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27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7:54
第390章 藏頭信

   
    「沒想到安公子居然還是如此有文采之人,失敬失敬!」那白面書生聽了安小樓的詩句,便忍不住說道。

    「呵呵,我這是竊了別人的詩句,充其量是記性好,根本算不得才華,不過白面兄你麼……我覺得你可不是尋常的山匪……」安小樓笑吟吟的看著白面書生。

    「何以見得?」白面書生聽後笑了笑,不置可否。

    「安某雖然不才,但是也是略讀過幾年書的人,雖然我家鄉的文化與你們多有不同,但是讀書這回事,一通百通。」安小樓坐下來,看著桌子上那封信,嘴裡卻說道,「白面兄你雙目炯炯有神,卻又略帶憂慮,這分明就是憂國憂民的模樣。雖然身為山匪,卻又有一種讀書人特有的氣質,我想你在落草之前,一定也曾在官場混過吧?」

    「呵呵……」白面書生抿嘴笑了笑,換了另外一個話題,「這件事倒是不重要了,安公子,你可知山下你的兄弟們送來的信上說的是什麼?」

    安小樓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可以想像。」

    安小樓的回答讓白面書生十分摸不著頭腦,他只是將那封信輕輕的推到安小樓跟前,對他說道:「安公子,你不妨自己看一看吧。」

    「方便麼?」安小樓皺了皺眉,這信上的事情多半對二郎山來說是比較機密的事情,雖然他和白面書生聊的來,卻也自知還未達到好友的級別,有許多事他還是不聞不問比較好。

    「若是換作往日,我肯定不會將這樣的書信交給肉票看,不過安公子你特殊。」白面書生笑了笑,「單憑你將我等從那膿瘡折磨中解脫出來這件事,就足夠贏得我山寨上下人等待尊敬了。」

    「這麼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安小樓謙虛道,不過他的手卻沒謙虛,直接就展開信箋開始讀起來。無論這封信上說的是什麼,總是關乎他和劉幼軍兩人的性命的,讀讀總沒壞處。

    信上的字體並不太好看,甚至還有些歪七扭八,但是末尾卻落了地字營統兵將領張沖的大名。信上是這樣寫的:送爾糧草,上達天意。二話無有,人心所向。頭痛之事,就此作罷。返轉家鄉,爾父盼歸。老來獨居,大不孝也。如若不然,血洗二郎!最後有一行蠅頭小楷,上書時間地點,看那時間,便是今晚日落時分。這幾句話雖然不成章法,毫無韻律可言,但是讀起來倒也順溜,並且乍一看來也是教人向善之語。安小樓皺皺眉頭,輕輕的將那信箋放下。

    「怎樣?」白面書生等安小樓讀完這封信,便開口問道。

    「呵呵。」安小樓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並不多言其他。

    白面書生似乎對安小樓的反應有點意外,又有幾分失落,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白面兄,人家提了要求,你們打算怎麼辦?」安小樓摳持著指甲,打來斗去這幾日,指甲縫裡滿是黑泥。

    「依你所見,我們該如何做呢?」白面書生不答反問。

    「呵呵……」安小樓又笑了笑,「該怎麼做,我想白面兄心中一定有數的,我們既然是在這二郎山上做客的,定是客隨主便了。」

    「山下是大名鼎鼎的燕家軍?」白面書生忽然轉了話鋒。

    「可不是麼?」安小樓吹了吹指甲,「安家軍地字營。」

    「安兄就不怕山下將軍治你個裡通外敵之罪?」白面書生笑道。

    「怕啥?腦袋就快搬家了,還有啥好怕的?」安小樓哼了一聲。

    「呵呵,安兄果然是聰明人,不消我多言。」白面書生聽了安小樓這話,臉上的神情頓時就變得輕鬆了許多。

    「唉,我就不跟你打啞謎了,不就是個四六不著的藏頭詩麼?送上二人頭就返你老大。」安小樓嗤笑道。

    「看樣子安兄弟存在一定是讓某些人深感不安了。」白面書生哈哈大笑道。

    「話既然挑明了,白面兄又打算怎麼做呢?」安小樓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出這騷主意的一定是王茂生沒跑了。

    「一個人若是連與自己出生入死的手足同胞都要陷害,這樣的人還有信用可言呢?」白面書生冷笑道,「所以安兄你大可放心,我二郎山的兄弟們會保你周全的,實在不行,大不了你就落戶二郎山麼。」

    安小樓一聽這話,心中不由得苦笑:「汗!原來這傢伙是打的這個算盤,我還沒要招安你呢,你倒是先來招安我了。」

    「三弟,三弟!」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有個聲音隔了大老遠就傳了進來,不多時就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卻是那日與安小樓戰了數個回合的赤面閻羅。

    「二哥!」白面書生趕忙迎上前去,「何事來此?」

    赤面閻羅顯然對安小樓還有幾分敵意,他眥眉瞪眼的看了看安小樓,嘴裡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轉頭拉著白面書生的胳膊小聲說道:「三弟,聽說山下來信兒了?」

    白面書生點點頭:「正是。」

    「信上說啥?」赤面閻羅急不可待的問道,「大哥現在情況如何了?」

    「若是按照信上說的,大哥應該還沒什麼大礙。」白面書生說道。

    「哦,那就好!」赤面閻羅這才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桌旁,將胳膊放在桌子上,另一隻手就摸著自己的頭髮,目光盯著地面,似乎是在沉思著。

    「可是這傢伙,憑啥給他這麼好的條件?」赤面閻羅似乎是才意識到什麼,他瞪著眼對白面書生說道,「我們自己的大哥也不知在哪邊受了什麼罪,卻要讓這些個忘八羔子在這裡當大爺?」看起來似乎這赤面閻羅對官軍的意見大的很。

    雖然那赤面閻羅對安小樓等人的態度可謂惡劣,但是不知為啥安小樓卻提不起勁兒來恨他。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憑直覺安小樓認為無論是白面書生還是赤面閻羅,都不應當是大奸大惡之人。

    「哎,二哥!」果然,那白面書生一聽到二哥這話,就忙不迭的出聲制止,「你在山下佈防,尚不知山上發生的事吧?」

    「什麼事?」赤面閻羅狐疑的看了看白面書生又看了看安小樓,「山下那麼多虎狼,我不得把二郎山看緊一點麼?這山上出啥事了?是不是小豆子從樹上跌下來了?還是小花兒生病了?」他一臉緊張神色,可見平日裡對二郎山和眾兄弟們都比較看重。

    「沒有……是好事!」白面書生指著安小樓說道,「這位安公子,將我身上的那膿瘡醫好了。」赤面閻羅聽了這話才鬆了一口氣。「都沒事那就好,那就好!」他說道。

    「只是盡我所能而已,剩下的還要看你們和老天了。」安小樓糾正道,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事,他從不願意把話說得太滿。

    「哦?」赤面閻羅有些不信任的看著安小樓,「他會那麼好心?他們這些人成日裡就知道魚肉百姓,吃我們的肉喝我們的血,幾時還會替我們醫病了?哼哼,也對,我們死了他們便沒吃沒喝了……」

    「憤青!」安小樓暗暗的嘀咕道。

    「你說啥?」赤面閻羅的耳朵挺尖,他聽到這話一拍桌子就站起來了,眉毛頭髮鬍子都支稜起來瞪著安小樓,「你說啥?」

    「激動啥?我說你憤青。」安小樓端坐在那裡,拿眼看著赤面閻羅,「枉你還做人家哥,一點度量都沒有,遇事大概也只會大呼小叫吧?」

    安小樓的這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那赤面閻羅被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白面書生也是一臉的不自然,不過最後還是他出來打圓場:「安兄,二哥,你們這是做什麼呢……二哥快坐下,我們剛好有事要找你商議。來人,給二當家端一碗燒刀子。」白面書生應該是十分瞭解那赤面閻羅的脾性的。

    「我可沒做啥,白面兄你也看見了,是他針對我來著。」安小樓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按理來說,我們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幹嘛非要鬥個你死我活?若是按照大義來說,理字也站在我這邊,我是官你是匪,便是要大呼小叫,也輪不到他吧?」

    白面書生尷尬的笑了笑,此時已經有人端來一海碗烈酒燒刀子,那赤面閻羅氣鼓鼓的端起碗就往肚子裡灌,酒順著他的嘴角流到衣衫上也渾然不顧了,一碗酒竟然就這麼被他一口氣喝乾了。酒吃光了,那赤面閻羅的臉就變得醬紫顏色,果然對得住他的外號。

    「我們?老子才在山下待了一日,三弟你就跟他稱兄道弟論起我們來了?」赤面閻羅氣哼哼的說道。

    「二哥!」白面書生面色稍稍帶了點嚴厲,那赤面閻羅便不說話了。看得出來,雖然論資排輩這白面書生之算的上老三,但是赤面閻羅對他還是有幾分敬畏的。

    「行了,我也不是來挑撥離間的,白面兄,莫不是信的事兒他還不曉得?」安小樓也懂得在適當的時候讓讓步。

    「什麼信?」赤面閻羅眼睛一翻,那眼珠子上滿是血絲。

    「山下官軍送了信來,是關於……關於大哥和這二位兄弟的。」白面書生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安小樓和劉幼軍好了,一天的功夫,他們從敵人變成了似友非友的關係,這確實也奇妙的很。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8:58
第391章 二郎山之戰(一)

   
    「快拿來看看!」那赤面閻羅一聽到事關自己大哥,忙不迭的乍開五指對白面書生說道,「信呢?」

    「這裡。」安小樓將桌子上的信箋推給他。

    赤面閻羅哼了一聲,一把抓過信來,展開之後橫看豎看,最後撓撓頭皮,將信遞給白面書生:「三弟,你曉得的,我大字不識幾筐……」

    「原來是個不識字的……」安小樓暗暗的被這赤面閻羅逗笑了,不知怎的,這山寨上的山匪們在安小樓看來,可比山下的某些人可愛多了。

    「二哥,你這急性子……也怪不得安兄會說你了。」白面書生哭笑不得的接過信箋展開逐字逐句的讀給他聽。

    那赤面閻羅一邊聽,臉上一邊露出些迷茫神色來,他拿大手摸著後腦勺,嘴裡絲絲的吸著氣,末了看著白面書生茫然道:「三弟,這信當真是山下那幫子送來的?」

    「沒錯。」白面書生點頭道,「二哥,可有不妥?」

    「他奶奶的,這幫子東西說話怎麼那麼令人費解?」赤面閻羅道,「要換人就換人,什麼爹娘父母的都牽扯進來作甚?也沒提到大哥啊!」

    「呵呵,其實這是一封藏頭信。」白面書生笑了笑,詳細的將信中隱含的意義·解釋給他聽。

    「操·他娘的,要說事兒就說事兒,幹嘛弄得這麼費勁巴拉的?」赤面閻羅恨恨的說道,「話說回來了,你一定得罪了不少人吧?」他沖安小樓說道。

    安小樓只是笑了笑並不言語。

    「二哥,不要扯這些了。」白面書生皺眉道,「你覺得我們該如何是好?」

    「哼!」赤面閻羅哼了一聲,瞪了一眼安小樓,嘴裡卻說道,「山下那幫子虎狼可以信得過的話,母豬也就會上樹了。這兩個傢伙是我們的俘虜,要殺要剮自然是我們自己說了算的。再說了,就算我們依他們所說將這兩人的腦殼送過去,誰能保證我們就一定能換回大哥?他們對自己的兄弟都這般陰狠毒辣,更何況是我們了……」

    赤面閻羅這番話讓安小樓禁不住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原本安小樓以為這人也不過是個大老粗,只會打打殺殺的一個山匪頭子而已,現在看來,這人是粗中有細了。

    「不錯,二哥所言正合我所想。」白面書生唰的將扇子展開,呼呼的扇了幾下,皺著眉坐在二人當中。

    「換不換的回是一回事,換回活的還是死的是另一回事。」安小樓喝了口茶,咂咂嘴巴悠哉悠哉的說道,「怕只怕到時候是有去無回……」王茂生這人想要往上爬的那股子強烈的慾望便是安小樓都能感覺得到,這人為了陞官,只怕沒啥他做不出來的。

    「唉!」赤面閻羅愣了愣,怔怔的看了一眼安小樓,忽然就歎口氣,「說的也是……」

    「那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呢?」赤面閻羅端起酒碗想要喝時,卻發現碗裡已經沒有酒了,遂呼喝道,「來人,給爺倒酒!」門外於是跑進來個嘍囉,手裡捧著一個酒罈子就往碗裡倒酒。

    「二哥,莫要吃醉了……」白面書生勸阻道。

    「酒入愁腸愁更愁啊!」安小樓也說道。

    「你們說吧,到底該怎麼辦?」赤面閻羅吃了一口酒,並不理會二人的勸阻。

    「不如,安公子說說你的看法。」白面書生忽然看著安小樓說道,「無論是誰要陷害你,我想你們一定是老熟人了,你對他們的瞭解肯定要比我們多……」

    「呵呵,我安某人不過是個火頭軍,你要說我在這軍中與誰為敵我還真說不上來,不過倒是有個懷疑對象。」安小樓笑道,「此人心胸比較狹隘,並且善於鑽營不曉得怎地,他就把我當成陞官發財路上的絆腳石了。」安小樓無奈的搖搖頭。

    「這樣的潑皮最可恨!」赤面閻羅又吃了一口酒,這下臉色更是豬肝色了,「也不知這樣的人講不講信用……」這後面一句話倒像是他自言自語了。

    「無論他講不講信用,我們都不能依他所說的去做!」白面書生白了二哥一眼說道,「難不成真要把安公子的頭砍下來?」

    「有何不可?本來就是肉票!」赤面閻羅回嘴道。

    「安公子莫要見怪,他就是這樣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對人最是心善。」白面書生在桌下悄悄踹了哥哥一腳,又抱拳向安小樓說道。

    「呵呵,沒事啦,他說的也沒錯。只不過那人沒啥信用可講,與他做交易,我只怕你們會後悔不迭啊。」安小樓說道。

    「誰說不是呢?」白面書生說道,「可是敵我兩方實力懸殊,就算是我們二郎山糧草充足,也不能在這燕家軍的強攻下堅持十天半月……更何況現在山寨裡已經彈盡糧絕了,否則我們也不能如此鋌而走險……」

    「我看,你們只有一條路可選,那便是依著他們所說的去做。」安小樓手裡把玩著茶碗,嘴上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然就如你所說,這區區二郎山,就算你有天險可守,最終的結局也不過是個兩敗俱傷,大人也就罷了,那些孩子咋辦呢?」

    屋子裡頓時就沉默起來,看得出來,無論是白面書生還是赤面閻羅,他們都非常在乎寨子裡的人。

    「不行,要我出賣朋友……我做不到。」白面書生沉默了片刻,毅然說道。

    「朋友?謝啦,難為你把個肉票當朋友。」安小樓促狹道,「你必須得聽我的,不然只怕這二郎山真的就要血染青峰了。」

    下午。

    二郎山沉香谷。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勢由大到小又由小到大,現在半死不活的滴答著細線似的雨珠兒。雨水打在帳篷頂上,發出咚咚的悶響聲,這樣的悶響讓身在帳篷裡的人也感到心情格外壓抑。

    這頂帳篷屬於軍事莫顏所有,帳篷裡與其他的軍帳不同,多了幾分女性的氣息,一隻香爐裡渺渺的飄出一縷煙塵,瀰漫著一股好聞的香氣。

    莫顏與嚴慶分而行之,一個督導人字營,一個督導地字營,而當初在分工的時候,莫顏搶先選了地字營。她選擇地字營,一是為了避開嚴永信,雖然這人已經成親,但是每每面對莫顏的時候,依舊會表現出一種舊情難忘的模樣,這讓莫顏很不舒服。至於莫顏選擇地字營的另一個原因,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報!」外面有兵士求見。

    「進來。」莫顏稍稍收起一點思緒,開口說道。

    一個身披蓑衣的士兵走進來,他是莫顏的親信。

    「啟稟軍師,您讓屬下打聽的事情屬下已經打聽到了。」那士兵低聲說道,「據聞今晚日落時分,他們將在前面山隘口處交換人質。」

    「哦?」莫顏頗有些意外,這在軍中算是一件比較重要的事了,可是身為軍師的她居然半點耳聞都沒有,可見張沖應該是刻意不想讓她知道了。莫顏並沒有問其他的,更沒有說諸如「消息是否可靠」、「你是怎麼知道的」這類的話,對於手下,莫顏的做法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也正是這一點,讓莫顏牢牢的把三五個好身手的士兵團結在她周圍,至今已經許多年了,陣容從來沒變過,而那些士兵也都忠心耿耿毫無二心。

    「軍師,我們該怎麼辦?」那士兵身上一身的腱子肉,太陽穴處高高鼓起,可見有一身的外家橫練功夫。

    「不去,人家都沒通知到我,我若就去了,定會惹出事端來。」莫顏說道,「只是這種事按理說應該是好事,可為何張衝要隱瞞與我呢?」莫顏皺起眉來苦苦思索著,忽然間,莫顏覺得心頭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她從案前站起來,走到帳篷門前,看著外面的雨幕暗暗的想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時間一點一點的在接近日落時分,由於是陰天,大家也只能猜測個大概時間。

    二郎山上,赤面閻羅帶著十幾個精幹部下沿著小路一直往約定的地點走去,在他身後,有兩個山匪嘍囉手裡各提著一個包裹。包裹圓谷隆冬的,雖然天色很暗,雖然天上還飄著雨,但是依舊可以看得出那包裹被血水浸透了,散發出一陣刺鼻的血腥味。

    山下,王茂生帶著秋蝦皮等幾個他自己比較信任的親近隨從,隨從後是一個由三輛馬車組成的車隊,車子上被油布蓋著,又遠遠帶了一隊弓箭手,一路也往約定好的地方走去。

    「千戶大人,我們非得把他救回來麼?」秋蝦皮小聲問道。雖然王茂生比較賞識的是他,但是這也不代表王茂生會跟秋蝦皮說所有的事。

    「你說呢?」王茂生陰沉著臉回答道。秋蝦皮哪裡都好,就是有時候腦瓜子還不太夠用,也許是因為年紀不大的關係吧,他總是在許多關鍵時刻無法揣度到王茂生的心思。

    聽到主子的口吻不太友善,秋蝦皮暗中吐了吐舌頭,看樣子今晚上的事也許並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秋蝦皮暗暗的想著。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8:58
第392章 二郎山之戰(二)

   
    「快些走,莫要踩到獸夾子!」赤面閻羅一邊走一邊低聲囑咐著身後的手下們。

    這二郎山上到處都有他們放置的獸夾子,雖然這裡野獸並不太多,但是山匪們還是希冀不時的能有一兩頭野味拿來打牙祭的。

    「包裹提好了,仔細這邊有深坑。」赤面閻羅低聲說道。

    跟在赤面閻羅身後的十幾個山匪都是這二郎山上的精英,他們大多都是赤面閻羅的老部下了,對二當家的自然是熟悉異常。

    「奇怪,二當家平日裡不會說這般多的話的……」有一個山匪嘀嘀咕咕的跟身邊的同伴說道。

    「可不是麼?許是今夜非比尋常,你我定要打起精神來!」另一個回應道。

    「怕甚!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先前一個啐口唾沫說道。

    「嘻!你又知道十八年後你不是個娘們兒?」另一個打趣道。

    「沒準還去宮裡伺候娘娘呢!」這時候另有一個山匪也加入進來打趣他。這人話剛說完,便引的大伙哄笑起來,這笑聲沖淡了血腥味兒,也沖淡了他們心頭沉甸甸的大石頭。

    「還不知死活!」赤面閻羅在前頭聽到了,便停住腳步回身呵罵道,「此番前去九死一生,都給我多幾分認真!」

    聽了二當家的呵罵,這幾個山匪才收起笑容來,默不作聲的跟在隊伍後面疾行。

    約定的地方很快就到了。此處是二郎山,山匪們自然是輕車熟路了,到了指定地點之後,赤面閻羅雙手一揮,不消他多言其他,一應人等便各自散開,自行找到隱蔽處了,只剩下二當家的赤面閻羅帶著兩個手下站在原處等著前來交換的官兵們。

    雨勢漸漸變小,不多時便停住了,這雨下了一整天,將樹枝樹葉洗刷的乾乾淨淨。山匪們躲在樹影後,機警的四處觀望著,終於看到一撮身影從山下魚貫而來,這些身影不是別人,正是王茂生等人。

    赤面閻羅遠遠的喊了一聲:「來者何人?」

    「燕家軍地字營千戶王茂生前來拜山!」王茂生在從軍之前也曾在綠林棲身過,對這些綠林眾人的習性是比較瞭解的,他知道眼下自己無論身後有多少大軍支撐著,畢竟他們是孤身犯險,誰都不能保證他們會遭遇到什麼,因此對赤面閻羅還算是客氣了。

    「原來是王千戶!」赤面閻羅冷冷道,「我大哥人呢?」

    「在此!」王茂生一招手,秋蝦皮便牽著一個雙手被縛,腦袋上套著個布套子的人走到他身後,「令兄以及我們說好的糧草都在此,卻不知我們要的東西呢?」

    赤面閻羅不說話,他身後的兩個手下將手裡的包裹搖晃了一下,便算是回答了。

    「我怎知這裡是否是我要的東西?」王茂生為人陰險多疑,他自是不會輕易相信什麼了。

    「我又怎知你身後的可是我大哥?」赤面閻羅冷冷說道。

    王茂生聽了這話,禁不住笑了笑,說道:「呵呵,不愧是二郎山的當家人,對我胃口!那依你所見,我們該如何取信於對方呢?」

    赤面閻羅略思索一下,高聲說道:「不如你我二人單獨交易如何?」

    「單獨交易?」王茂生有些遲疑,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撫著身上被安小樓拍傷的地方,一直到現在他喘氣都還有點不利落呢。

    「怎麼,你怕?」赤面閻羅冷笑道。

    「呵呵,話不是這麼說的,雖然未知您高姓大名,但是觀其人聞其聲便知其秉性,這位當家人氣度不凡,自然也非宵小之輩了,只是你看眼下這地方,我們在哪裡交易比較好呢?」王茂生乾笑著說道。

    「這個好辦,你我各令手下退後幾丈,我們便在這中間交易如何?」赤面閻羅說道。

    王茂生遲疑著,他有心前去,可是對這些山匪他實在是信不過,若是不去,往後還怎麼服眾呢?他的面子上也掛不住啊。赤面閻羅的功夫王茂生是見識過的,比黑面羅剎只高不低,王茂生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深知自己幼年時在廟裡學的那點功夫跟這些綠林好漢比起來算不得什麼,他甚至覺得自己在赤面閻羅手裡走不了三招。

    「這位大人不知想好沒有?」赤面閻羅有些不耐煩了。

    「好吧,為今之計只有如此了。」王茂生被逼無奈之下,只好點頭答應,無論這一次會遭遇到什麼,他將希望都寄托在身後埋伏著的弓箭手們身上了。燕家軍的弓箭手個頂個都有百步穿楊的功夫,這一點毋庸置疑。

    「退下!」見王茂生答應了,為表誠意,赤面閻羅令手下後退,同時將兩個包裹要來拎在手上,而王茂生也接過了秋蝦皮手裡的繩子,將那人牽著往前走了。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往前走的,在相距半丈左右時同時停住了腳步。雖然白天下雨,但是晚上居然升起了月亮來,就著月光赤面閻羅仔細的觀望著王茂生身後的人,看那人的身形骨架,與他大哥黑面羅剎大致無二。就在同一時刻,王茂生也沒忘記看赤面閻羅手上提的東西。那兩包東西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恐怖,整個布包裹都被血水浸透,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著血滴,濃烈的血腥味兒正從包裹裡散發出來,而從布包外面的輪廓依稀可辨眼耳口鼻。

    看到那兩個包裹,王茂生的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冷笑來,他看著那包裹暗暗的想道:「安小樓啊安小樓,我看你還怎麼在我跟前囂張!」

    王茂生對包裹裡的東西其實已經深信不疑了,可是嘴上還是說道:「可否展開看一下?」

    赤面閻羅皺了皺眉頭,面帶厭惡的說道:「你非要看麼?我是生怕弄髒了我的手的,要看的話,把我大哥還來,你自己拿去看個夠!我還會騙你怎地?」

    赤面閻羅的反應讓王茂生更加相信這包裹裡的東西就是安小樓的腦袋了,他一邊點頭一邊笑道:「說的也對,好吧,我就賣你個人情,你大哥你拿去,我要的東西我拿走!」

    王茂生又主動往前走了幾步,將身後的繩子遞給赤面閻羅。

    「慢著!」赤面閻羅忽然後退幾步,「將他的面罩取下!」

    王茂生一愣:「怎地兄弟,你還不相信我?」

    「我憑什麼相信你?」赤面閻羅冷冷道,「將他的面罩取下!」

    王茂生搖搖頭,歎口氣,嘴裡說道:「若是如此,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交易的必要呢?」在他看來,安小樓已死,這場交易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他之所以會這麼篤信安小樓已死,就是因為按照常理推斷,山匪們根本就沒有理由假裝砍了安小樓的腦殼。

    「哦??看起來王千戶你是不打算交易咯?」赤面閻羅冷冷笑了一聲,「你以為這二郎山是那麼容易出去的麼?」

    「呵呵,你也太小瞧我們燕家軍了吧!若是我在這裡出了點什麼事,山下駐紮著的上萬人馬立刻就可以踏平你二郎山!」王茂生說道。

    「算了,你沒誠意!」赤面閻羅道,「我沒見到大哥的面,要求看一眼也不為過,卻不料你在這裡推三阻四,日後傳揚出去,只怕你們燕家軍也面上無光吧!」

    「傳楊?」王茂生陰狠一笑,「你以為今天發生的事還有機會傳出去麼?」說完這句話,王茂生身形倏然後退,牽著的那個人踉踉蹌蹌幾步沒走好,彭的一聲就摔倒在地。雖然不知此人是否真的是大哥,但是赤面閻羅也不能確定這人就一定不是他大哥,因此見這樣子,他還是慌忙丟掉手裡的包裹,上前去要扶起那跌倒的人。就在赤面閻羅的手剛剛觸及那人身子時,那人身上的繩索忽然就斷裂開來,他迅速的自己揭開面罩,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猛的向俯身而來的赤面閻羅胸口刺去。

    「啊!」赤面閻羅一聲驚呼,腳上一蹬,將那人蹬出老遠,然後就地一滾,遠遠的站開。就在這個空檔,王茂生已然躥出老遠,但見他一邊跑一邊揮手說道:「放箭!給我射死他們!」

    「奶奶個熊!居然跟我玩陰的!」赤面閻羅嘴裡滿是碎草屑爛樹葉,他吐了一口唾沫,縱身上樹,將個身形隱沒在山林樹影當中,與此同時,對面的林子裡忽然吹來一陣冷風,但聽的聲聲嘶鳴,一支支利箭便從那枝葉後面疾速射出,撲向對面的林子。王茂生為人奸詐,自然不會相信那赤面閻羅只帶了兩個人來,他自己能在身後的林子裡埋伏弓箭手,對方自然也會在林子裡埋伏人手了。因此這一輪箭羽完全就是衝著隱藏在樹影中的未知人群射去的。

    二郎山的山匪雖然素有作戰經驗,但是比起燕家軍來畢竟還少了許多的套路,他們根本就沒想到對方還會帶遠程攻擊的射手過來,因此這一輪攻擊就將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閃開!」赤面閻羅帶來的一個山匪忽然大聲喊道,他這一聲完全是警告隱藏在樹林裡的同伴們。

    「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王茂生遠遠的聽到了,納悶道。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8:59
第393章 二郎山之戰(三)

   
    利箭夾著新鮮的山風撲面而至,隱藏在樹影中的山匪們紛紛從樹上躍下,手持短刀吶喊著就要往前衝。

    「都閃開!」先前警告他們的那個山匪再喊一聲,「好漢不吃眼前虧,別跟他們硬碰硬!」

    「對頭!隱了!」赤面閻羅也喊道。

    山匪們聽到二當家這麼說,便互相看了一眼,閃身進了樹林子,一個個找了樹木遮身。

    王茂生雖然對那個聲音的主人感到好奇,但是眼前的這場戰事讓他已經無暇分身。他憋足了一股子勁兒想要打贏這一場戰鬥,畢竟這是他升做千戶以來的第一場戰鬥,對王茂生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赤面閻羅三縱兩縱,躲到一棵參天大樹背後,剛好剛剛喊話的那人也正躲在這裡。

    「他奶奶的,沒想到龜孫子竟然帶了弓箭手過來!」赤面閻羅恨恨的說道。

    「別急!」那山匪嘍囉將扣在腦殼上的氈帽掀開了一些,露出他的臉來,赫然竟是安小樓,「這裡是山林,就算那些弓箭手可百步穿楊,在這裡他們能發揮的作用也是十分有限的,我們大可以利用這一點跟他們周旋。」

    「高明!」赤面閻羅衝他豎了個大拇指,也不知這話是真讚美還是真嘲諷,反正安小樓知道這人從一開始就對自己沒啥好感。

    「別說這些了,不知白面兄從另一邊包抄過來得花多久時間?」安小樓問道。

    「他半下午就帶人過去了,估計這會也該到了。」赤面閻羅道,「可是他也不知道這裡會有弓箭手啊,萬一……」

    「別擔心,白面兄精明得很!」安小樓這話可不完全是恭維,白面書生給他的印象就是如此,精明強幹,安小樓萬沒想到一個土匪山寨裡竟然會有這樣的厲害角色。

    利箭呼嘯著擦過他們的耳朵飛速的射去,奪的一聲鑽入了樹幹內,那一箭力道強勁,竟穿透那樹幹,將隱身在樹後的一個山匪的肩膀給射傷了。

    「蹲矮一點!」安小樓低聲喊道。

    「奶奶的,我們就這麼窩囊的藏在樹後嗎?衝出去跟他們拼了!」一個山匪咬牙切齒的說道。

    「除非你想被射成馬蜂窩!」安小樓冷冷說道,「要記住我們在這裡的目的不是跟他們拚命!」

    是的,安小樓和赤面閻羅這一小撮人馬之所以會如約出現在這裡,完全就是為了牽住對方的注意力,而真正作戰的人,則是由白面書生帶領的那一群山匪,那一隻由五百精英組成的部隊。

    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自山林中穿梭著,劃破夜空,帶給人一陣陣心悸的感覺。一支箭自安小樓肋旁穿過,劃破了他的上衣堪堪擦著皮肉飛射到他身後的草叢中去,噹的一聲撞到石頭上落了地。

    「奶奶的,這麼牛!」安小樓暗罵一聲,握緊了手裡的短刀,這是下山時赤面閻羅臨時發給他的武器。短刀上銹跡斑斑,刀刃上多是豁口,其實這刀殺傷力不大,人家也沒指望他能殺幾個人。事實上就算能殺人,安小樓也早在心裡下了決心,讓刀慢一點,讓手軟一點。畢竟對面的都是昔日裡朝夕相處的戰友兄弟,何必在這裡互相殘殺呢?

    「到時候只要殺那個大的就成,小傢伙們能放就放過吧。」出發前安小樓這樣對二郎山兩位當家人說。

    白面書生和赤面閻羅俱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對安小樓又多幾分瞭解。

    「都是同胞,何必自相殘殺?有種的,去殺突厥去!」安小樓笑了笑,這樣闡述自己的觀點。

    王茂生此時已經躲進了他帶來的那幾十個弓箭手的範圍內,在這裡他心裡稍稍覺得安穩一點。自從升做千戶之後,王茂生是越來越怕死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啥。

    「大人,怎麼辦?」秋蝦皮不知何時也摸到他身旁,滿頭大汗的問道。

    「求!我咋知道怎麼辦?弓箭手,別停下!」王茂生惡狠狠的說道,「把那些傢伙都給我射成刺蝟!老子要去把安小樓的腦袋撿回來掛在刀尖尖上……」說到這裡他似乎覺得有些失態,便倏地住了嘴巴,畢竟要安小樓命這件事是他和張沖私下裡決定的,軍中的將士均不知情。

    「大人,我們帶的箭可不多啊。」一個靠王茂生較近的弓箭手悄聲說道。

    「射你們的就是!」王茂生道,「射完算球!給老子射準一點,平日裡豬肉都吃到狗肚子裡了?」

    附近的幾個弓箭手聽到王茂生這話,心裡頭都極不舒服,素日裡他們所在的弓箭手部隊是作為狙擊部隊待命的,可以說在燕家軍中除了騎兵就是弓箭手了。強弓長箭快馬,這是燕家軍的一大特色。

    「我說姓安的,到底該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麼挨打不成?」赤面閻羅是個急性子的人,他眼見身邊的手下陸續有人中箭受傷,禁不住憂心如焚,有心殺將出去,卻也懼怕這飛蝗一般的利箭,無奈之下只好開口向他看不慣的人討點對策,「若是我三弟在時,哪需問別人……」末了他又嘀咕了一句,算是給二郎山找回一點點面子。

    安小樓並沒有馬上回答他,他其實也一直在思考對策,這林子雖然樹木茂盛,但是對手畢竟是燕家軍精幹的射手部隊,手持強弓長箭,那力道足可以貫穿樹幹射殺樹後之人,剛剛已經有三個山匪被射傷了。暗夜之中,安小樓睜圓了眼仔細看著四周。這林子裡樹木生長茂盛且雜亂無規則,對方的箭往往在半途就被阻攔下來,只有少數能夠穿透密林射到他們藏身的地方,但是這少數的利箭已經對他們的生命構成威脅,安小樓心知他們無法再在這裡呆太久了,哪怕是作為誘餌,他也不願見到有死傷。

    「跑吧。」安小樓忽然嘀咕道。

    「啥?」赤面閻羅見安小樓思量半天就蹦出這倆字,禁不住光火起來,「我說姓安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兄弟的命放在心上啊?就這麼跑出去?那不是做活靶子麼?」

    安小樓深呼吸一口,對身邊的山匪們說道:「你們有沒有被毒蛇追過?」

    「被蛇追?蛇被我們追還差不多……」一個山匪嗤笑道。

    「就是,我們常年捉蛇打牙祭的……」另一個接著說道。

    「等等……」赤面閻羅皺著眉,「你的意思是說……」

    「沒錯,我們走之子,貓著腰散開,要讓對手看到我們的身影,卻又射不到我們人,記住平行散開,往兩邊走別往前面走,距離他們越近我們就越吃虧……」安小樓說道。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多好的辦法,可卻是目前為止最好的對策了,總比坐以待斃強,並且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死死的抓住對方的眼球,給白面書生他們爭取一個時間。

    安小樓說完,又看了赤面閻羅一眼說道:「我先跑。」說完他還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便將腰帶繫緊,鞋子綁好,氈帽別在褲腰上,弓起身來往前跑去。安小樓在往前跑了幾步之後,從樹後閃出身來,打橫向另一棵樹後跑去。兩棵樹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可以讓對手看見他的影子,而又給他自己爭取了活命的時間。在跑動的時候,安小樓只聽到耳畔嗖嗖的飛箭不斷,他的心臟咚咚咚的急速跳躍著,似乎馬上就要蹦出嗓子眼兒了,這一輩子,不,兩輩子他都沒做過這麼冒險的事,要知道一個不留神他就可能命赴黃泉。

    「丫頭們,為我祈禱吧!」安小樓心中說道。

    「兄弟們,照他的樣子做,盡量放低身形……」赤面閻羅看到安小樓那捨命的模樣,心裡頭禁不住有一種複雜的感覺升起,他咽口唾沫回頭命令道。在赤面閻羅的命令下,十幾個山匪紛紛從樹後閃出來,各自走著之字路線,往不同的方向跑了出去。

    「絲……」正在納鞋底的三好忽然間被針戳破了食指,一滴嫣紅的血珠兒滲了出來,她趕忙把針線活放下,將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嘬著。

    「不知道安大哥現在在做什麼?」三好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外面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停住,這樣的天氣裡竟然有一輪暈白堤月亮掛在半空。

    「這月兒倒是似人的心一般,霧濛濛的讓人好生心煩……」她自言自語道。

    嗖嗖嗖!

    一支支飛羽自安小樓的耳畔身邊飛過,鑽入樹木中的咄咄聲不絕於耳。

    「老天爺,今兒個你要麼就讓他們射死我,射不死咱就走著瞧!」安小樓的心突突的劇烈跳動著,他也怕死,怕得要命。在槍林彈雨中飛奔的感覺一點都不好,你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支箭會從什麼地方突然鑽出來。

    安小樓也曾經想過向著對面大喊一聲表明身份,可是現在這副情景根本不容他說什麼。一來這裡是亂糟糟的,山匪在吶喊,燕家軍的士兵也在吶喊,一個人的聲音太過微弱;二來安小樓這一次打定主意要搞一下王茂生,人家都已經下死手了,他安小樓還有啥好客氣的呢?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8:59
第394章 與死神擦肩而過

   
    「他們在做什麼?」

    當所有山匪開始向四面八方散開逃跑時,對面的官兵都有些摸不到頭腦,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在對手有弓箭手的情況下,按常理來說是各自找隱蔽點才對,可他們許是活得不耐煩了,居然就這麼跑出來,弓箭手們瞬間就興奮起來。

    「來比賽!」

    「活動靶子,練習挽弓射箭的好機會啊!」

    「箭頭高一點啊……」

    「就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又不是突厥……」這些士兵也都是人,也都是大夏兒女,面對那些山匪,他們還是有些惻隱之心的。

    王茂生帶出來的這幾十個弓箭手都是曾在沙場經歷過生死的老兵,都是有著一定戰鬥經驗的射手,他要將來這裡的山匪盡數除去。王茂生心思之深,用心之險惡,從這一點足可以看出。他先是飛箭傳書,提出用安、劉二人的腦袋來換黑面羅剎的性命,然後又帶了人來企圖將前來交易的山匪盡數除去,到時候他無論是在元帥面前還是在莫顏面前都好有的說,是山匪們殺死了這二人,他已經盡力了,這便叫死無對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王茂生就算機關算盡,卻獨獨落下了一點,他根本不曾想到就算是山匪也有自己的喜惡,他也不曾料到安小樓到了二郎山,居然會跟這些山匪交上了朋友。

    「殺,全部殺死!」王茂生看著對面的身影,惡狠狠的命令道。

    「大人,要不要做的這麼絕?」帶出來的這隊人中,除了秋蝦皮等他自己的親信,還有一個百戶,這百戶聽到王茂生的話,禁不住開口問道。

    「此乃張統兵的命令,誰敢不服?臨行前統兵大人可說了,違令者格殺勿論!」王茂生陰沉著臉說道。

    百戶噤聲,心中卻犯了嘀咕:「難道這位大人都不怕在這黑夜裡會傷了自己人麼?林子這麼大,人又分散……」

    想歸想,有了王茂生那句話,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去考慮其他,只是不約而同的各自想著,準頭差一點吧,都是大夏族人。

    嗖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射手們每發一箭都故意大聲吆喝兩聲來警告那些四處『逃竄』的山匪們,免得有人做了箭下亡魂。

    二郎山山谷兩頭尖肚子圓,整個二郎山就好像是一個被剖開成兩半的韭菜盒子一樣,最窄的出口處甚至於只允許兩人兩馬並行前進。雖然燕家軍擠滿了整個沉香谷,但是如今出口被山匪用巨石樹幹給擋住了,成了一個進不去出不來的尷尬局面。莫顏觀察了地形,所以才做出了暫且按兵不動的決定。那白面書生正是帶了一隊人馬,從出口處繞到對面山頭,自那些官兵背後包攏而來。當安小樓帶著山匪們『抱頭鼠竄』的時候,白面書生他們已經越過了谷口,悄悄來到山下了。

    「怎地,這麼久了,一個都沒殺死?」王茂生躲在樹叢中觀察著對面的動靜,久經沙場的他很快就看出了一些蹊蹺,怒道:「給我!」

    王茂生劈手奪過身邊一個弓箭手手裡的武器,拉了個滿弓,瞄準了樹林子裡一個靈活的身影就射了出去。一箭射出去,正穿透了那人的太陽穴,自一邊入,另一邊出,腦漿子頓時就迸出來,飛濺到一旁的樹叢中。

    「他娘的,殺人了!」同伴的倒斃,讓山匪們惱怒不已,有那腦袋發熱的操著刀就要往外衝,恰巧此人就在安小樓跟前,被他一把給拽住了。

    「出去送死麼?」安小樓疾聲道,「大部隊馬上到位了!」

    那山匪彼時半個身子已經閃了出來,早已被王茂生瞄上了。安小樓在拽這個人的時候,也是停住了腳步,在這樣的環境裡,一旦停下腳步,就等於做了死的標靶,恰恰在這個時候,一支流失飛射過來,眼看就要射到安小樓腰上而他還不自知。忽然有一條黑影從樹梢上縱身躍下,夾起安小樓三兩下就跳到樹上,其速度之快,恍若流星。

    安小樓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就已經在樹上了,他愣了愣神,這才尋思過來:「咦,我怎麼在這裡……」再抬眼一看,身前有一尊黑影正蹲在樹梢上探頭往下看呢。

    「嗯……」安小樓鼻子在空中嗅了嗅,「雖在下雨,有幾分土腥味,但是這體味很熟悉啊,是你吧玲瓏姐姐……」

    「你便知道油嘴滑舌,卻不知剛剛若我慢了一步,你就見閻王去了……」玉玲瓏聽到安小樓的話,轉過身來盯著他,惱怒的說道,「你是傻的麼?這樣的時候還去管不相干的人做甚?」

    「嘿嘿,不由自主麼……你也知道我酷愛見義勇為的……」安小樓嘿嘿一笑,拿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剛剛一番奔跑,他滿腦門子都是汗水,渾身上下也被之前的雨水打的濕漉漉的。

    「我找你兩天了……」玉玲瓏頓了頓,低聲說道,「伙食營的兄弟們都很擔心你……」

    「我知道。」安小樓淡淡說道,「大家都還好麼?你快回去,讓他們少安毋躁,我最遲明早就會返回營中的。」

    「回去?」玉玲瓏嗤道,「你現在這般模樣,我能回到哪兒去?」

    「嘿嘿,我這模樣不是挺好麼……」安小樓理了理衣冠,身上的粗布衣服短了半截子,這是下山來的時候胡亂找了一件來穿,根本就不合身。

    「我呸!」玉玲瓏嗔道,「活像個猢猻一般……你還好呢,好到差點變刺蝟,我哪都不去了,就在你身邊……」這話說的十分順嘴,當她說完的時候才意識到,似乎說了些讓人害羞的話,於是又補充道:「不然王爺那裡我沒法交代。」

    安小樓心頭一熱,這天南海北的,玉玲瓏一個姑娘家家的就這麼一路跟過來了,軍營裡都是男人,她生活諸般不便也不曾有過任何怨言。這時一陣山風吹過來,將樹葉上殘留的雨滴吹到玉玲瓏的髮梢,安小樓情不自禁地就伸手去拂那水珠。玉玲瓏身子本能的一閃,可閃到半截又停住了,任由他去擦拭。

    下面亂成一鍋粥,十幾個山匪已經有三四個中招,還死了一個,而那邊弓箭手們也在虛張聲勢的吶喊,亂七八糟的聲音不斷的傳來,卻沒有穿透樹上那漸漸膠著的空氣。安小樓幾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都聽到了玉玲瓏的喘息聲。再一陣風吹過來,安小樓的腦子才猛的清醒了,他咳嗽一聲,心裡暗暗的警告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聞。」

    「怎麼,著涼了麼?」玉玲瓏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幾次聽到安小樓的咳嗽,她哪裡能知道安小樓那是在掩飾自己尷尬的心情呢,還以為他是著了雨水著涼了。

    「沒……我說,你放我下去吧,我還有好多事要辦呢。」安小樓臉上一紅,左顧右盼的說道。幸虧這時是夜晚,否則被玉玲瓏看到了,氣氛又會更尷尬。

    「下去作甚……」玉玲瓏搖搖頭,「你以為我能眼看你去送死麼?你這細皮嫩肉的,怎經得住這樣的折騰?還有,你老說有事有事,到底有什麼事?」

    玉玲瓏與安小樓相處時日已久,再加上這段時間朝夕相處,早已對安小樓的脾性瞭若指掌,甚至於半夜裡安小樓翻個身她都會捂著鼻子,因為她知道臭屁要來了。現在安小樓這般強調,再加上他那支支吾吾的模樣,玉玲瓏更是篤定他也許與山匪們有什麼交易。

    「本來麼,我是不想拉你下水的,不過既然你來了,我就告訴你吧。」安小樓想了想說道。緊接著他就一五一十的把那飛箭傳書的事情告訴了玉玲瓏。

    「什麼?竟有這樣的事?」玉玲瓏一聽便嚇一跳。雖然玉玲瓏是出道較早,也在燕王座下聽差許久,但是她畢竟是江湖兒女,這江湖兒女講究的就是豪氣干雲,她哪裡經過這樣複雜的人和事,因此乍一聽到安小樓這麼說,心頭禁不住暗吃一驚。

    「我險些就葬送了你的性命……」玉玲瓏喃喃說道,「不行,我得回去跟王爺稟明情況,絕不能讓你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了。」

    「別!」安小樓連忙擺手,「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跟那位王爺沒多大關係,這一次能出來當兵,其實我挺開心的,至少自由了。還有,這種事麼,素來講究的是你來我往,禮尚往來麼,既然他要害我,那我就要他好看,你就等著看好戲吧……」安小樓狡黠的眨眨眼。

    玉玲瓏凝望著安小樓的眸子,恍惚間她似乎從那眼睛裡看到了明亮的星星。那人那副氣定神閒,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模樣最是讓她無奈,也最是讓她心醉。

    「你這人……」玉玲瓏望著玩小樓說道,「總是這麼自信滿滿,卻不知你的自信打哪裡來?」

    「打哪裡來?打娘胎裡來唄!」安小樓隨口道,「你快些離開吧,仔細被流矢射中了……」

    「不,我要在這裡幫你!」玉玲瓏毅然道。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0
第395章 計策

   
    一塊碩大烏雲自二郎山頭頂緩緩飄過,遮住了本就不亮的月光。

    安小樓被玉玲瓏提溜到樹頂上,他眼看著下面的形勢越演越烈,心頭禁不住有些焦急了。白面書生帶的人還沒到,而如今這十幾個山匪則已經死傷五六個了。

    「不行,我得下去!」安小樓說風就是雨,他東瞅瞅西看看,想要找個滑溜的地方順著樹幹溜下去。只可惜這樹高過丈,離地太遠,他又沒找到個合適的落腳點,只能抓耳撓腮毫無辦法,而一旁的玉玲瓏則似乎完全沒有意願要將他送回地面去。

    「你下去作甚,打不能打跑不能跑,若你吃了箭,卻叫我怎麼辦?……我怎麼去向王爺交待?」玉玲瓏看著安小樓那猴急的樣子,將臉別過去看向別處,她是怕自己忍不住就要幫安小樓落到地上去。

    這玉玲瓏在安小樓跟前的態度可謂冰火兩重天,一時熱絡,一時冷淡,弄得安小樓有時候都搞不懂這女娃子究竟在想些什麼。

    「好姐姐,你就幫我下去吧,我知道對你們會輕功的人來說這件事太簡單了……你看我若再不下去,他們便死光了。再說了,我現在可不是打不能打跑不能跑了,我厲害著呢。」安小樓拱手哀求道,同時他努力的將一雙眼睛弄成個水汪汪的無辜樣兒,使勁瞅著玉玲瓏。

    玉玲瓏聽到那話,心裡就微微歎口氣,轉過頭去看安小樓,當她看到安小樓的眼睛時,心裡就再歎口氣,面對那樣的眼神,她還有什麼理由去拒絕呢?她遲疑了片刻,對安小樓說道:「你確定那些山匪信得過?」

    安小樓猶豫了一下:「這個,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有一點我能確定,那便是今晚我們有共同的目標。」

    「你確定你能對燕家軍的兄弟下手?」玉玲瓏又追問道。

    安小樓笑了笑:「誰說我要對他們下手來?我只要一個人的狗頭!」他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林子裡,在那裡正有一個處心積慮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躲著呢。

    聽到安小樓這麼說,玉玲瓏也沒啥可說的了,她只是輕聲說道:「一切都要小心,刀劍不長眼。」說完她便起身抓起安小樓的上臂,縱身一躍,從樹梢躍到另一棵樹的樹中間,再跳到地面上。玉玲瓏總是想要以最安全的方式來解決安小樓的問題。

    「你也要自己保重,就像你說的,刀劍不長眼……」腳剛站到地面上,安小樓就對玉玲瓏說道,可他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嗖得一聲鳴叫,一支箭擦著他的臉頰劃過去,又咄的一聲沒入了樹幹中。安小樓的心臟驟然間停止下來,他第一次切身的體會到了死亡距離自己有多近。

    「你看你!」玉玲瓏彼時正伸手去截另外兩支飛來的箭,卻沒料到還有一支,當她看到安小樓的臉頰時,頓時就懊惱不已,「我說不讓你下來,你偏偏要下來,看你這臉上……」說著說著,她禁不住伸出手去撫安小樓的臉,原來那腮幫子竟被箭羽劃開一道血印子。

    望著玉玲瓏痛惜的表情,安小樓嘿嘿的傻笑了兩聲,他拿手背擦拭了一下臉頰,故作輕鬆的說道:「這算個球,男人麼,上戰場受傷流血都是家常便飯了……沒事!」

    「我說姓安的,我們在這裡出生入死,你卻跟個妞在這花前月下,你……」就在安小樓和玉玲瓏兩個正漸漸沉浸在兩個人的世界裡時,赤面閻羅這廝破鑼般的嗓音就鑽入他倆的耳朵。

    安小樓臉一紅:「放屁,這是我兄弟,來幫我們的!」安小樓指著玉玲瓏說道,彼時玉玲瓏正身穿黑色緊身衣,也許是慌亂中忘記了,又或者她就有意沒有喬裝,正是一副女兒裝扮。

    「你他娘的才放屁!」赤面閻羅聽了安小樓的話,將玉玲瓏上下瞅了瞅,啐的向地上吐了口吐沫,「我就說你是渾人,兄弟兄弟,你家兄弟長得這麼水靈白嫩?你家兄弟胸脯子是腫的?當我老閻沒見過娘們兒還是怎地……」

    安小樓這也才發現自己是沒看清楚就亂說了,主要是因為這些日子跟玉玲瓏同吃同住,天天跟她稱兄道弟習慣了。被赤面閻羅揭穿之後,當時安小樓臉就一黑,玉玲瓏也跟著黑,兩人正要發難,就聽到身後呼呼的風聲傳來,原來又是一輪飛蝗射過,三個慌忙閃躲。

    「我說,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啊,按照你說的套路能行麼?」赤面閻羅悶聲悶氣的問道。

    「我一早就說了,有難度,因為對面的士兵我們不能傷害,但是卻也不難,只要我們小心一些……」安小樓說道。

    「小心個屁啊,我們都死了兩個兄弟了,這賬怎麼算?」赤面閻羅氣哼哼的說道,「我們在前頭賣命,你卻在後面逍遙快活……娘的,我就知道披著官皮的東西都信不過……」

    安小樓被說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若不是現在要跟他合作,若不是他知道這赤面閻羅也就是嘴巴賤了點,他老早就一腳踹上去,跟那傢伙鬧翻了。

    「行了,有完沒完,你要是不想繼續死人,就不要再埋怨了。」安小樓沒好氣的說道,「我要親手抓住那王茂生,將他丟到元帥的大帳裡去。」

    「對面有多少人?」赤面閻羅道,「我才帶下來十多個,現在已經折損一半,可他們的箭卻似用不完一般……」

    「大約七八十號人。」玉玲瓏沒等安小樓說話,便冷冷說道,「我方才過來時一路清點了一下,多數都是弓箭手,少數幾個步兵,應該都是王茂生的親信。」

    「還好,就等白面兄到位了。」安小樓點頭說道,「還有你,別老嘮嘮叨叨的,看你也是五大三粗的大丈夫,怎地比個娘們還囉嗦?」安小樓趁機將赤面閻羅揶揄回去。

    「你……」赤面閻羅也是個粗人,他瞪了安小樓一眼,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姐姐,你可看清楚對方的佈陣?」安小樓問玉玲瓏,他對玉玲瓏的稱呼,從玲瓏姐姐,到姐姐,一切都似乎變得自然而然。

    玉玲瓏一愣,然後點點頭:「雖然看不太清,但是大略知道,他們的弓箭手就散伏在林子裡,但是王茂生在什麼位置我卻說不上。」

    安小樓皺眉思索著,嘴裡喃喃自語道:「可惜我不會輕功,不然一定要找出這廝藏在哪裡……」這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玉玲瓏將安小樓的話聽到耳朵裡,先是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卻咬咬牙,一言不發,只是忽地拔地而起,如一抹雲一般就躍入了夜空中,安小樓甚至連話都沒來得及跟她說一句。

    「你……你要小心!」安小樓歎口氣,沖夜空說道。

    赤面閻羅湊上來,先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玉玲瓏消失的方向,再看了看安小樓那張近似面癱的面孔,搖搖頭咂咂舌頭說道:「有事兒……」

    安小樓他倆躲避的地方算的上是個死角,前面有兩株參天古木,古木後面是灌木叢,雖然箭矢嗖嗖的從他們頭頂飛過,但是暫時卻也威脅不了他倆的安全。安小樓有心去做點什麼,但是卻又想到玉玲瓏一會肯定要返回,怕她找不到自己,因此只能心急如焚如坐針氈的在那樹後等待著,連帶那赤面閻羅也是一般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玉玲瓏做事也是乾脆利落的,沒多時便回來了,落地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告訴安小樓:「那廝正在你正對面的位置,我親眼看見他手裡握著一張弓,想來有許多事都是他在做的……」玉玲瓏並沒有把話說得太滿,但是安小樓和赤面閻羅卻都已心中有數,他倆互相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做了同一個決定。

    「我去!」兩人異口同聲道。

    「還是我去,我比較瞭解他,此人心計頗重,身邊又有弓箭手,不是那麼好對付,你還是留著力氣去保護你的兄弟們吧。」安小樓說道。

    「我有兩個兄弟死在他手裡,這口惡氣若不出,我難平眾怒。」赤面閻羅道,「所以這件事是我們二郎山跟他之間的恩怨,外人休得插手。」這也是個蠻橫的主。

    「你不如我瞭解他,這一次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殺死我,若是知道我沒死,你們猜他會怎麼辦?」安小樓說道。

    赤面閻羅搖搖頭:「誰知道你們之間的骯髒勾當?」

    玉玲瓏卻在皺眉沉思:「他是千戶,畢竟身邊有這許多燕家軍的士兵,若是知道你沒死,他好像也不能做什麼……」

    「對,我猜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趁機一箭射死我,然後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安小樓點頭道,「此外他還會吃驚,而且燕家軍的兄弟們若是知道自己人還沒死,估計也會手下留情……」

    「他們已經手下留情了。」觀察了一圈,聰明如玉玲瓏,早已看出來那邊的弓箭手就沒真心想要將山匪逼入絕境。

    「那就對了!」安小樓一拍大腿,「我出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玲瓏姐姐你不是可以隔空點穴麼?就煩勞你點了他的穴道,他不能動了我才好辦事……」

    「呸!」玉玲瓏聽了這話禁不住惱怒道,「你當我是神仙,黑燈瞎火的,他又隱身在樹叢中,我便是能點了他的穴道,也須近身才可……」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玉玲瓏已經準備動身按照安小樓說的去做了。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0
第396章 『解救』

   
    對面的山匪們似乎都安靜下來了,這讓王茂生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恐慌,他胸前似乎有一座大山壓著,讓他透不過氣來,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了。雖說在開戰前他曾看到過兩個裝有人頭的包裹,但是不知為何,現在王茂生心裡越來越沒底氣,他開始疑神疑鬼,一度甚至懷疑安小樓就站在他身後。

    一陣風吹過,這本是一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風,可王茂生卻感覺到脊背發寒,一綹冷汗順著他的髮髻處流到脖頸中,他雙手握著長弓,不停的瞄準、射擊,此時此刻在王茂生的眼睛裡,似乎所有的風吹草動都是安小樓。

    「沒動靜了,還要繼續麼?」原本就是在虛張聲勢不願意欺負同胞的弓箭手們打著打著就發現,對面的樹叢裡似乎沒了動靜,他們不約而同的放低弓箭,拿眼睛看著王茂生。

    「大人,大人!」秋蝦皮摸到王茂生跟前,輕聲叫道。作為王茂生最忠實的手下,秋蝦皮似乎也感覺到了一點異樣,他小心翼翼的傍著王茂生說道:「大人,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啊……我們要不要撤?」

    「熊!」王茂生一揮手,將弓打向秋蝦皮,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怒道,「那人一定在此處,我知道!」

    周圍的士兵中,只有秋蝦皮一人知道王茂生口中所說的那人是誰,不過便算是秋蝦皮也有些搞不懂,為何王茂生會對安小樓這般忌諱,他摸摸已經高高腫起來的面頰,頗有些委屈的退到一邊。

    其實又何止是秋蝦皮搞不懂呢?漸漸的就連王茂生自己都弄不明白,他為何一定要將安小樓置於死地。也許一直到王茂生死的那一天他都不能夠發現,他真正的敵人正是他自己那被權力燻黑了的心。

    當王茂生心中的不安漸漸加劇時,他開始有些後悔了:「我本該多帶些兵士過來的……」當時正是為了不引人注意,而且這交換『人質』的地點距離軍營又很近,所以王茂生和張沖才選擇了少帶些士兵,他所帶來的人當中,除了自己的親衛,就是張沖親自挑選出來的弓箭手了。

    又一陣風吹來。

    這陣風許是比較強,吹的樹葉撲簌抖動,發出沙沙沙的聲音,風力之強,迫使許多樹葉自枝頭落下。王茂生的頭上也落了一片葉子,他心煩氣躁的將葉子撥開,就在這個時候,一抹快如風的身影自他眼前晃過,這身影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誰?」王茂生緊張的扭頭四處查看,並揪過秋蝦皮問道,「你看到有人飛過沒?」

    秋蝦皮茫然的搖搖頭:「大人,屬下只看到落葉。」

    王茂生再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附近的士兵們,可是他得到的答覆全部都是搖頭和茫然。

    「這位千戶是怎麼了?」士兵開始私下交談起來,他們將聲音放到最低,以避免被王茂生聽到。

    「不曉得,他在怕什麼呢?」

    燕家軍的士兵沒有多麼高深的武功,對於剛才那抹身影,除了王茂生之外幾乎沒人看見,這讓王茂生心頭的恐懼更甚。就在這邊陣營裡空氣變得異樣而古怪時,對面忽然傳來一陣簌簌的聲音,然後大家便看到有一株參天大樹正在晃動著。

    「別放箭,是我!」

    在那樹後傳來一個聲音,有耳朵尖的,即刻便聽出那是安小樓的聲音。

    「是那個兄弟,他還活著!」有士兵欣喜的對同伴傳達著這個信息。

    雖然安小樓與這些人素無交情,但是昨日白天那場戰鬥已經讓他在眾人心頭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可巧這群弓箭手當時所處的位置比較靠前,這使得這些人當中有人認出了他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王茂生心頭的那座大山轟然坍塌:「這廝還未死?難道那些山匪在騙我?為什麼?」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猜測著,然而卻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喂,那邊的兄弟,你可是被捉的伙食營百戶?」這喊話的人是先前被王茂生罵的那個百戶。

    「正是!」那頭傳來聲音,「不要放箭,我逃出來了!」

    「劉千戶呢?」那百戶又問道,同時他也拿眼看向王茂生,原本他是想要從王茂生那裡得到個指令,可是卻吃驚的發現王茂生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劉千戶傷勢較重,已經昏迷不醒,我只好將他藏起,自己先下山求救!」對面的樹木被撼動的更厲害,樹葉如雪花一樣紛紛墜落。

    「如何讓我們確定呢?」那百戶猶疑了一下,十分謹慎的說道,「方纔的山匪呢?」

    「這邊山匪死傷十多個,還剩下一個被我拿了!」緊接著,有一個人形物體被丟了出來,然後那些士兵又看到一個身影小心翼翼的自樹後閃身出來。

    這閃出來的人正是安小樓本人,而被丟出來的人腦袋上包著一件上衣,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正作痛苦狀倒在地上哎唷哎唷的呻吟著。

    安小樓走到那人身邊,悄悄拿腳踢了他一下,口中說道:「聲音再大點……他們聽不見!」

    這地上的人蠕動了一下,一個腦袋從上衣中探出一點,露出個惡狠狠的眼神,竟是那赤面閻羅:「你小子!」

    「兄弟們,不要射箭啊,我們這就過來了!」安小樓這時赤裸著上身,彎腰將『俘虜』提起來,一路連踢帶踹的往對面林子裡走去。其實他的心裡還是蠻忐忑的,玉玲瓏去了快一刻鐘了還沒返來消息,倒是這箭雨停下來了,安小樓這才開始行動。其實這行動只是他們臨時商量出來的,隨機應變的一個不算對策的對策,安小樓也算是拿自己的命冒了一個險,他賭那些士兵不敢傷自己性命,事實證明他下對賭注了。安小樓自己也知道,今晚這混亂狀況中,他要想安全脫身並不算難,因為無論是山匪還是燕家軍的人,對他都沒有敵意,當然王茂生除外,再加上他有玉玲瓏相助,求個周全不難,但是這一次他逃脫了,下一次呢?誰曉得王茂生又會在什麼地方給他使出什麼絆子來?

    一路走來,對面都沒再射出一箭,安小樓很是安然的走到對面。在經過一棵樹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了一眼,其實他並不知道此刻玉玲瓏躲在哪棵樹上,但是就是這麼一種強烈的感覺,讓安小樓抬頭去看,在樹葉中,他發現了一雙熟悉的眼眸,正是玉玲瓏,於是安小樓知道,那王茂生一定是已經被制住了。

    「是……兄弟你貴姓?」那位百戶看清楚了安小樓的模樣,禁不住有些激動了,只是他忘記了安小樓的姓氏。

    「安,安小樓。」安小樓答道,「諸位辛苦了,有勞你們來救我!」當他走進燕家軍隱身的樹叢中時,叢林裡傳來此起彼伏的歎息聲,大都是那些士兵鬆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地歎息。

    「客氣客氣,兄弟好身手,我等佩服之至!」那位百戶笑道,他一邊出來迎接安小樓,一邊轉過頭去看王茂生,心頭還奇怪道:「這人怎地忽然成了木雕?」

    安小樓將赤面閻羅往前一推,立刻就有人上前來將他拿住。

    「兄弟們,先不要傷他,等咱們去見了統兵大人和軍師再行商議!今日裡來搭救安某的兄弟,我一定忘不掉你們!」安小樓抱拳道。

    安小樓的話語十分坦然且真誠,讓聽的人心頭也舒服,他們紛紛說道:「談這些作甚,都是自家人……」話雖然這麼說,但是這些人心裡頭禁不住也有了幾分期盼,誰不希望自己能夠建功立業呢?

    「接下來咱要做什麼?」那位百戶沖王茂生說道,「千戶大人,等您的命令呢……」

    王茂生除了眼珠子在滴溜溜的轉動之外,他哪裡都動不了,他的雙手依舊保持著拉弓的姿勢。這時候,大家漸漸的發現了些許不對頭的地方,不過最先起疑心的還是秋蝦皮。

    秋蝦皮走上前,湊近王茂生仔細的瞧了瞧,禁不住驚呼道:「大人,千戶大人,您這是怎麼啦?」秋蝦皮用手搖了搖王茂生,那邊廂便咚地一聲倒在地上,這一下可摔個不輕。

    眾人皮見狀駭然,安小樓也假模假樣的驚呼道:「王大人這是咋啦?」

    「你!」秋蝦皮心裡知道王茂生忽然變成這樣肯定跟安小樓脫不了干係,「一定是你!」他指著安小樓的鼻子說道:「王大人冒著危險來救你,你卻害他成這個樣子!」

    「秋蝦皮,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大家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我剛剛過來,怎麼就害了他了?」安小樓雙手一攤,無辜的說道。

    「你……」秋蝦皮雖然心裡頭清楚,可嘴巴上卻說不出來。

    眾人見狀也都紛紛說道:「是啊,安兄弟剛過來,他能做啥呢?再說了,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1
第397章 傷心往事

   
    安小樓『抓住』了赤面閻羅,回到自己陣營,這讓不知內情跟隨王茂生前來解救他的燕家軍士兵們十分的振奮。然而振奮的人群中卻依舊可見兩雙怨毒的目光,第一便是躺在地上的王茂生,其次是秋蝦皮,在爭辯未果之後,心思陰沉的秋蝦皮選擇了沉默,他知道此刻以他一己之力難與眾人對抗,畢竟王茂生一直和燕家軍士兵在一起,而安小樓則剛剛回來,這件事有幾十雙眼睛在看著呢。

    「好了好了,既然已經安然回來了,我們就暫且先退去,一切都等稟明軍師和統兵大人再行商議吧!」那個百戶說道。

    安小樓抬頭看看空中的烏雲,時間已經不早了,白面書生應該就位了吧?安小樓心中暗暗的想著,他情不自禁想起白天在山上與白面書生等人秘密商議傍晚行動的事情來……

    「為何要做山匪?」安小樓問。

    「因為貪官逼得我們沒有活路。」眾山匪回答。

    「這世上不止有貪官,還有許多清廉如水的官員。」安小樓說道。

    「哪些?」眾人問。

    「小子雖然見識淺薄,卻也知道幾個清官。古有海瑞包拯,今有文中信唐爾正……」安小樓其實並不知道這海瑞包拯和大夏朝在歷史時空中所處的位置關係,但是這卻不妨礙他拿這兩位古人做文章,「世上的事從來都是如此,有陰便有陽,有對便有錯,有清自有濁……我們行走在人世間,一定要看清楚這一點,然後才能泰然處之……」這一番話卻是說給那白面書生聽的。

    「呵呵,如此說來,安先生便是要我們安心做魚肉,任人宰割咯?」白面書生反唇道。

    「非也非也!」安小樓搖頭道,「自古清濁不相容,正容不下邪,邪也看不上正,這本來就是一正一反的關係,關鍵是看我們怎麼去做。」

    「那怎麼去做呢?」白面書生搖著扇子,炯炯目光看向安小樓。

    「男子漢大丈夫,生在這天地之間為的是啥?」安小樓環顧四周,看了看白面書生,又掃過眾山匪。

    「哈哈,這問題問的好,咱為的是錢,為的是吃飽飯!」赤面閻羅彼時剛剛喝的半醉,他將大手一抹後腦勺,哈哈笑道。

    「來個娘們兒最好!」這時人群中有山匪起哄道。

    「說……說……說話……」牛大志似乎也不甘落後。

    「白面兄你呢?」安小樓問道。

    經此一問,那白面書生似乎被觸動了心事,他緩緩搖著扇子,抬起頭看著滿是灰塵和蛛網的屋頂,末了又歎口氣說道:「我曾想,用我一生來報國安民,讓這世上的黑不會上升,讓這青空的湛藍能落到每一戶百姓家……」

    「好!」那白面書生說的是情真意切,頗有感染力,安小樓最先被他給打動,鼓掌說道,「打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白面兄你身上有故事,我也知道你絕非是個泛泛之輩,今日聞你此言,我當真替大夏子民感到幸運!」

    「呵呵,有什麼好幸運的呢?如今我還不是一般淪落到做一個山匪麼?」白面書生苦笑道。

    「我觀這二郎山,地勢險峻,環境惡劣,你能帶領這千把人口在此處扎根,並生兒育女,已經是了不起了,你是個人才!」安小樓沖白面書生豎起個大拇指,「了不起!」

    「那麼先生你呢?」人群中有人問道,「雖然你細皮嫩肉與我們這般粗鄙的人不同,但是你也是個爺們啊,你這一輩子又是為的啥?」

    這人話剛問出,便引得周邊眾人一陣善意的哄笑,包括那白面書生和赤面閻羅都頗有興致的打算聽聽安小樓的見解。

    「安先生,你就跟我們說說吧,你說白某有故事,其實安先生你又何嘗不是呢?」白面書生說道。

    「呵呵,確實,我的故事大了去了,說出來你們都不信……」安小樓玩味的說道,「遠的不說,我就說我這輩子的心願。」說到這裡,他的心頭浮現起那些溫柔女子的模樣來,七兒,三好,史玉婷……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從遠處走來,引得安小樓心頭一陣酸澀,他咂巴咂巴嘴說道:「老婆孩子熱炕頭!」

    安小樓這話一出口,眾人先是一愣,緊接著便哄然大笑起來。

    「哈哈,先生你逗我們呢吧?」有人說道。

    「對啊,看你一表人才,怎麼會缺了女人?」另一人接道。

    「你功夫如此之高,堪比我們二當家,將來一定會統帥萬馬千軍啊……」

    「算咯,人家根本就沒打算對咱們掏心掏肺……」更有人酸溜溜的說道。

    ……

    一時間,眾人是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就是不把安小樓說的話當真。看著他們的表情,聽著他們的笑語,安小樓只是淡淡的微笑著,他倒也不急著辯解什麼。

    「安先生,看樣子你需要對眾兄弟解釋解釋了。」白面書生只是微笑,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似乎一直可以看到安小樓的心裡頭。

    「好!」安小樓沖白面書生點點頭,然後伸手將桌上的杯盤碗碟都掃落在地,麻利的爬到桌子上,雙手叉腰,深深的看著眾人,認真說道,「兄弟們,不要以為我在搪塞敷衍你們。」

    眾人似乎也被安小樓這幅認真的模樣給感染了,他們漸漸停住了嬉笑,仰頭看著安小樓,一個個都想知道他接下來想要說什麼。

    「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是男人的宿命,無論你是王公貴胄,還是平頭百姓,乃至於大街上的小乞丐,當然了,這必須得是男乞丐哈!」安小樓說道,他這番話平易近人又通俗易懂,引得大家又是一陣歡樂的笑。安小樓等他們笑過之後,又認真說道:「大家仔細想想,你們被逼上二郎山的原因都是為了什麼?」安小樓拿目光詢問著。

    安小樓此話一出,眾山匪的情緒似乎都有些消沉,他們面面相覷,好像都不願意觸及各自內心中最深處的傷痛。

    「我先來說吧!」白面書生忽然說道,「我本是瀘州人士,貧寒出身,卻又是三甲進士,後來做了樞密院的一個小小書吏。」白面書生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浮現出一抹傷痛。

    「我在離鄉赴京之前,與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說過,一定要等我高中狀元回來迎娶她。」白面書生深呼吸一口,唰的將扇子合攏,一拳打在門框上,本就破舊的門框頓時撲簌撲簌開始往下掉渣滓,「我離鄉三載整,披星戴月廢寢忘食的用功讀書,終於榜上得名,並做了個官吏,那年我只有二十歲……」

    回憶都是痛苦的,安小樓便從這白面書生面上讀出了痛苦二字,一時間他甚至有些後悔問大家這個問題了。這白面書生平日在山寨中的威望極高,雖然他的武功無甚可提,但是他的智慧卻是眾人所膜拜的,此時此刻眾山匪看到從不願提及自己過往的三當家居然開口說起往事,一個個也都安靜下來,仔細的傾聽著。

    「高中之後,我也算的衣錦還鄉……」白面書生面色變得蒼白,額頭上汗珠細密,他的拳頭因為太過用力也變得慘白無血色,「我本想,回去之後就迎娶她,卻不料迎面看到的卻是一座山墳……她才只有十九歲啊!」

    「三弟,往事莫提了!」赤面閻羅心疼弟弟,不由得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走,跟二哥喝酒去,喝完了咱們帶人殺將下去,將大哥救回來!」

    「不,二哥,你讓我說!」白面書生緩緩搖搖頭,「這件事,一直淤積在我心頭,已經十年了!」

    「我說老赤,你就讓他說吧,不說出來會憋出內傷的。」安小樓淡淡的說道。

    「原來在我離家那一年,她就被一個鄉紳的兒子看中,屢次被逼婚……」白面書生陷入了自己痛苦的回憶中,似乎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都無法干擾到他的內心,「她一心一意等我,自然不會應允別人,最後竟然被她父親強行逼迫與那鄉紳之子結親,在新婚前夜她……她便自縊身亡了!那鄉紳原本就是鄉間惡霸,見人財兩空,竟帶人將她家洗劫一番,將她的母親也活活逼死!」

    「後來呢?」安小樓問道,「慢慢講出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時間是療傷的聖藥,你把這一段講出來,一併埋葬掉吧。」

    「我欲報仇,我去擊鼓申冤!」白面書生的那雙原本清秀的眸子如今充滿血絲,眼淚鼻涕全都流了下來,全無往日那斯文模樣,可見他心中的苦痛有多深,「我原本以為,好歹我已經是個官,無論官職多小,我總能為我心愛的人洗刷冤屈,報仇雪恨,誰知道那鄉紳居然與官勾結,我非但輸了官司,還被誣陷成反賊,鋃鐺入獄!」

    「呵呵,接下來就該我說了。」赤面閻羅大手一揮,哈哈笑道,「我與三弟便是在那時結識,並結拜做兄弟的,然後麼,我們便來到了這二郎山……」

    「安先生,這便是我來二郎山落草為寇的原因了。」白面書生忽然目光變得有些怨恨凶狠的看著安小樓,「你覺得,這世上當真有公道,有青天麼?」

    白面書生的故事可謂淒淒慘慘切切,聽的眾人心頭都泛起酸澀來,大家都情緒一時間都變得有些低沉。

    安小樓沉吟片刻,毅然說道:「有!」

    「有?」白面書生冷笑道,「青天在哪?」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2
第398章 老婆孩子熱炕頭!


    「青天在你,青天在我,只要我們不屈服不放棄,只要我們夠聰明,我們便是自己的青天!」安小樓斬釘截鐵的說道。

    在這年月,安小樓這番話對大家的震撼可謂巨大,乃至於包括赤面閻羅和白面書生在內,所有二郎山的山匪都目瞪口呆。

    「青天?」

    「我們……都是青天?」

    「哈哈哈,我看你是青面獠牙還差不多……」

    「白某不才,願聞其詳……」眾人之中,還是白面書生心思最靈,安小樓的話令他心動不已。

    「眾位都是綠林好漢,這我安某相當的佩服!」安小樓抱拳,十分嚴肅的沖大家行了一圈禮,「你們上山來,都是被逼無奈的,這我也能夠明白,可是恕我斗膽說一句冒犯大家都話,你們這條路卻是走錯了。」

    「錯?哼,我們若不上山來,只怕此時早都做了孤魂野鬼了!」赤面閻羅聽了這話最先嗤道,他對安小樓,心裡頭還是有一萬個看不過去。

    「這天下的路多了,你們就非選擇這樣一條不可麼?」安小樓輕笑著搖搖頭。

    「哪裡來的路?」人群中有山匪歎氣道,「我們二郎山都快沒路了……」

    「眼下就有一條!」安小樓說道。

    「願聞其詳!」白面書生拱手道,「安先生非尋常人等,這一點白某人早已看出……」

    「我家鄉有一句話,說的便是亂世出英豪。」安小樓從桌子上跳下來,站到人群中。原本屋子裡只有他和白面書生等三人,其他的人都是站在門外的,現在不知何時,人竟然都擠進來了。

    「亂世出英豪……」白面書生輕輕重複著。

    「現在江南岐王起兵造反,而燕京燕王爺率部平亂。」安小樓說道,「據我所知,這燕王爺乃是一個愛才之人,他素來都是任人唯賢,並且經過這一次,燕王爺也是整個大夏僅存的王位繼承人……」

    「安先生的意思是……」白面書生沉吟著,他眉頭緊緊鎖起,似乎是在思考安小樓的話,俄而又緩緩搖頭,說道,「不可不可,這天下烏鴉一般黑……」

    「有何不可?」安小樓笑道,「我便是燕家軍的一員,燕家軍是什麼情況,我還算比較瞭解的……」

    「我呸!」赤面閻羅嗤道,「燕家軍都是這樣的!」他一指桌上的飛箭傳書說道。

    安小樓笑著搖搖頭:「似這般人物,舉凡世間,各位可否告訴我,哪裡沒有呢?二郎山也有,就在你我身邊。有這樣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一雙亮眼去識別他!更可怕的是沒有一雙有力的手去對付他。」

    「我可識別,最終還不是落到這步田地?」赤面閻羅說道,「當年我為瀘州捕快,為了這世間的公道,可謂用盡半生心血,後來偶爾發現衙門有人貪墨庫銀,第一時間去告知知府,結果卻又怎樣呢?他們先是拉攏我,拉攏不成便栽贓陷害,令我鋃鐺入獄……」

    「你們的遭遇和心情我都能夠理解。」安小樓說道,「所以我剛剛說,在有一雙亮眼之外,還要有一雙鐵腕。這鐵腕可不是你,我,他,我們單單個體能夠做到的,這雙鐵腕,需要我們團結在一起!」安小樓舉起他的拳頭,緊緊握著的一雙拳頭,用力的向空氣中揮舞過去。

    白面書生皺著眉:「我想我明白安先生的意思了……」

    「上路!」安小樓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是就知道你會明白的……」

    白面書生眉頭越皺越高:「數年來,也曾有人想要招安二郎山,但是最終都被我否決了……」

    「因為那些人只是想招安,卻沒有給你們一條招安後的出路對吧。」安小樓說道,「又或者他們根本就不可信……」

    「不錯……」白面書生說道,「未可知的事情,我不敢去冒險,自己尚且如此,更何況我二郎山有上千條人命呢……」

    「廢話少說了,你區區一個百戶,有什麼權利招安我們?」赤面閻羅說道,他對安小樓,對官兵,素來都有這樣的敵意。

    「我現在是百戶不假,可我相信有了你們的加入,不遠的將來,我們都會有一番功業,並且最終都可以做到老婆孩子熱炕頭!」安小樓笑著說道,「沒把握的話我安小樓從不願亂說!」

    聽到安小樓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四周又爆出一陣哄笑來。

    「真會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嗎?咱二郎山可有九成的兄弟都沒有女人啊!」有人說道。

    「當然可以,只要你那玩意兒管用!」安小樓笑道,「無論是三當家還是二當家,抑或是諸位兄弟,其實你們想想,你們之所以會拿命來反抗,不就是因為有人使壞,讓我們不能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麼?在這之前,你們選擇了落草為寇,以暴制暴,我希望在這以後,大家能夠抱成一團,將那些壞東西打壓下去,讓他們寢食難安,讓咱們自己過上好日子,不必再擔驚受怕,不必再如野人一般寄居山林吃了上頓沒下頓!」

    四周傳來一陣陣耳語聲,這是山匪嘍囉們在議論著,他們一邊議論一邊拿眼看著白面書生,似乎只有白面書生才做的了大家都主。白面書生也在凝眉思索著,他將安小樓那看似粗俗的話語在心裡回味了一遍又一遍,每想一遍都覺得似乎安小樓說的挺對。

    「安先生,說的從來都比做的簡單……」白面書生說道,「不說遠處,單說這要陷害你的人,你又有什麼辦法去對付他呢?若你連此人都對付不了,又談何帶我們過上好日子呢?」

    「我已經有了辦法,只是這法子我一個人不能夠實施,需要你們的信任和援手……」安小樓摸摸下巴。

    「請講……」白面書生拱手道。

    「附耳過來!」安小樓向他招招手,白面書生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安小樓於是在他耳邊耳語一番,將自己的計策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白面書生一邊聽一邊不住的點頭,最後撫掌道:「妙極,兵走險招,此舉看似簡單,卻又是個連環計中計!」

    「兄弟們,為了防止洩漏消息,這件事就不需要你們去知道詳情了,你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服從安排!」安小樓沖大家抱拳說道。

    ……

    白天的一幕在安小樓的腦海中過濾了一遍,他的面上依舊笑著,心中卻又幾分焦慮:「都已經到這個時辰了,白兄還沒出現,不會是出現什麼變故了吧?若當真出了什麼岔子,我又該怎麼繼續下去呢?」

    「我們走吧,看樣子這二郎山邪行的很,千戶大人也不知是否中邪了……」那百戶與安小樓商議道。

    「也好,這樣,秋蝦皮你們幾個就將王大人抬到那車子上去,其他人各自照應,分散開來,將這車隊牢牢護在中心,我們速速撤回營地了,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周邊,極有可能會有山匪巡邏在這裡。」安小樓此時儼然是一個指揮官的模樣,而其他人似乎也對他言聽計從。其實安小樓不知道,自從與赤面閻羅打了那一架,他已經被許多士兵記下了。

    「那這傢伙呢?」有人問道。

    「這傢伙,就交給我來牽著吧!」安小樓說道,「他力氣太大,我怕有什麼閃失造成傷亡就不好了。」

    「好了兄弟們,就照安百戶的話做吧!」先前的那個百戶拍拍手,將弓箭收起來,腰刀握在手上,吩咐道。

    秋蝦皮見狀也沒了主意,只好招呼他的同伴,將他們的千戶大人連拖帶拽,搬上車子。那幾輛車子其實都是拉了點草料而已,並無糧草,現在倒正合給傷員病號去睡了。

    收拾妥當之後,一行數十人便開始撤離。此處距離山下的營地約莫十來里,這本不是個多遠的路程,但是由於二郎山地勢險要,便是小小的山坡也如刀削一般,這無疑使得整個行程變得艱難許多,再加上此時是夜晚,剛剛下過雨,路面濕滑月色陰沉,他們便走的更為謹慎小心,也就更慢了一些。

    安小樓走在這隊伍的最前面,他一手握著砍刀,一手拉著繩子,繩索的另一端則綁著赤面閻羅。走著走著,忽然安小樓停住腳步。

    「怎麼了安大人?」那個百戶上前問道。

    「看見沒?」安小樓指著前面樹影處說道。

    「沒什麼呀?」那百戶仔細觀察了片刻說道,「只不過是一些雜亂的樹木而已。」

    「不對,你看那鳥兒。」安小樓指著半空中盤旋著的良知貓頭鷹說道,「那裡有人。」

    「哦對,安大人您太細緻了,確實有古怪。」那百戶點點頭,不無佩服的說道,過了片刻,又問道:「安大人,您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安小樓摸著下巴沉吟道,「我來問你們,你們由下面上山時,有沒有發現其他的道路?」

    「沒有,這附近溝壑縱橫,隨便哪一條都狹長幽深,而且佈滿碎石,掉下去不死也得殘了半條命。」那個百戶搖頭說道,「怎麼安大人,您打算……」

    「我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二郎山山匪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我們如今勢單力孤,最好就是不要硬碰硬,能避開就避開。」安小樓沉吟道,「可如今看起來,似乎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淡淡的雨 發表於 2012-10-1 09:02
第399章 請君入甕(一)


    「那怎麼辦呢?」弓箭手百戶走到安小樓身邊,也一同小心翼翼的觀察著。

    雖然這兩人都十分仔細,但是現在他們目力所能及的範圍實在是有限的很,前面風吹樹動,枝影婆娑,很難分辨究竟有沒有人。但是樹頂半空中盤旋不下不敢回巢的貓頭鷹又確實十分可疑。

    安小樓靜待片刻,對身後諸人說道:「你們在這裡等我,我過去查探一下便回來。對了,這位兄弟高姓大名?」安小樓向那百戶問道。

    「我姓李,家中排行老三,人家都叫我李老三,在軍中有些年紀比我小的都喚我做三哥,安兄弟自管就叫我李老三便是!」那百戶說道。

    「呵呵,看你年歲也是比我長一些,我便叫你一聲三哥也不吃虧!」安小樓呵呵笑道,「李三哥,這人便交給你啦,我去去便回。此人力大且狡猾,還請多多仔細!」說著安小樓便把繩索遞給李老三。

    李老三聽後連連擺手阻攔道:「這如何使得?安百戶你未曾有過陣前偵查經驗,縱使力敵千軍也有所不便,我們弓射英做的便是這一行,我看還是我派個兄弟前去看看比較穩妥!」說完他也不待安小樓說話,逕自回身從隊伍中點出一個得力手下來,手只一揮,那手下便閃身進了叢林裡,不多時便隱沒在黑暗中。

    安小樓張了張嘴,沒來得及攔住他們,末了只能看著那人的背影說道:「希望沒事!」

    「放心吧安兄弟,我們辦這事兒多了,都有經驗。」李老三微笑道。雖然他臉上掛著微笑,可是眼神中卻閃爍著一絲不安,不時的用大手摸著他身後的弓弦,嘴裡還低聲說道:「適才與山匪交鋒時,我們都是放高了箭羽,想的便是大家都是窮苦人家,大夏子民,何須互相殘殺呢,卻不知這些人會否也一般對待我們……」

    安小樓聽的心頭一熱,眼圈就有些泛紅,他沒想到這些看起來粗獷的大兵們心思竟也如此細膩。摸了摸鼻子後,安小樓故作輕鬆的說道:「大家一般皆是人生父母養的,想的應該都無甚差別,李三哥勿憂!」

    前面疑似有埋伏的地方距離他們不過十幾丈,這十幾丈本不是個太遠的距離,但是在夜色朦朧的山林中這距離就大到足可以悄無聲息的吞沒一條生命。眾人就在這裡靜悄悄的等候著,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那個被派遣過去的士兵還是沒有動靜,安小樓有些著急了,他心頭暗暗的想道:「白面書生啊,你可否跟你的手下打好招呼?莫要取了無辜人的性命啊……」

    李老三也是有些焦灼不安,他輕輕的搓了搓手:「安兄弟,你怎麼看?」

    「再等等吧。」安小樓壓低聲音說道。

    就在此時,前面十多步開外的地方忽然間樹叢晃動,傳來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眾人大驚,各自取弓拉弦,對準那聲音來向,只等裡面出來個山匪野獸,便開弓將其捕捉或者射成個刺蝟。安小樓更是不輕鬆,這一次不管是哪邊有傷亡,對他來說內心都將有一個無法彌補的缺憾。

    樹叢晃動之後,一個身影出現,卻是之前那個士兵,這下大家才都鬆了一口氣。

    「情況如何?」安小樓焦急問道,他現在急需知道白面書生佈置的如何了,這將會影響到他們今後的每一步行動。

    「啟稟兩位大人!」那位士兵身上掛滿水珠,想來是在樹叢中沾上的,「前面確實有個暗哨,就我所觀察,共有五名山匪,皆是彪悍模樣,卡住了前頭唯一的出口,左右兩邊都是深溝,漫說是車輛,便是我們都易下難上。」

    「好的,有勞這位兄弟了!」安小樓抱拳道,然後他又回頭看著李老三,拿商議的口吻說道:「李三哥,你行軍多年,經驗自是比小弟豐富許多,卻不知如今你有何打算?」

    李老三沉吟著:「這非兩軍對壘,並非你死我活的關係,老三還是覺得不要輕易取人性命為好,老子的箭是留著對付漠北那些傢伙的,我看我們還是智取,不要硬拚。」

    「正合我意!」安小樓點點頭,「此刻敵明我暗,正適合智取,況且對方只有五個哨兵,附近有沒有其他人,有多少人這我們都不知道,萬一引來大批山匪最終吃虧的還是我們,只是該如何智取呢?」他摸著下巴沉思著,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做到滴水不漏呢?

    「不如我們就這樣包抄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如何?」李老三思索片刻說道,他的大手在空中一揮,做了一個乾淨利索的動作,軍人的鐵腕作風立時體現,「這幫山匪平日裡應該也沒少擾民,我們抓了他們便關押起來,等戰後送歸官府去!」

    安小樓輕輕搖頭:「不妥!我們不妨來個請君入甕!」

    「請君入甕?」李老三皺眉看著安小樓,疑惑道,「卻不知怎麼個請君入甕法?」

    「他們在此設卡,一準是因為我們飛箭傳書交換人質後才做的事,之前你們上來就沒發現什麼異樣吧?」安小樓說道。

    「沒有,我們這便是原路返回,來時鳥毛都沒碰到一個。」李老三回憶道,「不過倒是在地上看到許多新鮮的土堆,兄弟們分析那是山匪挖陷阱時留下的。」

    「對嘍,我為何被抓?」安小樓說道,「還不就是被絆馬索之類的東西絆倒的,這些山匪久混山林,陷阱之類的東西他們自然是做熟了的,現在又在此處設卡,我懷疑這裡並非只有這五個山匪。我們不妨示敵以弱,誘其上鉤,自家做個包圍圈,等他們來了,便合攏口袋……」安小樓雙手做個扎口袋的模樣對眾人說道。

    那赤面閻羅聽到安小樓這話,急得嗚嗚亂叫,腳踢不已,被人打了個爆栗子說道:「老實點,都做了降兵還要怎地?」說罷那人又把赤面閻羅腦袋上的袋子扎的更緊一些。

    安小樓看得心頭好笑,嘴上卻不好說出來,只能忍住。「眾位意下如何?」他問道。

    「妙計!」李老三當先說道,「安兄弟有此謀略,卻只能為伙食營百戶,實在是屈才了……」

    「唉,伙食營輕省,哪如你們這般辛苦勞碌,還要沙場賣命,其實我們是吃了你們的便宜了。」安小樓略客氣了一下。

    「那我們便按照安兄弟的計策來行事吧!」李老三笑道,「早些回去我們才算真的安全。」

    「那好,我就托個大,替李三哥安排一下吧。」安小樓指著兩輛只有些許馬料的空車,「你們便推著這車大搖大擺的走過去,聲勢造的越大越好,就是要讓對方聽到,他們出來後你們便作勢抵抗一番……」安小樓如此這般的跟十來個士兵囑咐著,而那些士兵也便點頭稱是。

    「蝦皮兄弟,有勞你好好照顧王大人,在這裡耐心等候著,等我們前面可順利通行的消息傳來,你兩個再推著王大人過去。」安小樓留下一個人與秋蝦皮一起推著放王茂生的那輛車。

    秋蝦皮在鼻子裡哼了一聲,顯然對安小樓他心裡還有許多的怨恨,而安小樓對此也視而不見,他的理論是若狗咬你一口,難道你還要咬回來弄得自己一嘴毛?拿棍子打就是了,打到聽話為止,不聽話就打死算完。

    李老三瞥了秋蝦皮一眼,那眼神中多了幾分鄙夷,其實這些弓箭手一早就對王茂生等人有所不滿,尤其是當他們看到秋蝦皮等人對安小樓的態度後,更是替安小樓鳴不平。

    「好了,其餘的兄弟們,留下兩個看守這俘虜之外,其他人兵分兩路,從兩翼包抄,只等他們入口袋,我們就將口子封死!」安小樓說道。

    一切都準備好之後,所有的人便按部就班的行進著。一隻由兩輛車子和十來個士兵組成的車隊緩緩前行著,一邊走那些士兵還一邊吹牛皮,聲音不高不低,恰恰能被對面聽到。

    「這一次損兵折將,卻不知回去要怎麼應付?」李老三也在這隊伍裡壓陣。

    「三哥,兄弟麼一切都仰仗您了!」一個士兵說道。

    「別這麼說,同舟共濟麼,等回去了,我要稟明千戶大人,給大家都申請點賞錢。」李老三呵呵笑著,他的目光雖然隨意的游離著,但是眼角餘光卻一刻也沒閒下來過,一直在盯著前面的叢林。

    「哈哈……」就在他們即將抵達那片樹林時,忽然從前面爆發出一陣笑聲,然後便有十多個山匪從樹影中竄出來,將這隻小車隊團團圍住,「三當家的果然英明,先給你們點甜頭,再堵住你們的屁股……糧草和兵器統統放下!」

    見此情景,士兵們先是略顯慌亂,然後便紛紛抽出腰刀,與那些山匪對峙著。

    「大膽!」李老三上前幾步,盯著為首的那個山匪喝道,「你們還不速速醒悟,我們乃燕王爺旗下的燕家軍,與我們作對是沒好下場的!」

    「燕王爺?閻王爺來了也不怕啊!」那山匪不屑的笑道,「這二郎山是我們的天下,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留下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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