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26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8
第410章 蘆葦蕩激戰(二)

   
    張沖剛說完那句話,忽然從燕家軍隊伍的最前面那片河灘上,又爆出一陣吶喊聲,緊接著從晃動的蘆葦蕩中,殺出另外一隻隊伍,直奔燕家軍先鋒營而來。

    張沖見狀大駭:「沒曾想這裡竟有如此伏兵!」

    莫顏皺皺眉頭,她本有心問一句:「難道查勘前路不是張將軍你份內的事情麼?」可是看看他們身邊如此多的士兵,再想想眼下的局面,況且張沖好歹也是一營統帥,她總不好在這樣的地方將他一軍,因此也便忍了,心中卻暗暗的給張沖記上一筆,暗道來日一定要好好的在元帥面前商議一下此人的用途。

    安小樓率領身後的一眾士兵在敵陣中奮力衝殺著,看看蘆葦蕩中不斷飛出的箭矢,再看看身後不斷倒下的士兵,安小樓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總得有人把裡面的弓箭手解決掉,因此他牙齒一咬,回身招手道:「有不怕死的,跟我上!」

    眾士兵對安小樓本就十分欽佩,此刻更是眼見了千戶的勇猛,因此他一招呼,便有一票人跟上前來紛紛應道:「任憑千戶吩咐!」

    「隨我去破了他們的弓箭手!」安小樓喝道。

    「得令!」眾士兵齊聲道。

    「哎,不用這麼多……少一點!」安小樓哭笑不得的看著身後黑壓壓的一群士兵說道。

    明明只有十米不到的距離,可是這段河灘上佈滿了活人死人以及半死不活的人,每行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安小樓帶著幾十號人往蘆葦蕩中沖了幾次都沒成功,裡面射出來的箭雨倒是更烈了,並且很顯然裡面埋伏的弓箭手跟安小樓臨時組成的那支一百人的弓箭手隊伍不是一個級別的,他們箭法犀利準確,是典型的狙擊手,若不是燕家軍有安小樓事先帶來的兩百盾牌手,只怕此刻早已屍橫遍野了。

    與安小樓預感的沒有多大差別,綿延數里的蘆葦蕩,只要能藏的下人和船的地方,岐王都布下了或多或少的軍隊,總數加起來足有幾千人之多。雖然這只伏兵從數目上來說不佔優勢,但是他們先聲奪人,置地於被動,這使得燕家軍地字營的一萬多人瞬間就陷入了苦戰,不但如此,整個燕家軍還被截成數段,分別作戰。

    安小樓此刻心中只有悔意,他這一輩子都沒這麼後悔過:如果早知後果如此慘烈,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去找張沖說明情況,若是那樣,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兄弟死在這裡了,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還只是未成年的孩子啊。之後的許多個夜晚,安小樓在半夜都會從噩夢中被驚醒,夢裡全是今日戰場上的慘烈場面,帶血的斷臂斷肢,不甘瞑目的頭顱,四週一片血海汪洋……。

    安小樓將通天戰戟橫掃過去,頓時就有數名敵軍中招,紛紛吐血倒地。要知道這通天戰戟少說得有三四百斤的份量,再加上安小樓那麼奮力一揮,打在身上不死也能要了半條命。就這樣,安小樓帶著身後的一眾兄弟殺到蘆葦蕩前,河水有多深他並不清楚,只知道第一腳踩下去時,那河水竟然冰冷刺骨,與外界的燥熱完全是冰火兩重天。

    雖然水性不足,但是此刻的安小樓早已經忘記自己不會游泳這件事,他拚命的踩著水往深處走去,當水沒及膝蓋時,在蘆葦蕩深處安小樓看到了一條條獨木舟的身影,每條獨木舟上都有幾條手持彎弓的弓箭手。

    「是死是活,是成是敗就看我們的了!」安小樓振臂一呼,將手裡的通天戰戟就往最近的一條獨木舟上擲了過去,只聽彭的一聲,那長戟竟如一隻利箭一般刺入舟腹,順便也刺穿了坐在裡面的一個舵手的大腿。伴隨著那人的慘叫,安小樓深呼吸一口,一個猛子扎到水裡去,身後數名士兵也如他一般模樣,潛入水中,飛速的在水裡游著,不多時就靠近那些船隻。

    安小樓最先浮出水面,他抓住船舷,猛的用力搖晃著,同時喊道:「兄弟們,將他們弄進水裡來!」

    在安小樓的帶動下,潛入水裡的士兵們幾人一組,分別包抄一條獨木舟,他們用力搖晃著船體,竟然將載著三五個人的獨木舟連人帶舟一起掀入水中去了。獨木舟上的弓箭手作為遠程士兵是十分了得的,但是近戰就未必有安小樓等人這般力氣和能耐,他們在一陣驚慌過後,紛紛用弓體砸向水裡的士兵,但是此刻為時已晚,舟都已經傾覆了,人又豈能安好?被掀翻的岐王士兵落入水中之後,頓時就成了燕家軍將士們的標靶,刀子捅牙齒咬拳打腳踢,不多時數十名弓箭手就被安小樓和他的手下們糟蹋光了。

    用力拔出通天戰戟,安小樓奮力的向淺水處游去,在那裡他的兄弟們依舊在苦戰中。重新殺回河灘上的安小樓已經是雙目血紅,殺紅了眼的他嘴巴大張著,口中嘶喊著:「兄弟們,為死去的兄弟報仇啊!」

    當兵的人最耐不住的就是這一句話,為死去的兄弟報仇。同營為兵,這是何等緣分,同帳安寢,這是怎樣的一種情分,戰場上並肩殺敵,流血犧牲,這是怎樣的一種豪情。當昔日與你同甘共苦的兄弟死去時,也是最能激發戰士們體內那股熱血的時候。聽到千戶這一聲怒吼,原本已經開始疲憊的士兵們頓時又精神抖擻起來,一個個吶喊著揮舞著已經砍到卷刃的大刀向敵軍砍去。

    這衝上岸來的敵人不過只有區區數百,經這樣一番折騰,此刻已經銳減過半。此刻敵人見這一段大勢已去,再看看其他河段處戰火已起,他們也不戀戰,當領頭的一個人吹了聲號子之後,便紛紛往蘆葦蕩內退去。

    安小樓知道不能讓這群人逃走,否則將來後患無窮,無論是從哪方面來看。因此他提著長戟拚命追趕,他這股拚命三郎的勁頭也感染了身後的那些兵,於是燕家軍的這群士兵們就好像追逐兔子的惡狼一般,死命的追趕著撤退的敵軍,終於雙方在蘆葦蕩邊再次交手,這一次情勢一邊倒,燕家軍完全佔了上風。

    安小樓這邊血戰著,其他的地字營兄弟也沒好過。

    岐王的伏兵將整個地字營上萬人馬斬成數段,分段包抄著,雖然每一段的人數還是燕家軍佔優勢,但是敵人勝在兵精且出其不意,這就使得燕家軍陷入被動之中。

    張沖此刻仍舊站在遠處,身旁圍繞著一群精幹衛兵。自從升做統兵,他就沒有再親自上過戰場,不知怎的,昔日浴血殺敵的他今日竟有些膽怯了。張沖考慮的問題與安小樓不同,安小樓是看到死去的兄弟心痛不已,張沖想的卻是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闖過這一關,否則在嚴慶跟前他說不過去,說不定腦袋上的這頂官帽都能就此被擼去。

    以往在玉玲瓏心目中,安小樓最多不過是個頗有些小聰明又油嘴滑舌的男子,除了有點小才之外就沒別的了。雖然那時玉玲瓏也喜歡他,但是直到這一天,她才猛然發現原來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除了會耍些小聰明之外,還是一個熱血漢子。她一邊追殺著敵軍,一邊不住的側目注意安小樓,此時此刻,安小樓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倏然昇華,玉玲瓏第一次對他生出敬佩之情來。

    安小樓這邊的戰場已經瀕臨尾聲,在將敵軍盡數殲滅之後,他指揮著會游泳的士兵將那十幾艘獨木舟拉到蘆葦蕩中靠近岸邊的地方擱淺著,然後前後遠眺著,這個時候安小樓才發現,整個燕家軍竟然都陷入苦戰當中。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8
第411章 蘆葦蕩激戰(三)


    「這絕對是帶兵將領的失誤,竟然選擇這樣一處地點行軍。」安小樓恨恨的想道,可是面對眼前的情況他卻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帶領他能夠帶領的士兵殺出重圍去,幫助那些被圍住正在苦戰的兄弟們。

    「千戶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站在安小樓身旁同樣渾身是血的一個士兵氣喘吁吁的問道。

    安小樓扭頭看了看他。這孩子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是與安小樓同期入伍的新兵,他前額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不住的往外湧著,除此之外,這孩子的胸前背後也滿是刀痕,可他的個頭充其量只有一米六五左右,安小樓甚至不得不低頭去看他。看到這一幕,安小樓的心中有些酸澀,他禁不住替這些孩子的爹媽心疼起他們來。

    赤拉!安小樓從身上扯下一條布片,將那孩子裂開的傷口包紮好,然後拍著他的肩膀對他,同時也是對眾人說道:「兄弟們,我們當兵的這一輩子為的是啥?保家衛國,建功立業!現在到咱們建功立業的時候了,其他的各營兄弟都被困住,現在我們要衝進去,一段一段的把他們救出來,有沒有信心?」

    「有!」士兵們齊刷刷的高聲回答道,這聲音震耳欲聾,道出了他們不畏死亡的決心和戰勝敵人的勇氣。

    「那好!」安小樓左手握拳,右手成掌,雙手猛的一擊,發出響亮清脆的一聲,「兄弟們,所謂擒賊先擒王,敵人來勢兇猛而突然,但是絕對不可能沒有一個領頭的,咱們今天就要奔著那個領頭的去!都給我聽好了,今天誰先發現敵人將領所在地,賞銀一百兩!誰殺死了領頭的那個,賞銀一千兩,我雖是個小小千戶,但是卻能說到做到,知我的兄弟便知我,不信的兄弟也便不信了!前途凶險的很,願意跟我走的,上前一步,不願意的,我也不勉強,你們就在此處自保生死吧!」

    安小樓說完,拿眼睛巡視了一遍眾人,所有的人臉蛋都紅撲撲的,鼻翼忽閃忽閃,看得出來是群情激奮了,聽到安小樓這番話,一個個都嚷嚷著:「誰敢不去!剁了他!」然後便爭先恐後的往前邁了一步。

    看看身邊這些不怕死虎生生的手下,安小樓心內十分感動,關鍵時刻靠的就是這些兄弟啊!今天若不是這些兄弟自發湧上來,只怕安小樓連同他帶去的那三百人也都得死在敵軍手裡。

    「大人,人海茫茫,我們如何尋找那領頭的傢伙所在處呢?」有士兵疑惑的問道。

    安小樓皺眉思忖了一下,說道:「你們看我!」

    「看您?」眾人紛紛互視,目中皆露出不解神色。

    「在這裡,我是你們的頭目,若遠遠看去,可有什麼異樣?」安小樓說道。

    士兵們紛紛搖頭:「沒有什麼異樣啊,就是衣裳不一樣,可是這麼遠,又這麼多人,我們如何能夠發現那個頭目呢?」

    「凝聚力!」安小樓輕輕吐出三個字,就這三個字,懂得便懂了,不懂得也許永遠都懂不了。

    人群中玉玲瓏一雙玉眸將安小樓緊緊盯著,心中不由得暗暗的說道:「安小樓啊安小樓,究竟你身上還有多少東西是我不瞭解的?」

    同樣是深望安小樓的白南坡心中卻暗暗對安小樓豎起個大拇指:「居然敢依著這樣的訊息來尋找敵將所在,不可謂不大膽!」

    「不怕死的,跟我走!」安小樓一揮手,帶著一眾人等就往左邊那片戰場走去。

    在安小樓的左手邊,是隊伍的後方,安小樓曾記得,軍師莫顏似乎就是在後方的,此時此刻他深知救出軍隊的靈魂人物對整個隊伍士氣的重要性,因此當先便向後方尋去。

    這塊戰場中的士兵不知是哪位千戶的手下,他們此刻正在河灘上與數百敵軍交鋒,彼此互有傷亡。但是很明顯,敵人的裝備要比他們好的多,並且細心的安小樓也發現了,敵軍手裡的砍刀刀鋒上,泛著藍瑩瑩的光,這種光讓他心裡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不會是淬了毒的吧?」安小樓心裡暗暗的想道。

    果然,再看看地上已經倒斃的燕家軍士兵,幾乎每具屍體面色都發黑,整塊河灘瀰漫著一股腐臭氣味,這種氣味必須是死去已久開始腐爛的屍體才能發出的。

    「小心他們的刀!」安小樓喊道,「有毒!」

    安小樓這一聲不僅僅是喊給他自己的部下聽的,也是喊給另外一名千戶以及他的部下聽的。聽到安小樓這一聲喊,所有正在廝殺中的燕家軍士兵這才開始注意到屍體的異樣,一個個也開始謹慎起來。

    敵軍也聽到了安小樓的叫喊,他們立刻便分流出一夥人來往安小樓這邊撲來。敵人的刀很特別,說它是大刀吧,又沒有那麼長的把柄,說它是腰刀吧,那刀明顯又比腰刀長一些,手柄也要長幾分。安小樓很快就發現敵人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武器了——整個刀刃上都是藍瑩瑩的毒藥,很容易傷到自己,若是將手柄弄長一些,便不會輕易傷到自己。

    當安小樓正這麼在心裡分析的時候,頭一個撲來的人已經到了他跟前,勁風扇過之後,那人舉著刀橫掃向安小樓的腰腹部。安小樓反應極為靈敏,他舉起通天戰戟,迎頭就挑上去。安小樓的通天戰戟與那人畸形的長刀相比,顯然要佔有優勢,並且兩把兵器從材質上來說,一看便可分出高下。那人也是個老練戰士,一看安小樓這樣,便知道這一招絕不能硬拚,遂往回收兵器,可是此時為時已晚。

    首先安小樓的通天戰戟目標並不是對方的刀,而是那人的手腕,其次安小樓此時的力量與速度都與以往大大不同,有了實戰經驗,再加上石青的真氣,安小樓已然今非昔比,堪稱是一個合格的戰士了。那人只想著對手要咯掉自己的刀,卻完全沒想到人家目的不是弄斷他的刀,而是打掉他的刀。

    啪!卡嚓!

    連續兩聲清脆的響聲,頭一聲是通天戰戟打在那人手腕處發生的聲音,第二聲則是對方腕骨折斷的聲音。那人頓時就冒出一頭冷汗,抱著手腕跌坐在地。手腕既斷,刀自然也就握不住了,噹啷一聲自他手中跌落在地。

    安小樓伸腳替了一下,將刀踢給身後的士兵:「拿起它!」他吩咐道。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就是安小樓此刻的第一反應。對手既然用的是毒刀,那麼何不將這些刀都收繳來納為己用呢?

    第一個拿到這種刀的士兵十分興奮,舉起刀就衝到前面去開始與安小樓並肩廝殺起來。刀上果然有毒,敵軍看到燕家軍士兵手裡也有了這種武器,在戰鬥中紛紛刻意避讓著,轉向那些手裡沒有淬毒兵器的士兵身邊開始廝殺。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經驗,安小樓接下來收繳兵器的速度和手法就熟練了許多,接二連三的將數十人的兵器給更換掉,順便也斬殺了幾個岐王士兵。

    當敵我雙方兵器上的優劣差距在縮小的時候,這一小塊戰場上的態勢也就開始扭轉了。然而這並不是安小樓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找出領頭羊,宰了那領頭羊,其他的自然就樹倒猢猻散了。因此在戰鬥的同時,安小樓也不時的四處張望著,企圖找出任何可疑的人物,只可惜一番努力搜尋下,他並沒有找到要找的目標。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8
第412章 蘆葦蕩激戰(四)

   
    一直到現在,燕家軍死傷過百了,這條河對他們來說依舊是未知無名的。

    綿延數里的河灘上到處都是喊殺聲,哀嚎聲,到處都是斷臂殘骸和血腥味。燕家軍的士兵們身著藏青色軍裝,手持大刀長矛與敵人作戰。而敵軍很是奇怪,他們的穿戴居然與燕家軍極為相似,所不同的是每個敵軍士兵的右手手肘處都綁了一條紅色絲帶,用以區分敵我。

    起先因為戰事突然且激烈,安小樓尚沒有發現這一點,當他漸漸冷靜下來後便發現了箇中奧妙。

    「軍裝一模一樣?」安小樓皺眉思忖著,「或許這不是巧合,畢竟岐王燕王本是一奶同胞,無論是岐王的軍隊還是燕家軍,原本就是一家子,軍裝一樣倒是不奇怪,只是他們能夠想到在胳膊上做標記……士兵在胳膊上做了標記,那麼將軍呢?」想著想著,安小樓眼前一亮,或許這就是個突破口。

    張澤生笨手笨腳的握著一把長刀緊隨安小樓身後,這是他剛剛從地上撿來的。安小樓頭也不回,飛速的在他耳邊說道:「傳令下去,尋找敵軍中身上帶有特殊標記的人,這標記多半也會是紅色絲帶。」

    張澤生是個聰明的孩子,只不過他的聰明不在沙場作戰上而已。聽到安小樓這樣的話,張澤生立刻便明白了,他的雙目放光,一邊仔細搜尋著,一邊將安小樓的話一一傳達下去。

    淬毒刀這一片戰場,經安小樓這樣一衝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解決了,因為原本燕家軍在人數上就佔有絕對的優勢,之前只是對手的武器太過毒辣而已。

    與另一位千戶兵合一處之後,安小樓檢視了一遍戰場,這裡所有的敵方屍體上都是在胳膊上纏了一道紅絲帶,看樣子安小樓要找的人並不在這裡。

    「安千戶,多謝!」被解圍的千戶走到安小樓身前抱拳施禮道謝。

    「自家兄弟何須客氣!」安小樓爽朗一笑,「只是其他兄弟仍舊陷入苦戰,我們還得繼續奮戰才行。」

    「說的是,不知我們該……」明明是平起平坐的兩個將領,不知何故那千戶在安小樓面前居然自矮身價,甘願聽他吩咐了。

    「我看我們還是分頭行事,我往後,你往前,逐一解圍才是!」安小樓頓了頓,又說道,「這位兄弟,你們要注意一下身上有特殊標記的人,那人很可能是此次突襲奇兵的主將。」

    那千戶聽到安小樓這麼說,不由得愣了愣,然後便鄭重的抱拳,用一副敬重的口吻說道:「多謝!」

    與那支部隊分開之後,有士兵挨到安小樓跟前,有些委屈的說道:「大人,您幹嘛把那個秘密告訴他們呀?這可是咱們的功勞,若被搶了去多不划算……」

    「呵呵,眼下是搶功勞重要呢?還是救咱們兄弟的性命重要?」安小樓微微笑道。他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嚴厲,甚至還是微笑著說的,口吻十分溫和,卻讓周圍的人聽了心頭一震,禁不住對他又肅然起敬起來,心中皆道:「千戶大人毫無私心,不為一己私利,以兄弟性命為重,果然是真漢子!我等跟了他,決計不會有錯!」

    眾人的心思安小樓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做的一切事都是憑著自己的性子來,吃虧與否也不曾多做介意,殊不知世事往往如此,當你不去刻意爭取的時候,反而會在不知不覺間得到許多,而當你貪得無厭費盡心思去搶奪時,到頭來卻會發現丟掉的遠比得到的多。

    也許是上天注定,又或者是安小樓辛苦終有回報,當他帶兵趕赴下一個小戰場時,竟然在敵軍陣營中意外的一眼便看到一個人,這人穿戴與其他人一般無二,但是他手臂上的紅絲帶不是綁在右手手肘處,而是在左手。為了看個仔細搞個清楚,安小樓特地將他與其周圍的敵軍士兵比較一番,果然發現此人的不同尋常之處。

    敵軍士兵多用刀,而此人用的則是長槍,不但如此,他身邊若即若離的聚攏著數名士兵,始終不敢離他太遠,而且此人身高過人,據安小樓目測估計,大約有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堪稱高人了。這人使得一手好槍法,那桿長槍在他手裡被舞得虎虎生風,轉瞬就挑翻了三個燕家軍士兵。

    「就是他了!」安小樓心中狂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兄弟們,給我上啊!」安小樓一邊往前衝一邊喊道,「我打誰你們就打誰!注意周圍的敵軍!」

    這一處地段與敵軍廝殺的士兵乃劉幼軍麾下,只是此刻他們的千戶大人負傷在身,無法領兵作戰,因此他們的這場戰鬥打的最是辛苦。

    血雨腥風中,安小樓率先衝到那大高個身邊。這遠觀和近看感覺就是不一樣,安小樓距離那人還有三米多遠,就已經感覺到對方好似一座小山一般壓下來,一股逼人的氣場就鋪頭蓋臉壓了下來。

    見有人衝過來,那人身邊的士兵也衝到安小樓跟前準備擋下他,只是安小樓身後有更多的士兵,頓時這裡又是一番混戰廝殺。在混戰中安小樓跳到那人跟前,拿手一點:「藏的不錯啊!」

    那人一愣,臉色頓時就變了,也不多說話,只是呼呼幾聲將長槍舞起來,一陣逼人的勁風頓時吹的安小樓臉皮子生疼。

    「好傢伙!」安小樓心裡頭禁不住暗暗讚歎一聲,也舞起他手裡的通天戰戟,劈頭蓋臉朝那人的腦殼頂上砸去。雖然安小樓那位沒見過面並早已死去多年的師傅有戟法和兵書傳給他,但是越來越懶散的安小樓實在是懶得去翻它,因此這麼久以來,他基本上就會三招,劈、挑、刺。

    雖然說安小樓只會三招,但是這三招加上他的力氣以及這通天戰戟,威力不容小覷。那大個子看到安小樓一戟壓下,也不敢大意,慌忙反手用槍格擋過去,他的力氣也很大,只是他沒料到安小樓手裡的兵器會這麼重,只聽彭的一聲,槍戟相撞處擦出一串火花來,那人蹬蹬蹬倒退幾步,險些跌坐在地。

    安小樓看到這人竟然能硬生生擋住他這一擊,心裡頭也不由得說道:「這人厲害的很,我卯足勁打的這一戟,他居然也不倒下!」

    那人雖然接住了安小樓這一招,卻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虎口震裂不說,胸口一口氣提不上來,一口鮮血險些噴出,被他強行運氣壓下了。看著步步逼近的安小樓,那人心裡暗暗吃驚道:「燕家軍竟有如此厲害角色?怎麼先前的軍情中沒有提及此人呢?」

    安小樓猜測的沒錯,眼下被他死死咬住的這個人正是岐王手底下的一員猛將,姓李名青。此人出身軍旅世家,自幼便被送到五台山學藝,習得一身過人武藝,回來之後剛好趕上岐王叛變,素來有勇無謀的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愚忠在先,便投入岐王麾下。這一次是他頭一次上戰場執行奇襲任務,沒想到就遇到安小樓這個半嫩不嫩的愣頭青。

    「再接我一招!」安小樓提一口氣,抓起長戟對準李青的喉嚨便刺去。

    此時李青尚未從上一次過招的震驚中走出來,他的虎口已經開始滲出鮮血,猛不丁又看到對手的長戟刺了過來,這一下驚的他一身冷汗,連連躲閃,躲過之後擦了一把冷汗,暗暗叫苦:「這人的力氣如此之大,苦也!」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9
第413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啊呀呀呀!」那李青吃了安小樓一戟之後,又躲過致命一擊,心內駭然,虎口震裂不說,似乎還受了內傷,但是他旋即便收拾了心緒,重新提起長槍,大喝一聲再度向安小樓衝過來。

    這安小樓渾身都濺滿鮮血,臉上一股凶狠模樣,雙手握著長戟,連沖帶刺,也毫不客氣,下手處處都是殺招。他斷定眼前這高大漢子是襲兵的頭目,也下定決心要拿下他,活的拿不住,就拿死的,因為安小樓實在是不想再看到自己朝夕相處的兄弟一個個倒在血泊中了。

    時至今日,安小樓才真切的感受到什麼叫做一將功成萬骨枯。

    秋風蕭瑟的無名河邊,燕家軍的將士們與岐王的襲兵戰在一處,雖然他們在數量上佔據優勢,但是對手乃是百里挑一的精兵,一個個都精悍無比,再加上突襲的效果,這就使得整個燕家軍都陷入苦戰。

    安小樓率部首先擊退一小股敵軍,然後一路向後方斬殺過來,他的目的很明確:擒賊先擒王!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小的代價來結束這場戰鬥。

    就這樣,安小樓與李青一人執戟,一人持槍,一挺一刺,一劈一砸,打的好不熱鬧。三五十個回合下來,各自都累的是氣喘吁吁,但是誰都不肯先認輸。

    李青貴在富有實戰經驗,且是常年練武之人,身強體壯,因此雖然受傷在先,卻依舊有戰鬥力。安小樓完全就是憑著一股他自己無法控制的真氣在體內支撐著,除此之外就只有憐憫之心。是的,正在浴血奮戰,斬敵如切瓜的安小樓滿心都是憐憫,他實在不忍心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在自己的眼前倒下,死去,要想早點結束這一切,他必須不計代價的將對手打敗。

    安小樓雙手死死的握著通天戰戟,劈、刺、掃,重複重複再重複,終於將那個訓練有素的李青給逼到了絕境。

    由於力氣不敵安小樓,李青只能節節敗退,他每抵擋一下,就會被震退一步,看著眼前血人一般的對手,他的心裡禁不住駭然道:「此人究竟是何來歷?竟然這樣不知疲倦?」

    無論是什麼人做什麼事,怕的就是個分神二字。這李青心裡一犯嘀咕,腳底下就沒注意到有一塊石頭,當安小樓又是一戟劈頭蓋臉砸下來時,他本能的後退,卻噗通一聲被那塊石頭絆倒在地,倒地的李青這下就來不及格擋了。

    安小樓也沒客氣,他是咬牙切齒的劈下這一戟,只聽噗哧一聲,那李青竟然是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整個腦袋就被那兩叉三尖的長戟給結結實實的砸成了個爛茄子,魂歸地府了。

    李青一死,這塊戰場上的那些岐王士兵一個個都沒了主心骨,雖然手裡頭依舊在抵抗,但是很明顯是落了下風。安小樓趁勢振臂高呼:「兄弟們,給我把這群反賊揍殘他!」

    安小樓殺死了疑似敵軍將領的人,這使得附近的燕家軍所有士兵不由得都振奮了精神,一個個揮舞著大刀長矛吶喊著向前衝去,勢如破竹一般將這殘餘的幾百人給包了餃子。

    結束這裡的戰鬥,安小樓再度整個部隊,他將這一處原本的士兵整合到自己的營中,然後率領著這幾千士兵一路衝將下去,如法炮製,擊退了一股又一股的襲兵。在這場慘烈的戰鬥中,安小樓在燕家軍普通士兵的心目中份量再度提升,那些士兵甚至在背後給他取了一個外號:戰神。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話說在安小樓一路取勝的同時,張沖和莫顏這邊卻陷入了困境重圍之中。似乎對方已經知道這裡有地字營重要人物,所以這一段的襲兵數量尤其是多,外圍蘆葦蕩中也不知隱藏了多少弓箭手,那箭如飛蝗一般不停的射來,不管是敵軍還是己軍,逢人便射。而衝上來的那些手持利刃的襲兵也一個個凶狠而精壯,領頭的一個兩手各持一把劍,雙劍飛舞,寒光閃閃,劍鋒過處,必有血光。

    在這樣的重圍中,莫顏表現的要比張沖冷靜的多,她指揮著身邊手持盾牌士兵組成盾牆,將自家弓箭手給保護起來,利用弓箭來阻擋敵人的攻擊。但就算她再能幹,再冷靜,手邊所能利用的也不過僅此而已了,並且更糟糕的是,在敵人的衝殺中,莫顏和張沖已經被衝散,距離是越來越遠了。

    張沖歷來都是一員虎將,從一名普通士兵升到現今這個位子的他,再度提起長刀,與敵人殺成一團,很快的就與那個手持雙劍的敵軍將領交上了手。張沖雖然勇猛,但是缺乏謀略,他甚至都沒發現自己身邊的士兵已經越來越少,而敵人卻越戰越勇。在砍翻了十幾個敵軍士兵之後,他興奮起來,只顧哇呀呀叫著向那將領劈斬過去。

    莫顏的眉頭緊緊的皺起,她指揮著身邊這組成方陣的幾百士兵左衝右突,想要與旁邊陣營的燕家軍匯合,可是敵軍太過狡猾,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圍追堵截,毫不客氣,因此每一次突圍都告失敗。看著遠處張沖的身影,莫顏在心裡歎了口氣,她隱約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但是卻又暗暗祈禱她所預見的事情不要發生。

    莫顏所擔憂的,便是張沖的安危,無論張沖為人如何,畢竟他還是一營統帥,若是他身戰死,只怕對燕家軍地字營的所有士兵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然而張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他此刻血上了頭,正殺的興奮。

    噗!張沖用長刀挑翻了斜刺裡衝上來的那個敵軍士兵!卡嚓!那手持雙劍的人切菜一般的斬斷了一名燕家軍士兵的腦袋,兩人是越殺越眼紅,等遭遇時,各自大喝一聲,身形交錯,交上了手。

    安小樓急啊!

    他原本從這邊突圍的目的有兩個,其一是找出敵人的將領,生擒或者殺死,以振奮軍心,現在這一條似乎已經做到了,可是更重要的第二個目的卻還未達成——尋找莫顏。

    對於整個地字營來說,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張沖是最高將領,但事實上莫顏才是靈魂,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對她尊崇有加,若是莫顏出事,只怕這對整個燕家軍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安小樓這才發現這血腥臭的夠可以,他深呼吸一口,看著身邊越聚越多的士兵沉聲說道:「兄弟們,方才被我斬殺的便是那將領,但是這襲兵數千,將領不可能只此一人,你們要四處留心,凡是紅絲帶沒有綁在右臂上的,都有嫌疑!另外,有誰看見過莫軍師的?」

    士兵們面面相覷,皆不說話。

    安小樓的眉頭皺起來,他記得在戰鬥開始之前,自己明明是在這附近見到莫顏的,怎麼現在卻成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整個河灘一片血紅,喊殺聲震天懾地。安小樓咬咬牙,決定折返回去,往前找一找,許是在戰鬥打響之前,莫顏到軍隊前面去了呢?在臨走之前,安小樓又分撥了六百士兵,交由赤面閻羅和黑面羅剎帶領,讓他們去協助後方的兄弟們作戰,然後自己帶著一千五六百人向前面摸去。

    一路走來,幾乎可以說是踏著屍體在行進,燕家軍的士兵,被斬殺的敵軍士兵,屍體橫七豎八遍佈河灘。每邁過一個人,安小樓都要在心裡暗暗說一聲:「走好!」要知道這些人昔日裡都曾是同一口鍋裡盛飯吃的兄弟啊!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9
第414章 救援


    戰鬥從午後一直持續到傍晚,幾乎就沒有停歇過。

    當安小樓終於率部殺出重圍,來到整個隊伍的最前端並看到那條倩影正沉著指揮身邊的人左右突圍時,他的心總算是落地了。深呼吸一口,安小樓率先往上衝去,那些士兵緊隨其後,一個個吶喊著向莫顏身邊靠攏過去。流矢飛蝗不停的在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安小樓皺皺眉頭,招呼一個小百戶過來,附耳說了句什麼,那百戶便招招手,帶著自己的部下迅速的向蘆葦蕩中摸過去了。

    不止是安小樓懂得帶著士兵一點點掃過來,敵人也懂。當安小樓趕到這最後一塊戰場的時候,敵軍已經將附近清掃乾淨,粗略估計至少有兩千餘敵軍將區區幾百名燕家軍士兵以及莫顏團團圍住,若不是長矛盾牌和弓箭,只怕此刻莫顏早已被拿住了。

    「給我殺!」靠近包圍圈外圍後,安小樓瞪著血紅的雙目,大喝一聲。

    跟隨著安小樓左衝右殺的那些士兵齊聲應和道:「殺!」

    這震盪天岳的一聲怒吼,讓陷入重圍中已經疲憊不堪的莫顏和燕家軍士兵們不由得振奮起來,也讓敵軍吃驚不已:究竟這來的是一隻怎樣的軍隊,竟然有如此氣勢。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講的就是這士兵的士氣。一支軍隊若是士氣充沛,戰鬥力往往就比實際戰鬥力要高出一截,反之亦然。現在安小樓恰恰在無意中鼓舞了士兵們的士氣,就是這股士氣讓敵人膽戰,讓己方振奮。

    當莫顏看到安小樓那條雖然算不得偉岸,卻也挺拔的身影時,心裡頓時就輕鬆許多,這被圍困的一個多時辰來,她苦苦支撐著,等的就是援軍的到來。莫顏雖然自幼在軍中長大,但是畢竟乃女子之身,就算率軍上過戰場,也都是在後方指揮,像今天這樣真刀真槍的與敵人接觸,還是第一次,但雖然是第一次,她的表現已經相當出色,比經驗老道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張沖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小樓與莫顏的目光越過眾人似乎遙遙的對視了一下,就這一下雙方心中都是安定許多,安小樓奮力的挑翻一個又一個敵人,帶著自己的兵們努力將那人牆削薄,一寸一寸的向莫顏靠近。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廝殺,敵我雙方無論從數量上還是從戰鬥力上來說都是相差無幾的,甚至於敵軍戰鬥力還要略高於安小樓所率的士兵。畢竟對方都是精悍老道的士兵,而安小樓這邊絕大多數都是新入伍的新兵,這就注定了他們要經歷一場艱苦卓絕的廝殺,他們有可能會經歷肉體的殘缺,乃至丟失性命,可是事到臨頭時,安小樓與這些英勇的少年全沒有考慮到這一些。

    耳畔刀鋒入骨的聲音不絕於耳,安小樓已經殺到手臂酸麻,完全是憑著慣性在做機械的動作了。終於,安小樓所率的部隊與被圍困的莫顏等部匯合,而此時此刻,無論是燕家軍還是敵軍,都已損傷過半。

    「沒事吧?」安小樓拚命來到莫顏身邊,上下打量著她,最終只吐出三個字。

    「無妨!」莫顏輕輕搖頭,她仍舊保持著鎮定與冷靜,「去找張將軍!」

    張衝!安小樓其實也一直在找他,只是在他一眼發現莫顏的蹤影之後,便決定先救出她了。現在聽到莫顏說起張沖,安小樓不由得提著長戟四處張望著。

    喊殺聲依舊在持續著,只是聲音要小了許多,想必許多聲音的主人都已經失去了生命,或者沒力氣再喊了。

    環顧四周,整處戰場只有安小樓所在的地方依舊有廝殺,而其他的地方都已經安靜下來。忽然間安小樓看到兩條搖搖晃晃的身影,在距離他約莫二三十丈遠的地方交錯又分開,分開再交錯,似乎是在廝殺。

    「我過去看看!」安小樓看著莫顏說道。

    「小心!」莫顏也說道。

    「你們保護軍師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安小樓又吩咐幾個弓箭手和盾牌手。

    莫顏皺皺眉頭,剛想拒絕安小樓的好意安排,可是安小樓卻沒給她對話的機會,因為這時候他已經又提著通天戰戟頭也不回的向那兩條身影所在的地方衝過去了。

    安小樓遠遠看到的那兩條搖擺不定的身影正是張沖和敵軍將領,他們兩人殺到忘我,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所帶的部下都已經倒下了。

    張沖的左臂上方以及右側大腿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水不住的從傷口處冒出來,他的臉上和鬍鬚上滿是血水混合著汗水,嘴唇上也被對方的劍鋒豁開一條口子,好似天生兔唇一般。

    張沖淒慘,那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雙劍其中一把已經只剩下一半,劍尖被張沖的那口寒鐵大刀給咯掉崩飛,其後背也有一由上而下的長長的傷痕,血染滿了他的衣衫。

    安小樓衝過來的時候,張沖剛好與那人奮力最後一擊,可不巧的是,就在這個時候,一支利箭從蘆葦蕩中射出,直奔張沖的面門。張沖顯然已經意識到危險臨近,他下意識的揮舞大刀將飛箭劈開,可與此同時,對手的劍已經刺到他的喉嚨前了,眼看是躲也沒的躲了。

    「吾命休也!」張沖不由得大叫一聲,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等候著最後一刻的來臨。

    噗!

    是武器刺入骨肉所發出的獨特聲音,伴隨著『啊』的一聲悶哼,又是一聲沉重的響聲,似乎有人倒地了。張沖睜開眼,他驚喜的發現倒在地上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對方。

    「將軍,屬下來遲了!」安小樓在他身後五六米處真定的說道。

    張沖愕然的轉身看了看安小樓,又轉過頭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個使雙劍的敵人,那人口鼻處不斷的有鮮血湧出,人是還沒死的,但是卻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他的胸前插著一桿類似長槍的東西,那正是安小樓的通天戰戟。

    原來安小樓趕過來時,正逢張衝陷入險境,兩個人的身體雖然距離很近,安小樓情急之下還是只能冒險一試,凌空將通天戰戟當作飛矛丟出去。

    安小樓低頭看了看那人,那身卻是腦袋上綁了一條紅絲帶,人還沒斷氣,瞪著一雙不甘願的眼睛看著安小樓,嘴唇蠕動著,卻是每蠕動一下就有一大口鮮血湧出。

    「歇了吧!」安小樓看著他淡淡的說道,「下輩子有本事再來造反,看你們害死多少人,就為個狗屁皇位!!」

    似乎是被安小樓這句話給氣到了,又或者剛剛好到了他命絕之時,總之安小樓這話剛一說完,那人便發出『呃』的一聲有氣無力的叫聲,就這麼瞪著眼珠子死去了。

    安小樓等那人死了才走上前去,伸手將通天戰戟拔出來。

    張沖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安小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而他卻未曾察覺,難道真如王茂生所言,自從這人去了一趟地裂洞之後,就被妖魔附體?又或者人家本來就有本事,只是一直被壓著了?他皺皺眉,捂著身上的傷處,緩緩的拄著長刀坐到地上。對手死了,張沖也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已耗盡了體力。

    「張將軍?」安小樓看到張沖那副樣子,便禁不住問道,「你還好吧?」

    張沖緩緩的搖搖頭,一言不發,他只是突然間覺得自己似乎老了,而這燕家軍軍營內,長江後浪推前浪,眼看著他就要被拍到沙灘上了。

    安小樓費解的望著張沖,他始終看不懂眼前這個十分會擺官架子的將軍心裡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10
第415章 成長


    說來也是奇怪,自從那個使雙劍的人被安小樓殺死之後,河灘上忽然響起一陣號角聲,號角聲過後,殘存的所有敵軍約莫兩千餘人從各處戰場紛紛向蘆葦蕩中撤退。安小樓吃驚的看著他所未及的最深處的蘆葦蕩中開出三艘不大不小,船身細長的木船將那些撤退的人接走。

    許多燕家軍的士兵吶喊追逐著,安小樓高聲喊道:「窮寇莫追!」聽到的人這才罷休。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整片河灘滿是狼藉。戰場上瀰漫著血腥氣,到處都是死屍,處處都有呻吟的傷者。

    莫顏指揮著沒受傷的士兵打掃戰場,他們將所有燕家軍死去的將士屍體抬到一處,清點過花名冊之後,架起柴堆燒了,又令軍醫馬上治療傷者。

    看著莫顏有條不紊的在激戰過後做著這些事,安小樓不由得對這個女子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自從來到這世界上之後,安小樓見識過不少女子了,有富家千金,也有小家碧玉,還有氣魄十足的假男人魯知秋,可是像莫顏這樣充滿智慧,又如此冷靜鎮定的女子,他卻是見所未見的。

    安小樓也受了不輕不重的傷,也不知是哪個人在他的腰部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皮肉外翻著,包紮的時候軍醫咂舌道:「若是再深一分,只怕就要穿腸破肚了……」這麼大的傷口在激戰的時候安小樓不曾覺察,等戰鬥結束了才感覺到疼痛。

    在莫顏的授意下,軍醫當先為安小樓包紮了傷口,剛剛舒服一點的安小樓立刻又馬不停蹄的跑去幫著抬屍體,安置傷者了,若是閒下來,他怕自己會在不經意間落下淚來。

    這一場戰鬥使得地字營損失了近三千人,受傷者也有幾百人,死者當中有五六百都是新兵,換言之,安小樓昔日的部下已經有一半不在了。回想起昔日那些陽關燦爛的笑臉,他心痛不已。

    「這該死的戰爭!」安小樓不知第幾次在心頭咒罵著,那幾個高高在上的人,就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置百姓的性命於不顧,僅僅是一場戰鬥就死了這麼多人,那麼一整場戰爭呢?安小樓有些不敢想像了。

    將最後一具屍體放到柴堆上之後,安小樓心痛的發現那個年輕的小伙子有一顆眼珠子已經崩在體外掛著了,他身上插著幾隻箭,都是插在要害部位,可見當時有多疼,竟然疼的他將眼珠子都迸出來了。

    安小樓顫抖著伸出手將那顆懸在死者臉上的眼珠子輕輕塞回他的眼眶,又替他闔上了眼皮,嘴裡喃喃說道:「兄弟,一路走好,下輩子別再生在亂世了!」

    莫顏遠遠看著安小樓,她雖然一時也沒停下來指揮士兵做事,卻也沒有斷了去偷偷打量安小樓。莫顏與安小樓相識已經有些日子了,她禁不住想起第一次見這人時的場景。那還是一個黑夜,有琉球忍者偷偷摸進軍營,放跑了軍馬,正是安小樓捉住了其中一個,那時的安小樓還是一個絕對的新兵,新到莫顏甚至對他都沒有太多太深的印象。短短的兩個多月,莫顏沒想到當初那個新兵如今竟然成了一名勇猛的戰士,不但勇猛,還如此的重情義……

    「軍師!」一個虛弱的聲音打破了莫顏的回憶,她回身看去,卻原來是滿身傷痕的張沖。

    張沖年歲已經不小了,自從做了地字營的統帥,便已脫離了戰場,只在後方指揮了,再加上近年來邊關沒有什麼戰亂,後方也沒事,所以他基本上等於是在軍中養老。如今猛不丁的遭遇到了這樣的一場突襲,張沖老態頓顯。

    「張將軍!」莫顏令身邊的衛兵上前扶著張沖,對於這樣一員老將,無論他曾經做錯過什麼,莫顏都已經不忍心去追究了,畢竟他對燕家軍還是忠心耿耿的。

    「張將軍,您受傷頗重,還是快去休息片刻,我們打掃過之後便要開拔了。」莫顏說道。

    「是我思慮欠妥……」張沖可謂老淚縱橫,他手持長刀,緩緩的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我原本以為走這一條路可以避開敵人耳目,誰承想他們……」

    莫顏皺眉,聽到張沖說這些話,她一時也不知究竟該說些什麼。雖然莫顏才華橫溢,知天文通地理,但是對人情世故卻也不甚通達,她做事一向原則性十足,對便是對,錯便是錯,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也幸好她是身在軍中,若是在朝廷裡,只怕早已撞的頭破血流了。這樣一個莫顏,如今都對張沖心生憐憫,甚至在考慮是否要將昨夜寫好的準備發給嚴慶的密函燒燬,那封密函中,莫顏寫了那日在二郎山上所發生的事情,並在密函中將自己對張沖的猜疑也都寫上了。

    「張將軍,這些事以後再說吧,現在您要緊的是養好傷,須知地字營的營眾都是為您馬首是瞻,你可是地字營的主心骨啊!」莫顏輕聲說道,同時彎腰去扶起張沖。

    張沖並非在做戲。

    他確確實實是有官癮,也確確實實愛擺架子,不過愛兵如子也是如假包換的,只是每個人待人做事的方法都不同,戎馬一生的張沖性格火爆,男子氣概十足,表達情感就顯得有些生硬罷了。

    當打掃乾淨戰場之後,地字營再開拔的時候,天色已經入夜,這一次莫顏替張衝下了個軍令,沿著河灘往官道靠近,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若敵人在此佈兵,就是料到他們會避開大路走小路,那麼伏擊過後呢?正常人的思維便是繼續沿著河道走,頂多就是避開前面的水塘,若是走大路那才有些犯傻。

    「我們就是要走大路!」安小樓對莫顏說道,「按照敵人的想法去做,那才是傻瓜。」原來走大路這個決定,卻是安小樓想出來的。

    「為什麼?」莫顏凝眉道,她其實也在考慮這一點,只是安小樓比她考慮的更深一層。按照莫顏的想法,那就是伏擊過後沿著原路走,敵人一定是想不到的,誰知道安小樓開口就否決了莫顏的觀點。

    「莫軍師,你是個聰明人,幾乎可以稱為天才女子,可是你想一想,今天這只伏兵,是否已經在這裡潛伏許久了?那麼前頭呢?我們剛剛經歷一場殊死搏鬥,若是再來一場,是否能夠挺過去?他們可是以逸待勞啊!」安小樓反問道,「敵軍中肯定也有如莫軍師你這樣的智囊,你們聰明人的想法往往是雷同的,有時候反倒不如我們這些尋常人想的簡單……如果我們大搖大擺的走大路,又會如何?我在想,大路上即便是有敵軍,應該也不過是小波,我們倒不如索性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插過去,再開闢另一條道路,另外我建議我們找個地方靜靜地修整兩日,兄弟們太疲勞,而且傷者也需要休息了。」

    聽完安小樓這一番話,在場的所有將士都微微頷首,原本對安小樓有不服氣的人現在也是對他有些佩服了。莫顏一邊聽一邊點頭:「如此,那就按安千戶的建議行軍吧。」

    黑暗中行軍,整只軍隊近萬人都沒有點火把,輕傷的互相攙扶著,沒受傷的抬著重傷的,大家默默的向前疾走著,誰都沒有忘記這一晚,無名河灘的這一戰,令所有地字營的兄弟都在揪痛著。

    安小樓坐在他的坐騎上,身旁跟著張澤生和玉玲瓏。在戰鬥中玉玲瓏始終如影隨形,不肯離開安小樓半步,她原本是要保護他,可是漸漸的她發現,原來這個男人早已經具備了自保的能力。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10
第416章 昏迷

   
    事實正如安小樓所猜測的。

    在向官道上行進的過程中,他們幾乎就沒有任何阻礙,也沒遇到任何敵軍騎兵,只是在進入官道之後,路旁約一里左右的地方,駐紮著百餘人的小部隊,很明顯就是駐守官道的其中一支了。解決這百餘人的小部隊對燕家軍來說是一件十分簡單和輕鬆的活兒,他們如風捲殘雲一般將這百餘人拿下之後,便迅速的深入官道另一側,那裡有連綿起伏的低矮山丘和密林,易進難尋,是修整軍隊的絕佳地點。

    這已經到了安徽和江蘇的交界地,看看界碑上面寫著溧州。溧州是哪裡安小樓其實還不太清楚,這裡的很多地名雖然說都與他所處的年代和世界差不多,但是那差一點也不少,比如這溧州。

    溧州有座山,就是眼前安小樓所看到的這座山,山不太高,目測也就百十來米高,可是綿延跌宕,還挺像那麼回事的。燕家軍行至一個山坳中時,天色已經微明瞭。

    「軍師傳令,在此休息片刻。」號令兵騎著馬沿著隊伍前後吆喝著。

    安小樓在張澤生的攙扶下艱難的下了馬。他身上的傷口經過這一夜的顛簸,似乎更見嚴重了一些,一路上都讓他疼的直冒冷汗,不過為了在玉玲瓏面前維繫自己男性的尊嚴,安小樓還是十分有骨氣的忍住了,一聲沒吭。疼痛雖然難忍,但是不代表不能忍,這並不會困擾安小樓,真正令他擔憂的是整個燕家軍士兵們的健康問題。

    進入江南地界之後,軍中許多士兵都出現跑肚拉稀身上生瘡長濕疹的現象,這些病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大毛病,但是還就是挺折磨人的,至少它們令人夜不能安寢。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主要與江南潮濕的氣候有關係。現在雖然已經入秋,可天氣依舊有些悶熱,安小樓一路上看著那些受了傷的士兵,心裡暗暗的擔憂他們的傷口會否感染,那才是真正致命的。

    眼前這片地方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沾滿晨露的草叢,地上也滿是泥濘,看起來應該剛剛落過雨。得到號令兵傳遞的信息之後,早已疲憊不堪的士兵們紛紛原地坐下,也不管那裡是否乾燥或者是有小水坑了,現在他們所需要的只是一夕安眠。

    安小樓也已經很疲倦了,但是他知道自己還不能夠休息,別人他管不著,至少自己的部下他還能管一管。

    「起來,到那邊去!」安小樓輕輕用腳踢著一個席地而臥的部下,指著稍遠處乾燥一點的一塊石頭地面對他說道。這名小士兵身上也有傷口,而且還不少,若是任由他這麼坐了睡了,只怕傷口要壞掉。

    就這樣,安小樓一路走一路踢,直到把所有的士兵都分配到了好一點的地方他才肯罷休,自己也避開人群,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靠著樹坐下休息。

    「喝點水吧。」一隻小手擎著一個水袋出現在他眼前,那聲音細細柔柔的,安小樓禁不住覺得有幾分陌生,這是誰呀?他側目一看,竟然是滿臉污泥和汗水的玉玲瓏。

    「嚇!」安小樓跳開,低聲叫喚道,「玲瓏姐姐,你可莫要嚇唬我,啥時候變得這麼溫油了?」便是在這樣疲倦和痛苦的時候,他的嘴皮子也閒不住。

    「你小點聲!」玉玲瓏被安小樓嚇了一跳,趕忙將水袋丟進安小樓的懷裡,然後拿手摀住他的嘴巴,「這嘴就是賤皮子,容不得別人對你稍好一點!」

    「嘿嘿!」安小樓其實不知道自己笑得很勉強,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幾乎毫無血色,腰腹上的傷口對他的影響經過一夜之後才顯現出來。

    玉玲瓏皺著眉,面上滿是擔憂神色,她伸出手去搭在安小樓的額頭拭了拭溫度,然後小聲問道:「我來問你,可有哪裡不舒服麼?」

    安小樓搖搖頭,然後指著已經脫皮的嘴巴說道:「就是有點渴!」說完他便有氣無力的撿起水袋咕咚咕咚兩大口下去半袋水,一不小心卻嗆到了,咳個不停,那邊玉玲瓏急忙替他捋背並輕輕拍打著。

    「小心點,沒人跟你搶!」等安小樓不再咳嗽了,玉玲瓏才嗔怪道。

    「嘿嘿!」安小樓乾笑著,剛想開口繼續調戲玉玲瓏幾句,卻忽然間就覺得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栽倒了。

    如火如荼!

    迷迷糊糊中安小樓只覺得自己似乎深處在火山深處,而且那還是噴發著的火山,炙人的岩漿烤的他週身滾燙。

    「水……」安小樓輕輕的說道。此時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水,最好是冰的,最好最好是新鮮從南極開採來的冰。

    如火如荼,如墜深淵,這是此時安小樓的切身體會。他活了兩個世界,算起來也有許多年了,大病小病也生過許多次,酒也醉過,卻從沒有哪一次如這般難過。這種頭重腳輕天旋地轉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體內漂浮著,沒有一處是固定的。

    「好熱……」安小樓下意識的用手扒拉著自己的衣服,此時最怕熱的他恨不得脫一層皮下來。

    一隻冰涼的小手搭在安小樓的額頭探了探溫度,然後又歎了口氣。

    「傷口怎樣了?」莫顏縮回搭在安小樓額頭上的手,皺眉問道。那額頭滾燙,燙得她心裡發慌。

    「回稟軍師,千戶大人的傷口仍舊在惡化!」玉玲瓏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玉玲瓏是江湖兒女,率性女子,她本也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這一生除了在她崇拜和敬佩的人跟前,她從不低頭,現在,為了安小樓,玉玲瓏在莫顏面前將自己偽裝的很好,在莫顏眼裡,她就是一個小小的少年士兵。

    「怎麼辦呢?你可有辦法?」莫顏皺眉,沒想到生龍活虎的安小樓忽然就病倒了,而且還發高燒說胡話,這令她憂心忡忡不能自已,原本軍隊只是暫時休息片刻,為了安小樓和其他因傷重病倒的士兵,她鋌而走險決定在此處休息一天,也許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就有岐王的伏兵或者大軍。

    「這附近植被茂盛,屬下已經尋來幾種草藥替安千戶醫治,其他兄弟也可照顧得到。」玉玲瓏說道。

    「那就好,今晚有勞你了。」莫顏說完站起身來,低頭看了安小樓一眼,便咬牙向帳外走去。她實在是太忙了,現在張沖傷重,安小樓昏迷,士兵損傷嚴重,她有太多的事要去忙碌。

    莫顏離開之後,玉玲瓏將帳篷門簾放下,繼續替安小樓清洗傷口。

    在燕家軍也混了幾個月了,雖然與其他少年同吃同睡,但是安小樓都對她照顧有加,始終給她刻意營造出一個比較避人的私人空間,這令她十分感動。現在安小樓幾乎是全身赤裸著躺在那裡,任由她去擺佈,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正視一個男人的身體。

    玉玲瓏感覺自己的臉頰滾燙,有些不知所謂,她故意避開安小樓的要緊部位,但是卻因看不清楚而結結實實的碰了一下,她便如觸電一般的縮回手。

    「你在做什麼呢?他傷的這麼重,你卻還在胡思亂想!真是不該……」玉玲瓏在心裡暗暗的罵自己。

    「水……」躺在地鋪上的安小樓含含混混的反覆說著同一個字。

    玉玲瓏急忙拿起水袋,將水倒了一些在乾淨的棉花上,然後將棉花放在安小樓唇邊,輕輕的擠著,一滴、兩滴……那邊安小樓便如饑似渴的舔舐·著。

    「好,知道喝水這還算有救了……」玉玲瓏心裡暗暗說道。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11
第417章 心有小鹿

   
    安小樓從不記得自己會踩炭火,可此刻他分明覺得自己是踏在炭火上的,手心腳心皆是滾燙。

    一股清涼的東西滴在他的唇邊,他便如饑似渴的嘬食起來,甚至在閉目狀態下,下意識的用手抱住了那團東西,可是奇怪,那東西為何也是滾燙並且柔軟的?

    安小樓抱住的不是別的,正是玉玲瓏那只捏著棉花的纖纖玉手。

    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安小樓這樣親密的接觸了,可是玉玲瓏依舊有些不能適應,她用力的往外抽離自己的手,可是任憑她怎麼掙扎,卻依舊無法擺脫安小樓的雙手,這傢伙力氣實在是太大了。

    柔軟,滾燙,安小樓在昏迷中並不知道自己握住的是什麼,他只是覺得手裡的東西雖然有些燙手,卻讓他感覺很舒服,甚至捨不得丟開,於是他便握得更緊了。

    由於是夏秋交替的季節,這山林中又比較潮濕悶熱,因此玉玲瓏始終都是將袖子挽起的。安小樓握著她的手,雖然人仍舊在昏迷中,那雙手卻是不老實,竟然順著玉玲瓏的手一路往上摸去。

    還好,除了已經抱在手裡的有些滾燙,這上面摸去卻是冰涼的,正合安小樓去冰一下自己滾燙的手心,於是他便把雙手緊緊的貼住玉玲瓏的小臂,一處貼熱了再換一處。

    儘管玉玲瓏知道現在的安小樓是毫無自主意識的,但是她的心還是禁不住加速了跳動。這頂帳篷很大,也很厚實,寬敞的空間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玉玲瓏還是感到無比羞澀,她甚至都羞愧於自己剛才去關攏門簾的那個動作。

    砰砰砰!

    這是在玉玲瓏耳朵裡聽到的心跳聲,這心跳聲很雜亂,似乎是兩個人的,怎麼安小樓心跳也在加速麼?玉玲瓏一怔,她禁不住向安小樓那裸露的胸膛看去。

    那胸膛肌肉線條已經很明顯且硬朗了,胸口伴隨著安小樓的呼吸而上下起伏著,玉玲瓏就這麼癡癡地看著,終於忍不住拿手指去輕輕的劃過那麥色的肌膚。

    「呃……」安小樓蠕動了一下,大概是掙裂了傷口,他皺著眉輕輕呻吟了一聲。

    玉玲瓏頓時清醒過來,她用力的搖著頭,自言自語道:「玉玲瓏啊玉玲瓏,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小樓受傷這般嚴重,你居然還……真是不知羞恥!」

    安小樓嘴裡嘟噥了一句什麼,終於將手從玉玲瓏的手上拿開,她才得以將一直被安小樓握住的右手收回,並不由自主的放在鼻子下輕輕的嗅著。

    雖然混跡在行伍之中,周圍都是些男子,玉玲瓏也不得不故意把自己弄得邋遢一些,但是她始終是個女子,她身上一直都有一種淡淡的香味,那香味淡而薄,若隱若現,常常惹得伙食營的那群小傢伙湊在她身邊嗅來嗅去並好奇的問她到底身上藏了什麼東西。現在玉玲瓏嗅著自己的右手,那手剛被安小樓緊握過,她居然覺得手上有一股陌生卻好聞的汗味,那是屬於安小樓的味道。

    玉玲瓏身旁放著一個蒜臼,那是伙食營的傢伙什,被她拿來搗藥用了。蒜臼裡放著一些新鮮的草藥葉子,其中有許多是止血的,還有許多是去毒消火的,都是玉玲瓏特地為安小樓採摘來的。雖然安小樓的傷口上已經被玉玲瓏敷上師門秘傳的止血藥,但是她還是覺得不放心,因此特地去採了這些來。

    剛才安小樓扭動身體的時候,傷口有些崩裂,玉玲瓏也趁機給他換上新的草藥,重新包紮了。當玉玲瓏弄好這一切重新坐下時,她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濕了。

    外面靜悄悄的,一堆堆篝火照映著值守士兵們晃動的身影,山林中不時的傳來夜貓子和蟋蟀們的鳴叫聲,除了這些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已經安睡了。玉玲瓏掀開門簾四處看看,確定周圍無人了,她才放心的將身上被汗水打濕的衣服脫下來,用清水略清洗一下,然後掛在帳篷裡,心裡想著明日總歸是能幹透了。

    脫了外衣,玉玲瓏身上只露出個裹胸。她的身材本是玲瓏剔透凹凸有致的,為了留在安小樓身邊,她不得不纏了裹胸,女扮男裝混跡軍營。看看安小樓那昏睡的樣子,玉玲瓏咬著嘴唇在心裡想要不要乾脆把裹胸也卸了只穿個褻衣,也好涼爽一下,順便放鬆一下終日緊繃的身體呢?

    天氣實在是惡劣的夠可以,秋老虎肆虐著,山林中潮濕又悶熱,再加上這帳篷密不透風,這人呆在帳篷裡就好像是蒸籠裡的燒賣一般。玉玲瓏猶豫著,終於決定吹了燈,好好的放鬆一下自己,反正她已經仔細檢查過安小樓的身體,傷口已經重新包紮處理過了,應該沒有大礙,現在就等他自己闖過這一關了。

    吹熄了油燈,玉玲瓏在黑暗的帳篷裡徹底的放鬆了她自己。

    臉上被灰塵和污漬覆蓋的太久,玉玲瓏早已無法忍受了,她在黑暗中摸索著,拿到一袋滿滿的清水,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一點一點的倒在手上,清洗著那年輕的胴·體。

    帳篷雖然大,但是若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個身高若安小樓這樣的人,再加上玉玲瓏這樣的女人,還是顯得有些擁擠的。儘管玉玲瓏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安小樓,但是那睡覺並不老實的傢伙即便是在昏迷狀態,竟然也會耍一套猴拳,不知不覺,安小樓竟然自己轉了九十度,改變了躺臥的方向。

    玉玲瓏正拿水灑在脖頸上,享受這難得的片刻清涼呢,忽然間感覺到身邊似乎有些不對勁,一隻滾燙的手啪的搭在她的大腿上了。

    「啊!」出於本能,玉玲瓏一聲驚呼,但是旋即便死死的摀住嘴巴,這帳篷裡不就她和安小樓兩個人麼?那滾燙的手是安小樓的沒錯了,玉玲瓏按捺住怦然的心情,在黑暗中摸索著,她想要幫安小樓擺個更舒服的位置,卻不了那死人更是得寸進尺,竟然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兩具裸露的,年輕的軀體就這樣碰撞在一起,玉玲瓏的腦子裡轟的一聲嗡鳴,心臟更急速的跳動起來,她險些以為自己的心臟要從口中跳出來了。玉玲瓏的身體瞬間變得軟弱無力,武藝高強的她居然就這樣乖乖的趴在安小樓的胸口。

    儘管天氣悶熱,但是剛剛用清水灑過身體的玉玲瓏肌膚還是冰涼的,這正合乎安小樓的需要。

    渾身滾燙,陷入昏睡狀態的安小樓此時此刻恨不得抱著一塊冰來睡覺,當他無意間將玉玲瓏扯入懷中的時候,那女子冰涼的肌膚瞬間讓他覺得舒適無比,於是他情不自禁的將懷中的玉玲瓏抱的更緊了。

    咚咚!咚咚!

    安靜的夜安靜的帳篷,竟然真的能聽得到雜亂的心跳,玉玲瓏此刻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是木然的接受著安小樓的撫摸,緊張的如同一隻受驚的花栗鼠一樣瑟縮在那傢伙的胸口上。

    好容易恢復了些意識,玉玲瓏掙扎著打算爬起來,老這麼算怎麼回事呢?她禁不住想起在蘇州那次,那一晚安小樓奪取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個吻。

    「這傢伙好可惡!」玉玲瓏心裡暗暗想道,可是她又覺得奇怪,以自己的脾氣,平日裡若是有哪個男子膽敢冒犯她,不被她大卸八塊就奇怪了,現在為啥她的心裡沒有一絲怒意呢?不但沒有怒意,相反,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她反而覺得心底深處,似乎有一點甜蜜蜜的感覺。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11
第418章 曖昧

   
    漫天火海,大浪黃沙……安小樓一直覺得自己好像是行走在熾熱的炭火上,又好像是在乾涸的沙漠裡獨行,而天空中還掛著一輪圓日。無論怎樣,現在的他手心腳心都燙得要命,這種感覺讓他十分難受,忽然間碰觸到一個冰涼柔軟的物體,他便把來當作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放過。

    「這冤家……」玉玲瓏在安小樓胸口掙扎著,雖然現在的安小樓正處在半昏迷半昏睡的狀態,可是力氣卻不小,拋開安小樓不說了,這玉玲瓏也發現自己是越掙扎越無力。

    安小樓滾燙的雙手遊走在玉玲瓏尚算冰涼的脊背上,並情不自禁輕輕撫摸著。感受著那粗大的手掌略刺人的撫慰,玉玲瓏的心頭猶如過電一般酥麻麻的,她的粉拳禁不住握起,在他胸前捶打了一下:「放開我。」玉玲瓏輕聲說道。

    安小樓此刻哪裡能聽得到這聲音?這聲音細弱蚊蠅,還帶著一股嬌羞,完全不似平時的玉玲瓏,漫說現在的他是昏睡狀態,就算是清醒的都不一定能夠聽出來是誰。

    玉玲瓏當初貪圖涼爽,又因這帳篷裡只有個半死不活的安小樓,所以才大著膽子脫了外衣只穿了個褻衣,現在她可是後悔死了。就在她暗自後悔,思慮迭起的時候,忽然間那死人的大手竟然穿過褻衣,摸向那冰涼的雙乳。

    「啊……你……」這一下玉玲瓏是徹底失語,她條件反射似的一巴掌打在安小樓的臉上,可是對方卻依舊沒有什麼反應,那雙略顯粗糙的大手完整的覆蓋在那令她難堪的地方,滾燙。

    這一巴掌在安小樓臉上留下了清晰的五道指痕,可對於玉玲瓏來說,這一巴掌的力道已小的不能再小,她甚至都沒用出半分的力,因為此時此刻她整個人都是綿軟濕潤的。頭髮濕漉漉的,身上卻一陣接一陣的冒出冷汗來,玉玲瓏只聽到咚咚咚的心跳聲,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那人的。

    她將手撐在安小樓的胸前,原本是打算站起來收拾一下,誰料他的身上滿是汗水,整個身體滾燙,而且被汗水浸泡過之後是滑溜溜的,就像是一條泥鰍,一個不留神,玉玲瓏失手重重跌回他懷裡,這一下她的耳朵貼在了那人的心口……咚咚!咚咚!強壯有力的心跳聲忽然讓她覺得面紅耳赤起來。

    安小樓走在沙漠裡,口乾舌燥,身體滾燙。

    「若是有葡萄或者哈密瓜吃吃就好了,最好是冰鎮的,實在不行給我瓶水喝也成啊……」安小樓悶悶的想道。

    就在他即將被太陽烤化掉的時候,忽然前面出現了一片綠洲,險些被太陽曬到昏迷脫水的安小樓便急不可待的往前跑去。他的腳踩在沙子上,猶如踏在雲端裡,深一腳淺一腳。

    無論安小樓怎麼奔跑,前面的綠洲卻似乎距離他始終那麼遠,一度讓他以為那是海市蜃樓,可是對他的吸引力卻是致命的。

    「神啊,賜我點水吧!」從不信這些的安小樓在心裡祈求道。

    或許是天可憐見,或許是他命好,就在他奔跑到即將失去最後一絲力量的時候,綠洲竟然真的出現在他面前。

    這裡真的是沙漠裡的一小塊綠洲。明晃晃的太陽底下,一片椰子樹正圍繞在一畝見方的一塊碧綠色池塘邊茁壯的生長著,樹頂還有一顆顆滾圓結實的椰子,椰林裡還有一棟漂亮的小木屋,看起來這裡有人居住。

    「水!」安小樓心中狂喜不已,他踉踉蹌蹌的奔跑到池塘邊,趴伏在滾燙的沙灘上就開始大口喝水。那水是如此甘冽,竟讓他愛不釋口。

    喝完水之後,安小樓翻了個身,仰面朝天躺在池塘面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陽光透過椰林照射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眼睛不能看清眼前的景物……忽然間一道玲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原來是一個少女,一個美麗非常的少女,正捧著一個陶罐好奇的站在那裡打量著他。

    「這一切一定都是夢!」安小樓無比篤定的自言自語道,「我太久沒有見到女人了,所以會夢到這裡……」

    少女微笑著,彎下腰好奇的打量這個不請自來的闖入者。她的美貌彎彎的,就好比新月一樣;她的嘴唇紅紅的,表徵了她的年輕和健康;她的腰肢細細的,好似水蛇一般……安小樓記不得少女身上穿著怎樣的衣衫,他只是……只是本能的伸出手掌,在少女那白玉一般溫潤的臉龐上蹭了一下。

    少女起先是躲閃的,可是被安小樓撫摸過之後,卻再次彎腰,放下陶罐並伸手想要將他拉起來。他握著少女那柔若無骨的雙手,那雙手的肌膚是那麼細嫩光滑,溫度是那麼的冰涼,讓他感覺舒服極了,並情不自禁的用力將那雙手的主人往自己懷里拉去。

    少女一個趔趄,跌入安小樓懷裡。懷抱著軟玉溫香,躺在柔軟的沙灘上,安小樓忽然間就起了慾望。他畢竟是個男人,一個年輕而且健康的男人,軍旅生涯雖然才開始沒多久,但是卻也有數月了,這幾個月來他甚至都沒正經的和女人接觸過。

    雖然覺得對不住家裡的女人們,可是此時一股熱血已經衝破了他的防線,將他的腦門充斥的燥熱無比。安小樓本能的伸出手去,將那少女的紗衣剝下,而少女在扭捏片刻之後,也不再掙扎,反而用她細長冰涼的手指去撫摸他的胸膛,那絲絲縷縷如蟻過膚的酥癢讓安小樓的某處頓時如旗桿一般樹立起來。

    「我要。」安小樓無比篤定的在心裡說道。

    原本是躺在沙灘上的他,一個翻身將少女壓在身下。看著那少女半是驚慌半是嫵媚的眼睛,安小樓一時間竟醉了,他將乾渴開裂的嘴唇壓到那少女的眼瞼上,輕輕嘬了一下,感覺真好!

    有了第一次的吻,安小樓的膽子變得越發大了,他停頓了一下,沉醉於少女那嬌羞絕美的面龐,然後忽然間毫無徵兆的雨點般的親吻著那少女,臉頰、鼻樑、嘴唇、脖頸……

    「哦……」少女微微閉了眼,素唇微張,喉嚨裡發出一聲醉人的呻吟。

    安小樓的大手遊走在少女的肌膚上,那肌膚冰涼柔軟,摸起來感覺好極了。此時此刻的安小樓完全沒有想到別的任何事,現在的他只是憑著本能在做。

    七手八腳的將自己和對方的衣服都除掉,兩個人終於真正面對面了,安小樓緊緊擁著她,並尋找著想要進入的地方。那裡溫潤,濕滑,抵住之後,他便用力的往前鑽,沒有任何的預警。

    「啊……」少女再次發出呻吟,這一次的聲音帶著痛呼,兩滴清淚自她的面龐滑落,瞬間又被安小樓的熾熱蒸發掉了。

    艱難之後的水乳·交融,是那麼的甜蜜……安小樓輕輕的蠕動著……

    「真好……」忙碌中的他心裡暗暗想道。

    ……

    玉玲瓏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安小樓從自己身上推掉,其實她心裡也不想推掉,都已經這樣了……她輕輕的將雙手環繞在安小樓的腰間,不由自主的配合著他的動作……

    在清晨的時候,安小樓醒了。他渾身的骨頭架子都好像在那場高燒中燒燬了,酸痛,疲倦。

    回憶著昨晚那場無比真實的春夢,安小樓傻乎乎的嘿嘿壞笑著:「嘿,神啊,保佑我夜夜夢到她吧……」

    雖然頭依舊是昏昏沉沉的,但是畢竟感覺好多了,低頭看看腰間的繃帶,那裡被汗水浸泡的泛黃了,但是傷口感覺已經好多了,安小樓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12
第419章 張沖離去


    看著自己幾乎一絲不掛的身體,安小樓疑惑的皺了皺眉頭,他不記得自己把衣服都脫掉了。地上的衣服丟的亂七八糟,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件件撿起來慢騰騰的穿上。

    又是一天開始了,安小樓怔怔的站在帳篷裡,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昨天,哦不,前天,那一場血戰猶如一場噩夢,夢裡全是斷肢殘臂和血海汪洋。

    「戰爭早些結束就好了,那樣老子也不需要用春夢來打發時間了。」安小樓懊喪的嘀咕道。

    「大人,你醒了?」

    冷不丁,帳篷門簾被掀開,門口站了個人,看到安小樓正站在那裡,他便驚喜道。

    安小樓定睛一看,原來是張澤生,他手裡端了個托盤,裡面放了一碗粥。粥在軍營裡就是病號飯,只有受傷的士兵才能吃到。

    「啊,醒了。」安小樓笑了笑,「大家都還好麼?」他依稀記得自己在昏迷之前,軍隊是在一處山坳林間小憩的。

    「都好,正準備出發呢,你醒來就太好了!」張澤生的話語中透著一股不由自主的興奮,安小樓能夠安然無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快喝粥吧,馬上就要開拔了。」張澤生將粥碗小心翼翼的放在安小樓身前的矮几上,然後垂手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候著。

    「幹嘛那麼生分,你我兄弟一般。」安小樓不喜歡張澤生管自己叫大人,那樣的感覺不太舒服,他還是喜歡跟這些少年兄弟相稱,至少還能將自己的年齡往小里拉,這無論男人女人,都是喜歡年輕的不是麼?

    「安大哥……」張澤生於是紅著臉木木的說道,「你現在是千戶了,說不定很快就……尊卑有別。」

    「很快就什麼?就算老子以後當了皇帝也不會忘了你們!」安小樓嘴賤,純粹是順口胡謅的一句話,卻將張澤生的小臉給嚇的蠟黃。這個原本肥肥的少年在經歷了這幾個月之後,身材迅速的消腫,竟然成了一個英俊結實的青年了。

    安小樓衝他笑了笑,然後低頭西裡呼嚕一口氣將粥喝完了,這碗忒小,裡面裝的東西對安小樓的胃來說份量也太少,不過他知道現在是非常時刻,所有的東西都是限量的,身為千戶更應該約束好自己才行。安小樓將碗遞給張澤生,並奇怪的問道:「那個誰,你們百戶呢?平時不是她給我送飯麼?」

    「龍哥今天好像很累的樣子,或許他也受傷了只是我們不知道,總之一大早就罵人,把所有人都罵了個遍,現在好像在林子裡生悶氣。」張澤生說道。

    「哦,好了,你出去吧。」安小樓揮了揮手。

    早晨的空氣十分的清新,並且今天天氣也不錯,若不是戰火繚繞,安小樓還真想在這片鳥語花香的地方好好待兩天呢。

    玉玲瓏正背靠一棵大樹,手裡惡狠狠的揪著一棵無辜的小草,她出神的想著什麼,竟然都沒發現安小樓走近了。

    「嗨嗨,貓擰!」安小樓俏皮的打招呼。

    也許是太過入神,又或者是安小樓的聲音太難聽,嚇到她了,總之玉玲瓏先是一怔,然後便發怒了,臉色泛紅,眼睛噴火,瞪得安小樓渾身跟紮了刺一樣的難受。

    「你混蛋!」玉玲瓏甩手將草根丟到安小樓身上。

    「啊?」安小樓委屈的看著玉玲瓏,「我咋了麼?」

    「哼!」玉玲瓏氣哼哼的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女人就是這樣,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會成為恐怖分子。安小樓無奈的看著她,知道現在肯定不能去招惹她,否則無異於光屁股捅馬蜂窩。

    氣氛有些尷尬,雖然這裡是空氣清新的山野林間,但是安小樓還是覺得這裡尷尬的空氣不但沒有擴散開來,反而在他身邊越聚越多。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有人說道:「安千戶,莫軍師有請!」

    安小樓轉身看著那傳令兵,點點頭說道:「就來。」

    莫顏正端坐在案前,無論是怎樣的臨時駐紮,她總是需要一書案的,因為身為軍師她要處理的事務太多了,尤其是現在。

    「末將參見軍師。」安小樓行禮。

    「啊,安千戶,你來了?」莫顏從一堆文卷中抬起頭來,那一剎那的模樣逗得安小樓直想笑,他在心裡暗暗勾勒著,若這莫顏是生在他那個年代,再配上一副眼鏡,那就是一個十足十的女書獃子,不過這女書獃子長得也太漂亮了些。

    莫顏站起身來,略活動了一下手腳,同時問道:「你傷勢好轉了沒有?」

    其實那裡還在疼,十分疼,你想啊,做個闌尾手術最後還不給你縫合傷口,那得是怎樣一種感覺?

    「誰曉得呢?許是好轉了一點,不過疼啊……」他倒是實誠得很。

    莫顏皺了皺眉:「一定要盡快養好傷,全軍將士的心都掛在你身上了。」

    「嚇,有這麼嚴重麼?」安小樓被莫顏說的話嚇了一跳。

    「有。」莫顏十分嚴肅的看著他,於是安小樓知道她不是在客套或者開玩笑,事實上他們兩個之間的交情還沒濃到那份上,而莫顏又從來都是一個嚴肅的女子。

    「發生什麼事了?」此時安小樓便是再怎麼遲鈍,也嗅到一點異樣了。

    「張將軍離營了。」莫顏猶豫了片刻,她本來想把事情說的更婉轉一點,免得嚇到安小樓,可是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這麼說才合適。

    「啥?」安小樓吃驚的張大嘴巴,張沖,那相當於是個師長啊,怎麼說走就走?

    莫顏伸手從書案上拿起一張紙,紙上洋洋灑灑寫滿了一整篇字,她將那張紙遞給安小樓,而後者粗略的看了一眼,他實在是沒耐心看完,不過就掃了這一眼他就已經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這上面數百乃至上千字其實可以簡單的歸納為以下一句話:「我帶兵不當,不好意思在這裡混了,走了。」

    這古人也真是有趣,明明很簡單的意思,非要表達的那麼麻煩,什麼哭啊泣啊悔不當初啊……安小樓皺著眉,將那張紙遞給莫顏。

    「怎麼辦?」安小樓問道。

    張沖可是地字營的統兵大將,除了莫顏之外,他是這裡最重要的角色,毫不客氣的說,是那些士兵心中的爹,現在『爹』不辭而別,還不知道那些兵們會有怎樣的反應呢,尤其是在這戰事頻頻的時候。

    「我已經修書一封,派人連夜送往元帥處。」莫顏也一般皺著眉,「只是群龍不能一日無首,眼下地字營需要一名將軍。」

    安小樓隱約覺得,他有些自找麻煩的嫌疑,雖然建功立業陞官發財是好事,可是速度太快了,有些時候反而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他在短短時間內從一個火頭軍升做千戶,已經相當於是坐了火箭的速度了,若是再……安小樓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

    「呵呵,不怕,有莫軍師你呢,以你的才華,莫說是一個區區統兵,便是做元帥都能勝任不是麼?」安小樓打著哈哈說道。

    莫顏搖搖頭:「這不行,我有我的事要做,而且帶兵打仗這並不是我所擅長的,安千戶,其實我心中早已有了人選,所以特地請你來商議一下。」

    聽到這話,安小樓的腦袋就有些大,他捧著肚子,彎下腰來,哎唷哎唷叫喚著:「痛,怎麼突然痛起來了呢?」

    這一下倒把莫顏也給嚇著了,她慌忙喊道:「來人,請軍醫!」同時快步走到安小樓身邊,攙扶著他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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