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宋帝國征服史 作者:cuslaa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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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ooxx 2012-2-3 09:05: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94240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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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二章 戰船(下)
一切正如趙瑜所言。
當日午后,趙瑜一聲令下,那座海灣邊的小漁村立刻喧鬧起來。村民收拾起家當,提兒攜女,背著包裹,當晚便集體遷出。人人興高采烈,卻無半句怨言――趙瑜遣趙琦為他們在主寨備下房屋,讓其暫住,又許了他們一家二十畝的良田,條件如此優厚,哪有不愿的道理。

而他們的房子,并沒有當真燒掉,第二天,五百奴工便進駐村中,此外,還有六十名的監守緊隨,人人跨刀持槍,全副武裝,惡狠狠地盯著奴工們的一舉一動,稍有異動,沖上去就是一鞭。

馬林溪心中不忍:“二郎,是否有些太過?!”

“怎么會?”趙瑜冷笑,“這些奴工,一部分是被我家俘來各水寨的大小頭領、親信,另外一部分原本是衢山和岱山各村中的土豪劣紳,這些人殘民無數,民怨極大,我浪港寨一向只殺貪官劣紳,從不騷擾百姓,自然不會饒了他們……”

他指著監守,“那些個監守便是從被他們害苦的百姓中招募來的,所謂天道好還,報應不爽,作了孽,當然要還!這年月,老天不公道,但我浪港寨卻要給窮苦人個公道……馬叔,等過上幾日,還有一批土豪劣紳要從昌國送來,到時,再好好招呼他們!”

趙瑜說得義正辭嚴,馬林溪無話可說,只能搖頭嘆息。只是他不知,打土豪、分田地乃是造反的六字真經,不論那些地主平常是不是殘害百姓,只要他們家中田土稍多,就會成為浪港寨的打擊對象。他們的家產女眷被抄入寨中,而土地就會被分給佃農。沒了田租,在海盜治下又不用繳丁稅貢賦,只要交出兩成出產,便可安享剩余所得,政策如此寬厚,貧農們當然全力支持。

尤其是岱山,這座夾在昌國本島和衢山之間的大島,不像衢山島那般土地多歸賊寇水寨所有,其島上田土統統屬于十幾家大戶。當浪港寨在衢山島上的所作所為被傳揚出去之后,岱山島上的一些光棍二流子便偷偷把浪港海盜引上了島。十天功夫,衢山島上多了數百奴工,浪港寨里少了三百光棍,幾位當家的家產翻了幾倍,而引狼入室者也心滿意足,可謂皆大歡喜。

現在衢山島上的鹽田、采石場、石灰窯還有直屬于浪港寨的田地,全靠為數近兩千的奴工隊伍維持著,他們也是浪港寨的命脈所在。浪港海盜不是流寇,能夾裹著百姓四處打饑荒,海上劫掠所得不到寨中收入的三成,更多的還是靠自耕自種過活。要想豐衣足食,全靠自己動手,但海盜們無暇生產,也不善做活,只能依靠奴工。

所以,衢山島上奴工們的待遇就不算太差,至少要比趙瑜記憶中的那些黑奴好得多。都是有功獎之,有過懲之,通過計算工分注1,明其賞罰。也就是在島西北的花崗石礦做工的那些原賊寇,偶爾有幾個會因為桀驁不馴,不服管教,被熬成肉湯,分給奴工們進補,其他幾處的奴工,若是有錯,最多一頓鞭子,極少傷其性命。

這一方面是因為缺乏人手,奴工們得來不易;更重要的是,這些奴工本是兩島地主,在官府的田契存檔中,被分去的田地還是他們的。只要這些人活著,瓜分了他們田土的農戶畏其反攻倒算,只能站在海盜這一邊。這兩年,趙瑜以逃跑的名義,還放走幾個在陸上有關系的大戶。不為別的,只為防止有人會做白眼狼――有還鄉團在外虎視眈眈,分到田的農民還能不參加赤衛隊嗎?

由于奴工們的賣力,還有船匠們的加入,船坊的建設進度進展的極快。

眾人群策群力,只用了一天,船坊的規劃藍圖便已完成。

二月初四,不利婚嫁,不利出行,卻宜動土。

二月初六,開工后的第三天。船匠們的暫住地和水源被清理整建,而存放在倒斗岙港的物資順大路全數運抵。

二月初八,第五天。新港中三條棧橋的木樁都釘入海底,各作坊的地基也開始平整。

二月十三,第十天。五艘貨船在新修好的碼頭邊停穩,把從昌國本島運來的第二批物資在新港卸下。根據隨船而來的命令,不僅是船坊,衢山島的大小事務都交予趙瑜掌管,而原本代理寨中大權的陳氏將去本島跟趙櫓、趙瑾團聚,至于蔡婧,也一樣要跟去。陳氏走了,趙瑜高興得很,但小媳婦跟著去了,他卻有些懊喪,但他也無可奈何,未出嫁的女兒跟著父親是天經地義,絕沒有跟未婚夫單獨相處的道理。

二月十五,第十二天。趙瑜前往倒斗岙,送走了陳氏、蔡婧,順便視察了采石場和石灰窯。堅硬的花崗石和用貝殼燒出來的上等石灰,都是難得的建筑材料,建設中的新船坊需求甚多,趙瑜要保證兩處的產品能穩定提供。這一日,三條大澳同時開挖。

二月二十三,第二十天。趙瑜主持島上的春耕儀式,組織島上各村村民,祭奠皇天后土,送了春牛。各作坊的坊屋陸續架梁,海堤和河道開始修造。

三月初二,第二十八天。在耽擱了五日之后,第三批物資終于抵達,送來了島上急需的鐵錠和薪炭。同時還有一個好消息:

七日前,新任明州知州彭休,征用了大批民船,以殘余水軍為主、配以州軍,試圖趁夜登島。但被征船只中卻有內鬼,州軍尚未上船,海盜就已知之。二月二十三日夜間,大浹江口一戰,趙櫓親自出馬,趙瑾身先士卒,六百浪港海盜大敗三千官軍。官軍出戰的百艘大小船只,三分之一被焚,三分之一被俘,只有剩下的三分之一狼狽逃回,而海盜的損失只有七艘。

“此戰大勝,至少三月之內,不會再有戰事了。”趙瑜聽完后判斷道:“那個彭知州征用船只征得太早,如果等整個兩浙東路的水軍都整合完畢,再來征發民船,征個三五百艘不成問題。但現在一敗,哪還有民船再敢留在兩浙港口?只能從外路征調,到時,有得扯皮!貪功之罪啊……看來又要換知州了!”

當日,趙瑜把捷報公布,島上一片歡騰。配合著諸工坊坊屋修造完成,趙瑜舉行酒宴,犒賞所有人員,連奴工們也沒漏下。夜間,朔日大潮涌進海灣,因無人防備,新成海堤盡毀,大澳坍塌。

三月初三,第二十九天。趙瑜當眾自懲,自罰十五鞭,觀者悚然。是日,海堤、大澳重新開始修筑。工坊人員、設備開始進駐坊屋。

三月初九,第三十五天。大澳屢造屢塌,趙瑜懸招賢榜,征集對策。寨中一親兵,趙漫雄氏,揭招賢榜,舉開坑、引流、防漏、置閘等十條,趙瑜納其議,命其為大澳監造,挖掘進度加倍。各工坊初步開工。

三月十五,第四十一天。第五批物資順利抵達。同行的還有七百奴工和兩百新兵。海堤完成。工坊全速運作,帆蓬、纜繩出產。

三月十八,第四十四天。第一間大澳修筑完成,第二、第三間也指日可待。趙瑜拔趙漫雄為寨中頭領,主營造事,賞絲絹、銀錢各百。船匠進駐大澳,第一艘千料戰船開始修造。

對于戰船的大小,趙瑜并不滿意,他希望自家的戰船應該從三千料起跳,一千料實在小了點。

但馬林溪不以為然,“此間剛剛造好,木性、土性甚燥,不宜貪大。須得從小造起,等五行調和之后,諸工手熟,方能再修造三千料以上的大船。”

這等工匠的術語,趙瑜聽不懂,但還是知道專業人士的意見應該服從的好。

三月二十四,第五十天。三間大澳修筑完成,三艘戰船同時開工。第一艘戰船,龍骨、肋板已然成形。

三月二十八,第五十四天。船坊各建筑大體完成,趙瑜留下兩百順從聽話的奴工打理船坊雜務。其余奴工分三部,一部修建船匠村寨,其余兩部,在海灣入口的南北二丘建造戰堡。戰船建造速度加快。

四月初七,第六十三天。第一艘戰船船身完工。細木、艙作等工匠進入船中。

趙瑜極為欣喜。但馬林溪卻大搖其頭,“當年明州船場,一天一艘新船下水,現在這速度,差得太遠!”

趙瑜大笑:“萬事開頭難,現在起得好頭,以后會越來越順利的。”

四月十五,第七十一天。船坊中所有人等,齊聚一號大澳。水閘緩緩打開,水流涌入澳室中。水勢漸漲,戰船順利地浮于水面。第一艘戰船勝利完工,眾人歡呼雀躍。一壇美酒在船頭砸碎,人人聞香如醉。

是日午夜,一條從昌國本島派來的快船駛入港中,船上跳下的信使一襲素衣,搖醒了睡夢中的趙瑜:

“二郎!二當家過世了!”

注1:宋代的工分制多用在各個官家作坊的工匠身上。作坊接到任務后,先預計人工,然后畫出日程。每日完成額定的工作量稱為一個‘工’,超額完成有獎勵,不足定額扣工分,跟現代制度沒有兩樣。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二章 戰船(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16
本帖最後由 ffooxx 於 2012-2-3 13: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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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三章 喪事(上)
大觀三年四月十八,壬辰。西元1109年5月19日
趕在蔡禾的頭七,趙瑜、趙琦乘快船抵達舟山渡。

蔡禾是四月十二日故的。這幾月來,他都在昌國本島上主持著縣中政務。昌國雖不大,但論起人丁、土地,比起衢山島仍多出近十倍。其中事務繁雜,千頭萬緒,寨中的那些半文盲,在衢山島時還能用上一用,但到了縣中,就只能靠蔡禾一人撐著。雖然從縣城中強征了幾個文書,但畢竟用著不放心,大事小事依然要他親歷親為。

尤其為了征發新兵,攫取民心,在島上展開打土豪、分田地工作后。原本在各鄉村擔任甲長、保正的一等戶都劃入了被打擊的行列,縣中基層政權因此被徹底破壞。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應該把一部分老兵轉移到地方,散入各鄉村,以維持基層秩序。只是現在還在戰時,雖然大浹江口之戰大獲全勝,但每日在海峽間巡守的船只仍不能少,哪里又能抽出半點兵力。

要重新劃定保甲,要制作新的地契、界碑,同時要保證春耕及時展開,此外還要為軍中籌措糧草,為衢山征集物資,蔡禾畢竟只是個不第秀才,沒有諸葛之才,每日里從早到晚,忙得焦頭爛額,從沒能好好睡上一覺。

就這樣日夜不停的忙著,蔡禾眼見著日漸消瘦。到了四月十日夜,在議事時,他昏倒在桌案前。趙櫓急忙找來醫師診斷,卻是腦卒中,撐了兩天,便自去了。

一直以來,為了不給趙櫓、趙瑾增添助力,趙瑜只暗自教自己的親隨讀寫識算,從沒計劃過要在寨中普及教育,希望以此來逐步掌控寨中大權。沒想到因為他的這點私心,卻累死了蔡禾,也害苦了他自己。眼光不能及長遠,氣量心胸皆是不足,有這幾樣致命傷,頭腦再好也是沒用。現在能幫他的人又少了一個,光憑幾年來一直閑居在外的至善,如何還能再跟趙瑾打擂臺。

在船上的數日中,趙瑜一直后悔不迭。但間或,也會想起蔡婧,這女孩自幼喪母,如今又失去了父親,蔡禾雖然有兩個侍妾,但又怎會真心待她。成了孤單一人,趙瑜無法想象,她究竟會悲痛得成什么樣!

上了島,舟山渡上的巡丁人人身著素衣,發髻上都簪了白花。見了他們,趙瑜雖然心中悲痛早過,仍不得不當眾哭了幾聲,以表孝心。

幾月來,昌國縣城和島上各個渡口、兵寨之間的驛傳聯絡已被蔡禾建起,這舟山渡中,就有著幾匹驢騾充當驛馬。巡丁們給趙瑜牽來一頭健騾,趙琦也跳上一匹驢子,兩人讓隨身親兵在后慢慢跟來,自顧自的揮鞭直趨縣城。

到了城下,卻看到城頭上升起白幡,紙錢在城門前撒了一地。嗚嗚咽咽的喪樂從城中傳來,其間還雜著念咒般的誦經聲。趙瑜在舟山渡頭就已得知,此時城中正是在做蔡禾頭七的水陸道場。

兩人在城門前跳下牲口,轉交給守門兵卒,便哭嚎著步行進城。進了城中,街道兩側的店鋪、房屋的門前擺著火盆,門頭上懸著白幡,家家都在為蔡禾服喪。

‘做得過了些!’趙瑜暗自想著,又非帝王,哪能如此行事。不過,他也不敢明說出來,畢竟他是蔡禾侄兒、又是女婿,喪事辦得越隆重,他就得越滿意。反正他們也是反賊,倒也不懼有人告他們逾制。

兩人在大街上邊哭邊行,于路人等見得是二郎、三郎到了,便忙在前面引著,蔡禾的靈柩正停在縣衙大堂。一里的路程轉眼即到。縣衙正門前掛起了白燈籠,匾額也被摘下,只有八個兵卒在門口守著。縣衙之上,香煙繚繞,僧侶們的誦經聲,震耳欲聾。這聲勢,估計普陀山的和尚都被綁了來了。

醞釀了幾下,趙瑜便嚎哭著沖進門中,直奔到蔡禾靈前,跪下連磕響頭,放聲大哭。開始還有些作勢,但后來卻真的是悲從中來。多年來,因從小與蔡婧結親的關系,蔡禾待他一直如親兒一般。雖然由于自身的原因,趙瑜跟周圍總是有些隔膜,但比起趙櫓,他更愿意親近蔡禾。

趙瑜伏地慟哭,往事在眼前歷歷而過。不知過了多久,趙瑜感覺到有人走到他身邊,一雙小腳映入低垂的眼中。他抬頭看去,是蔡婧。

趙瑜用衣袖擦擦臉,站了起來。女孩兒幽幽地立在眼前,數月不見,她嬌俏的瓜子小臉變得更為尖削,幾乎瘦脫了形。但黑白分明的雙瞳依然清亮,一身素白的孝服,更增了幾分飄逸。她輕聲道:“瑜哥哥,你來啦……”

入夜后,作為喪家孝子,趙瑜在靈前守夜。趙櫓等人前面熬了幾天,現在撐不住,都去安歇了。內間女眷那里,蔡婧被趙瑜勸去睡了,只有蔡禾的侍妾守著。他的身邊,趙文陪著他往火盆中丟著紙錢。

看著火苗跳躍,趙瑜問道:“征兵之事,辦得如何了?”

“一個字,難!”趙文言簡意賅。至善不管事,陳五沒能耐,揀選新兵一事其實都是趙文在負責。幾個月獨當一面下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變了。比起在趙瑜身邊當跑腿的日子,如同脫胎換骨一般。

“……這次征召新兵,因是以海上為主,多選漁民。但這島上的漁民寧可撒網捕魚,也不肯當兵吃糧。這些漁民的村子都窮得很,有兩條漁船就算大戶人家,況且他們都不會種田,原來的老招數卻難用上。

反倒是那些田戶,倒有不少自愿從軍。每多一人在軍中,家中分地時便可多上二十畝,哪個農家不愿意?只是這些農夫,雖然活在島上,但一輩子都沒上過幾次船,要想讓他們習慣風浪,至少要一年。”

“那你怎么解決的?”趙文一直在說著難處,但趙瑜看他自得的表情,就知

他是在借機夸耀自己的才干,‘幾日不見,倒會耍手段了。’

“靠女人!”趙文沉聲道:“打下衢山之后,寨中的兄弟幾乎都娶了親。現下占了昌國,各家大戶抄出來的女眷有千人之多。俺挑了些相貌端正性格柔順的,送進各個頭領的房里。再剔去老的小的,還剩下有四百多人。俺請三叔派了人到海邊各漁村宣告,只要入我寨中,經過一月訓練,考核合格的前五十人,可以在四百人中給自己挑一個婆娘,接下來的五十人,寨里會給他配一個。其他人只要日后有了戰功,一樣會有女眷分配!”

“看來結果不錯?”

“當然!那些村子里,過了三十都沒娶親的,兄弟幾個合用一個婆娘的,不知有多少……三天之內,俺就招募到一千五百人,消息傳出去,連南面黃公山今六橫島和桃花島都有人趕來投軍……”

“就沒有金塘島的?”

趙文搖頭:“那里都是種田的,來了也不能要!……這些漁民加上前面招募的農夫,足有三千八百人。俺在分田的時候都讓他們見過了血,現在都大部分都已經分到了船隊中。那些還不能習慣風浪的,就留在島上守備。”

“差事辦得甚好。”趙瑜夸贊道,能力果然是練出來的,趙文可比以前強了許多。看著趙文,就想起幾月來,指揮著一條戰船在海峽中巡守的趙武,想來也應該有些進步:“看來衢山島交給你應該沒問題了。”

“衢山?!”趙文叫了起來,聲音在大堂中回響。他忙捂住嘴,左右看看,見沒人驚動,方壓低聲音道:“二郎,衢山島不是你在管著嗎?”

“二叔一走,除了我,這昌國島還有誰能來打理?衢山島,我是回不去了。”

“這個……”趙文吞吞吐吐的,“二郎,其實這幾日,縣里的政事……都由大郎在打理著。”

“怎么可能?!”趙瑜壓低聲音叫道。趙瑾的能力他再清楚不過,沖鋒陷陣是把好手,指揮艦船也是不差,但當初被蔡禾教了數年,最后連千字文都沒背全

,幾乎是文盲一般的趙家大郎,如何會處理政務?!

“是真的……”趙文說得很肯定,“這幾日,二叔的喪事、各軍的錢糧、分地的糾紛都被打理得一清二楚,那些公文上,都蓋著大郎的印。”

“不可能。”趙瑜搖頭,他絕不相信:“才學不會天上掉下來,沒經過歷練,處理起政務不可能順順當當……”蔡禾怎么死的,還不是能力不足,最后活活累死的,“憑大哥那水平,絕對做不到。”

“大郎自己是做不到……但他背后有人捉刀啊!”

“誰!?”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19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四章 喪事(下)
大觀三年四月十九,癸巳。西元1109年5月20日
趙文昨夜所言,趙瑜半信半疑。

士大夫被賊所俘,沒有自盡已是不該,再為賊人賣力,他就不怕日后千夫所指嗎?只是回想起與章渝打過的幾次交道,趙瑜又覺得那個貪生怕死的貪官,如果被刀斧架在脖子上,的確是有可能會屈膝從賊的。不過,為賊辦事是一回事,把事情辦好又是另一回事。

趙瑜看了趙文帶來的公文,一件是蔡禾的,一件是以趙瑾名義發出的。對比兩道公文,字體是一模一樣,當是出自同一文書之手。但觀其內文,后者凝詞煉句、文字高妙,遠過于前者,且事理剖析甚明,裁斷極清,非積年老吏不可為之。論能力,章渝一榜進士、十年官宦,說這文字出自于他,也是合情合理;但被人逼著辦事,當是糊弄幾句,不出亂子便好,又怎會如此盡心盡力。趙瑜想來想去,難以斷定。

若是有人看見章知縣在趙瑾身邊倒也罷了,偏偏趙文也僅是猜測,他連簽押房都進不去,當然看不到坐在里面的到底是誰。只是南監的守衛都被撤走,那章渝自是不會再被關在其中,但他的去向卻打探不到。趙文使人問了幾句,卻被沖了出來,緊接著,趙文就被趙瑾找了個由頭,喚去一頓好罵。要說其中沒有情敝,任誰也難以相信。

章渝失蹤,趙瑾開竅,把兩件事聯系在一起,的確是能得出兩人勾搭成奸的結論。但要如此斷言,證據仍顯不足。主要是趙瑜無法相信,他大哥會有如此頭腦,能想到把監獄中的廢物利用起來。

‘這不可能啊……’整個白天,在靈堂中,趙瑜都這么想著。直到晚間,后堂軍議時,趙瑜的心思依然放在這上面。

“二哥兒,你看如何?……二哥兒……二哥!!”趙櫓一聲怒吼,驚醒了趙瑜。

趙瑜頭一抬,便看到趙櫓怒氣沖沖地瞪著他,而對面的趙瑾幸災樂禍地笑著:“二弟,想什么那么入神?連爹爹的問話都不理會?”

“呃……爹爹!”無視趙瑾,趙瑜站起謝罪,“這幾日孩兒都沒睡,頭有些昏,剛才腦子里嗡嗡的,爹爹的話卻沒聽到。勞煩爹爹再說一遍……”

“身子可還好?”聽趙瑜一說,趙櫓忙問道,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尚撐得住。”

趙櫓搖頭:“莫硬撐,你二叔就這樣生生累得。等軍議后,就早點去歇著吧,有事明天再說。”說著,就有些傷感起來。

趙瑜遲疑著:“……但今晚,孩兒還要守靈。”

“孝心不在這一晚。”

至善插話道:“在靈堂后打個地鋪,也算是在守著。從權嘛,二哥有知,也不會舍得把自家女婿累壞的。”

“就這么辦!”趙櫓拍板,他轉頭對趙瑾道:“大哥兒,你把剛才的事對你二弟說一下。”

見趙瑜輕輕巧巧的就把老父的火氣平掉,趙瑾有些意外,不過他也沒把心情表現在臉上,直說道:“剛才也沒說別的,就是想把二叔出殯的日子定下來。二弟你素來跟二叔最親,所以爹爹想問下你的意思。”

“……出殯嗎?”說是出殯,也僅僅是把棺柩送到船上,最后還要返回浪港老寨安葬。對于這等喪葬之事,趙瑜也弄不清,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應該先聽一下專家的意見。“……請的道士怎么說?”他反問道。

至善道:“二哥是丙戌那日走的。按那鳥道的說法,三七出殯,陰陽五行正合,四七下葬,剛柔奇偶也配得上。俺看了黃歷,日子也都對。”

“三七?!”趙瑜皺起眉頭,那要拖到五月初了。蔡禾的頭七已過,此時天氣漸熱,雖然靈柩內放置了石灰、丹砂,棺身又是樟木所制,但晝間守靈時,他在香煙中已嗅到一絲異味,再拖延時日,恐怕更為不妙。“不能再早嗎?我怕二叔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趙櫓想了想,點頭道:“……說的也是。”

“我倒覺得這日子定得正合適!”趙瑾突然道。

趙瑜道:“怎么說?!”

“二叔過世,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南面諸寨。算時日,如果三七出殯的話,那幾家正好趕得及來吊唁。有外人守著,二叔也能風光一點。”

趙瑜冷道:“他們敢嗎?!”雖然昌國縣中的各家水寨都被浪港海盜滅得一干二凈,但南面同屬明州的象山縣,其外海的島嶼上依然還有五六家小寨。這些寨子,過去是跟浪港有些來往,不過,現在這種情形,他們躲都來不及,如何還會再來吊唁?

“他們敢不來嗎?!”趙瑾針鋒相對,“所謂城門失火,殃及……那個……魚池!現在官軍連敗數次,為了向官家交差,必定會拿其他寨子充數。有官軍……那個虎視眈眈,他們不投靠我們,哪還有其他去處。”

‘他媽的!那貪官果真投了大哥!’趙瑜心中大罵。趙瑾一番話,條理分明,思路甚清,偏偏說到成語時就一字一頓,分明是轉述他人之言。而且,拿他人充數、糊弄朝廷,這官場中瞞上不瞞下的伎倆,趙瑜沒做過官,一時想不到;但趙瑾一樣沒做過官,若無官府中人提醒,如何能想到?!

他盯著趙瑾的眼睛,單刀直入:“聽說大哥新近收了個幕賓,看起來倒真是有才學的。”

趙瑾聞言一愣,但很快就冷笑道:“趙文的耳朵伸得可真長,這事都給他打聽到了?”現在趙瑜的親信中,能經常出入縣衙的就只有趙文一人,要猜到卻不難。

“怎么?!章知縣幫我家做事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趙櫓大聲問道,他臉色黑著,極是難看。

趙瑜一驚:“爹爹知道?!”

“這本就是你二叔的主意。”趙櫓不耐煩地解釋了一句,又聲色俱厲地問道:“我是問你,這事傳出去了沒有?!”

“沒有!文兄弟也不知道。”趙瑜一口否認,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出賣趙文。

如果趙櫓認定趙文有竊探機密的嫌疑,他這個親隨現在的差事肯定保不住。到時,本島上就真的是由老大說了算了。

“那是誰告訴二弟你的?現在除了爹爹、三叔和我,就只有關在簽押房里的幾個文書知道政務是章先生在主持,不是有人暗中打探通傳,二弟你如何得知?難道是二弟你掐指算到的?”

“用不著掐指算!”趙瑜搖頭,“只是文兄弟見大哥近日所批公文,不比二叔稍差,以為大哥才學大進,有些驚奇,便交予我見識了一下。不想那些判詞,前些日子還在縣中時,我卻看過不止一次……那貪官,以為我寨中無人,連文風都不改,光明正大的就照樣寫了出來。但他瞞得了別人,卻須瞞不過我!……不過我也只是心中存疑,沒有對他人說。”

趙瑾嗤之以鼻:“那紙上又沒寫名書姓,哪可能看上一眼就知是誰所寫。二弟你莫要再說謊。”

趙瑜道:“大哥你有所不知,這判詞就像唱詞一樣,柳郎中有柳郎中的味道,蘇學士的有蘇學士的味道,出于誰手,就有誰的記號,卻比寫了姓名還真。要是二叔還在,他一樣也能看出來。”他知在座三人才學皆不足,竟放大膽子胡謅。

趙瑾冷笑搖頭,正待再說,趙櫓大吼一聲:“夠了!!”他一瞪二子,“這事就這么算了!……二哥兒,不論趙文知不知道,若是這事傳揚出去,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大哥兒,你也一樣,把簽押房給我守好,順便提醒章知縣,把那個……文字改一改,莫叫人再看出來。”

“孩兒謹遵爹爹吩咐!”趙瑜一彎腰,搶先答道。趙瑾不情不愿,但也不得不跟著應是。趙櫓一擺手,自顧自的端茶喝著,不理二子。趙瑜、趙瑾呆站著,你看我,我看你,好一陣子,方悄悄的欠身坐下,和在旁看熱鬧的至善一起,都端起茶盞,慢慢啜起了茶來。

冷了一陣場,看著趙櫓心情稍定,趙瑜放下茶盞,開口問道:“敢問爹爹,二叔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讓那章知縣心甘情愿的為我家做事?”

趙櫓還沒說話,至善卻搶先道:“別人問倒罷了,怎么二哥兒你也問?”見趙瑜茫茫然,和尚笑道:“你怎么讓馬林溪馬大工為寨子里賣力,二哥就怎么讓那貪官賣力。……只可惜,晚了點。要是早幾天讓章知縣出來打下手,二哥也不至于那么早就走了。”說著說著,至善就唉聲嘆氣起來。

“算了,莫再扯遠了!”趙櫓不耐煩,說了半天,話題都不知扯哪兒去了:“二哥兒,你二叔的出殯日子,大郎說的你同不同意?”

趙瑜搖搖頭:“我沒意見,就這么辦吧!”

接下來的十余天,正如趙瑾所言,象山諸寨派來吊唁的信使一個一個的到了。祭拜、獻禮,人人禮數周全。

五月初二,丙午。此日即為蔡禾三七。

出殯的隊伍浩浩蕩蕩,從縣城南門魚貫而出,把蔡禾的靈柩送上了回浪港老寨的船。蔡婧跟著上了船,她是未嫁之女,得為其父服上三年喪。趙瑜也陪著,接下來的葬儀由他全權主理。戰事未了,趙櫓、至善等頭領都脫不開身,只得在舟山渡灑淚而別。

白色的布幡在桅頂舞動,趁著南風,靈船揚帆起航。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四章 喪事(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22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五章 野心(上)
大觀三年六月十二,乙酉。西元1109年7月11日
“二郎!”趙武在趙瑜耳邊叫著,怒容滿面,“大郎也欺人太甚!那狗官的消息明明是他傳揚出去的,為何最后板子會落到文哥身上?!”

趙瑜看看趙武,半年不見,這小子又長高了許多,趙瑜現在要跟他說話,必須要抬著頭才行。跟趙文的情況差不多,幾個月來,趙武指揮這一條戰船在海上日夜巡守,這段時間歷練下來,他多了點沉穩,少了些稚氣,看起來可靠了許多。

“二郎!”見趙瑜不說話,趙武急了,“文哥是被冤枉的,你不是不知,你就不能為他說句話嗎?……這些年,他可是拼著命地為二郎你辦事的,沒功勞也有苦勞,見他被打成那樣,你于心何忍?!”

趙瑜不快:“當時二叔七七還未過,我還在老寨中,得到消息時都已經遲了,你叫我如何說?”

章知縣入伙的傳聞是五月中在海上傳揚開的,當時趙瑜還在浪港老寨陪著蔡婧,等趙櫓怒極攻心,一頓板子把趙文打得半死的消息傳到他耳中時,就已經是五月底了。

雖然趙瑜也考慮過趙瑾會為了打擊他,故意把事情宣揚出去,以便除掉趙文。但也只是想想罷了,畢竟章渝還是在以趙瑾的名義做事,最后的功勞也會算在趙家大郎身上。在趙瑜看來,就算能除去趙文,砍掉他的一條臂膀,但若因此讓章渝覺得活命無望,進而自暴自棄,不論對浪港寨還是趙瑾來說,都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現在章渝還在指望,海盜們擊敗官軍受到招安后,能按約定釋放他。但若是他從賊的消息被朝中知曉,除了自盡,他沒有別的路可走。就算海盜能被招安,兩府諸相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從賊的進士,誰敢為他說一句話,全天下士大夫的口水都能把那人淹死。

也許是以為自己能控制住流言,又或許是以為他能讓章渝聽不到不該聽到的東西,反正趙瑾竟然真的干出來了。現在趙瑜也只能企盼這流言不會傳到章渝的耳朵里,不然縣中的政務一亂,這仗要想贏,真是難了。

趙瑜嘆了口氣,轉頭對趙武道:“文兄弟這頓打也不算白挨,雖然練兵的差事被奪了,但回衢山島后,那里的事務我還是交給他的。有他在衢山看著,趙子曰那村貨也不至于鬧出亂子。”

雖然心中依然憤怒難平,但趙瑜都不愿再提了,趙武也只能忍著,他恨恨的:“在衢山養傷總比在縣城里好,至少不用擔心吃食里有人下毒。”

趙瑜知他成見已深,也不再勸他。他扶著船舷,看著海上。月光如水,清輝映在海中,波浪起伏,卻如銀湯一般。周圍千帆競馳,船影重重。東南風從后吹來,桅頂的戰旗獵獵作響。離蟹浦鎮已經不到十里了,從杭州來的官軍艦隊現在正停在蟹浦港中。

杭州水軍是六月四日從錢塘出航南下的。雖然杭州與明州之間有運河直接聯通,但那條東晉時沿山陰故水道開鑿出的西興運河注1,只能通行七百料以下的綱船,杭州水軍的船只大部在千料以上,難以行駛,只能轉行海路。

不過,杭州水軍都是河里的鴨子,到了海上就要暈船,只敢沿著海岸航行。而且還依著內陸河道里航行的規矩,晝行夜泊,到了晚間必然要找個港口停下來歇著,太陽出來后,才敢收碇啟航。

這烏龜一般的航行速度,也就給了浪港海盜們偷襲的機會。當杭州水軍的船隊剛出浙江口注2,在那里偽裝成漁船進行哨探的船只,就日夜兼程趕回來報信。當趙櫓受到敵情戰報,便起兵出陣,正好此時趙瑜守完蔡禾的七七,繞道衢山,押著馬林溪新造好的第二批六艘戰船,回到昌國本島,正駛入舟山渡。趙櫓一見,心中大喜,便命趙瑜指揮幾艘新船跟著出征。

由于逆風而行,杭州水軍每日行進路程不到三十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浪港海盜的監視之下。來往于途的斥候船絡繹不絕,把杭州水軍的每日行蹤都一一報上。

到了昨日傍晚,新的情報傳來,道杭州水軍已經到了蟹浦鎮。蟹浦離大浹江口只有二十里,又是海盜船只經常出沒的地點,按理說,官軍艦隊此時應該趁夜急行,直入大浹江,方是安全之法。趙櫓等頭領也是如此推斷,便命全軍在大浹江口守著,以期給官軍迎頭痛擊。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到了半夜,一條快船方帶來消息,那官軍艦隊竟然在蟹浦又歇下來了。

如此大禮,豈能不收。趙櫓旗艦上,一盞燈火忽隱忽現,那燈號傳下大當家的軍令,卻是直取西北,全殲敵軍。

船頭破開海浪,點點水沫濺了上來,但轉瞬就被海風卷走。雖然已是盛夏,但凌晨的海上依然涼爽。輕薄的海霧在船板上凝成露水,一顆一顆,舔一下,極是甘甜。這艘千料新船造好不及一月,淡淡的木香還在甲板上飄著,木板間也不像老船那般平滑,還有著幾許毛刺,扎著腳,又癢又痛。但船上沒人抱怨,都光著腳,在甲板上走著。這艘自家出產的戰船,比原來海盜們所擁有的大部分船只都大上不少,對比著周圍低矮的帆蓬,這艘船給了他們無比的信心,人人都有著必勝的欲望。

海岸線近了,蟹浦港已在眼前。旗艦上的燈火在閃耀,三十艘快船從船隊中搶前而出,這些船上都滿載著柴薪油料,戰火將由他們首先燃起。

“不回你的船嗎?”趙瑜看著火船突前遠去,隨口問道。

趙武鼻子哼了一聲:“回去干嘛?又輪不到我們動手!”

趙瑜驚喜地扭頭看他,“怎么看出來的?!”趙武進步之大,跟趙文一樣,都出乎他的意料。

趙武抬頭傲然看著前方:“不是說杭州來的官軍有七十條船嘛。蟹浦港就那點大,幾十條千料戰船擠在里面,就算所有人都在船上,不花上一個時辰也出不來。就像曹軍在赤壁一樣,所有船都連在一起,只有被燒的份。當年,周郎火燒赤壁,今天,浪港照樣火燒蟹浦。”

趙瑜低低嘆了一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遵照趙櫓旗艦的指揮,海盜船只分作三隊,把蟹浦港團團圍住,靜待官軍的突圍。

一點火星在遠處燃起,接著又是一點。火焰一簇一簇地開始跳躍,繼而連成了一片。三十艘火船都燒了起來,上面的水手都逃上了后面用繩索牽著的小船。現在已經不用他們再操縱,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燒的船帆仍然兜著風,驅使著祝融的祭壇向祭品們沖去。

“轟”的一聲巨響,在海面上遠遠的傳開。雷鳴般的撞擊聲,一道緊接一道。隨著聲響,火焰把海盜和官軍的船只連在了一起,蟹浦港燒了起來。

遠處的海水化為了紅色,如山一般的烈焰在港口中肆虐,把所有能燒著的都點燃起來。雖然隔著數里,前方傳來的慘呼聲,伴隨著一聲聲爆音清晰的傳入趙瑜耳中。‘他們竟然睡在船上?!’他驚訝,這真是個驚喜。

“官軍的船上到底裝了多少火油罐?”趙武也乍舌道。那爆炸聲,不是火藥,而是一罐罐火油。如果在戰斗時,這些火油罐點著后被投石機拋過來,的確是所有敵船的災難。不過現在,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就只能由官軍自己消受了。裝著火油的薄瓷罐受熱裂開,燃燒物流入船艙。外面的空氣順著船只燃燒后產生的裂縫涌進艙內,瞬時便產生劇烈的爆炸。看著一陣陣爆炸,把木板、桅桿還有官軍士兵拋入空中,趙武興奮道:“官軍完了!”

“官軍完了!”趙瑜點頭,語氣平靜,他在陳述一個事實。

大觀三年六月十二日凌晨,浪港海寇夜襲蟹浦港。港中所停七十一艘官軍船只盡數被焚,船上官兵自兩浙西路馬步軍副都總管黃石以下五千余人皆葬身火海。經此一戰,兩浙水軍已大半殘破,再無力與浪港海寇相抗衡。

封封求援奏章從兩浙沿海各州遞出。明州告急!越州告急!杭州告急!

天下震動。

注1:即浙東運河。南宋初,趙構為避金兵,就是通過這條運河,途經杭州、越州、明州,逃到海上。

注2:錢塘江古稱浙江,浙江口便是杭州灣。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五章 野心(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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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六章 野心(中)
大觀三年六月三十,癸卯。西元1109年7月29日
衢山島。

不耐煩地揮退一旁的使女,趙瑜匆匆逃出房門。屋內濃濃的藥味讓他難以忍受,而趙文時斷時續的呻吟更讓他不忍卒聽。

屋外熾烈的陽光刺得他瞇起了眼,心中百味雜陳,憤怒、悔恨、傷感……在內心交替浮現。只是,不論他心緒如何,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親隨的腿……廢了!

自從五月中受了棒責,一個多月來,趙文腿上的棒瘡總不見好。又值盛夏,傷口不停的破潰流膿、流膿破潰,左腿后側的肌肉都爛掉了盞口大一塊。而他本人又一直高燒不斷,多次生命垂危,幸虧他年輕底子好,才硬撐了下來。

數日前,趙瑜暗中使人從臺州綁來的一個名醫,用銀刀切去了腐爛的壞肉,又敷上了密傳的生肌百寶散,方把趙文的小命保住。但是爛掉的肌肉再也長不回來,從今以后,他就只能拄著拐杖走路了。

一想起這個跟他同年的兄弟,日后幾十年,就只能拖著一條腿生活,趙瑜就不知該怎么面對趙文。但這事又該怪誰?

趙櫓不過說了句氣話,就被趙瑾利用了。而趙瑾跟趙文過不去,卻是因為趙瑜自身的原因。但趙瑜從來不認為他爭奪寨中大權有什么錯:‘該我的,就是我的,憑什么要為他人做嫁衣?!’不管怎么說,在趙瑜十五歲的身體里,有著的是一個幾十歲的靈魂,就算面對這具軀殼的血脈至親,他也不可能投入多少感情。

不過對于趙文之事,趙瑜也不認為他有資格痛恨趙瑾。他暗中做的那些謀劃,可比廢掉對手一兩個親隨的做法要陰狠得多。在他看來,已是你死我活,再從道德上譴責對手,也許無恥、也許愚蠢,總之可笑。

總而言之,自欺欺人,確無必要!

跳上騾子,趙瑜揮鞭離開主寨。趙文的帳他是記下了,總有還得一天。只是眼前還有一樁大事,卻讓他不得稍歇。

趙櫓趙大當家的四十二歲的生辰就要到了,雖然不是逢五、逢十的正日子,但以現在趙櫓名震東海的聲望,大事操辦一下還是有必要的。寨內,上次大戰的封賞將會同生日的賞賜一同發下。而外客方面,象山諸寨的頭領將一齊到賀,據說還要商討會盟事宜――在官軍的壓力下,他們已無在一旁看熱鬧的資格。除他們之外,莆田鄭家也確定會派人前來。

自年前口頭定下婚約,半年來,莫說請期納征,其實連八字都沒合,不過納采問名罷了。在趙瑜看來,這其中一部分是因為浪港寨近來戰事不斷,無暇于此,但更多的原因還在鄭家一方。

當初趙瑜和趙文曾猜測鄭家用家主的獨女與趙瑾聯姻,定是被逼無奈要落草的緣故,否則以鄭家的豪富,找個進士做女婿也絕對夠資格。但幾個月來,一點消息都沒有,趙瑜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判錯了,但今次鄭家再度派人前來,那就可以確定,海狼鄭九必是要下海作過了。

趙瑾要娶鄭家女,趙瑜不甚在意,鄭家遠在福建,就算他跟趙瑾斗得再兇,鄭家也幫不了姑爺什么忙。而且趙瑜還希望這樁婚事,能分去趙瑾部分精力,讓他不要再做出難以挽回的蠢事。‘若能如此,真是謝天謝地了。’

趙瑜騎著騾子在大道上疾行,一頂草帽遮不住盛夏的艷陽,身上的汗水剛冒出來,便立刻蒸干,皮膚都熱得發燙。于路兩旁的稻田長勢喜人,只要今年的臺風來得不要太早,應該會是個豐年。

一個時辰后,趙瑜趕到了船坊。跳下騾子,把四條腿打著顫的牲**予守門的衛兵,他走進被竹籬圍起竹籬圍起的船坊中。

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船坊中悄無人聲,船匠們都找了蔭涼的地方午休,坊內的奴工們也被準許休息,天熱成這樣,逼著他們干活都不成,會死人的。趙瑜此行并不是來督促工作,而是查看新進造好的船只,同時這算也是送給趙櫓的壽禮。

繞過諸匠作工坊,跨過架在小河上的木橋,趙瑜行至大澳旁。比起數月前,這里的干船塢又多了兩個。新建成的大澳橫闊皆是舊制大澳的兩倍,池水蕩漾,一艘巍峨如山一般的巨舟就停泊在其中一間大澳中。

兩千料!趙瑜曾幻想著把寨中的船只都換成清一色的三千料,不過看到眼前的這艘巨舟,他不得不承認,三千料的戰船不是浪港海盜們現在就能駕馭得了的。再想起神宗時的兩艘萬石神舟,不知又會是如何的宏偉。當時高麗的官民,看到如此巨舶,又是怎樣的驚嘆。

只是作為浪港水軍的旗艦,這艘巨舟的壽命注定不會長久。‘可惜了!’趙瑜想著。

七月十五,盂蘭盆節注1。此日當是家家戶戶河中放燈的日子。不過,這一天,昌國縣城中卻紅燈高懸,以慶賀趙櫓的生辰。

一直以來,東海上都有種說法,說是浪港寨的大當家是中元節,地府中逃出來的惡鬼投胎。現在看看,趙瑜倒也有些道理。

縣衙大堂上,趙櫓雄踞高座,豬鬃樣的絡腮胡子往下直滴著酒漿,時不時張開血盆大口,塞進去幾塊血淋淋的鮮肉,偶爾雙目電光般一掃,堂上卻無人敢直視。半年來連番大戰,浪港海盜把兩浙水軍打得片板不敢下海。近萬條人命奠立的威勢,不是尋常人能抗衡得了的,象山諸寨的頭領們也是一樣。

趙瑜看著對面,檀頭水寨的夏三茂夏當家來了,六角寨的成禮成當家來了,李、王、劉牛頭島上的三位莊主也來了,而坐在席尾的那個頭扎紅巾的男裝美人――象山寨的陳家大娘,沒想到她也親自到了。

這位閨名繡娘的高挑美女,趙瑜記憶極深。四年前,象山寨陳大當家故世,蔡禾曾帶著他前去吊唁。當時寨中群龍無首,各個頭領互不相讓,幾乎要當著外人的面火并起來。那時陳繡娘不過十五六――也就趙瑜現在的歲數,她一言不發,提起兩把短劍連殺了四個要做反的小頭領,鮮紅的血液濺在素白的孝衣上,如桃花般艷麗。看著陳大當家的靈柩前,幾百名積年悍匪齊齊向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拜倒,蔡禾嘖嘖贊嘆,連聲稱她是奇女子。若非后來她自誓不嫁,蔡禾還有為趙瑾向她提親的打算。

這陳家娘子向來自恃甚高,對人從不服半點軟,否則也無法在一群殺氣騰騰的粗漢中立足。連她也到了,可見官軍對象山諸寨的壓力有多大。

在這些人的上首一席,鄭家的特使――鄭廣傲然獨坐。不過神色間,卻不及前次那般從容。

對于鄭家,趙瑜報著一絲同情。鄭家如要落草,將直面大宋南方沿海諸路中最為精銳的泉、福二州水軍。而且,除了官家水軍,以刺桐港注2的實力,只要市舶司一聲令下,三百艘大型海舶頃刻可集。興化軍注3夾在福、泉二州之間,在這里公開做海盜,不但要做好隨時被官軍殺上門來的準備,還要提防海商們的聯合絞殺。

他家愿與浪港結親,當是為了借助浪港寨的實力,和其在海上的威望,來保證落草后的安全。但鄭九應該沒想到,浪港寨并不滿足于劫掠海上,偶爾跟官軍打上幾仗,而是公然扯旗造反,殺官奪城。這心目中的助力已不再是助力,而是將鄭家拖入深淵的噩夢。

不過現在反悔也遲了,趙鄭兩家結親的消息已傳遍海上。就算退親,官府也不會放過他的。能把鄭家逼著落草,對手的實力絕對不弱,現在又有了這么好的借口,鄭家是走投無路。

象山、鄭家,這些外人各有心事,除了給趙櫓敬酒時會站起來說上兩句,多半時候都低頭喝著悶酒。可浪港寨中之人卻也一般的緊閉著嘴,悶聲灌酒。他們時不時地偷眼瞧著上首,立刻就又把視線收回來,裝模作樣的端起碗低頭喝兩口。過一會兒,就又把前次的動作重復一遍。鬼鬼祟祟的,極惹人厭。他們這么做,卻不是因為趙櫓,而是趙櫓身邊陪酒談笑的那位――章渝。

殺官造反,尋常之事,海盜們沒人會在乎。但把進士當手下使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地上進士、天上奎星,只有天子,上應天命,下撫黎民,方能讓這些天上的星宿出力賣命,除此之外,誰還有資格?但現在這章知縣分明就是入了伙的樣子,哪能不使得人驚懼。

‘是自暴自棄還是瘋了?’趙瑜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注1:盂蘭盆節,也稱中元節、鬼節。是佛教的重要節日。中國自南朝起便相沿成俗。只可惜現在只在日本流傳,國內倒少見了。

注2:泉州自宋時起便遍植刺桐,至元為盛,所以番商皆稱其為刺桐城。而泉州港也被稱為刺桐港。

注3:莆田縣隸屬興化軍。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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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七章 野心(下)
“爹爹!爹爹!”宴后,趙瑜緊追著趙櫓進了后堂,章渝的事必須要問個明白。
“哦,是二哥兒啊……”趙櫓醉醺醺的回過頭來,道:“你送的壽禮,爹爹看過了。好得很,好得很!爹爹我歡喜得緊吶!”他哈哈大笑,心情極是暢快。他當了幾十年海盜頭子,只有今天,最為開心。只不過殺敗了幾萬官軍,使喚著一個進士,原本一起呼幺喝六的老兄弟便都變得恭恭順順,大氣也不敢出,如果能當上皇帝,不知又該如何痛快。

“是啊,是啊!”陪在一旁的章渝笑得極為諂媚,“如此大的戰船確是少見,就算福建路恐怕也沒有幾艘!”

趙櫓呵呵笑著:“章先生你不知,主持修造這艘船的可是當年打造神舟的馬大工的兒子!當爹的有本事,兒子當然也不會差!”

章渝愣了一下,繼而連連點頭:“啊……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家學淵源,果然名不虛傳!”

“爹爹!”趙瑜叫道,他可不是來聽醉漢胡扯的,他瞪了一眼章渝,原任知縣很識趣地退到一邊。趙瑜湊近趙櫓,壓低聲音問道:“為何他會在這里?”

聲音在趙瑜身后響起:“為何章先生不能在這里!”趙瑜回頭一看,卻是趙瑾。他把至善送去安歇,剛剛回來。

“大哥!”趙瑜急看向章渝,卻見他已經退出了門,站到了院子中,顯是為了避嫌。他回頭對著趙瑾:“難道大哥不知,這鳥官的事一泄露,他便死定了,就算招安也絕輪不到他頭上。本就是用性命來要挾他做事,但現在明知必死,還用著他,你就不怕他暗中使壞?!”

“章先生不是這種人!”趙瑾搖頭斷言。

如果不是地方不對,趙瑜差點就要笑出來,他看看已避到院中十丈外的章知縣:“大哥……你可知你這位章先生幾年來到底貪了多少?”

“周圍都是貪官,他又怎能不……那個隨波逐流呢?不過……”仗著身高,趙瑾俯視著趙瑜,悠悠道:“二弟,這幾年……你又貪了多少?!”

趙瑜聞言一顫,瞟了眼趙櫓,見他冷著臉不動聲色,心中一沉。忙收攏心神,沉聲道:“大哥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趙瑾冷笑,“我的好二弟啊,若不是章先生,爹爹和我還真不知道,你不但聚財有一手,貪污也是一樣出色當行啊!”

鼻音哼了一聲,趙瑜抬起一邊眉毛,嘲笑道:“原來是‘章先生’說的……”

趙瑾笑著搖頭,一副貓咪看著爪中老鼠垂死掙扎的表情,旁邊的趙櫓出聲道:“二哥兒,我問你……那假帳是怎么回事?”

“假帳?”

趙瑾笑道:“當然是假帳。前日章先生查賬,卻發現二弟你記的賬簿里滿是鬼畫符的東西,只在最后記個收支結余。寨里的錢,到底是如何而來,又是如何而去,都一概不清,不是假帳又是什么?”他搖著頭,“不過,沒想到二弟你連假帳都不用心做,只是亂涂亂畫一番,你是明著欺爹爹和我不懂帳房之事啊……”

‘僅僅是文字嗎?’趙瑜心下一松,故意皺眉:“那是阿拉……大食數字,為了方便才用的。賬簿第一頁,我不是寫明了與文字的對應嗎?”

“大食?”趙瑾只抓住了趙瑜的第一句話,“這么多年,寨里倭商、麗商搶過不少,但什么時候跟大食番商打過交道?……別跟我說你是自己看書學的,章先生這個進士都不懂,你憑什么會懂?!”

趙瑜開口要反駁,趙瑾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算真的是大食數字,但二弟你為何好好的中國數字不用,偏偏要用番人的?難道不是因為其中有鬼,要掩人耳目,才用上那些誰都看不懂的文字嗎?”

趙瑜一看趙櫓,卻見他父親面冷嘴抿,應是已信了八成。他心中一寒,自知此時沒法兒再曉之以理,只能動之以情了:“爹爹,孩兒這幾年來為寨中做事,唯恐疏漏出錯,只知盡心盡力,幾曾欺瞞過爹爹一次!況且這賬簿二叔以前每月都要核對的,就算爹爹信不過孩兒,難道連二叔也信不過了嗎?!”

趙瑾得意的笑著:“你不是二叔的女婿嘛……”

“閉嘴!”趙櫓一聲大吼。趙瑾一驚,俯首聽令。

‘白癡!’趙瑜心中冷笑。蔡禾剛死,而且還是生生累死,這樣的人豈是能隨便攻擊的。“爹爹!”他彎腰拱手,鄭重道:“寨中帳目,孩兒絕無陰私,雖然用的是番字,卻也不是對不清的。只要爹爹找兩個老帳房,多費幾日,就能孩兒一個清白。只是……”他恨聲道:“那章渝絕不能留,這賬簿一事,分明是他自知必死,心中發恨,故意拿來挑撥離間的……他是想拖著我浪港寨跟他一起去死……”

“二弟……”趙瑾出聲打斷,“為何章先生會必死?”

“因為招安……”

“如果不招安呢?”

趙瑜瞪大眼睛,他扭頭對趙櫓叫道:“爹爹……”

趙櫓皺起眉頭,不耐煩道:“明日讓章先生與你重新對一次帳,不用番字,把賬簿重謄了。以后寨中帳目,便讓章先生負責……我累了,你們下去罷!”他一揮袖子,轉進了后堂。

趙瑜呆愣愣的站著,喃喃道:“不招安了?”

“當然!”趙瑾笑道,走到趙瑜身邊,故作關懷的扶著他肩膀,“二弟,現在逍遙自在快活的緊,何必要去與人打躬作揖?”

次日。

紅著眼,趙瑜靜靜地看著窗外朝陽漸升。他一夜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

趙櫓不愿再受招安,也在情理之中,這幾次勝利來得太過容易,使得他信心膨脹,自是不愿受人約束。但把這想法引出來的,卻必是章渝無疑。

‘可恨啊……’蔡禾累死,章渝上臺。當初為了向父兄交差,不得不饒了他一命。卻沒想到最后反而因此干擾了他的計劃。對于這突然而來的變數,他連預備方案都沒有,就只能隨機應變,偏偏這還是他的弱項。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趙瑜仰頭數著屋頂魚骨般排列的椽子,希望接下來的幾仗,最好打個慘勝,讓父兄腦袋清醒點。

“二郎可曾醒了?”突然屋外一聲高喊,是章渝。這廝相貌猥瑣,但聲音卻是渾厚悅耳。

趙瑜推門步出,不理章渝,先狠狠得瞪了跟在其后的守門親隨一眼。現下趙文趙武不在,身邊連個知心順意的幫手都沒有,竟然隨隨便便就讓人闖進自己的院子。

對于趙瑜的故意忽視,原知縣不以為意,他笑著一拱手:“二郎氣色倒好,看來睡得不錯。”話說得誠懇之極,從他胖胖的笑臉上,看不出一絲諷刺。

趙瑜聽得一怒,熟視良久,徐道:“明府是一人前來嗎?”

“怎會!”章渝哈哈一笑:“承大郎盛情,派了四位兄弟給小人做護衛,只是小人怕人多打擾了二郎的清凈,便把他們都留在院外了……不過這院子也不大,要使喚他們的時候,喚一聲便可。”

默然片刻,趙瑜讓開門:“明府請進!”他轉頭對著親隨,“去端兩杯茶來!”

進了屋,兩人分賓主坐下。見趙瑜沒有寒暄的意思,章渝便從懷中掏出兩本厚厚的簿子,卻是浪港寨這兩年的總帳。

趙瑜翻了一下,問道:“不是要謄帳嗎,怎么沒帶空白簿子來?”

“這點小事,小人一人做便可,不需勞煩二郎。”

“上面的大食數字,明府看得懂?……還是說明府準備隨便寫一寫,呈予爹爹交差?”

章渝忙擺手:“二郎莫要污我。小人為寨中辦事,一向盡力,哪敢亂來?這大食數字不過十個,對照二郎你寫的凡例,卻不難懂。”他一拍桌子,高聲道:“不但不難懂,而且用來計算、記錄比我中華文字更為簡便。若是能推行天下,不知有多少算學大家會欣喜若狂。”他搖頭嘆道:“都說那些大食番商會做生意,從這十個數字上便可見一斑。”

見章渝對這阿拉伯數字贊不絕口,趙瑜心中也是贊嘆。他雖然不喜此人,卻不能不承認,這章知縣確是個有見識的。

親隨推開門走了進來,把茶盞一一放下,便又退了出去。

章渝想必是渴了,也不謙讓,端起茶盞,揭開蓋子便要喝下。卻見盞中綠瑩瑩的一汪水,上面漂著些茶枝,“是散茶?”他奇道。

大宋斗茶成風,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愛喝炮制過的團茶。而炒制的散茶,卻少有人喝。

趙瑜也端起茶,道:“我是窮苦命,好茶喝不慣,只能喝這些散茶了。”

“窮苦命?”章渝一笑,放下茶盞,“數萬貫的身家,再稱窮,全大宋也沒多少富人了。”見趙瑜又驚又怒的瞪過來,他笑得更為平和:“小人方才也說了,這大食文字……不難懂!”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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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八章 攤牌(上)
收起心中驚悸,趙瑜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張貌似蠢笨,實則精明的臉,“明府,”他問道:“大哥究竟許了多少好處,讓你如此助他污我?”
“不過是好吃好睡,酒肉女人罷了!”章渝嬉笑道,并沒否認趙瑾指示他借機構陷趙瑜。

“哈哈,明府可真是知恩圖報啊……只可惜你為大哥盡心盡力,他卻暗中害了你的性命。明府你為寨中做事,本是極機密的一樁事,卻數日內在兩浙傳得沸沸揚揚,明府可知究竟是誰人走漏?”

“大郎信我重我,為了留我才出此下策。小人雖是因此有家難歸,但大郎的厚意還是銘感于心的。而且……”章渝笑容轉冷,“就算小人入伙寨中的消息沒傳揚出去,到了招安時,二郎你可會依諾留下我的小命?”

趙瑜瞇起眼睛:“明府何時明白的?”對面之人不是蠢貨,虛言偽飾反會讓他小看了。

“當日大郎來牢中時,吾便已知曉。大當家若受招安,頂死一個巡檢。這等芝麻小官,只要吾復任,一句話就能滅去滿門。破家太守、滅門縣令,可不是說著玩的。為防吾日后報復,當然要事先斬草除根。若我是大當家,也不會笨得去守諾。”

“明府既知日后必有一死,當初為何又會答應下來?”

“如不應下,當時便是死,不若從命,好歹活到現在。”章渝幽幽一嘆,“吾自負聰明絕頂,卻沒有殺身取義的膽子。如今只能多活一日算一日,走得一步算一步了。”他扭頭對趙瑜,雙眼陰冷,臉上卻堆出笑來:“到底比不上二郎你,事事前瞻,步步謀算,凡事皆在掌握中。浪港寨今日能如此興旺……都是二郎你的功勞啊!

趙瑜低頭喝茶,避過章渝的視線:“明府謬贊了。寨中能有今日,多是父兄之力,我可不敢稱功。”

呵呵笑了兩聲,章渝轉過話題:“不知二郎而可曾看過懸絲傀儡?吾當年……”

“明府……”趙瑜一口打斷,面上微怒:“雖然這幾年寨中謀劃多出于我,但拍板定案還是爹爹,只是各有分工,幾曾把爹爹、大哥當傀儡來耍過?!”

“二郎莫怒,二郎莫怒,卻是小人說錯了……”章渝連連擺手認錯,但臉上卻無絲毫歉意,他笑著:“不過,單看去歲寨里出兵攻打縣城,二郎你從中出力良多,不由得不讓人誤會。”

“提議是我,出戰的也是我,但做決斷的可不是我!”趙瑜嘴上兀自強辯,暗中卻心念萬轉,‘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拍板的是大當家沒錯,但說服大當家的卻是這個啊!”章渝拿起賬簿輕輕搖著,笑道,“二郎……你看,這事又繞回來了。”他一頁頁地翻著賬簿,搖頭而贊,“吾歷任地方十余載,《元和、《太和注1爛熟于胸,會計之術可稱得上是行家里手,但如這等連一文錢也挑不出錯的賬簿,小人可是第一次見。

不過……”

他把賬簿放回幾上,在封面上一下下地拍著,“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就因為做得太漂亮了,反而顯出假來。大郎同我說過,浪港寨起兵做反,是鹽入減少。按帳中記載,去歲的確是比前年少了四成,如果只看賬簿的確挑不出毛病。但偏巧去歲吾看著海上來來往往的私鹽船眼熱,使人從衢山偷師,學著在鹽場中開了幾片鹽田,這私鹽的買賣倒也知道一二。”

不讓趙瑜辯解,他一句快過一句,“天下人口億萬,哪個月不耗鹽百萬?豈會因為昌國多上幾十頃鹽田,就會讓鹽販不去衢山買鹽了。這少去四成的鹽入,近萬貫的錢鈔,到底去哪兒呢,還用小人明說嗎?”

“沒錯,”趙瑜一口承認,“為了讓爹爹同意出兵,我是做了些手腳。”既然老底都被揭了,也不必再強辯。在他看來,章渝抓了他的把柄,不去通報趙瑾,反而當面攤牌,定是有事相求,用來做交換的。既然如此,就等著這章知縣的下文好了。

“不僅僅是鹽入,吾這縣中諸僚佐的家產也少了近半,多是金銀之類,加起來,恐怕也有萬貫吧?”

“大約八千貫。”趙瑜也不諱言,直接把底亮了。

見趙瑜說得坦誠,章渝點頭笑道:“所以說,這一仗完全是二郎你推著打的。不過,為何二郎你坐地摟錢的買賣不干,偏偏要做造反這門斷頭生意,小人卻一直想不明白。若說是要招安做官,小人本是決計不信的,小人原本猜來,二郎你百人奪城立下大功后,大郎為了一較高下,必定會出戰爭功,到時兵兇戰危,免不了會有些意外……”

“為什么明府現在不這么想?”趙瑜問道。雖被章渝稱他欲陷兄長于死地,他卻絲毫不怒。他和趙瑾之間的爭斗已趨白熱化,再裝模作樣地撇清,也瞞不過人。

“因為這些日子,同兩位當家喝酒聊天時,聽了些關于二郎你的故事――七歲開蒙,三月后,五經便可成誦:九歲學算,只一月,帳務就交予爾手。”章渝感嘆著,“如果這些不是大當家和三當家在吹噓,那二郎真可謂是天縱之才,如果不是生錯人家,保不住能中個狀元。所以想來,如果以為你只有這點謀算,卻把二郎你小看了。”

“那明府現在作何想?”

“說不定二郎你真的想做官呢!以二郎之才,如果機緣巧合,日后升做橫班注2也是等閑。不過……小人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說來聽聽。”

章渝卻不急,他輕呷了口茶,方才慢悠悠的道:“二郎你今年不過十五,就算被招安,也進不了軍中,只會被發遣回鄉。而大當家和大郎卻能被留下,大當家多半能當個巡檢,而大郎不到二十五,則只能做個不入流的都頭。不過,職位雖卑,好歹也算是吃了官糧。”

趙瑜皺眉:“這又如何?”

“單看此事當然沒有什么。只不過二郎你知否?海寇受招安雖然時常有之,但落得好結果的卻是不多。前幾年,福建路一個曾做過海寇的都頭,便是因為一句流言,被涂了漆架在火上活活烤死,大當家與小人喝酒時,也談及過此事。聽大當家話中之意,對此也是擔心的緊,生怕自家也落得如此下場。若非如此,我勸他莫受招安,也不會那么容易。此事……二郎你不會不知吧?”

趙瑜一字一頓,冷冷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章渝壓低了聲音,森森道:“弒父弒兄,二郎……你好謀算吶!”

趙瑜瞳孔一縮,冷笑道:“明府,胡亂說話,老天不劈你,也會有人砍你的。你若想幫大哥害我,最好再換個理由,這說法沒人會信。”

“如果我突然死了,大郎便會信的。我早已寫下書信交人收好,只要我一死,便會送予大郎!”雖然與趙瑜互不相讓地互瞪著,但章渝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他說趙瑜要謀害父兄,不過是為了討價還價,其實他自己都不信。大宋雖大,殺人放火的案子也常有之,但弒父之事,十年也不見得有一件。只是,看趙瑜的反應,分明就是事實。

趙瑜的視線在章渝顫抖的手上打著轉:“如果明府你一心為我寨中辦事,不亂摻和,當然不會出什么意外。”

“啊……啊……”章渝干笑著,原本想用來要挾趙瑜的借口,反而嚇到了自己。而且趙瑜說得沒錯,此等逆人倫的忤逆之舉,空口白話,沒人會信。只要趙瑜不蠢到來滅他的口,就連趙瑾都絕不會相信他二弟會有膽子施計謀害趙櫓。就算傳出去,反而會是趙瑾被懷疑在陷害趙家二郎。

“明府,你還有何事?”雖然今天首次占了上風,但趙瑜心情依然很糟,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章渝現在陣腳大亂,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準備好的臺詞:“二郎,你可知寨里已大禍臨頭了?”

注1:全稱是《元和國計簿、《太和國計簿,為唐時的經濟統計資料,同時也包含了比較完備的會計制度和記賬法。

注2:也稱橫行。宋時高級武官。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30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九章 攤牌(下)
趙瑜哈哈大笑:“內有明府,外有官軍,內憂外患,當然是大禍臨頭了。”
他戰國策讀過多遍,章渝這點說客伎倆也看得通透,不過是處在下風,想扳回來罷了。

聽見嘲笑,章渝臉色不改,他心情平復后倒真有了幾分說客的架勢,“不知二郎可聽說過張元、吳昊?”

“只聽過元昊,分開了可就不知道了。”西夏開國之主的名諱,人盡皆知,沒有哪個宋人對他不咬牙切齒。

章渝一拍桌案,大聲道:“正是這虜酋。這張元、吳昊本是關中士人,因懷才不遇便投了西虜,為引虜酋注意,故意把自家名諱改作元、昊二字。西虜立國,賴此二人甚多。除此之外,皇佑年間的儂智高之亂,熙寧之時的交趾之變都有士人助紂為虐,所以朝中對士子叛國,最是警惕不過。”

說到這時,他停下來一看趙瑜,趙瑜聽得入神,催促道:“明府還請繼續。”

章渝笑了,又道:“某雖不才,好歹也是一榜進士,比起那些不第士子,可又勝了許多。若朝堂知吾附逆,二郎你說,官家會做如何想?二府會做如何想?有我在寨中,那招安之事,就算大當家翹首以待,朝堂上也沒人敢提的。”

“大哥做的聰明事啊……”趙瑜嘆著,“不過……若我把明府的頭顱奉上,不就萬事皆安了嗎?”

“二郎說得卻是沒錯,只可惜……遲了。三軍已動,正如那寶劍出匣,哪有不見血就回鞘的道理?”見趙瑜不信,章渝解釋道:“兩浙天府,國之重地,京中漕糧,仰食于此。且明杭二州,單市舶之入,每年亦以十萬計。而收編浪港千人,每年所耗不過數萬,兩下相較,孰重孰輕,難道二府諸公會算不清?現下兩浙亂了半年,京中早已不安,為何招安的敕書卻還未到?……我想那招討使,應已出京在道……浪港寨面對的將不再是一州一路的水軍,而將是大宋舉國之兵。二郎,寨中要大禍臨頭了!”

章渝一番長篇大論,說得直喘。而趙瑜卻悠然問道:“說完了?”

“啊……?”

趙瑜搖頭感慨:“你們這些措大啊,就是有事相求,偏還要說些彎彎繞的話,讓人反過來求你。就不能有話直說嗎?”

“二郎,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我知道,但你跟我說這些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真的關心寨中安危,應該去對父親和大哥說,他們才是管事的。”

“…………”

章渝無言以對,趙瑜繼續道:“現在大哥忌我,父親疑我,我已是心灰意冷,寨中之事也無意再理會。官府來招安也好,來圍剿也好,我都不想管了。就算寨子被攻破,我大不了揚帆出海,海外這么大,我去高麗、日本躲個五六年再回來,那時我也不過二十啊!”

“二郎……”

趙瑜一拍手,灑然道:“明說罷,明府你有我的把柄,而我也知道明府你想要什么?我給不了你權,給不了你財,但我可以保你一條命。一本空白度牒,一個與你體貌相似的奴工,再加上一艘停在合適地點的小船,不知明府意下如何?”

章渝低頭沉思。趙瑜等了一會兒,不耐煩起來,又道:“這樣罷,我再助明府三千貫的金珠,以明府之才,拿這三千貫當本錢,日后做個陶朱公卻也不難。不過,我能出的也就這么多了,若明府還不知足,大不了一拍兩散。就算明府說些對我不利的話,大哥視我為寇仇,也許會信,但爹爹那兒可不會,疏不間親的道理,明府應該懂罷?”

嘆了口氣,章渝抬頭笑道:“二郎這么為小人著想,小人再不知足,豈不是不知好歹。不過,小人還有一個請求,不知二郎能否答應?”

“什么請求?”

“小人只是想求二郎,如果二郎日后真的要遠行海外,能否在船上給小人留給位子?”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該說的都說完,章渝起身告辭。趙瑜站起送客,走到門邊,突然一拍腦門:“差點忘了,度牒和金珠,下月對賬時會使人同賬簿一齊送來,反正除了明府和我,這東西怕是也沒人會查看。至于替身,會混在雜役中安排進縣衙,到時明府找機會把他提拔到身邊便是。”

章渝大喜:“多謝二郎。”

盯著章渝推門而出的背影,趙瑜微微冷笑。這廝到最后還在說謊,若他真的有心一起出海,度牒就不該要,都躲到海外了,還要這個有何用。金珠財貨也可以存在趙瑜這兒,上船后再取。不然出逃的時候,帶著沉甸甸的財物,豈不是累贅?……船上的位子,看來是沒必要留了。

八月初,趙瑜回到衢山。

這幾日在船上,他一直都在考慮日后的發展。對于大宋朝中的反應,章渝應該沒有說謊,但要說是大難臨頭,卻也不至于,只要大勝一仗,再砍了章渝頭送過去,一樣能招安。只是趙瑜清楚,他能想到的事,章渝一樣也能想到。那廝為了保命,一定還有后手。所以,該做的準備也得及早做起來,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不過,除了思考后路,趙瑜也在反思,為何他會落到如此田地。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句話――性格決定命運。這句他前世被人說爛的話,卻完全解釋了他的疑問。

他實在太小心眼了。有奪天下的野心,私下里卻錙銖必較,豈不可笑。浪港寨丁點大的地方,有什么好爭的。如果他學學李世民,先幫家里打下一片江山,只要立下功勛,就算回頭把兄弟都砍了,他老子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偏偏他小氣,看到父兄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辛苦得來的成果,就心中不忿,想要搶回來。卻不想想,若沒有浪港寨的勢力,沒有趙櫓的威望,沒有趙瑾奮力征戰,他有幾件事能做成?

日日看海,卻沒有如海般的心胸氣度,當然成不了大事。再加上他又好耍小聰明,在一群沒多少心機海盜中還能得意一下,碰上個同進士就立刻吃虧。一點小伎倆,被人看得通通透透。章渝只憑一點線索,就能判出他要弒兄弒父,若比頭腦,趙瑜自愧不如。

其實趙瑜本不打算謀害自己的便宜老子。但鹽田建起后,一看到寨中上下一副坐吃等死的樣子,他便忍不住了。雖然對這段歷史不是很明了,不過離天下大亂只剩十幾年的事,他卻是清楚的。在他看來,要是再讓趙櫓、趙瑾耽擱下去,可就來不及了。不想白來這一遭,就要把絆腳石鏟走。

但直接動手是最蠢的舉動,如果趙櫓、趙瑾接連意外身亡,任誰都會懷疑上他。所以,趙瑜定下計劃,唆使寨中出兵。如果一切順利,不但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明州船場,以及昌國的財力、人力,還能乘機把父兄趕上岸。只要自己能控制住衢山島,他們兩個是死是活,其實無所謂,就算嫌他們礙事,也只需一句流言。

剛開始,一切正如他所預判,攻占昌國輕而易舉,對上州軍也是摧枯拉朽,明州船場也如愿到手。但等蔡禾一死,一切都亂了套,章渝的出現更是對他的致命打擊。

現在想來,如果他少點私心,為寨中多培養出些人才,蔡禾其實也不會累死。如果他不是把父兄當作懸絲傀儡來耍,而是把他們的心中的想法也計算進去,結果也不會如此糟糕。但他卻兩樣皆誤,落到如此境地,也怨不得他人。

不過正如他對章渝所言,他還年輕,五六年后也不過二十。改正自新,現在還來得及。把前事都忘卻,回到衢山島后,可以從頭再來。

整個八月,趙瑜都在衢山島上忙碌著,幸好傷愈的趙文幫了他不少,不過還是得拄著拐――他的左腿瘸了。這一月,有兩場臺風,從島上呼嘯而過,狂風暴雨帶來了巨大的損失。房屋、人畜皆有損傷,即將收獲的田地也損失不少,但新造戰船卻因及時綁上繩索得以安然無恙。不過臺風帶來的并不都是壞消息,北上明州的福建諸州水軍在海上全軍覆沒,新任浙東安撫招討使張商英吐血暈倒,不能理事,剛剛從成都起復,現在又因病去職,可謂運氣不佳。此報傳來,島上眾人彈冠相慶。

九月中,昌國傳來消息,九月初九,重陽之日,趙櫓祭告天地,自號東海王,并上表宋廷,自稱愿為藩屬。同時大肆封賞,浪港寨中人人得官,其中趙瑾為世子,章渝為相。至于趙瑜,則被封做蓬萊侯。

‘耍猴兒呢!’趙瑜想。

PS:本章之后,家中內斗可以告一段落。正如文中所述,性格決定命運,一個普通的現代人回到過去,個性如果還保持原樣,照樣沒機會成為帝王將相。我之所以這幾章一直壓制主角,就是想給他一個自我反思和改正錯誤的機會。只有認清自我,才能走上成功之路。

最后,想向各位書友要點推薦票。雖然我自知此書屬于小眾,但推薦還沒收藏多,也可憐了點。如果各位覺得本書還能看得入眼的話,就在頁面上點上兩下,就當是對我的鼓勵吧。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35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章 戰備(上)
大觀三年九月二十,辛酉。西元1109年10月15日
趙瑜的書房中,趙琦興奮不停地說著。八月中,趙櫓以想念三兒為借口把他招去本島,趙瑜當時也沒多想,不料竟是為了參加稱王大典。自趙琦前日回來之后,逢著人便提起趙櫓稱王的場面,把一套沐猴而冠的過程翻來覆去說了不知多少遍,弄得島上之人見了他都躲著走。

趙瑜手上的筆不停,整理批示著公文,雖然不想聽,但他三弟的話還是直往耳朵里鉆。

“……爹爹穿的那套衣裳,章相公說是叫什么大裘冕注1的,黑衣紅裳,上面繡著日月星辰,十幾種花樣,頭上戴著的冠,垂著十幾串珠子,別提有多好看了……”

‘十二章衣、十二旒冕都出來了,這哪是稱王,分明是稱帝!章渝那廝,虧他想得出來!’對于章渝使出的絕戶計,趙瑜簡直要贊嘆了。雖然猜到為了把浪港寨一起拖下水,他定有后手,但沒想到他能做得這么絕。剛收下趙瑜送上的金珠、度牒和替身,轉眼就翻臉勸趙櫓稱王。服帝冕稱王,宋廷不瘋了才怪。招安?想都別想!現在趙櫓就算立時死了,都會被官軍從墳墓中拖出來千刀萬剮的。

“……二哥,你當時不在真是可惜了……”

‘我當然不能在。章渝是明欺著寨里文盲多,不知輿服典章。要是我這個跟二叔學過一點禮法的人去了,他還能耍猴兒玩嘛!’趙瑜嘆著。也難怪趙櫓稱王的事會把他這個親生兒子瞞著,當是章渝怕他出頭礙事,暗地里進了言。

“……大哥的衣裳也華彩得緊,整個人玉樹臨風一般,看到的人都贊,就連陳家大娘看著大哥時,眼睛都晶亮的……”

‘?,繡花枕頭罷了!’趙瑜暗地里吐口口水。他對陳繡娘那個男裝美人印象頗深,尤其是當年,陳家大娘連斬四名叛亂的部下,手持雙劍在其父靈柩前傲然獨立的身影,更讓他目眩神迷。雖然陳繡娘的剛健之美不受這個時代的男性愛慕,但是卻頗合趙瑜的口味。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看上了趙瑾,趙瑜心中著實有些不痛快。

八月初,象山諸寨被官軍偷襲攻破,三莊三寨只逃出了陳、夏兩家,現在陳繡娘和夏三茂都帶著殘部投靠浪港。據說夏家被安置在金塘島的栗港,是為守御昌國的第一道防線――作為來投靠的外人,受到這種待遇很正常――但陳家卻領了守衛本島東南沈家門港的職司,遠離前線,要說其中沒有貓膩,卻難相信。‘希望她跟大哥莫要做出什么丑事,不然鄭家的臉色就好看了。’

“……大典結束后,還砍了一隊宋軍的腦袋來祭旗……”

‘何苦呢,我這兒還缺人手啊……’這些福建路的水軍倒了八輩子霉,先被臺風吹翻了船,好不容易有幾個活著飄到島上的,又被捉起來砍頭祭旗。這次福建水軍全軍沒于風災,被章渝當作趙櫓有天命在身的證據,在海上大肆宣揚,不但增添了趙櫓稱王的膽氣,更堅定了宋廷要把浪港叛逆剿滅在萌芽中的意志。‘都說文人心毒,沒想到狠毒成這樣。’

“二哥……”

“二郎!”趙文從門外傳來的聲音,把趙瑜從趙琦的口水中解脫出來。

趙文的出現如久旱降甘霖,趙瑜大喜跳起,“快快進來!”

門被推開,一根拐杖先探進屋內,緊接著趙文拖著左腿走了進來。島上所有房屋的門檻都已被趙瑜下令鋸掉,趙文現在倒也不怕進出門時會絆倒。進了門,他夾起拐,對著趙瑜、趙琦一拱手:“二郎!三郎!”

趙瑜搶上前扶住他,責怪道:“不是說過不要再行禮嗎?”

趙文笑笑不說話,趙琦卻在一邊不高興了:“不是二郎、三郎,是蓬萊侯!象山伯!

趙櫓稱王,三子皆有封賞。趙瑾為世子,封越國公;趙瑜,被封蓬萊侯;而趙琦是為象山伯。雖然看起來老大、老二、老三按公、侯、伯排列下來,整齊得緊。不過象山是縣,趙琦為縣伯,而蓬萊卻僅僅是鄉,趙瑜不過是個鄉侯。從唐以來,莫說是侯,就算是再下面的伯、子、男這三等,前面都得加縣,如慈溪縣伯、定海縣子之類,到了侯,前面更得加個郡。現在趙瑜的封爵前加鄉,不是封賞,卻是在侮辱人。

不過趙瑜倒不介意,反正是耍猴的玩意兒,是高是低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就算封個王,到了海外,是能吃還是能用啊?不過趙琦卻在意得很,他人若再喚他三郎,他便要生氣,非得讓人改口為象山伯。對于自家三弟這種沒道理的虛榮心,趙瑜很是不喜,見他對趙文無禮,便皺起眉,道:“老三,你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吧?你再不去做,晚上可就沒飯吃了。”

趙琦一聽,便苦起臉,也不敢多說,忙灰溜溜地走了。

看著三弟縮頭弓腰,兩條短腿跑得飛快,仿佛有惡狼在后面追的樣子,趙瑜搖頭苦笑,“不成材的東西啊……”

趙文在旁勸道:“小孩子家嘛,卻也難怪!”

“算了,不提他了……”趙瑜轉而問道,“我交待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趙文點頭:“二郎有命,哪敢不用心去辦?不算奴工,俺在島上共挑出了三百余人,都是沒家累的好手,不論農事、作工都有幾下子,除他們之外,船坊中也有幾個心思活絡的,到時也會跟著走。只要二郎一聲令下,這些人可以在兩個時辰之內聚攏上船……不過,二郎,情況真的有那么糟嗎?”

趙瑜道:“僅僅是未雨綢繆罷了!”他仰天嘆氣,“爹爹中了那狗才的詭計,妄自稱王。現在整個浪港寨都跟他綁在一起,只能與他同生共死……不,他收了度牒,又收了金珠,他可不會跟浪港寨一起死,現在有人盯著,他跑不了,不過一旦官軍上島,趕著兵荒馬亂,他就能乘機化妝而逃……這賊鳥!卻被他耍了!”給章渝送財貨之事,趙瑜并沒瞞著趙文,他的私帳都由他這個首席心腹掌著,想瞞也瞞不住。不過剛送過禮,整個寨子就被坑了,趙瑜可丟了大臉――章渝的后路還是他準備的。

趙文跟著趙瑜罵了幾句,又問道:“但去高麗、日本的針圖注2島上都沒有,幾個老伙長掌羅盤之人也都說沒把握,不能蒙著眼睛出海吧?”

趙瑜失笑:“你糊涂啦!是不是幾年沒打劫,你都忘了?我們是海寇,不是生意人。沒有針圖,沒有熟工,去搶就是了。再等幾日,臺風季一過,西風起了,回高麗、日本的海船不知有多少。不過現下寨里封了明、杭二州的出海口,他們只能改從北面的秀洲今上海、嘉興出海,到時派人去劫上兩艘,不就什么都有了?”

趙文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也笑了:“既然這樣,下個月我就派人去大江口守著,只要有船從青龍鎮出來,便殺上去,不信找不到針圖、船工。”

趙瑜道:“等武兄弟回來就讓他去做,這種事他最喜歡了。”

聽見趙瑜提起趙武,趙文的臉色黯了:“二郎,都這么些天了,武弟會不會……”趙武七月末受了趙瑜的累,被趙瑾找借口剝了職司,踢回衢山。趙瑜當時見趙武怏怏不樂,便重新給了他一條船,讓他裝作海商,去南面福建路采辦必要的物資。但一個多月過去了,趙武卻沒有回音,正好又有福建水軍遭了臺風的消息,不由得趙文不擔心。

“不必太憂心。按時間算,武兄弟的船不會正面碰到臺風,多半是為避風,在哪個港口停了下來,過幾日肯定能回來。”

趙文點點頭,也知他在這里是白擔心,只能希望趙武吉人天相了,“既然這樣,我這兒也沒什么事了。不過二郎,下午趙漫雄出殯,你可是要去?”

這趙漫雄就是當初幫趙瑜修建大澳的,挖坑營造是把好手,只可惜命不好。臺風天時,為保護大澳中的船只,冒雨指揮船坊中人為大澳緊急排水。卻不小心失足陷在坑中,當時大澳內壁被水泡的酥軟,塌落的泥石便把他埋了起來,等被從坑中挖出來時,早斷了氣。他尸首在家停了幾天,今日正是他出殯的日子。

“當然要去!”趙瑜說得很用力,“他為寨中公事而死,我怎么不去送他一程?”他站起身,決然道:“我要為他去抬棺。順便讓寨里人知道,只要為寨中盡心盡力辦事,我是不會忘了的。”

注1:‘冕服華章曰華’,此為我漢家兒郎最高等的禮服。而大裘冕,更是冕服中的最高一級,為天子祀天之用。這種黑色深衣、紅色下裳的禮服,從周延續到明,流傳兩千年。只恨建虜廢我漢家衣冠,此等華服已四百年不得見。沒有冕服華章,國號中的那個‘華’字,其實勉強得很。

注2:中國古代因為航海時都要靠指南針指引,所以海圖便稱為針圖。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章 戰備(上)  -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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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一章 戰備(下)
大觀三年九月二十五,丙寅。西元1109年10月20日
已是深秋,觀音山頭的幾株老楓上的紅葉一片片地開始凋落,天空中,排列整齊向南飛去的大雁隊伍也多了起來。

趁著這幾日天光甚好,趙瑜組織起奴工把日前搶收下的稻谷,翻曬晾干,收攏入庫。南面鹽田,也收了今年最后一期鹽,天再冷些,那日頭就要連鹵水都曬不干了。島上的住戶,也都開始為冬天做準備,縫衣、儲草、屯糧,不論是農家還是漁民,要做的事都差不多。忙碌之余,女人們聚在一起為孩兒們縫縫補補,而男人們也可以坐下來抽袋旱煙。如果不是家中有人投了浪港軍中,那在他們心里,海峽間不斷積蓄醞釀著的戰事,就離得很遙遠。

不過,趙瑜卻無法如此悠閑。前年和去年,蔡禾都會在這時派奴工為島上軍民修葺房屋,但今年趙瑜卻沒繼承下來。為了修造東海王府,趙櫓把島上的奴工抽走了三分之一,若不是趙瑜警告說會影響造船進度,被調走的奴工恐怕還要加上三分之一。

少了數百精壯勞力,趙瑜的計劃就不得不往后拖延。幸好再過半月,農事和鹽田中的人手就能空閑出來,只要趙櫓不再來抽調,耽擱下的進度也許還能趕上。

只是對于趙櫓的動作,趙瑜現在也無法確定。自從稱王之后,趙大當家就如同變了一人。愚蠢昏聵之舉一樁接著一樁。修建王府是一樁,搜刮民女充實后宮又是一樁,而三日前,本島送來一批麻布,聲稱要把東海王座艦上的帆蓬由竹帆改為布帆,則是最新的例子。

中國古代的船帆多用竹葉、篾片和蘆葦制成,主要是因其材料豐富,成本低廉,質地也極為堅韌,只要編得細密一些,也不虞有漏風之苦。這種中國特有的硬帆,雖然升帆時吃力,但遇上驟風,只要解開纜繩,就能自動掉下來,安全性甚高。至于布帆,此時則只有麻布――棉布得等到百年后黃道婆改造織機才開始普及――能御風造帆的麻布,比尋常用來制衣的布料要厚重許多,價格當然也要打著滾的往上翻,而效率,卻不比竹帆好上多少。據趙瑜所知,只有西湖的畫舫上才掛著布帆,海上卻沒見過人用。

雖然暗嘲趙櫓仿效婊子的行為,不過為了及時交差,他還是得盡心賣力。今日,他便把其他煩心事交給趙文去頭痛,自己則由馬林溪陪著,在衢山船坊的帆作中檢視工作的進度。趙櫓稱王,馬林溪也有封賞,現在的馬大工為東海國的工部郎中兼判軍器監事,不但船坊由他掌管,衢山島上的弓箭、火藥、甲胄幾個小作坊也歸入他管轄。馬林溪對此心滿意足得緊,已經許久未提回鄉之事了。

走在作坊中,看著一匹匹細麻布在帆作工人手中被熟練地剪切、拼接、縫制成型,趙瑜回首對馬林溪笑道:“平日只見馬叔你們用竹葉、篾片編制帆蓬,沒想到織起布帆也這般熟練。”

馬林溪自傲道:“莫說布帆,就算錦帆,也一樣會做。當年神舟上所用錦帆,那可是雙面上礬的重絹,論材料、論質地,都不是麻布能比。”

趙瑜點點頭,贊了兩句,又問道:“這幾面帆,再加上備用的,大約幾時能完工?”

“只需三日。到時,可以同剛造好的兩艘新樣戰船一起給大王送去。”

趙瑜笑道:“先把帆送回去。新船暫時留在島上,這是我送給大哥的賀禮,現在就送還早了點。”

這兩艘新船,是趙瑜假借送禮的名義,請馬林溪親力打制。龍骨、大鬣副龍骨和船肋都仿廣船注1式樣用鐵力木所造,比起以前修造鳥船所用的松、杉,要堅實許多。而船舵,馬林溪結合了福船和廣船的優點,造出了可升降的多孔平衡舵,船只的可操控性和靈活性大大加強。除此之外,船板三層加厚,關鍵位置甚至有四層,水密隔艙也由常見的十三艙增多到十七艙,雖然因此減少了船上的使用空間,但比起所加強的防御力,還是很劃得來。

按馬林溪的說法,在這兩艘船面前,以前的戰船就像雞蛋殼一樣脆弱。不過,與增強的戰力成正比,新戰船的花費也大大增加,趙瑜傾盡幾年來的私囊,也不過打造出兩艘。

對于不能把心血杰作及早向人展示,馬林溪有些失望:“那我就讓細工把艙內再打理打理,刻上點花樣,看起來也喜氣點。”

趙瑜笑笑,正待說話,一個兵士跑了進來,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地叫道:“二郎!”

趙瑜一看,見此人是服侍趙文的親兵,臉色就是一變,忙問道:“可是文兄弟有事?!”

那親兵喘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搖頭。一個帆工給他倒了一碗水來,他接過來兩口喝下,方回過氣道:“不是小文頭領,是小武頭領!是小武頭領回來了。”

趙瑜大喜:“武兄弟沒事?!”

“沒事,沒事,精神著呢!”

懸了兩月的心,終于可以放下,趙瑜也不再心急,便悠悠閑閑跟著馬林溪視察起船坊來。

晚間。

洗塵宴后,趙瑜、趙文坐在書房中,聽趙武匯報采辦貨物的成果,以及這兩月來的經歷。

“俺乘船南下,怕給熟人撞見,沒敢沿海岸走。出了港就直接向南,本想行上幾日,再轉向西,正好能到溫州附近。卻沒想到撞上了八月中的那場臺風。

當時風急浪高,船一沉一浮,不像在海上走,倒像在水里游,人泡在海水里的時候多。俺看著情況不妙,便把桅桿放倒注2。誰想到桅座不結實,一陣大浪卷來,竟把主桅給卷走了。

俺們和船在海上受了三天的風,也不知給卷到哪兒。等風雨過去,就只能掛起首尾兩面小帆,慢悠悠地向西走。直直行了七八天,才看到陸地。等俺上岸一看……二郎……你猜,俺到哪兒了?”

‘這小子該去學說書。’趙瑜笑想著。八月中的臺風,是從東面登陸舟山。對于向南行的趙武來說,風勢應是從東北而來。被十級以上的颶風吹了三日,就算沒有風帆,也該到臺灣海峽了。他道:“泉州還是漳州?”

趙武張大嘴,一臉呆樣:“二郎你怎生知曉俺到得漳州?”他看看趙文,趙文搖頭:“俺沒說。”他又看向趙瑜,趙瑜笑而不答:“自個兒去想。”

趙武搔搔腦袋,只好繼續道:“俺在漳州等了十天才把船修好――當時在船坊里排隊修船的太多了,都是被臺風打的――不過,也沒空等著。俺用了二郎你給的溫州路引,派了人在龍溪、長泰采辦貨物,還租了條船去漳浦走了一趟,二郎你要的四千斤硝石,俺在漳州下面的十幾個鎮子分幾次就買齊了……”

趙瑜贊道:“做得聰明。”要**,硫磺、硝石、木炭都必不可少。島上硫磺不少,此物能制火藥,更能發煙,是海戰必不可少的裝備,幾年來,浪港寨劫了不少日本來的硫磺商船,庫存有數萬斤之多。而木炭也很多,唯獨缺了硝石一樣,島上不過數千人,就算日日從茅坑和墻角刮取,也不敷使用,只能外購。不過硝石能制火藥,大批買賣向來被官府監控,趙武能想到分地分批購買,的確做得聰明。

被趙瑜夸獎,趙武得意得很,但他只高興一會兒,很快又沮喪道:“不過,硝石容易買,但二郎你要的牛筋牛角還有牛皮都難買到。俺在漳州只收到一點,后來又北上泉州。海邊每個港口和鎮子都停下來找,也不過只買到四百張皮,三百七十多對角,而干牛筋,就只有兩百斤,全是水牛,沒有黃牛。”

趙瑜安慰道:“這怪不得你。這些東西本就是被官府統購,連耕牛宰殺時都有官府派人盯著,你能買到這么多,已經很難得了。”大宋每年造弓弩甲胄數以十萬,如牛皮牛角牛筋這等戰略物資,絕不會讓私人過手,有錢都難買到。

趙文在一旁嘆道:“二郎,現在就只有兩百斤牛筋,你想要造的什么扭力弩炮,怕是造不了。”

趙瑜苦笑,扭力弩炮是他從前世的記憶中找到的東西,傳說中能把幾十斤重的石彈發射到數百步外,當是海戰的好武器。不過經過趙文計算,不提威力,單單那弩炮的成本就讓人難以忍受。一頭八九百斤的健牛身上的筋腱不過數十斤,其中能用在弩炮上的長條筋腱不到一半,如果再曬干了,就僅剩區區數斤。而單單一臺弩炮上用的干筋就要幾十斤,整整十頭牛才能換一臺弩炮。如果把制造這臺弩炮所花去的銅錢都熔了煉銅,用來鑄真正的青銅炮也足夠了:“忘了那玩意兒罷……我們還是用弩箭和旋風?!”他對趙武道:“你繼續說。”

趙武道:“除了這些也就沒什么了,現在鐵錠被官府盯著,俺不敢買,就每個鐵鋪買二三十件鐵鍋,沿海北上,幾十個鎮子,百多家鐵鋪,倒也湊快兩千件,合起來也有萬斤。還有幾百斤種子以及書和紙,都在艙里放著……啊,對了……我到了莆田時,還看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鄭家!鄭家還在莆田!”

注1:廣船、福船(鳥船為福船的一個分支)還有沙船為中國古代海船的主要船型。沙船為平底,擱淺時不會傾覆,宜在北方淺海航行。廣船、福船都是尖底海船,適宜遠海航線。

注2:中式帆船的桅桿,多是架在桅座上,沒有固定死,可以視海情放倒或豎起。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一章 戰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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