。秋蝦皮嚇得直打哆嗦,眼睛滴溜溜的轉,心里在給自己想著說辭,打,是必須得承認的了,這可是王茂生親眼所見,親身經歷,這可不能瞎掰,關鍵得是為什么打,秋蝦皮眼睛一轉,壞點子就給他想出來了。


跟著王茂生進了帳篷后,秋蝦皮就忙前忙后的忙活開了,同時也支使著耿全勇和葉松,打水的打水,幫王茂生脫衣服的脫衣服,然后他自己拿了個不冷不熱的帕子湊到王茂生跟前,幫他擦著鼻血。


“說,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茂生這會氣消了一些,對秋蝦皮也不那么氣很了,便冷冷問道。


“這個……”秋蝦皮沉吟一聲,回頭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安小樓和張澤生二人。


耿全勇剛好打了水過來,聽到王茂生這么一問,他便開口說道:“教頭,是這樣……”


“是這樣,我們看到陰涼地都沒了,就想幫您占個地方讓您吃飽喝足后去納涼,結果這二人對我們惡言相向,還出人!”秋蝦皮了解耿全勇的性子,知道這人耿直,怕他說錯什么話自己圓不過來,便搶著說道。


“你!”張澤生氣的不輕,他只說了一個字,便又開始搖搖晃晃了,人家本來就在中暑當中,這期間經歷了這些事,一驚一嚇的,現在又開始頭暈難受了。


安小樓沒說話,他只是暗中拉扯了張澤生一把,示意他不用開口,同時讓他靠著門柱子站著,免得摔倒。


“哦?”王茂生哪里會相信秋蝦皮的話,他自己的兵當然是他最了解了,這秋蝦皮嘴里,就算是對他自己的爹媽,估計也沒幾句真話,“他們是怎么打你們的?”王茂生問道。


“他們,一個在下面,一個在上面,就把我們仨按到中間,下面掐,上面踹。”秋蝦皮一邊胡謅一邊想詞。不過他所說的,倒也不全是胡說,他身上,包括葉松和耿全勇身上,都有不少的瘀痕,那確實是安小樓弄的,這一場仗,安小樓可一點虧就沒吃。


“是么?”王茂生拉著官腔說道,同時他的眼睛看向安小樓。


安小樓假裝沒看見,只是拿眼看著地面,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若是被老師責罰時,他就聽著,眼睛看著腳底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這一次,他沒有左耳進右耳出,而是把王茂生和他三個伙計的話全聽著呢,先聽著唄,一切容后再說。安小樓心里想。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6:57
321章 生死搏斗《上》

安小樓站在帳篷門口,暗中好生扶著搖搖欲墜的張澤生,同時也不忘看那邊幾個人演大戲。

“你說,他們兩個是怎么把你們三個……按到中間打的?”這王茂生一手指著安小樓和張澤生,一邊問那秋蝦皮,他不問別人,單挑秋蝦皮問,因為他也知道這三個里頭就秋蝦皮機靈鬼似的。同時他心里還暗暗罵那秋蝦皮:“我說你個混球笨蛋,怎么編不好,偏偏編出這么一套說辭來,平時看你那么機靈,怎么一到關鍵時刻就不行了呢?什么下面掐上面踹?凡是懂點拳腳功夫的人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秋蝦皮一看王茂生的臉色,心里頭就清楚這王教頭是接納了自己這番說辭了,趕忙又從旁邊拿起蒲扇,湊到王茂生跟前,一邊拼命幫他扇扇子,一邊討好似的從王茂生的肩頭撿起一根頭發。


王茂生哪知道他是干嘛的,一抖摟肩膀,十分不爽的問道:“你干嘛?”


“嘿,師父,這,頭發……頭發。”秋蝦皮管王茂生叫師父,這也是套近乎的叫法事實上王茂生也從未說過收他為徒這句話。


安小樓表面上看去是老老實實站著呢,事實上他的心思早就如平原跑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這三人的大戲,看了開頭他就知道結局了,無非下午那王茂生要把一肚子怨氣都撒在他和張澤生,多半是張澤生身上了。


因為時間臨近下午訓練了,王茂生也就暫時沒有發落兩邊的人,他只是沉著臉象征性的訓斥了兩邊幾句,也不知為啥,他就是不太敢對安小樓說太重的話,然后就讓他們去準備訓練了。


“教頭,我可否幫張澤生請假去看醫官?他好像中暑很嚴重了。”臨走時,安小樓特地問了問王茂生,同時指著身旁臉色煞白的張澤生對王茂生說道。


“干嘛?天氣熱,大家都熱,又不是獨獨他覺得熱,時間本就不充裕,還要請假,上了沙場誰給你請假?”王茂生不冷不熱的說道,“不準!”


沒法子,王茂生不準假,這早就在安小樓的預料之內了,他也只是盡盡人事罷了,現在一看結局已定,他也不再多說什么,便帶著張澤生告辭出來了。


集合的路上,秋蝦皮不住的在一旁對安小樓和張澤生投來挑釁的目光,同時那目光里還有別樣的意味,這味道安小樓算是品出來了,那家伙正心里冷笑著說道:“嘿,小樣,等著受罪吧你就!”


這下午的訓練,依舊是捉對兒廝殺,不過現在是分了組,一組手持盾牌和長矛,一組手持鋼刀。那長矛無頭,鋼刀卻開了刃。安小樓和張澤生被分在盾牌防衛那一組,而他們對面打頭陣的,就是秋蝦皮等三人。


安小樓看著秋蝦皮眼里閃爍著某種叫做殺機的光芒,再扭頭看看身邊皮膚細嫩的跟大姑娘似的張澤生,心里暗暗叫苦,秋蝦皮這是要趁機整張澤生啊,沒法子,自己也只好多加小心,多防著他一點了。


“征戰在即,大家都要提起十二萬分的氣力來訓練,我們身為燕家軍的新兵,要向那些前輩們多多討教,訓練的時候更是下手要狠!打死了打殘了,不關你們的事!要記住這是戰場,戰場是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王茂生站在新兵隊伍前,大聲訓斥著,他黝黑的面龐上,汗珠點點滴落到地上,瞬間又在滾燙的土地上蒸發不見了,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像是鷹一樣兇狠的目光,他就用這目光掃視著眾人,嘴里說道:“為什么讓你們對伙伴兇狠?因為今日你對他兇狠,來日他在戰場上就多一份生機!切記切記!”


在說了這一通話之后,王茂生手里揮動著令旗,一聲令下,兩旁各約五百人的隊伍便相隔十幾丈開始往一處沖殺,整個操練場上一片塵土飛揚。安小樓頭戴著皮帽子,手里拿著無頭長矛,半弓著身子站在隊伍的中間,他們這一組是這樣分配的,隊伍呈四方形,四周外圍是手持盾牌的護衛,當中是手持長矛的人,而安小樓是長矛兵,張澤生則是盾牌兵。安小樓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沖過來的那群新兵蛋·


子,那些家伙們手里的家伙什明晃晃的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灼目的光芒,刺痛人的眼睛。


“殺啊!”對面的家伙們一個個如同下山猛虎,揮舞著鋼刀向他們撲來,十幾丈的距離,轉眼間就成了零,鋼刀砰砰砰的砍在木盾上,木屑漫天飛舞,不時的有人發出啊呀哎唷等各種各樣的慘叫聲,防衛的這一邊原本是四方的陣型,被對面這么一沖殺,頓時就亂了套,盾牌里外分三層,現在最外面的那一層已經被沖破,原本手持盾牌保護長矛兵的盾牌兵們,東倒西歪的倒在地上,臨了還要給那些鋼刀兵踩上一腳,安小樓甚至還看到秋蝦皮十分惡心的用刀背砍了一個孩子一刀,一刀深深的白印子頓時就出現在那孩子的肩膀上,這一刀力道不小,估計那孩子肩膀得痛些日子了。


安小樓在長矛兵的頭一排,而張澤生是在盾牌兵的第三排,現在第一排已經被沖散了,傷的傷逃的逃,第二排也已經被沖淡七零八落,那木頭板子做到盾牌根本就不是砍刀的對手。現在輪到張澤生了。安小樓眼看著那個秋蝦皮揮舞著大刀就向張澤生沖過來,看那樣子,要真給他沖近了,張澤生不死也得殘廢了,再加上開戰前王茂生說過的那番話,想著想著安小樓心里就直發毛,他似乎已經看到缺胳膊少腿的張澤生瞇縫著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樣子。


安小樓猜得沒錯,秋蝦皮確實是打的這個算盤。事實上不光是秋蝦皮打這個算盤,就連王茂生都是這樣打算的,不過身為教頭的王茂生可不光是為了中午那點芝麻綠豆大點點小事在報復,他心里的野心大著呢,但是這都是后話了。


咔咔!秋蝦皮閃亮的都已經晃眼的大刀連著幾下就砍在了盾牌上,若不是隔著盾牌,只怕此刻刀是砍在張澤生的腦殼上的。秋蝦皮是苦孩子出身,從小又練過幾天的把式,手里的力道自然不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張澤生能比的。但見張澤生舉著笨重的盾牌蹬蹬蹬倒退幾步,險些就跌倒在地。


雖然安小樓和張澤生是臨排,但是這排與排之間還是有些距離的,因此即使安小樓看到此情此景,他也不能夠即時就出現在張澤生身旁,馬上就替他擋下那一刀。再說了,就算他能出現,又拿什么擋呢?秋蝦皮那手里拿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刀,再看看自己手里呢?說的好聽是長矛,其實就是一根柴火棍而已,真要真刀真槍的干上了,咔咔幾下就能給那秋蝦皮削斷了。什么?跆拳道?在這大刀面前是行不通的。安小樓一邊緊張的注意著秋蝦皮的動作,一邊在心里緊鑼密鼓地盤算著。


秋蝦皮三刀砍翻了張澤生,心里頭那個得意啊,他平時就對張澤生看不入眼。其實人家張澤生也沒得罪過他,不但如此,人家凡事都小心翼翼的,好言好語跟別人說話。但是秋蝦皮就是看他不慣,不為別的,就為張澤生出身比他好,長得比他白,肉比他多,簡單歸納起來就倆字:妒忌。


要說這妒忌兩個字,可真是坑人的貨,它生生就能把一個好人給變壞了,把一個壞人變得更壞。


秋蝦皮是新仇加上舊恨,此刻‘仇家’就在跟前,還倒在地上,他心里那個美啊,呸呸朝手心里又啐了兩口唾沫,握緊刀把,對準張澤生的腦門就砍下去了。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6:58
第322章 生死搏斗(下)


秋蝦皮的刀沖著張澤生的腦門就砍下去了。

躺在地上的張澤生什么時候見過這陣仗?他手里緊緊握著已經快要散架的盾牌,眼睛看著那明晃晃的砍刀,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喪命在那刀鋒下了。


就在這個時候,秋蝦皮的動作忽然就停止了,不但停止了,他的眼神還變了,從惡狠狠得意洋洋變成了痛苦的神色,手里那刀嘩啦就掉在地上了。

這張澤生正撲簌撲簌直發抖呢,心里還奇怪秋蝦皮怎么變成這樣了,打眼一看,原來是安小樓手里拿著那根燒火棍,正一棍子戳在秋蝦皮的大腿根處。


不是安小樓陰狠,沒辦法,現在也只有戳在那里才能讓秋蝦皮覺得痛并停手了。因為手持砍刀的人渾身上下都穿著厚實的藤甲,那燒火棍子打在上面,他們根本就感覺不到痛。安小樓也沒下死手,至少他只是將棍子戳在大腿根兒那里,沒有偏倚,若是他心眼壞一點,再偏一點,這秋蝦皮這輩子就算是廢了,媳婦也別想娶了。


秋蝦皮睜大眼睛,眼珠子都差點呲出來,他緩緩地彎下腰,捂著襠部,痛苦的倒在地上。安小樓趕緊趁這空檔將張澤生給連拖帶拽的拉到自己身邊來了。


“哥,我……”這張澤生還驚魂未定呢,他滿腦門子都是冷汗,手死命的握著那其實根本就保護不了他的盾牌,瑟縮著依偎在安小樓身旁,頭上的皮盔早就歪到天邊去了,他瞅著那躺在地上捂著褲襠直打滾的秋蝦皮問安小樓,“哥,他沒事吧?”


“你個傻小子,他差點要了你的命,你這會還替人家咸吃蘿卜淡操心?”安小樓啪的一聲拍打在張澤生后腦勺上,對他是又氣又惱。


因為這場面十分胡亂,再加上到處都是東倒西歪哼哼唧唧的新兵,因此秋蝦皮倒在地上倒也沒人注意到,那王茂生也沒注意到,因為他這個時候正在點著人頭。


話說這個王茂生,他是什么人呢?此人出身低微,少年出家到一個山野寺廟,跟著主持學了一身的功夫,功夫不算精深,但是也不算太差,尋常會些把式的男子十個八個的還就近不了他的身。長成之后便還了俗。還俗之后機緣巧合之間,原本并非軍籍出身的他就參軍入伍,成了一名燕家軍。


燕王治下的燕家軍,軍紀嚴明,相對于這個講究出身的年代,還算是公平的。因此這個王茂生在軍中十分賣力的表現著,屢次舒立戰功,也就漸漸從一個小小的斬草喂馬的火頭軍變成一個小小的頭目,一路升上來,現在已經是個千總了。只不過他這個千總,目前還沒有實權,因為眼下這批新兵才是他的手下。


王茂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對待部下可全無憐憫可言,更別提什么愛兵如子之類的了。而且他的野心還不小,年近四十歲的他不甘心一輩子就做到千總算完了,他還想往上升,升個參將什么的,他想往燕王身邊靠攏。原本這大夏除了邊關偶爾有外族來犯之外,還算是四海升平的,因此一身武藝的他也就無處使力。他也就整天借酒澆愁,一副懷才不遇的樣子。現在可巧,皇室出了變故,那岐王造反了,王茂生開心的很吶。為啥?有仗打了。對于以武混飯吃的他,最喜歡的就是天下不要太平了,因為這古語說的好,亂世出英雄啊,王茂生就是個渴望在亂世中建功立業的人。


當然了,雖然王茂生這樣想,但是他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只練過幾年武藝的大老粗一個,縱使他有點野心,也不過是那么模模糊糊的一點,他是沒有那稱霸天下或者問鼎江湖的雄心壯志的,他最大的野心就是成為元帥帳下的一名將領,足夠了。


現在戰事在即,王茂生又恰在此是被提拔成為千總,并且上頭也說了,這一批新兵訓練好了,就撥給他。知道這事兒后,王茂生心里頭就琢磨了,他要帶著這批新兵去建功立業,得到燕王賞識,那么兵就不能太熊了,熊兵他不喜歡,也絕不要。可怎樣才能把他認為不合格的兵給踢出去呢?這燕家軍對招進來的兵,都不會再無故的趕走了,除非犯了軍紀,或者自己逃跑。而王茂生又看到隊伍里,有少數的少爺胚子,那樣的主怎么能上陣打仗呢?他心里頭就不舒服。再加上其實他的心底里,跟那秋蝦皮也一樣,有那么一點自卑,因此對那些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少年,他就沒好臉色看。


今天下午的這場訓練,其實也是王茂生特意安排的。原本那大刀組所用的刀,都應該是沒開刃的,但是王茂生特地找人去換了開刃刀,為的就是在這一次訓練中,把他認為不合格的家伙都毀掉,死或者殘,他不管。此人用心可謂歹毒無比,絲毫不曾念想到那些都還只是孩子,你這樣就把人家弄殘弄死了,人家這往后還怎么辦?人生路長著呢。


在開訓前,王茂生悄悄的和秋蝦皮通過氣,告訴他下手狠著點,那秋蝦皮問怎么個狠法,王茂生瞪了他一眼,說你自己琢磨。這不,所以秋蝦皮才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對兄弟一般的戰友下狠手。


王茂生站在高臺上觀望著下面的場景,他心里滿是壯志啊,暗暗的想著:“此番我若帶了這一群精兵(他也好意思管這些只訓練了一個月不到的新兵叫精兵!)殺將出去,立上戰功,王爺還會虧待我么?”


看著看著,王茂生忽然發現混亂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倒在地上呢,看那人的身形樣貌,好像是秋蝦皮。


“這小子這是怎么了?”王茂生乍一看,還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他揉巴揉巴眼睛繼續看,這才發現那人真的是秋蝦皮,“他平日里不是很威風的么?怎么這回就成狗熊了?哎,不對啊,大家都知道秋蝦皮是我的人,誰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動我的人?”王茂生心里的這口氣就上來了。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6:58
第323章 圓形陣


安小樓為了救那張澤生,暗中捅了那個一肚子壞水的秋蝦皮一棍子,這一棍子不偏不倚,正捅在秋蝦皮的大腿根上,雖然沒有正中要害,但是這秋蝦皮一時半會也站不起來了。

“哥……”張澤生還驚魂未定呢,就被安小樓拉到近前照料著,這秋蝦皮是倒下了,但是誰知道別人會怎樣呢?看看手執大刀的那些少年,一個個眥眉瞪眼的,本身這個年級的孩子就好斗,再加上戰前王茂生的那番話,現在用殺紅了眼來形容他們,一點都不為過。


“別說話了,老實的呆在我身邊,對了,那個盾牌還能用嗎?你手抖個什么勁?越抖死的越快我告訴你,記住了,以后萬一真的上了戰場,遇到敵人決不能慫包!”安小樓渾身都是汗,他也緊張啊,他娘的那個王茂生將這個軍訓搞得跟真的一樣,倒讓安小樓感受到了一點身在沙場的感覺。


安小樓話說的很快,張澤生撲棱著眼睛就只有點頭的份兒了。安小樓看看,周圍的盾牌兵都被沖的七零八落了,眼看還有些孩子要遭殃,他心一橫,救一個是救,就兩個也是救,索性就多救幾個。


新兵有千把人,盾牌兵和長矛兵只占了一半左右,可現在他們這一組已經有四分之一的人倒在地上受著或重或輕的傷。安小樓匆忙間巡視了一眼,囑咐張澤生跟進兩人,然后兩個人一個人拿盾牌,一個人拿長矛,安小樓就這么在張澤生的掩護下,沖將出去,連著挑翻了幾個大刀手。


“不想殘廢的跟我沖啊!”安小樓大吼一聲,這后面瑟縮著的一群孩子一看著樣子,便也打起精神來,拿盾的拿盾,拿矛的拿矛,跟在安小樓身前身后,結結實實的抱成了一團。


秋蝦皮早就被安小樓他們給丟在了身后,人倒都倒下了,誰還有功夫搭理他呢?在戰場上也是一樣,一旦倒下,就別再想起來了,就算不被砍死,也遲早會被踩死,這就是冷兵器時代戰爭的悲哀之處,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現在訓練場上的這些人們,包括他安小樓,也都是萬骨枯中的那萬分之一。


就這么著,漸漸的,安小樓身邊重新又聚集起來百把人,盾牌兵和長矛兵對半劈,他在這一片塵煙中大聲說道:“兄弟們都不要亂,盾牌兵在外,長矛兵在里,別成方型,咱肩膀挨著肩膀,脊梁靠著脊梁,弄個圓形出來,上前面去把倒下的兄弟們護起來啊!”


安小樓的這番話,讓那些原本驚魂未定的少年們心里多少有了根主心骨,他們依著安小樓的建議,肩膀挨著肩膀,脊梁靠著脊梁,就這么圍成一個圓形來,每一個盾牌兵身后都有一只棍子挺著,每一個長矛兵身前都有一只盾牌護衛著,他們就這樣抱成一團往前滾動的走著,每路過一個倒地的己方士兵身邊,安小樓就把他們拉進來,能繼續戰斗的,就加入陣營,不能繼續戰斗的,也被護在這圓形陣營的最中間。


大刀手們原本沖殺的十分酣暢淋漓,一個個身上頭上滿是被汗水粘住的灰塵,灰頭土臉的,可是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的興奮,可漸漸的,他們發現,要想再砍翻幾個人,似乎不那么容易了,為啥?因為對面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真真正正的一群人,一個團體。


手執大刀的那群新兵們就好像是螞蟻遇到了大象,不知該從何處下口了,他們也只好握著大刀,在外圍尋隙攻擊,可是每一次沖鋒,都被盾牌擋住,不但如此,斜刺里還會有許多棍子刺出,雖然那些棍子頭是鈍的,但是戳在身上可也不好受,因為里面的兄弟們為了自保,拼了,個個都用盡力氣,這家伙戳在身上焉有不疼之理?原本這些大刀兵就差不多屬于單兵作戰,此刻為了躲避里面刺出的長矛,一個個的跳著腳躲閃著,后退著,本來就渙散的陣型就更渙散了,一時間,場面似乎來了一個大扭轉。


“兄弟們,機會來了,有怨的抱怨,有仇的報仇啊!不過記住了,也沒啥深仇大恨,差不多就行了!”安小樓吆喝著,現在這些盾牌兵和長矛兵早已一個個為他馬首是瞻,因為跟在他身旁能保命啊。安小樓說到底也不忍心對那些孩子下死手,因此下命令的時候也就給那些大刀手留了點余地,免得到時候瞎戳亂搗的,訓練結束后一看,殘廢遍地,那就對不住人了,他安小樓可不是王茂生之流,他知道現在對面的,都不是真正的敵人。


王茂生站在高臺上看著,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怎么下面原本被沖散的那群家伙,轉眼間又聚在一起了?而且原本是方形陣型,現在變圓的了,這樣倒是更難對付了,因為圓形無死角啊,到處都有盾牌防著,到處都有長矛可攻擊,這是誰在指揮?


這個王茂生不過是個武夫,講起用兵之道,其實他也沒什么本領,之前立下的幾個功,大多數都是他拿命換來的,因此對于什么陣法,什么策略,他講究的也不多,唯一講究的就是將來自己帶的兵力氣比別的人大,功夫比別的人高,就連命都可以比別人更不怕丟。他是這么想的。


這一天軍營里很熱鬧,新兵訓練,老兵操練,但是軍營里還多了一群人,元帥和他的護衛們。


燕家軍的元帥,并非燕王,而是另有其人。說起這個燕王,實在是任人唯賢,舉賢不避親,眼目下他所任用的這個元帥,命叫嚴慶,是一名年近五十歲的老兵,早年間就跟隨在燕王身邊,出身在軍旅世家,他的父親也是一位老將軍,早在他八九歲的時候就跟隨父親征戰,富有帶兵打仗的經驗,熟讀兵書,各種陣型兵法都很熟練,為人又老成可靠,與那燕王是過命的交情,因此這燕王才敢放心的把燕家軍交給他統帥,而燕王自己則只是位列一個小小的將軍而已。


這個嚴慶和燕王的關系,不僅僅是好友那么簡單,他還是燕王的舅子,他的姐姐嫁給燕王做王妃,不過最終沒有產出一子半女便去世了,而且和燕王之間還是貌合神離的,當然這些夫妻間的家務事,絲毫不能影響嚴慶對燕王的忠心,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比秤砣還要鐵三分。


這一天,嚴慶來巡查大營了。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7:08
卷三 風起雲湧 第324章 白熱化

   

    當安小樓帶著那群原本被大刀手當成案板魚肉的長矛兵和盾牌兵抱成一團反擊時,他並不知道這燕家軍的大元帥嚴慶今天來巡查營地了,其實不光安小樓不知道,這軍營中大大小小的將領官兵,沒一個知道的。

    嚴慶出身軍旅世家,自幼熟讀兵書,治理軍營井井有條,並且治下嚴厲,這燕家軍能有今日的名聲和規模,也有他的五分功勞,另外五分麼,自然就是燕家軍的真正主子燕王爺了。

    嚴慶今天來,就帶了幾個貼身的護衛,跟誰都沒打招呼,他知道最近招募了一批新兵,這可是燕家軍的新鮮血液,因此便在今日抽了時間,微服出訪,來看看新兵訓練的情況,畢竟戰事在即了,這些事兒可都萬萬馬虎不得。

    「站住,什麼人膽敢靠近我燕家軍大營?」

    嚴慶帶著他的四五個隨從,剛剛走到營門口,還有幾十丈遠呢,從路旁的草棵子裡就蹦出兩個手持鋼刀眼冒精光的燕家軍士兵來,他倆瞅著嚴慶,瞪著眼珠子問道。

    嚴慶很開心,雖然穿了便衣,沒被手下的兵們認出來,他依舊很開心。因為這表明燕家軍時刻都在戒備著,到處都布下了暗哨明崗,整個軍營可謂密不透風,這是他辛勞治理的結果,他能不開心麼?

    嚴慶的隨從們一呲眼,就要發作,被嚴慶制止住了,他只是從懷裡掏出一個牌牌,朝那兩個暗哨亮了亮,那倆人立刻就臉色焦黃,噗通一聲朝嚴慶跪倒在地:「屬下該死,竟沒認出是嚴元帥!」

    「起來吧,此時不許聲張!」嚴慶是個嚴於律己的人,他身長約有六尺,身高馬大,長相英俊魁梧,面色有些黝黑,唇際留著一叢濃密的黑色髭鬚,四五十歲的人了,看起來依舊是那麼幹練,倒像是三十來歲的壯年男子,他素日裡都是板著一張臉孔的,那不是他擺元帥架子,實乃性格使然,因此此刻雖然心裡挺開心的,對那倆人卻也沒多做口頭表揚,只是心裡暗暗記住了,決定回去後按功行賞。

    這兩個暗哨是老兵油子了,一看嚴元帥這番打扮,就知道這是來暗查軍營了,因此連連點頭,不作聲張。

    嚴慶就這樣進了軍營,各營查詢著,一切倒都還井然有序,最後,他就來到了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地,新兵校場。他來的時候,那王茂生正站在高高的木台上,遠遠的觀望著那地上躺著的究竟是不是他的心腹秋蝦皮呢,而安小樓也正帶著一群新兵跟大刀手對抗,整個場面可謂混亂,毫無秩序可言。

    天氣熱,校場上塵土飛揚,飛起來的塵土夾雜在熱騰騰的空氣中,沉悶而嗆人。嚴慶就在這個時候來到校場附近,靜靜地觀看著。此時他身邊已經有兩員參將跟隨了,來軍營巡查了那麼多地方,不可能沒將領知道了。

    「元帥,此處炎熱,讓末將幫您弄個……」一員參將戰戰兢兢地說道,他是萬萬沒料到今天元帥會來巡營的,因此心中還兀自緊張著。

    「不用,就這麼看!」嚴慶說道,「這下面,是什麼情況?」嚴慶皺著眉頭看著,並指著混亂的校場問那參將。

    「這個,是新兵在訓練。」那參將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參將這麼一猶豫,嚴慶就看出來了,這新兵訓練,這些將領們都沒怎麼上心,心裡頭便有些惱怒了。雖然在軍中,各個將領各司其職,但是嚴慶早在徵兵之前就發下話來,這一次的新兵,一定要各位將領一同訓練。為啥呢?因為按照燕家軍的慣例,新徵的兵至少要受訓一年才能編入正式的營中,至少要在軍營中呆滿兩年才能真正的上前線殺敵,這三年的時間裡,足夠把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的新兵給磨礪成為一名彪悍勇猛的戰士。

    燕家軍之所以會名揚四海,讓眾敵人聞風喪膽,其主要的原因,便是單兵作戰能力,每一個燕家軍的士兵,單獨摘出來,都比其他軍營裡的兵優秀許多,無論從體能,格鬥技巧還是思維方面,都是如此。

    而這一次的新兵,只短短的一個月便要歸入軍營中,因此訓練強度和難度之大,前所未有,所以嚴慶會在訓練前發出那一番話來,這也是他為什麼今天會微服巡營的最主要的原因,要看這群兵是否合格。其實燕家軍這一次戰爭,並不是靠這群新兵,但是嚴慶要求高,他不希望軍營裡會出現弱兵。現在嚴慶一看,這參將心裡頭發虛,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再看看校場,那一片塵土飛揚,那混亂的隊伍,渙散的陣型,心裡頭就有幾分惱怒。

    惱怒歸惱怒,嚴慶畢竟身份在那裡,他只是板著臉,繼續看下去,嚴慶想要知道,這群兵究竟弱到什麼地步。

    這邊發生的事情,王茂生全不知情,說到底,跟見過大世面的人相比,他還是個井底之蛙,縱使身上有兩手功夫,在軍營裡各將領跟前,他還是濟濟無名的,現在好容易升到千戶,可以真正的帶兵了,他心裡頭有太多的想法,當然許多的想法都是比較陰暗的。

    看清楚地上那人確實是秋蝦皮以後,王茂生惱火了,他心裡頭暗暗的想道:「這些人都知道秋蝦皮是我的人,怎麼還會有人敢在訓練中對他下狠手?我若查出是誰,一定不會讓他有好果子吃!」

    私心,是王茂生最大的弱點,他的見識短淺,私心太重,人便顯得過於陰狠。

    安小樓現在儼然已經成了這一小撮新兵(大約有三百來人)的主心骨,他的長矛指到哪裡,那些人便湧到哪裡。俗話說得好,一根筷子容易折,百根筷子掰不斷,就這麼著,一群弱兵新兵,抱成團以後,竟然在這校場上漸漸的佔據了上風,那些原本張牙舞爪的大刀手,現在一個個都退到外圍,不敢上前。誰敢呢?誰上去誰倒霉。用大刀?根本就無法靠近那盾牌,因為後面有上百根棍子等著他們呢。不是被戳到肩膀,就是戳到肚皮,有人甚至腦瓜子都被拍出血了。

    「啊!」安小樓帶頭嘶吼著,他想起來當初練跆拳道的時候,教練說的一番話來,當一個人由丹田腹部開始提氣大吼的時候,自身的氣勢無形中便增大了許多,這叫助威強勢。現在安小樓嘶吼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徹底感受到什麼叫熱血沸騰了。不獨他這樣,他的吼聲帶動了身邊的新兵們,那些新兵也都一起吼叫著,一群初長成的少年意氣吼叫,場面就有點壯觀了。

    這樣一來,安小樓這一方,優勢越來越大了。

    「我想知道,為什麼兩倍於敵人的一群兵,竟然會如此畏縮不前,你們就要把這樣一群兵送到戰場上去嗎?」嚴慶看到這裡,便指著場中對身邊的參將說道,他的聲音低沉,聲音不大,卻讓聽到的人都瑟瑟發抖,沒人敢說話。

    「誰是帶兵訓練的人?」嚴慶問道。

    「啟稟大元帥,是新提拔的千戶,名叫王茂生的。」其中一個參將說道。

    「今天訓練結束後,帶他來見我。」嚴慶沉聲道。

    「遵命!」

    「還有,我剛才見那群盾牌兵好像是有人在指揮的,調查一下,是誰在指揮,也一同帶來見我。」嚴慶道。

    「遵命!」

    校場中央,安小樓帶著那兩三百個被王茂生看不起的新兵左衝右突,很快的就佔據了有利的地形,一時間,大刀手們都停止了動作,等候時機,可是卻沒人告訴他們,什麼樣的時機才是最好的時機。

    「丟人!」王茂生終於忍不住了,他蹬蹬蹬從高台上氣沖沖的走下來,劈手奪過一個新兵手裡的大刀,嘴裡惡狠狠的喊道:「都他娘的跟個娘們似的幹嘛呢?跟老子上!」王茂生要親自上陣了。

    王茂生跟安小樓可不同,他是個久經陣仗的老兵出身,在血海刀尖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且不論他的為人如何,從作戰方面,他要有經驗的多。王茂生的出現,振奮了大刀手們的氣勢,他們一個個從周邊往教頭身邊聚攏起來,準備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安小樓自然看到王茂生的出現了,心裡頭不由得對其大加鄙視:「他娘的,你一個教頭,按理說應該是不偏不倚的,現在你做的這事算什麼事呢?燕家軍都是你這樣的軍官兒?那毀了!」

    不光安小樓心裡犯嘀咕,他身旁的那些少年們一看王茂生出現了,一個個都害怕了,氣勢也沒剛才足了,畢竟那是他們的教頭,別說打不過他,就算打得過,等這訓練結束了,還有他們好果子吃麼?因此局勢似乎又開始急轉直下了。

    「別怕!這是訓練,教頭公正嚴明著呢,咱要是不用上全部的力氣,他才真的會生氣!」安小樓察覺出來隊伍有些渙散,便突然大喝一聲,大聲說道。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7:09
卷三 風起雲湧 第325章 校場激戰

   

    王茂生情急之下,親自上陣帶著大刀手開始發起進攻。這些大刀手原本就是比較彪悍的孩子,此刻一間教頭都親自上陣了,那本來已經漸漸萎靡下去的士氣瞬間就鼓舞起來,一群人揮舞著大刀,狂魔亂舞一般的重新向盾牌兵和長矛兵所組成的圓形陣衝了過來。

    這一下,圍在安小樓身邊的這群少年新兵又膽怯了,一來,對面是王教頭,說的誇張點,那就是掌握他們生死命運的人。二來,對面的大刀手本來人數就比他們多,現在在王茂生的指揮下已經重新聚攏起來,這一下,大刀手的勁也往一起使了,其鋒芒也就重新露出,明晃晃的刀在太陽底下晃動著,讓人頭暈目眩。三來,安小樓身邊的這群兵,原本就在體質上比大刀手們弱一些,他們本來就是要被王茂生刻意淘汰掉的人。

    這麼三點,足夠讓這群新兵心裡生出膽怯之情的,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

    王茂生帶著大刀手左右衝突,不多時便把安小樓好容易聚攏起來的隊伍給衝開一個豁口,有個盾牌兵倒下了,胳膊上的血口子有一尺多長,血嗚嗚的往外冒,看得人心裡慎得慌。

    當大家看到血和傷口之後,隊伍裡開始有人發出害怕的聲音來,這害怕是可以傳染的,尤其是在眼下這樣的局面中,頓時安小樓身邊被恐慌給佔據了。

    安小樓一看,這樣可不行啊,要是任由這恐慌情緒蔓延下去,只怕他們今天都得殘廢著出去,說不定能殘廢了已經算是走運了。他當機立斷,大喝一聲:「兄弟們,王教頭上陣可不是為了欺負咱們來了,他這是考驗咱們了,兄弟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不要讓王教頭失望啊!回頭訓練完了,我請大家喝酒吃肉!」

    安小樓這麼一說,倒是起了一定的安定人心的作用,眾人又開始聚攏,安小樓把受傷的孩子往回拉了一把,這樣一來,盾牌又少了,傷員更多了。

    王茂生這下看清楚了,站在這圓形陣法最中央的那個傢伙,長得人高馬大,小麥色皮膚,無論是鼻子還是眼睛都長得比自己好看,他這一下氣就不打一處來,心裡暗道:「還火了你的屁頂門了(方言,意思是張狂的不得了),你一個什麼都不懂得新兵蛋·子,敢跟我叫板?好,今日你王大爺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馬王爺的第三隻眼!」想到這裡,他把心一橫,心裡暗暗下定決心,此人一定要除掉。

    按道理說,王茂生如果真的想要帶出一支優秀的新兵隊伍來,他就不該妒忌賢能,隊伍裡有安小樓這樣能凝聚人心鼓舞士氣的,他該高興,該拉攏才對,可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別,這就是王茂生永遠不能成為嚴慶的原因之一。

    王茂生決定除掉安小樓,安小樓也很快覺察到了,為啥?因為他一個不留神,跟王茂生對了一下眼,就這一眼,他看到了熟悉的目光,那目光他從虎爺眼裡看到過,從殺手眼裡看到過,從蒙面的黑衣忍者眼裡也看到過,對安小樓來說,那樣的眼光太熟悉了,那便是殺意!

    「我靠,這傢伙竟然起了殺心!」安小樓渾身抖了個機靈,他開始思量今日這一關,究竟該怎樣闖過去了。怎麼辦呢?難道就在王茂生手起刀落的時候,自己忽然大吼一聲,刀下留人,俺乃小王爺是也!不能,肯定不能這樣,要是真這樣,只怕燕王氣都要氣死了。

    思來想去,沒辦法,只能拼了,走一步算一步,不讓自己吃虧就是上上策!

    人的潛能都是被逼出來的,安小樓在瀕臨絕境的時候,勇氣也倍增,智慧也跟著漲了一點,他在隊伍的最中間,不停的指揮著大傢伙左右躲閃,不停的讓盾牌兵和長矛兵輪番上陣。

    「盾牌,頂!」安小樓喊道,「左邊左邊。」

    「棍子上!」

    「盾牌!」

    「棍子!」

    就是這樣簡單而急促的兩句話,卻在上下左右封住了王茂生和他的大刀手們。沒錯,王茂生是懂武功,但是俗話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一個諸葛亮約等於三個臭皮匠,一個盾牌兵頂不住,那就來三個,五個,反正遲早能頂得住。

    盾牌雖然不過是木頭片子做的,但是大,而且有點厚實,三五個盾牌這麼一架,就成了一面牆,這盾牆是有縫隙的,在安小樓的指揮下,長矛兵們舉著長矛趁著大刀手和王茂生將注意力集中到盾牌的空當中,從那縫隙裡出擊。就像安小樓所說的,他們拼了,無論如何誰都不想殘廢了或者就這樣死在校場上,所以在戳的時候,這些長矛手也特別的用力,戳到肚皮上,那就得疼半天。

    就這樣,安小樓勉強組織著這些殘兵抵擋了王茂生的第一輪瘋狂反撲,這一陣子,約莫有個十來分鐘吧,這十來分鐘下來,安小樓渾身是大汗淋漓,嗓子也啞了,帽子也掉了,渾身上下都是灰塵,鼻子裡嘴巴裡都是乾巴巴的土,他往地上啐口唾沫,握著長矛的手就開始發抖了,他環顧四周,看看身邊的兵們一眼,心裡暗道:「看這些孩子都已經累成什麼樣了,一輪下來就已經精疲力盡了,這王茂生要是再繼續來上這麼一陣子,我們可就頂不住了,蒼天哪,大地啊,難道我英俊瀟灑風流無可匹敵的安小樓就要喪命在這新兵校場上嗎?」

    安小樓正悲呼著,他的救星來了,這救星可不是別人,正是燕家軍的主帥,嚴慶嚴元帥!

    這嚴慶原本一直都在外圍高處觀望著,起先他對這校場裡的亂七八糟的陣仗十分的氣惱,心裡就暗暗的琢磨,這究竟是誰,不把主帥的軍令當回事,竟然把新兵給訓成這樣。就在他生著氣的時候,漸漸的他竟然看得入了神,那顆心就開始隨著校場上不斷的防禦的那群弱兵上下起伏了。

    嚴慶是軍旅世家,老兵了,雖然他是燕王的舅子,雖然他的老爹就是個元帥,但是他在軍營裡,卻也跟安小樓一樣,入伍的時候,沒一個人知道他是皇親國戚,沒一個人知道原來身邊這人就是元帥的獨生兒子,就這麼著,嚴慶在軍隊裡摸爬滾打,從一個新兵漸漸的成長成為將軍,又從將軍到元帥,他之所以在軍中威望那麼高,跟這個腳踏實地的經歷不無關係,估計這也就是為啥燕王也要有樣學樣的原因了。

    撇開燕王不說,單說這嚴慶,當他看到一群弱兵,在數倍於己的彪悍敵人,尤其是這敵人當中還有王茂生的時候,依舊能夠不慌不亂,從容應付的時候,心裡對這些兵的看法就有些改變了。

    「嗯,雖然雜亂無章,但是勝在有勇氣,勇氣可嘉!」嚴慶一邊看,臉色就一邊變得緩和起來,他摸著鬍子,點點頭,禁不住隨口說道。

    嚴慶是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心裡話,這話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本來嚇得撲簌撲簌直發抖的兩個參將一聽到元帥這麼說,心裡對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他們覺得自己是領會了元帥的意思了,嗯,對這個王茂生,要重用!他們根本就沒察覺校場上所發生的事,因為這兩個參將一門心思都撲在元帥身上了。

    「訓練過後,把那個人給我帶來。」嚴慶再一次發出命令。

    「遵命!」兩個參將齊聲應道。

    就在嚴慶這麼吩咐手下的時候,場上可就發生大事了,那王茂生左衝右衝,不能破了盾牌兵,他就急了,一急那壞心眼就出來了,但見他一腳猛的踹到一個盾牌上,手持盾牌的那少年一個趔趄就向後仰面倒了下去,盾牌直接就壓在他的身上,這樣一來,整個外圍就有了缺口,那王茂生大刀一揮,嘴裡喊道:「兄弟們,給我衝!」

    王茂上不但這樣喊了,而且還當先踏上一腳去,踩在那盾牌上,他身後的大刀手們就跟著湧上來了,一個孩子就這樣被壓在盾牌下,上面還站了個活生生的人,而且看著態勢,還將不斷有人站上去,這哪行?安小樓一看就急了,他從隊伍最中心的位置衝上前,手裡揮著他的無頭長矛就沖王茂生戳過去了。

    這裡大概也就只有安小樓一個人敢做這樣的事了,為啥?因為之前也有人想要救那孩子一把,但是王茂生那豹子眼一呲,就把人給嚇回去了,誰敢呢,這可是負責訓練他們的教頭,說不定以後就在他手底下混飯吃了,這要是把頂頭上司得罪了,以後還有好果子吃嗎?

    安小樓可不管這些,他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被活生生踩死的,因此他就衝上前來,棍子一頂,就沖王茂生的胸口頂過去了。

    「好小子,你終於衝出來了啊!」王茂生一看,安小樓衝過來了,便咬牙切齒道,「今日裡我老王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馬王爺的第三隻眼!」

    安小樓可沒心思聽他說這些,他只想把王茂生從盾牌上頂下去,把下面的人給救出來,此刻的安小樓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榮升為王茂生心裡的頭一根刺。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7:10
卷三 風起雲湧 第326章 大元帥

   

    王茂生一腳踹翻一個盾牌兵,那孩子便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重重的盾牌壓在了他身上,王茂生不管不顧,見這原本密不透風的盾牆出了豁口,回身招呼他身後的那群大刀手:「給老子上!」說完,他當先一步踏在那盾牌上,對躺在下面的人是生是死毫不在意。

    王茂生就是這樣一個熊人,陰狠歹毒,自私自利,一心想要憑借勇武往上爬。在王茂生的眼裡,不合格的新兵都是他晉級的絆腳石,他恨不得馬上就將這些不合格會拖他後腿的人給攆出去。可是沒辦法,這軍紀嚴明公平無比的燕家軍軍營裡,可容不得他恣意妄為,因此他便想出這個陰損的招數,訓練中的傷亡,是不可避免的,到時候誰也說不出他的不是來。

    安小樓如今已經是這群王茂生眼中的弱兵的領袖人物了,眾人都唯他馬首是瞻,也因此他成為王茂生的心頭刺,眼中釘,這一次王茂生想要衝進陣來,目標就是安小樓,他手裡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安小樓與王茂生對了個眼,立刻就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殺意,這殺意他太熟悉了。回想起過去的幾個月,幾乎他時時都生活在殺意當中,現在想想,他安小樓能活到現在,還真他娘的不容易。

    「想要殺我?」安小樓暗暗冷笑一聲,「你安爺爺能在刀光劍影中活到現在,也不是吃乾飯的!」他一低頭,看到地上那痛苦的孩子,被踩的齜牙咧嘴,再看看王茂生身後,那群被王茂生鼓動起來,一個個亢奮無比的大刀手,心裡知道若是那些人再湧上來,那地上的新兵就死定了,非得被踩的腸子肚子都流出來不可,安小樓可不允許這樣的踩踏事件發生在他眼前,如果這個死了,那麼他們這一頭的軍心也就徹底的渙散了。

    「兄弟們,頂住啊!」安小樓大喝一聲,一馬當先,端著那根無頭長矛就往前挺過去,他的目的不是別的,就為逼退那孩子身上的王茂生。

    王茂生一見安小樓自己從人群中衝出來了,心裡頭就暗暗陰笑道:「好哇,老子還沒找到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也罷,就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俗話說得好,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安小樓如今就是佔了這一寸長的便宜,他手裡的那根棍子,沒有兩米只怕也有一米八了,他雙手緊緊握著長矛,猛的就向前刺出,這一招毫無招式,毫無花哨可言,但是卻集聚了安小樓全身的力氣。這長矛長啊,因此很輕易的就捅到了王茂生跟前。但那王茂生豈是秋蝦皮之流?他可是練家子,而且又久經沙場,在殺人打架這方面,他的經驗可比安小樓足實多了。眼下一看到長矛刺出,心裡便冷冷笑道:「這算什麼招式?此人身無武藝,卻又有一腦瓜子的壞水(就他還說別人壞水呢),留在我軍中對我有百害而無一利,老子絕容不下他!」

    想到這裡,那王茂生把心一橫,右手執刀,左手一伸,先是用掌撥開了安小樓刺來的棍子,然後反手抓住那棍子頭,就這麼一拉一拽一晃當,就把安小樓的兵器給牢牢的抓在手心裡。抓住棍子後,那王茂生把棍子往自己懷裡猛的一拉,安小樓栽了個趔趄,就向前栽倒過去,但見此時,王茂生的右手鋼刀手起刀落,就想安小樓的後心砍過去了,他這是要人的命啊!

    安小樓是居中人,他是沒意識到這刀正往他後心落下來的,但是他卻陡然汗毛直豎,覺察到了危險的臨近。被王茂生這麼拉扯了一下,安小樓就撲到了王茂生跟前,他沒有收腳步,而是繼續向前,他知道王茂生手裡有把刀,但是眼下這樣混亂的場面,讓他無法分辨那刀在何方,就這麼著,安小樓跌跌撞撞的撲到王茂生懷裡,這個時候,他手裡還緊緊握著那根長矛,長矛的另一端,被王茂生握在手裡。

    「好啊,想要我的命?」安小樓恨恨的想道,「沒那麼容易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安小樓在靠近王茂生的同時,忽然就撒開手,鬆開長矛,並順勢把長矛往前推了一小把。那王茂生本來是死拽著長矛的,他沒想到安小樓會忽然間把手裡唯一的武器給丟開,這麼一來,他自身的拉力再加上安小樓的推力,這力道合在一處可就小不了了,王茂生險些就洋面朝天倒在地上,他慌忙舞動手臂,定住身形,這樣一來,整個前門就漏出來了。與此同時,安小樓猛的撲上去,緊緊的抱住王茂生的雙臂腋下,硬生生把他給架起來了。

    論武功,安小樓自知絕不是王茂生的對手,但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狗急了還要跳牆不是?安小樓就這麼,在無意間化解了他的危機,並且讓王茂生失了先機,不但救了地上那孩子,也救了他自己。

    安小樓就這樣推著王茂生一個勁的往前拱,王茂生身後的大刀手們也不知這教頭是發生什麼事了,因此也都嘩啦一下讓開來,這一下,王茂生好容易組織起來的人馬又渙散了,安小樓在前邊推著,嘴裡也沒忘記發令:「快,別留空當!」

    「哦哦哦!」那些原本看傻了眼的弱兵們這才想起來,他們還在危機中呢,於是趕忙合攏,盾牆又豎了起來。

    這校場上三番五次發生的危機與化解危機,全被校場外地嚴元帥看在眼裡,他摸著長鬚,不住的點頭,嘴裡還兀自說道:「嗯,是一員虎將!」

    嚴元帥沒看清安小樓的臉膛,他只看到個背影,包括最後安小樓撲到王茂生跟前的那個背影。這訓練營的教頭是怎樣的,嚴慶不知道,但是他卻看到了一個好苗子,那就是安小樓。

    「訓練結束後,讓此人來找我!」這是嚴慶第三次跟身邊的人說這句話了。

    「遵命!」兩個參將拱手應道,同時他們也私下裡交換了一下眼神,心裡暗道這元帥今日是怎麼了?竟然對一個普通的新兵如此感興趣?

    校場中正抱成一團在地上翻滾的王茂生和安小樓兩個,對嚴慶到來,並且將他們的對決看在眼裡的事情全不知情,此時此刻,兩個人正惡狠狠的糾纏在一起,王茂生也索性丟開了大刀和棍子,雙手死死的掐著安小樓的脖子,而安小樓呢,他雙手環住王茂生的腋下,把王茂生的兩條胳膊拚命往上頂,這就相當於是極大的限制了王茂生的行動力和戰鬥力。

    漸漸的,這上千口子的訓練,竟然變成了教頭王茂生和新兵安小樓兩個人之間的對決,因為此刻無論是大刀手還是盾牌兵,大家都看傻了眼,這該怎麼辦呢?可沒人教過他們。

    「停!」老遠的似乎有人從校場外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著,「還不快住手!」

    那些新兵們順著聲音望過去,卻看到一員參將跑來,這參將的官兒可比王茂生大多了,雖然眾人不認得那是什麼官,但是看他穿戴就知道小不了,因此也就很自覺的把道路給讓了出來,這一讓道,就把地上的安小樓和王茂生給閃出來了。

    已經打紅了眼的安小樓和王茂生可沒聽到那聲音,此刻安小樓正死死的用膝蓋頂住王茂生,雙臂箍著他的雙腋,用頭頂把王茂生的下巴使勁的往上頂,他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這力氣卻不比那練武多年的王茂生小多少。

    而王茂生呢?他的雙手越來越沒力氣,有心用腳踹,兩條腿卻被安小樓制住,就這樣,雖然不至於落敗,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王茂生落了下風。

    參將跑上來,連喊了幾句住手,那兩個人都沒聽到,這可把這參將給氣壞了,他令十幾個新兵,硬生生將安小樓和王茂生拉開。在被分開的時候,安小樓還彭的踹了王茂生一腳,那王茂生痛的一呲眼,想要踹回來時,卻被參將無意中給攔住了。

    「快,元帥令你們倆住手,收拾收拾,隨我去見元帥!」那參將吃了一嘴的塵土,此刻沒好氣的對王茂生和安小樓說道。

    「元帥?」

    「什麼?」

    王茂生和安小樓同時吃驚的說道。

    嚴慶此時已經來到一棵茂密的大樹下站著了,他在那兩個人打的如火如荼的時候派參將去把他們叫來,那也不是無意為之,經驗豐富的嚴慶早已經看出來,王茂生和那新兵已經有了罅隙。

    「快,這位便是咱們的大元帥,嚴慶嚴元帥,還不快快參見!」那參將將安小樓等二人帶到嚴慶眼前時,便喝令道。

    「參見元帥!」安小樓和王茂生兩個這才晃過神來,齊齊拱手行禮。

    「嗯,不必多禮。」嚴慶不太在乎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他更在乎的是,他是否真的得到了一個好苗子。

    安小樓站在那裡,被嚴慶從頭到腳來來來回回的打量了幾遍,就覺得身上那個不舒服啊,他偷偷的抬頭看看嚴慶,卻見對方正捋著鬍子笑瞇瞇的看自己,心裡就暗暗想道:「這位真的是元帥麼?他找我來幹嘛呢?怎麼燕家軍的元帥不是燕王?」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7:11
第327章 香風

   

    這花開十數朵,咱需各表一枝香。

    話說安小樓和一眾拜火教人等被燕王的兵拿了回來,當時七兒並不在場,等她接到消息時,營地早已是一片狼藉了,死的死,傷的傷,除了個別藏起來沒被抓到的,其餘都被拿走了。

    這一天,天氣熱的很,雖然是在北方,但是樊老八依舊是汗流浹背。

    「老爺,您再來點冰鎮酸梅湯吧。」張全手裡捧著一碗酸梅湯,小心翼翼的送到樊老八跟前。

    樊老八是皇帝,可是他更喜歡別人稱呼他作樊老八,當然,這個別人特指他所喜歡的朋友們,只可惜,身為天下九五至尊,居然沒有幾個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唉!」樊老八一反常態的歎口氣,搖搖頭,他走到窗前,一把將窗子推開,這裡是在龍潭閣,是兒子的地盤,這個兒子,還是他以前很不待見的一個兒子,誰能料想到,他有朝一日會落魄至此呢?

    「老爺,您別想那麼多吧,事情會好起來的,要麼,我去蘇州走一趟?」張全皺了皺眉,他自小就跟在皇帝跟前,是眼前這位老人給了他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出身低微的張全,在因病奄奄一息的時候,被一位路過的老人遇到,然後帶走,這個老人就是現在的皇帝。樊老八喜歡張全的憨厚耿直以及忠心耿耿,因此特別著人教他武藝,從此就留他在身邊貼身服侍,就連太監都比不上張全跟樊老八在一起的時間多。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張全自然就對皇帝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特別的瞭解了,眼下的皇帝所面臨的境地,使得他終日憂心忡忡,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張全一直都知道做皇帝難,但是到了今天他才真正知道,做皇帝究竟有多難,那是難道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無法相信的地步了。

    「去蘇州?」樊老八瞇縫了一下老眼,雙手背在身後,他微微側頭看了看旁邊的張全,唉,眼下身邊似乎也只有這個耿直的孩子可以信賴了,他似乎能洞察自己心裡的一切,這於自己,究竟是福還是禍?樊老八搖了搖頭,晃去心頭這些煩憂,心裡只是在想著,這一場人禍,究竟會以什麼樣的形式落幕呢?

    張全不知皇帝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只是一心想要幫自己的救命恩人,再生父親解決一切他所能解決的問題,甚至不惜殺人。張全熱切的望著樊老八,他知道眼下似乎也就只有蘇州有人能給樊老八心裡多幾分安慰。

    「不去,蘇州還未知是怎樣了。」樊老八微微搖頭,這半個月來,他幾乎再沒有接到過場衛的來報,這讓他感覺十分不好,似乎是竟已與世界隔絕了一般。場衛是樊老八登基以後設立的一種密探組織,專門負責潛伏在全境各處刺探情報,有鄰國動向,有官員動態,總之樊老八是一個喜歡把什麼都掌控在手心裡的人,但是他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掌握了天下,卻沒掌握到那個離他最近,看似最貼心的兒子。

    窗外一陣旋風吹過,這燥熱的季節竟然讓人感到心頭有些毛楞楞的,張全的神色陡然間變得十分的峻厲,他皺著眉,倏地展動身形躥到樊老八身旁,胳膊一攔將他攬到身後,同時雙手飛快的上前,關攏窗戶。

    張全的這一系列動作都完成的十分迅速,以至於樊老八愣愣的還不知道這小子是在做什麼。

    「你做什麼?」樊老八問道。

    「老爺,有人。」張全低聲回答,「您往後退一些。」

    樊老八微微皺了皺眉,這又是那個不孝子派來的麼?可是燕王在這周圍布下了重兵防守,想要突破那道防線,談何容易呢?

    「外面是誰?」張全厲聲問道。

    一股風吹來,竟硬生生的把房門吹開,門板拍打在木頭牆壁上,啪啪作響,蠟燭也應景的熄滅了,房內一片黑暗。由於不是在宮中,樊老八拒絕了燕王派來服侍他的所有宮女太監,只留了張全一個在屋裡伺候著,其他人都在院子廂房裡候著,而這院子裡,又四處布下重兵,按道理說,如果真的是有人闖進來,應該不會這樣平靜無息才對。

    樊老八的心咚咚的跳著,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沒這樣心情激動過了,他的面色赤紅,一張老臉忽然就泛起了紅光。

    「張全,你退下。」樊老八忽然命令道,那語氣和口吻,跟張全昔日所熟悉的皇上完全不是一個模樣,他不由得一愣,但是卻沒有遵從,因為在樊老八的性命和他的命令之間,張全還是選擇了前者,他倔強的擋在樊老八身前,一言不發,只是雙目雙耳敏銳的在周邊捕捉著一切可能的信息。

    「退下!」樊老八的鼻子在空氣中使勁的嗅著,就好像是窒息許久的人終於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一般,他急切的命令張全,甚至開始用滿是皺紋和鬆垮垮的皮膚的雙手去撥張全的身體。

    張全愣住了,他跟隨在樊老八身邊十幾年,從未曾看到過他這樣子,就在這一愣神的時候,一股香風吹來,門悄無聲息的合攏了,張全是練家子,他跟隨宮裡的前輩學習了十幾年的武藝,天資聰穎再加上勤奮刻苦,這使得年紀輕輕的他已經成為不可多得的高手,可就算是他這樣的身手,竟然也不曾察覺這香風是從何而來。

    「是你麼?是你麼?」樊老八的聲音有些顫抖,更多的也許是哽咽,他的雙手緊緊的握著張全的小臂,這使得張全可以充分的感覺到來自樊老八的顫抖。

    「你?皇上說的是誰?」張全聽到樊老八的話,不由得心中暗暗的疑惑起來,他想到這些年,自從他來到皇宮之後,皇上似乎就一直在致力於尋找什麼人,那人對他一定很重要,因為幾乎是每個夜晚,睡在樊老八屋外的張全都能聽到裡面翻來覆去的歎息聲,甚至還有夢囈。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7:11
第328章 憐卿

   

    幽蘭的香氣。

    樊老八的眼睛變得有些濕潤了,在他嗅到那多年不曾再聞到過的熟悉的氣味時,他一下子失了方寸。

    黑暗中,張全只感覺到有一點異樣,似乎身邊的這位老人與他以往所認識的那個果斷而又睿智的皇帝不同了,現在的樊老八好像就單純的是一個老人家。

    「是你麼?」樊老八望著外面,喃喃說道,「這許多年了,你們過得可好?我找你們找的好苦……」

    張全努力的嗅著,可是他始終都覺不出這空氣裡有什麼異樣,因為燕王給父皇準備的這間大臥室裡,原本就燃著檀香,似乎這香氣,只有樊老八能夠聞得到,只有曾經刻骨銘心過的人才能察覺出來這微弱的差別。

    香風吹過,這香氣並非是很濃烈的那種艷香,而是淡淡的,如同蘭花一般高貴的香氣。

    院子裡靜悄悄的,所有在崗的衛士們都認真的巡查著,可是他們竟然沒有發現,就在皇帝的屋子裡,多了一條黑色的影子。張全是練過功夫的人,他對殺意有著非比尋常的敏銳觸感,此刻,張全就緊張的汗毛直豎,這進來的人,無論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似乎都懷著一股怨恨,凜冽的殺意在房間裡漸漸瀰漫起來,張全將樊老八牢牢護住,但是那皇帝此刻哪還容得有人將他攬在身後呢。

    「退下!」樊老八第二次命令張全,他隱約知道來者是誰,這一天終於給他盼到了。

    「老爺!」從樊老八救下張全的那天起,小小年紀的張全就開始稱呼樊老八做老爺,這些年來,這個稱呼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只要是他們出門在外,只要身邊沒有其他人,張全一律都是這樣稱呼樊老八。此刻張全見樊老八如此的置生死於不顧,這讓他心中大感訝異,因為這些年就他對皇上的瞭解來看,這樊老八是最愛惜性命不過的人了。

    「退下!」樊老八再次說道,他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年事已高,眼睛早已昏花了,更何況現在又是在黑暗中,只有門旁透過一絲月光,他影影綽綽的能看到門後有一個淡淡的影子,樊老八一步步的向那影子走過去。

    「你終於來了。」樊老八伸手想要撥開張全,那年輕人如鋼似鐵的身軀豈是他這老人家能撥得開的?於是他繞過去,一步步向那條影子走去。樊老八的腳步緩慢,甚至有些蹣跚,張全那一剎那竟然真的感覺到老爺老了。

    吱!

    門很是詭異的又自己關攏,門後那條身形閃現出來,從身形來看,張全依稀可以辨識出這是一個女子,並且是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卻不知她的容貌長得如何?

    「咿!張全啊張全,你這是怎麼了,眼前這人定是對老爺有所圖謀,你卻在這邊胡思亂想些什麼?」張全迅速的收回險些飄散的思緒,再一次閃到樊老八身前,同時張口準備大叫有刺客。

    「張全!」樊老八忽然十分惱怒的低吼了一聲,「你退下!」那聲音也不知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總之眼前這人,是一點都不似先前的老爺了。

    「可是老爺……」張全握緊拳頭,那種瀕臨絕境又不得反擊的無力感緊緊纏繞著這個一身橫練外家功夫的年輕人,他眉頭緊皺,想要衝上前去,本能卻又讓他不能違抗樊老八的命令。

    樊老八不再管張全說什麼,他只是一步步的向陰影靠攏,門關上後,他們屋子裡的光線就更是黯淡了,現在連一絲月光都無法透射進來,只有白楞楞的窗戶紙上些許可見一些光芒。

    「站住。」那淡淡的影子開口了,確實是一個女子,聲音清冷,卻又那麼好聽,至少張全是這樣認為的。

    聽到這個聲音後,樊老八更激動了,他顫巍巍的抖著手,嘴唇也顫抖不已,幾乎已經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了,如果現在有人能看到樊老八的樣子,就會發現他鼻下的鬍鬚處,沾了一些晶瑩的水珠,或許是汗水,或許是鼻水,或許是口水,又或許是淚水?總之現在的樊老八,他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全無了殿堂裡那個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的氣派,相反,倒是多了幾分無助和淒慘。

    「真的是你,憐卿,真的是你!」樊老八的聲音顫抖著,嘴裡喃喃的念叨著,「卿須憐我,我憐卿……你就是我的憐卿啊!」

    聽到這個名字,張全心裡頭一震,他總算知道為什麼老爺不讓他上前,更不讓他叫護衛了,原來眼前這女子,便是老爺日思夜想十幾年的女人,可是為什麼這女人歸來,卻帶著一身的殺意呢?是的,儘管是酷熱的夏季,張全仍舊感覺到這屋子裡涼涼的,這涼意可不是那種讓人舒服的涼爽。張全殺死過人,也曾經被人逼入絕境過,簡單的說,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經歷過生死,因此他能夠感覺到現在的這種涼意,是瀕死的那種感覺,也就是說眼前這個憐卿,她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人。想到這裡,張全的神經不由得又緊繃起來,他倏地躥到樊老八身旁,伸出胳膊攔住了他。

    「老爺,今日裡就算您賜死張全,張全也決不能讓您以身犯險!」張全決然道,他此刻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保護樊老八。

    此時的樊老八,眼睛裡,耳朵裡,鼻子裡,所有的感官,都已經失靈,他只能嗅到幽蘭的香氣,只能看到那個婀娜的身影,只能聽到那人的聲音,他甚至都沒有理會張全說的什麼。

    「哼!」憐卿冷冷笑了笑,「這些年未見,你身邊倒是又多了一條狗,一條蠻忠誠的狗麼。」她的聲音,透著清冷,透著決絕,還有一股淒然,是的,此刻室內瀰漫著的,除了殺意,就是淒然,這淒然不止從憐卿身上散發出來,還從樊老八身上散發出來。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7:12
第329章 憐卿(下)

   

    憐卿對樊老八的激動熟視無睹,她只是冷冷的嗤笑著,嗤笑眼前的一切。

    「憐卿,這些年你過的好麼?」樊老八緩緩的,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呢?」他的聲音中透著蒼老,也透著欣喜。

    「呵呵,不勞您掛念,皇上。」憐卿冷冷的笑著,從剛才開始,樊老八就一直試圖跟憐卿拉近距離,而到最後,他卻悲哀的發現,每當他前進一步,憐卿便後退三步,他和憐卿之間的距離,似乎是越發的大了。

    「七公主她呢?」樊老八猶豫許久,才敢問出這個問題。

    似乎不提這個七公主還好,一提這個七公主,那憐卿的氣便騰地上來了,便是在旁仍舊一頭霧水的張全,也都替樊老八捏了一把冷汗,不過漸漸的張全也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便是這屋子裡的殺意漸漸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所不能形容出來的感覺,這感覺也是他不能夠理解的。

    「你還有臉問起她麼?」樊老八問過之後,憐卿沉默片刻,才提氣幽幽道。

    「我知,我知我對不住你們母女,當年我……我一直都在苦苦的尋找你們,給我一個機會吧,憐卿。」樊老八甚至是在哀求。

    憐卿久久不語,似乎是在用沉默來拒絕樊老八。

    「皇上,啟稟皇上,燕王爺求見!」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一個尖細的太監的小心翼翼的音,似乎是因為看到這晚上皇上的我室內竟然熄滅了燈火而奇怪,因為尋常的時候,這裡的燈總是長明著的,皇上時常會秉燭夜讀,或者在思考一些國家大事,這些太監們雖然不是在皇宮裡常年跟隨樊老八的人,但是這半個月來,他們卻也已經對皇上的習慣有所瞭解了。太監的聲音響起,樊老八這才憶起,原本他今晚邀了燕王來議事。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沉寂,也讓原本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的憐卿立刻又提起了那顆提防的心,她唰地一聲亮出手裡的劍,挺身便刺向樊老八,同時嘴裡低聲說道:「原來你終究還是信不過我!」

    「不……」樊老八急急的辯解,但是現在卻似乎又不是他該辯解的時候,因為在旁的張全看到那憐卿刺殺過來,早已騰身上前,與那憐卿接上了手,屋子裡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的混亂中。

    張全和憐卿兩個悄無聲息的打鬥著,樊老八在一旁乾著急,他生怕憐卿傷了張全,更怕張全傷了憐卿,更何況現在門外還有個等著回話的。

    「回吧,今兒個我累了,想早些歇了。」樊老八沉聲道,這個時候他的聲音中又透著威嚴和不可抗拒的意味,與他和憐卿說話的時候,分明又是兩個人了。

    「是,奴才遵命!」太監躬身而退,樊老八等那太監腳步聲走遠了,才急急的對張全和憐卿說道:「快些住手!」

    彭的一聲,也不知是誰打到了誰,張全和憐卿的身影倏然分開,兩個都是斜斜的倒退開來,張全身子撞到了桌子,發出那聲響。

    「快些住手,看引來侍衛!」樊老八又急又擔憂,卻也不能大聲呵斥,黑咕隆冬裡,他也只能這樣說說了,好在在張全的心裡眼裡,樊老八是絕對正確的存在,因此在聽了皇上的話後,他便住了手,那憐卿倒也仁義,沒有趁機殺將上來。

    「點燈!」樊老八頹然道,他的聲音裡充滿疲憊,這讓張全心裡大驚失色,樊老八年紀大了,近年來老是犯一些頭昏之症,用御醫的話說,其實便是老人病,因此囑咐張全平日裡不要惹他生氣,要多順著他,要寸步不離,而張全也都一一做到了,現在聽到皇上這聲音,他知道這怕是要犯病了,因此也不管什麼憐卿不憐卿,刺客不刺客了,便慌忙去點燈。

    燈亮了。

    樊老八瞇縫著眼,仔細的打量對面這個女子。

    張全也一同在打量著,當他看到眼前這女子時,頓時就傻了眼,倒不是為別的,而是他長這麼大以來,從未看到過如此美貌的女子。一雙如月牙一般彎彎的眼睛,小巧的嘴巴和鼻子,皮膚白皙嫩滑,頭髮如瀑布一般烏黑亮麗,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夜行衣,手裡握著一把碧色長劍,劍柄一端繫著一條紅色絲帶,看那絲帶的顏色,應該已經有些年頭了。張全一時愣住,竟然不知下一步該做什麼了,難道請她坐下喫茶?

    「真的是你……」樊老八神色十分的激動,這是張全從未曾見到過的發自內心的歡欣,雖然尚無妻室,也不曾與女子有過什麼交往,但是他還是察覺到這女子與皇上之間,存在著某種關係,他知道的。

    「呵呵,不然呢?又會是哪個曾經被你負過的良家女子?」憐卿冷笑著,她竟然大大方方的走到桌前坐下,兀自倒了杯茶水來吃,絲毫不管一旁站著的,可是這天下的主人。

    「唉……」樊老八被憐卿這樣噎了一句,怔了怔,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過了片刻,等那憐卿一口茶水飲完,才微微說道,「你的樣子竟一點都沒改變,還是那般好看。」

    「我恨死我這容貌了。」憐卿飛快的說道,似乎她一早就知道樊老八要說的是什麼。

    「為何?」樊老八憐愛的看著憐卿,那眼神裡全是張全所不懂得東西。

    「若不是這副臭皮囊,我何至於遇到你這冤家?」憐卿冷冷說道。

    「我……我可以坐麼?」樊老八竟似一個犯了錯的孩童,看起來連手腳都不知往哪裡去放了,明明在桌子旁另有三把凳子,可好像只要憐卿不發話,他就不可以坐,倒是一旁的張全,趕忙替他搬了把凳子。

    「老爺,您身子骨……」張全有些疼惜的說道,他對皇上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主僕,更似父子,這些年來樊老八悉心的教導他,而他也是盡心盡力的在服侍皇上。

    「莫要胡說,我這老骨頭結實的很!」樊老八忽然一瞪眼,瞥了一眼張全,把他後面要說的話給硬生生憋了回去。說完,他又訕訕的拉著凳子,坐到距離憐卿不遠不近的地方,細細的看著那女子。

    張全說起來算是個粗人武夫,但是他卻也有他心細的地方,他注意到,當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憐卿的身子似乎顫了顫,眼皮子沒抬,眼角卻在撇著樊老八,這人對皇上還是用心的,張全心裡想道。不知為何,他竟有一絲莫名的開心。

    「憐卿,我只想知道,七公主她現在怎樣了。」樊老八看了憐卿片刻,垂下頭來,那一直都是他心頭的痛。

    「死了。」憐卿淡淡地回答他。

    樊老八驀地抬起頭,看著憐卿,他的眼睛一下子酸澀起來,看人看物的時候,更是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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