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宋帝國征服史 作者:cuslaa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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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ooxx 2012-2-3 09:05: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94248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5:50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五章 失算(上)
政和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庚子。西元1113年7月5日
參謀室。

廳堂中,寬大的方桌上擺著一幅沙盤,其上用不同顏色標示出了島、海,山丘、叢林,以及港口和寨堡――這正是湄嶼,鄭家的老巢之一。

依照前日派去福建的斥候所繪制的湄嶼地圖,參謀室的學生們費了兩天時間,用蜜蠟和木屑方制成了這幅沙盤。沙盤很粗糙,只能看清大概地勢和幾個主要地標,內部細節一概奉缺。不過趙瑜已經很滿意了,偽裝成客商的斥候僅僅靠在港口和海上匆匆幾瞥,不可能繪制出多精確的輿圖。憑借那樣簡略的地圖制作出來的沙盤,粗陋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這沙盤,已足以讓參謀們進行兵棋推演了。

一個參謀指著沙盤,極有自信地說道:“此島地勢狹長,南北將近二十里,東西卻僅有三里,且灘涂眾多,易攻難守,只要選擇南北兩端的灘涂,用小船送兵上島,輕而易舉就能攻下。”

另一人并不認同,搖頭道:“敵方寨堡就在此島中部高處,不論從哪里登島,立刻會被發現。到時被半渡而擊,必然全軍覆沒。”

“可以趁夜偷襲!”第一人回得很快。

“笑話!”第二個參謀從鼻子里噴出不屑,“誰知道那灘涂是什么情形,萬一都是石頭呢?夜里看不清,選錯了地,忙活一個晚上都別想上岸!”

“哪還有不事先探查的白癡?!”

“那你說說這島上的灘涂哪個是沙灘,哪個又是礫石灘?”

“地圖上都沒標,俺怎么會知道?”

“閉嘴!”其他一個參謀一齊喊道。其中最年長的一個瞪著兩人道:“在大當家面前呢,吵什么?!”

趙瑜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爭吵抬杠,笑道:“不礙事!你們繼續。”停了一停,卻問第一個參謀道:“島中就有港口,為何要從灘涂登陸?”

那參謀不假思索,指著港口說道:“港口中有兩個可屯兵的大宅院,不遠處的山丘上又有個寨堡。如果在港口登島,敵方從宅院中攻出,寨堡中又用石?攻擊船只。那時前后無路,必定會慘敗。”

“石??”趙瑜笑了,道:“你想得太多了,不可能會有的!”

“沒有石??”那參謀回頭看看沙盤,“那趁夜突擊就不是難事了……”

年輕得過分的參謀們又開始低頭討論,趙瑜不想再打擾,他推開門,便要離開。這時,一陣敲擊聲由遠而近,趙文拄著拐杖疾步走了過來,把他的兩個親兵遠遠甩在了后面。

來到趙瑜近前,他遞上一張紙片,“二郎,這是剛剛從船行的明州分號送來的。”

趙瑜低頭看著被遞到手中的單子,“東珠、人參、貂皮、鹿茸……這到底是什么?”他皺眉問道。

聲音大了點,聚在沙盤旁的年輕參謀們皆抬起頭,向門外看了過來。趙文一看,便把趙瑜拉到院門外,壓低聲音道:“二郎,這是童貫派人來下的單子,說是明年送這些就夠了。”

“童貫?!”聽到這名字,趙瑜心中一凜。這兩年如果童貫需要什么海外奇珍,都會派心腹向良鄉船行下單子,趙瑜也會想辦法弄到給送過去。但現在這種情形,怎么還會伸手要禮。‘是緩兵之計?’他再次低下頭去,看那清單,“東珠,人參……怎么都是高麗貨?”

“不是高麗貨!”趙文卻搖頭,“只是高麗商人轉售罷了。聽明州分號的人轉述,下單子的童家管家說了,這些什物,得去高麗北面的出產地采辦方好!”

“高麗北面?”趙瑜在記憶翻找著那個方向的地理,‘遼寧?不,吉林!現在是女真人的地兒罷?要我派人去那里?調虎離山,剪其羽翼是這么玩的嗎?’他苦思不得其解,心中的猶疑不禁喃喃出口,“那閹貨在玩什么花樣?”

趙文也一樣想不通,這事看起來倒像剛剛幫忙升官,回頭來要報酬的,“二郎,看這意思不像要對付我們的樣子啊?”

“不是對付我們……”趙瑜咀嚼著趙文這句話,“啊也!”他突然一聲大叫。

“二郎!怎么了?……怎么啦!?”趙文被嚇到了,連忙問著。

趙瑜卻不理會趙文,口里不停念叨:“錯了!全錯了!全都想錯了!……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兒,怎會處心積慮的對付不過萬多人的蟊賊呢?真要看不順眼,歪歪嘴便是了,何必拿官位告身出來。要想調虎離山,一紙調令豈不比升官更簡單。”

“怎么會?”站在趙瑜身邊,趙文聽得一清二楚,難以置信道:“難道全都是誤會!?”

趙瑜回頭,把那清單舉到趙文眼前:“文兄弟,你可知這東珠、人參、貂皮的原產地是在哪兒?”

趙文當然知道,他與高麗商人打得太多交道:“是長白山!”

“沒錯!”趙瑜點頭冷笑,“是長白山!不過……”他咬著牙,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迸著,“也是女真……更是契丹!”

“女真?契丹?”趙文茫然,女真他沒聽說過,但契丹卻不會不知。但這童貫怎么會跟遼國拉上關系。

“正是女真、契丹!”趙瑜沉聲道,“文兄弟,你該記得罷……兩年前,童太尉可是出使過遼國的注1。”

“嗯,俺是記得!”趙文點頭。那年,當聽到一個閹貨竟然代表大宋出使北朝,大宋官民無不驚笑,丟人丟到契丹去了!這件事,哪個宋人不知。但這跟童貫的要求又有何干。

“那你可知,神宗皇帝曾有遺訓,恢復幽薊者王!”

趙文愣住了,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擠出句話:“他是宦官!”卻是聽明白了。

“閹人就不能想做王嗎?”趙瑜輕聲問。是的,童貫想稱王,日后他也的確如愿以償。但是,現在,他心中的這點野望,除了他自己,也只有來自后世的趙瑜方知。

趙文不信,道:“自檀淵之盟后,大宋與契丹已百年無戰事,天下承平已久。如何會擅起戰端!”

趙瑜冷笑:“當今官家是個好大喜功的,西邊連年征戰便是一例。如有奸人攛掇――比如童太尉,如何不會對遼國開戰?別忘了,官家可是神宗皇帝親兒子,替父完愿那可是孝啊!”

趙文幾乎要被說服了,卻猛地抓住一個破綻:“就算朝中要收復河北故地,也不會派童貫去罷?!”

“不派他派誰?”趙瑜反問道,向趙文解釋著:“童貫在河西有拓土之功,西軍上下都從他號令。且他在朝中號稱?相,執掌樞密院,天下兵馬泰半在他之手,如要恢復幽薊,為帥的必然是他。他身為閹宦,已位極人臣,財帛使用不盡,又無須考慮子嗣后代,所想的,也只有青史留名一事罷了!”

他逼近趙文,盯著他的臉,陰聲道,“你想想,從古至今,三代以下,雖有廢立天子的閹人,但可曾有過胙土封王的宦官?……童貫想做第一人吶!”

“這……這……”趙文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匪夷所思,但細細想來,竟絲絲入扣,言之成理。“那他找我們作甚?”

“童貫想用我們啊!”趙瑜轉身西顧,咬牙切齒,“真多虧了蔡倬、蔡京!”

接下來的數日,趙瑜一直陰著臉,郁郁寡歡。蔡婧幾日來一直寬慰著他,卻毫無作用。

原來的算盤全都廢了,童貫既然想借助良鄉船行的航路聯絡女真,打探契丹內情,那就絕對不會再動衢山分毫。就算趙瑜去散出留言,翻出童貫當年的老賬,童貫恐怕也不會放在心上。除非趙瑜派人去汴梁,當面拒絕童貫的要求,直接打他的臉,才有可能達成趙瑜的初愿,但這又違反了他因勢利導,順水推舟的原則。現下這般已脫出了他預計軌道的局面,對他的計劃是個極大的打擊。

不過,最被打擊的還是信心,他一向自負才智,也僅在章渝手上吃了點小虧,但在最后依然得償所愿。不過這次,他卻是從頭到尾都判斷錯誤了,早前他還對趙文說過不要太看得起衢山,但現在,他的一切誤判,也都是因為太瞧得起自己了,不然,在趙文趙武升官時,他就該想到事情發展已偏離了方向。

接下來該怎么辦?是繼續等待時機?還是主動點,派人去州中、路分,散布對衢山不利的流言?或是更干脆些,編些謊話,把衢山軍民都騙下水算了?

趙瑜搖頭,都不合適!等待時機,太過消極;派人傳播流言又太耽擱時間;對衢山下面的軍民說些謊話到是挺簡單,但只能騙上一時,日后被拆穿,對他名聲和威信都是很大打擊,不利于他的野心。

該如何做呢?趙瑜猶豫著。

“繡姐……”云雨之后,趙瑜輕輕撫摸著陳繡娘的健美而彈性十足的嬌軀,突然開口。

陳繡娘嗯了一聲,仍緊閉著眼享受著事后的余韻。她與蔡婧有心結,所以很少回觀音山主寨,今次回寨,卻是因為聽說趙瑜這幾日心情不好,從新兵營過來探視的。

趙瑜斟酌著言辭,蔡婧是他的正妻,趙瑜心有顧忌,一直沒有完成最后一步,但他和陳繡娘卻早早的有了親密關系。既然有了夫妻之實,有些話問問也無妨。“繡姐,如果有一天我要再次舉義,你會不會跟著我?”

陳繡娘身子一繃,睜開雙眼,“是為了莆田鄭家嗎?”

趙瑜一驚:“繡姐如何得知?”

陳繡娘翻過身子,趴在趙瑜胸口,咬著他耳朵,“與衢山有仇的,也只有鄭家罷!二郎你每年給他們送那么多買路錢,不就是為了不讓他們有防備嗎?有點見識的人都猜到了,只是沒說出來罷了!”

“這我知道!本就沒想瞞著人。但下面的人會跟著我嗎?鄭家是有官身的!若是攻打鄭家,可是造反啊!”

“就算別人不跟,我也會跟著。公公和阿姑的仇,不能不報!”

趙瑜摟緊了陳繡娘,身上心中都暖暖的,幾日來的郁氣在懷中女子的溫言下,一點一點的散去。她的話提醒了他,幾乎都要忘了,其實他與鄭家是有殺父、殺母以及殺兄之仇的。師出有名,不正是指這個嗎?

過了一日。趙瑜找來趙武,劈頭就問:“如果我要出兵攻打鄭家,你可愿為前鋒?”

趙武一下跳了起來,大喜道:“終于要動手了?!”他搓著手,“等了三年,來往福建都要受氣,早忍不住了。二郎你說罷,什么時候動手?!”

再問陳五。陳五抱拳:“某等大當家這句話等了很久了。老當家和大郎的仇當然得報!”

知道了陳武和趙武的想法。趙瑜又把島上的主要頭領都喚來私下詢問,本想先一個個事先說服,卻沒想到剛一開口,就立刻得到肯定的答復。

“早就在等了!還以為老當家的仇,大當家給忘了!”

“鄭九那直娘賊的老匹夫,害了老當家,卻當上了都巡檢,他娘的,憑什么啊!”

“俺們還沒官做,他倒舒舒坦坦的當了大官!”

“早該滅了鄭家,這幾年送了多少買路錢,定要拿回來!”

雖然每個人的出發點都不一樣,但結果卻是相同,沒有一人反對。

就連馬林溪,也沒有一句反對的話,只說道:“如果有了我的船,對上鄭家還輸了,那肯定是大當家你的責任!”

趙瑜想不出這些人為何同意得如此痛快,提醒道:“這可是造反啊!”

“先造反,再招安!正好可以弄個大點的官做!大當家你也可以不用再藏頭縮腳的了!”

“大當家這幾年不停的練兵演武,修船造炮,不就為了今日!只要不是瞎子,寨里誰人看不出來?”

“造反又如何,想我浪港水寨,橫行東海,對上官軍,大仗小仗數十次,寨中幾曾敗過一回?!現在島上軍力是三年前十倍都不止,又有哪支官軍水師堪我衢山一戰!”

“原來如此!”最后一人的說法,終于讓趙瑜明白了。因為沒有敗過,除了趙櫓趙瑾,也沒人付出血的代價,從浪港寨時代過來的頭領們都不把造反當一回事。在他們眼里,所謂造反不過是要官鬧餉的手段,又不用把腦袋拴到腰帶上拼命,鬧上一鬧又有何妨!

“要早早問過,二郎你也不用費那么多周折了!早就能出兵攻滅鄭家了!”坐在書房中,趙文嘆道。

“嗯,是我的錯!”趙瑜道,“不過,不是問不問的事,而是我心態上有問題。……文兄弟,你可記得,當初為了說服爹爹同意出兵昌國,我們費了多少手段?”

趙文點頭,他打理賬簿的本事,還是趙瑜當時一把手教出來的。“當然記得。”

趙瑜陷在記憶中,雙眼沒有焦點的看著前面,“那時,有爹爹和大哥在上壓著,我不得不做手腳,使計謀,逼他們同意出兵。但現在我可是衢山之主,還要顧忌來、顧忌去,算計著對手,思量著下面的反應,但若是換作爹爹,他一聲令下,又誰敢不從!”

“從今以后,這個瞻前顧后的毛病,我要改一改了!要成大器,還是主動點,勇往直前的好!”

“文兄弟,傳我的命令,把在外的海船都召回來,十五天后,我要兵發莆田!”

是夜,海風吹拂,半月高掛。

衢山外海上,兩艘海船熄著燈火,緩緩而動。

望著遠處觀音山頭的一點烽火,鄭凌走上甲板:“慶叔,到衢山了!?”

鄭慶答道:“正是!”

注1:政和元年,徽宗遣使賀遼天祚帝生辰。以鄭居中為正使,童貫為副使。

注2:《宋史童貫傳載:‘神宗遺訓,能復全燕之境者胙本邦,疏王爵。’童貫因此封王。

五千字大章節,抵兩章了。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五章 失算(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6:00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26章 失算(下)
眼見著衢山航標烽火遙遙在望,鄭家的兩艘船只相繼在海上劃了個弧線,輕巧如一葉扁舟,無聲無息的把船頭改向了東北方。站在船上,如果閉起眼睛,忽視掉海風,根本感覺不到船向發生了改變。
“不愧是衢山船坊的船,打著馬大工的字號”鄭凌抬腳踩了踩甲板,“操舵轉向比起泉州打造的那些貨色強了不知多少。”

“哼!”鄭慶冷哼一聲,“四千五百貫一艘,要是再差了,還有的人買嗎?”他是不忿氣,在泉州,普通的新造千五百料海船頂天了一千八百貫,若是換了樟木、格木等上好木料加以精雕細琢,也不過兩千五的樣子。但這衢山船倒好,下水兩年,跑了兩趟南洋的二手貨都敢報出四千五百貫的價碼,且是實打實,不待還價的。虧了這兩艘船是在泉州掛牌的,要是在興化軍老家里,鄭慶早提刀子把那趁火打劫、漫天要價的船牙子砍成兩段了。

鄭凌撫摸著船舷。長條船板厚厚的釘了三層,釘孔和船板之間都被油灰封住,撫過去,平滑一片,就如新磨的銅鏡一般,他贊嘆著:“這手工,四千五百貫錢花得值啊!再說,要是駕著家里的福船來昌國,就太扎眼了!”

“……嗯!說得也是!”鄭慶點頭。鄭凌說得確是沒錯。這兩年,兩浙外海上跑的新近海船,都是仿著衢山船的式樣,船身修長,桅桿高聳,形制同舊式海船差了不少,與福船的區別一眼就能看出。要是突然有兩艘福船行在一群衢山船中,就如一群白羊中混了兩只黑羊進來,的確扎眼,說不定就會被趙家的眼線盯上。雖然按鄭凌早前的猜測,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但這點風險不值得冒。

“不過,”提起衢山船,鄭慶便想起一直想問卻又忘了問的事,“衢山船那么多,何必一定要買衢山船坊的,其他船坊出品的衢山船應是便宜不少罷!家里公帳也只剩三四萬貫了,買這兩艘船一下去了三成。”

鄭凌笑了一下:“既然要買就買好的,不上不下,錢花的卻冤枉了。慶叔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潛去衢山探查的時候,也曾順道去兩浙路的幾家大船坊走了一趟。在那幾家船坊,與我們腳下這兩艘形制相同的衢山船,作價也要兩千五百貫,但做工還不如泉州的精細。跟衢山比起來,差得更遠。”他搖頭感嘆:“明州船場傳承幾百年的老字號,畢竟不是那些新起的暴發戶能比得上的。”

“四千五百貫也太貴了,衢山船坊,這型號新制海船卻也不過三千五!跑了兩年的舊船,竟然比新的還要貴上一千貫!”提起這事,鄭慶就是一肚子火氣,福建路上從來都是鄭家拿刀斬人,現在卻給中介舊船買賣的船牙子血淋淋的反斬了一刀,他鄭慶幾曾吃過這等冤枉虧。

“沒奈何!”鄭凌很無奈,“衢山船坊的訂單都排到四年后了,哪里等得起!?不過……只要攻下衢山,奪了船坊,到時要船有船,要錢卻也有錢啊!”說著,他陰陰笑了起來。空中一絲殘月映照,鄭凌臉上的陰影扭動,一片猙獰。

衢山船坊每年出產各式大小海舶一百五十余艘,其中最好的兩成留作自用,其余的則向外發賣。兩浙路的船主們對此趨之若鶩,爭先搶購,就算要排隊等上幾年也毫不在意。當年浪港寨的幾次海戰,以及良鄉船行的順利運作,早把衢山船坊和馬大工的名號打出去了。船速快,載貨多,抗風浪,易操縱,同時還經過了海戰的證明,極是堅實耐用,哪個船主不喜歡這樣的船?

鄭凌笑聲一收,又扳著手指算道:“我找人計算過衢山船坊的成本,材料人工都加上,平均一艘船仍能凈賺上五百,一年發賣一百二十艘,那是整整六萬貫!我們家不惜壞了名聲,拉下面皮,辛辛苦苦的在海上來回跑著,每年也不過掙上七八萬貫!衢山單單一家船坊就快趕上家里全年的收入了。何況他們是凈入,而家里還要貼上老本去喂那些餓狼!……實在差得太遠啊!”

鄭慶連連點頭,這些數字他聽鄭凌說了多次,但每次再聽,心中依然會升起一團熱火,灼得口干舌燥,眼中都冒著金光。為這些錢,就算再次下海做賊都值了。他望著遠處,夜色下那條如蛟龍般細長的陰影,只看得一群肥羊在上面跳動。衢山并不僅僅是一家船坊,衢山港、良鄉船行、還有一些雜用作坊,都是日進斗金的買賣。衢山牌的牙刷牙粉,自從鄭凌在衢山走過一趟后,現在鄭家上下日常都在用著。

現在誰還能記得,在五六年前,衢山前身的浪港寨,卻僅是個窮得叮當響的鄉下破落戶,鄭九當年每每聽人把他跟昌國的窮鬼趙櫓相提并論,總是不屑的吐口口水。但風水輪流轉,從五年前開始,浪港寨就日漸興盛,漸漸把鄭家甩在了后面,尤其是趙瑜當家后,衢山島上仿佛變成了金山,去過當地的客商都大贊著島上的富庶,反觀鄭家,鄭九雖是升了官,但財一點沒發,家計反而日漸窘迫,一點棺材本都快蝕光了。兩廂對比,鄭慶不由得感嘆著:“趙二郎還真是有些點石成金的本事啊!”

心中的感慨脫口而出,他立刻驚醒,這話不該在鄭凌面前說的。鄭凌、趙瑜兩人年歲相當,鄭凌一向把趙瑜視為假想敵,對趙二郎的成績并不服氣。當然,這只是鄭凌私下里的想法,只有親近之人方才知曉,若是公開出來,卻只會惹人譏嘲。臨危出陣、大敗官軍的浪港趙二,在江湖上的評價,比背信棄義的鄭九還要高上許多,遑論沒什么名氣的鄭凌。

鄭凌輕搖頭,對鄭慶的失言并不在意。平日里,若是有人這么說,他定會怒氣難耐,但今天,趙瑜的一番心血眼見著都要化為流水,給鄭家做了嫁衣裳,他又怎會再生閑氣?他自負而笑:“趙二郎武功過人,又有經濟,實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說起謀略,還差了那么一點。”

見鄭凌自夸,鄭慶隨口附和了幾句,心下卻隱隱有些憂慮。鄭凌恐怕沒有想過,幾乎把鄭家陷入絕境的買路錢,可是衢山當先奉上,而福建路上酒店驛站中的那些傳言,也不會憑空自生,如果這些都是有人暗中操作,除了衢山,還會是誰?若是趙瑜如此深謀遠慮,那這次偷襲真的會如預計中的那般順利嗎?不過,這些想法也只能放在心底,大戰當前,作為首領,慢軍心的話不能亂說。所謂一言成讖,故老相傳,開戰前,若是將領說些不吉利的話,戰斗時往往就會實現。這雖是迷信,但鄭慶卻也不會去故意犯那忌諱。

衢山漸漸近了,原本海平線上的淡淡陰影已成了一團濃墨,鄭慶算了下風向船速,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到衢山船坊港。他扭頭對鄭凌道:“凌哥兒,該把孩兒們喚起來了!”

鄭凌點頭:“慶叔說的是。”他喚來遠遠地站在一旁的兩個親衛,吩咐了幾句。一個親衛奉命下艙,而另一個則奔到船艉樓上,從懷里掏出火折子,燃起后,在空中劃了兩個圓,又揮舞了幾下。不一刻,后面的那艘海船,也亮起一點火星,在空中舞著,做出回應。

底艙下的振動傳了上來,一陣一陣,鄭凌用腳底板感受著,笑道:“還是衢山船能載人。一條船里擠了四百兵卒,帶著兵甲弓弩,若是同樣大小的福船,三五天內就要有疫病了。哪比得衢山船,還有空地兒裝食水。”

鄭慶深表贊同:“確實如此。”吊床是個好東西,而衢山船的船艙布置則更加精妙,要說起船只設計,馬林溪的確是大宋數一數二的名匠師。

密集的腳步聲在甲板下響起,漸漸移到艙口,一批百人的鄭家子弟兵著甲持兵,跟著幾個頭領,分隊成列,行了上來。在鄭慶、鄭凌身前,整隊排列,齊齊低頭行禮。他們是此戰先鋒,而其余三百士卒還在底艙守候。

鄭慶頷首回禮,立在眾人面前,一指遠處的衢山陰影,厲聲道:“衢山就在那里,金銀財帛也在那里!能搶到多少,就看你們本事!若不想再過苦日子,今天就給我拼命!日后是喝粥吃飯,便要看今日!”

眾人齊齊低喝,如同平地中卷起一陣悶雷,炸得人耳嗡嗡作響。一百多雙眼睛,泛著綠光盯著衢山,如狼,似虎,盡是貪婪!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26章 失算(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6:04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27章 星火(上)
夜風掠過海面,卷起重重波浪。浪濤沖擊著遠處的灘涂,在海風的嘯叫中,唰唰作響。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深沉濃黯的夜影中,唯有點點星子、一彎殘月散出淡淡微光。微光似有似無,穿不透夜幕,照不清海面。無論是島、是海、是山、是船,隔著稍遠便是一幅朦朧的剪影,怎么也看不分明。

仰頭望月,側耳聽風,鄭慶、鄭凌心中同時冒出了一個詞――月黑風高。

鄭家的兩艘戰船已在衢山海岸一里之外的地兒停了下來,兩船之間也隔了有里許,中間正是船坊港灣的出海水道。

帆蓬側過,與海風平行,石碇直直垂在海中,卻沒有定在海底。兩艘船僅僅是稍停片刻,隨時都要啟航,并不需要收帆落碇。絞車搖起,上足了油的絞盤轉動時近于無聲,一艘艘舢舨從船上垂落海面。

口銜枚,束衣甲,翻過船舷,踩著晃晃悠悠的繩網,兵卒們悄無聲息地踏上舢舨,轉瞬間,皆已坐定。拿起長刀,探入海中。以刀代槳,輕輕地劃起,一艘接著一艘,十余條舢舨滿載著兩百名鄭家子弟兵,向著船坊港出海水道兩側的高丘劃去。

目送著小船漸漸沒入前方的黑暗中,鄭慶抬頭瞇眼,看著兩側高丘上的幾點燈火。那里應該就是鄭凌曾說過的南北兩處守口小寨。只要攻下那兩座寨子,能進能退,此戰就已立于不敗之地。

“凌哥兒!”鄭慶回頭喚道:“我們也該動手了。”他看東方天色,已微微泛藍,最多再有一刻鐘,就要天亮了,時機稍縱即逝,卻也拖延不得。

“知道了。”鄭凌應著,他回頭下令,星火為號,兩艘戰船正帆起碇,同時朝著船坊港中突進。這不是因為心急,而是為了奪寨。他前次來衢山暗探,曾遠遠的打量過這兩座如神荼、郁壘注1一般牢牢把住船坊大門的軍寨。他按兩寨規模算過,加起來決不會超過三百人。

不過這三百人,對于劃著小船,潛伏登島的兩百先鋒來說,還是太多了。所以他一放下舢舨,就急急的沖向港中,就為了鬧大聲勢,把寨中的衢山守軍引下來。若是調虎離山之計得手,這空下來的寨子,兩百先鋒唾手可得。而一旦奪下兩寨,那被引出的幾百守軍,前后受敵,要收拾起來也容易得很。

戰船乘風破浪,漸次抵近海灣入口。站在船頭,鄭凌在心中把自己的計劃又細細理了一遍。他估算過衢山的兵力,區區一鄉之地,滿打滿算也不可能超過四千兵。這兵數雖在他鄭家之上,但單單一家良鄉船行就已括走了大半。他兩次乘坐衢山渡船,早發現船上的水手遠超正常所需,要是良鄉船行的幾十艘海船都是如此,至少需占去三千人。如此,島上兵力就絕不會超過一千。

衢山是東西長達三十里的島嶼,主寨和正港遠在島西,這一千兵力至少得有大半駐扎在那里,防守島東船坊的恐怕就只有兩座小寨中的三百人。而他手中的八百鄭家子弟,大半是有刀有甲的巡檢司官軍,就算不靠計謀,硬吃下這三百人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只要全滅船坊守軍,便可以逸待勞面對狂奔三十里趕來救援的島西衢山軍。

鄭凌不信,看到船坊處冒起煙火,趙家二郎會不急著帶兵趕來救援;他更不信,趙瑜來救援時敢傾巢而出,敵情不明,趙二郎必定要留下幾百兵卒看守主寨。既然如此,八百精兵對上不超過五百的疲兵,勝負誰屬,何須多問!

只待把衢山軍各個擊破。到了明日此時,衢山,這座東海金山,恐怕……不,是肯定,肯定會落入他鄭家的囊中。到時……鄭凌興奮得一陣顫抖:‘看看還會有誰說我不如人?!’

馬林溪慢慢在船坊中踱著步子,腰間的青色絲絳在風中飄舞。初夏清晨的海風沒有盛夏時潮濕悶熱,也沒有秋冬的陰寒,溫和舒爽,對于一個已過五旬的老家伙來說,再舒服不過。他年紀漸老,睡得也慢慢少了起來,這兩年來,雖白日忙得不停歇,但累倒后一覺睡起,天仍舊是黑的。睜著眼睛在床上捱著卻也難受,還不如出來走一走。每日里在船坊中來回兩趟,半個時辰就過去了,也到了天亮的時候,正好回去吃飯。兩年下來,也習慣了,哪天若是不走上幾步,他一整天都不會舒服。

“五百七十八……五百七十九……五百八十!”馬林溪停住腳,花白的眉頭皺起。“又多了一步!”兩年前,他第一次計算著從船匠莊到船坊大門的距離,當時整整五百六十步。但僅僅兩年,就多了整整二十步。走得越來越慢,步子也越來越小,“真的是老了!”他一聲長嘆。不過嘆老的話,也就是在沒有人的時候,他才會說出口。平日里,他馬大工可是比那些年輕小子們還要精神。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馬林溪今天在船匠莊和船坊大門間已走了三遍,也該回去了。他向東望去,差不多也到了日出的時候了。但這一眼,他卻看到了不該出現的東西。

在東方泛著魚肚白的晨光下,兩艘海船張滿三根桅桿上的八面帆,緊緊并排著,直直的朝著港中沖來。

‘船頭還未改過,是三年前的舊型號。’只一眼,馬林溪就認出了兩艘船的來頭,那是自家外賣的貨色,比起現在新型號,船速和破浪能力要遜色一點。不過與福船、廣船比起來,仍要強出許多。

‘他們要做什么?’馬林溪見兩船來勢洶洶,像是不懷好意的樣子。但隔得太遠,只見甲板上黑壓壓的一片,像是站滿了人,卻不知其所為何來。

兩艘船,其勢快逾奔馬,不過幾次呼吸,已接近灣口,船速仍未少減。‘他們瘋了嗎?’馬林溪驚得張大了嘴,‘灣口有攔海鐵索啊!’

衢山船坊是趙瑜的命根子,為防外人出入,海灣入口處窄窄的水道,平日里都是把兩條手腕粗的鐵索鎖緊攔起,只有確認是自家船舶出入方才解開。粗長笨重的鐵索被一串浮木虛懸在水中,如不打開,就只有平底的舢舨方能出入,而吃水甚深的海舶必定會被死死攔住。這件事,不得走近船坊半步的外人絕不可能知道,只有自家人方知曉。而這兩艘船,看來肯定是不知此事。

兩船離鐵索越來越近,馬林溪幾乎要移開視線,不忍觀看。‘這兩艘船完了!’以木船撞擊鐵鏈,雖然沒見識過,但想來應該與雞蛋碰石頭差不多罷!

轟轟接連兩聲巨響,如同雷鳴一般在馬林溪耳邊炸開,他不禁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等他覺察過來,忙再睜開眼,卻見狂飆而來的兩船已經定住,在一瞬間就完成了極動到極靜的轉換。站在船頭上處的一溜人猝不及防,驚叫著落入水中,如下餃子般在海里撲騰了開。

‘完了?’馬林溪想著,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猜錯。海風鼓動,已經停住的兩艘船又慢慢開動,仍向著碼頭駛來,他定睛看去,卻看不出哪里有半點破損。而攔海鐵索,經了那兩下撞擊,鎖住兩條鐵鏈的鎖頭被撞開,浮木載浮載沉的飄到了一邊,竟然就這么斷了!

以卵擊石,碎掉的竟然是石頭!馬林溪難以置信。

這時,兩聲巨響已驚動了兩側軍寨中懈怠的守兵,一片人聲響動,一聲聲代表敵襲的號音慌慌張張的吹起。但馬林溪對號角聲充耳不聞,只盯著毫發無損,越沖越近的兩艘海船,突然狂笑了起來,大吼道:“不愧是我的船!”

注1:宋代的門神。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27章 星火(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6:07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八章 星火(中)
“不愧是衢山的船!”鄭慶一聲大叫。剛才那一下撞擊,卻與觸礁毫無分別,船身在猛力中慘嘶,桅桿幾乎要折倒,帆索根根斷裂,連船板上的釘子都一支支的迸起,但整艘船仍是安然無恙,依然安安穩穩的向碼頭開去。
鄭凌好不容易爬了起來,方才站在甲板上的眾人化作一群滾地葫蘆,船艏十幾人都立足不住落入水中,若不是眼疾手快,掰住了船板,他也一樣要落下水了。他回頭看著海中如蛇般載浮載沉的浮木鐵索,大罵出聲:“直娘賊的,他們竟然在海里拉了根鐵索。”

“是啊,虧趙二郎想得出。不過趙瑜應該沒想到,把這條鐵索撞斷的竟會是自家出產的船。”鄭慶冷笑,他常年在海上,船只觸礁也經歷過幾次,如此猛烈的撞擊,若是他船,船頭早就碎了。偏偏他們為了偷襲成功,換乘了衢山船坊的海船,卻免了還沒開戰就全軍覆沒的局面,這叫什么?“是因果報應……是天意啊!”

有老天幫忙,這仗難道還會輸嗎?!他抬頭望向兩側,仍是無法看清兩寨之中內情,但聽那幾聲顫抖而不成調的號音,衢山守兵張皇失措之形,卻如在眼前。‘不會輸了!’鄭慶之心已穩如泰山。

“慶叔!”鄭凌突然叫起,他指著在海中撲騰掙扎,大呼救命的鄭家子弟:“海里的兄弟們怎么辦?”

鄭慶頭也不回,只盯著越來越近的碼頭,森然道:“沒時間耽擱,讓他們自己游上來罷!”

鄭凌回望那些落水者,臉上閃過一絲不忍,有不少都是從小到大的玩伴啊。他們都穿了紙甲,這紙甲一旦沾濕,就堅如鐵甲,能防箭矢刀砍,但對于落水的鄭家子弟來說,也如同在身上壓了一件鐵甲,就算水性再高,也無法施展得開,游上岸去。鄭凌不愿去想,在沉入水底前,有幾人能及時把甲胄卸下?他硬起心腸,把頭轉回來,輕聲對自己道:“只怪他們命不好!”

須臾,兩船已近至碼頭三十丈。只見船上帆蓬一落,船舵一擺,兩艘十數丈長的千五百料海船齊齊的在水面上劃個半圓,借助轉向的緩沖之力,一左一右,穩穩的停在棧橋邊。這操船之藝,已是妙至毫巔。

不待戰船停穩,鄭慶一把拔出了腰刀,扯起一根帆索,當先跳下甲板。人在空中,卻大喝道:“孩兒們,跟我上!”

趙瑜高臥未起,昨夜他與趙文忙碌到三更,把召回船行諸船的計劃表都羅列了出來,哪些航線要保留,哪些航線得廢棄,哪艘船可多調些人,哪艘船需補充人手,這些瑣事雖是繁蕪,卻不得不一一理清。幸好有剛從各地分號召回的一批帳房、主事,才能在半天之內把計劃定下。

與鄭家開戰在即,許多事都得事先備起,以防措手不及,只剩半個月時間,趙瑜自知接下來的十幾日,怕是都沒時間喘口氣了。他本待今日多睡一陣,卻不想,四更天剛過,他才躺下沒一陣,就有一人連門也不敲,如風似火,大步闖進臥房。

趙瑜聞聲驚醒,反手握住床內側暗藏的鑌鐵短刀,靜臥不動。

“大當家!”那人闖進房中,上氣不接下氣,聽聲音卻是門外守夜的親衛,不知為何如此惶急。

趙瑜聽出聲音,放下心來,松開掌中短刀。床上藏刀是他在趙瑾還活著時養成的習慣,到了現在也沒法改掉。翻被坐起,皺眉問道:“何事?”

“稟大當家!東面……東面船坊那兒點起烽火了!”

“什么?!”趙瑜大驚跳起,光著腳,只穿著小褂短褲就沖出臥房。他出門后,轉頭向東,就見一縷濃濃的煙柱隨風飄搖,襯在東面泛白的天光下,極為顯眼。趙瑜瞇眼冷視,心念萬轉。

‘難道還是童貫?……前日升官、訂貨,怕還是為了懈我軍心,然后趁我不備……’

‘不對!’趙瑜輕輕搖頭,‘衢山丁點大的地方,不值得童貫如此布置……也許是童貫下的命令,下面的官吏定的計策!說不定就是前次來巡視的某個州官的策略……’

‘還是不通。’趙瑜再次搖頭,幾年的布置,明州內外兵力調動絕瞞不過他的耳目。莫說明州,就是兩浙路沿海各州縣,只要超過一個指揮的兵力調動,幾艘兵船下海,都會一一報到他這里。兩浙路上各個水軍軍寨、港口,都有數個各自做著小生意、互不關聯的暗哨監視著,平日就算無事,都要五日一報,若是兵船一動,雪片般的情報就會飛過來,對于他精心布置下的情報網,趙瑜有毫不動搖的信心。

‘難道是外路的兵馬?’趙瑜仍覺得說不通,要說從外路調兵來浙,童貫在樞密院一手遮天,的確能做到。但妄開戰事,來攻打并沒有做反的衢山,值得嗎?若是真的如此,不論事成事敗,童貫也決逃不脫被彈劾的下場。衢山只是看起來有做反的能力,童貫至于拿自己的官帽換取大宋未來的和平安定?

‘這怎么可能!’趙瑜絕不會相信,那個留名青史的權閹,會甘愿犧牲小我,成全天下。‘那到底是誰?’趙瑜冥思苦想。

“大當家!”親衛見趙瑜看著東面,立定不動,忍不住叫了一聲,“現下該如何是好?!”

趙瑜的思緒被突然打斷,他不滿的瞟了一眼,道:“慌什么?天塌不下來。我去換衣服,你去把文頭領和陳頭領請到書房來!”

趙瑜進屋整衣,他不是在故作鎮定。事已至此,慌亂也是無用。作為衢山上下的主心骨,他是不能亂的。越是大敵當前,越得安撫住人心。不論這次來攻的是哪路兵馬,他們必然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把握的時機也很準,正好是衢山水軍――也即是良鄉船行――在外未歸的時候。

如果不算剛剛從岱山招募到的三百新兵,島上就只有七個都――船坊兩寨各有一都,主寨中四個都,而剩下的一百人則分散守衛著各個作坊――加上趙瑜等頭領的親衛,也不過七百五十人。要對抗也許有兩三千的敵軍――不,料敵從寬,敵軍說不定有五千――恐怕會很吃力。面對強敵,他這個大當家若是再亂了分寸,不用開打,衢山軍就已完了。

趙瑜苦笑,現在只希望他這幾年在船坊外圍布置的防線能撐一段時間了。

換好衣服,趙瑜起身出門,到了書房,趙文、陳五早已等在那里,臉上憂色難掩。衢山軍的幾個大頭領,現在也只有他們兩人尚在觀音山主寨中。

見趙瑜到了,趙文連忙搶前一步,“大當家,是不是童貫?!”

“當然不是!”趙瑜故作驚訝,“那閹人應該還在東京城,怎么會到衢山島來?”

“二郎!”趙文怒叫道。“現在可是說笑的時候?!”

“當然不是!”趙瑜正色道:“不過也不是驚慌失措的時候……不要自亂陣腳!”他拍拍趙文的肩,轉去對陳五道:“五哥……”

“大當家!”門外的親衛又闖了進來,打斷了趙瑜的話,“船坊那兒的煙火信號變了!”

趙文心急,搶出門去。趙瑜卻安安穩穩的問道:“點起幾柱煙了?”

“兩柱!”親衛低頭回道。

趙瑜與陳五對視一眼。“不到一千敵兵?”趙瑜皺眉。衢山軍對烽火燃放皆有定規,見敵點火放煙,五百人以上一千人以下加放一柱;一千到三千,加兩柱;三千以上,加三柱。再多,也沒有了,畢竟島東島西隔了有二三十里,煙柱一多,根本就分不清。

“不到一千敵兵!?”陳五長舒一口氣,神色輕松了不少,臉上還帶了點笑。

趙文走了進來,臉色沉重,“不到一千敵兵!二郎,不對勁啊!”

“不對勁?”陳五不解。但趙瑜點頭附和:“的確不對勁,人數太少了!我衢山前些年加起來滅了幾萬官軍,有誰會那么蠢,只帶了數百人來進攻。”

趙文搖頭:“不僅是人數少!烽火臺能點清敵軍人數,代表敵軍已經上岸,如是在船上,怎么也不可能數出來。”

陳五驚道:“是在灘涂上,還是已經進港?”敵軍在港內還是港外,應對的策略將完全不同。

“希望是是在灘涂上。”趙瑜應道,“那這幾年的布置也能派上用場了,單靠岬口兩寨的兩百人就能把他們吃掉。不過,敵軍沖破鐵索闖進港中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趙文也道:“也許敵軍是在闖入港口時,損失了幾條船才沖破鐵索,所以最后登島的才只有一千。”

“有道理!”趙瑜點頭,但他又道:“也有可能,是奸細暗中解開鐵索把敵人放進來。而人數如此至少,只是為了調虎離山!”

“調虎離山?!”趙文皺眉沉思:“難道他們的目標是主寨?等我們出寨救援船坊后,還會有敵軍從衢山港登島來攻?”

“正是!”趙瑜點頭沉聲,命令陳五道:“五哥,你先派人去港中,把港里的車馬都趕到山腳下候著,再點起寨中的四個都,待會兒與我帶隊乘車去島西。”

“陳五領命!”陳五躬身答諾,轉身疾步出門。

趙瑜扭頭再對趙文道:“文兄弟,你速派人去義學宿舍把人都招進主寨,如果真有敵軍從正港登島,你不用抵抗,收拾東西,帶寨里的所有人往島南的鹽場撤去。那里有船,去泗礁山,召集在外的兄弟們,無論如何,給我封鎖住衢山周圍的水面!”

“那二郎你呢?!”

“我?”趙瑜一笑:“我要帶人與敵周旋一二。現在島上兵數雖不多,但各個村寨寨墻高廣,防御嚴密,家家戶戶也都有幾張硬弩,平日也在操演著。若是敵軍只有一千,我便滅了他;若是有個三千、五千,我也能把他們拖上十天半個月,只要堅壁清野,外加你封鎖住水道,敵軍自當不戰自潰!”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八章 星火(中)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6:16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九章 星火(下)
箭雨如蝗,鄭家的軍隊一退再退,直直退到數百步外,箭矢射不到的地兒,方才止步。鄭慶瞠目結舌,鄭凌目瞪口呆,數百鄭家子弟心驚膽顫,心中都有個疑問,這真的是匠戶莊院嗎?
眼前的莊子,寨墻雖高,但還不及湄嶼軍寨的兩丈土城寬廣;壕溝雖寬,卻也不及寧海鎮老宅莊前的護河湍急;但寨墻上站著的莊戶卻都是身披鎧甲、手持勁弩,衣甲鮮明,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多。當鄭家軍掃蕩過船坊,循路殺到莊前的時候,寨墻上不過十來個慌慌張張的寨丁,但等莊院中一陣鑼響之后,不過半?茶的功夫,墻頭上已密密麻麻的排了數百人之多。

鄭慶看百步外,一簇簇如同雜草般扎進地面隨風搖擺的弩矢,心中生寒。這不是軍寨!從布置就能看得出來,沒有角樓、沒有望臺,僅僅有一圈能容人行走的圍墻,連防箭的雉堞都沒有。在大宋,只要富庶些的莊子都有這點布置。這莊子比普通莊院強的,也不過是寨墻由青石砌起罷了!

只是,站在寨墻上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士兵。那甲胄,那勁弩,他手底下這些兵的裝備沒一個能比得上。要知道,他帶來的這八百人,泰半都是在都巡檢司掛了名號的官軍,衣甲兵器都不遜于校閱廂軍,這也是鄭家敢于北上千里、殺上衢山的倚仗。但這鄭家的這點倚仗,與眼前的趙家軍卒比起來,卻如同窮酸破落戶般可笑。

“凌哥兒!”鄭慶厲聲問道:“這些兵是哪兒來的?!”在他們面前就有三百衢山兵,如果再加上身后兩寨中的軍卒,其兵力已與鄭家部隊不相上下。而駐守在島西衢山主寨的軍隊定已馬不停蹄的趕來,到時三面夾擊,他們這幾百人沒一個能活著回去。

鄭凌驚得說不出話來。他計算過,衢山上現在絕不會超過一千軍卒,但眼前的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不過現在不是考慮兵從那兒來的時候。將被三面夾擊的危險,鄭凌也想到了。早前的計策已然不可行,既然船匠莊內有守兵,只要莊子不被攻破,那兩寨守衛就絕不會貿然出寨。

“慶叔!我們走!”苦思一陣,鄭凌再度有了主張,“既然這里一時攻不下,就換個地方。”

“換哪里?!”

“衢山港!”鄭凌沉聲道:“求救的烽火都放了,趙二郎肯定會出兵救援,而衢山主寨必然空虛。我們乘船改去島西,攻打衢山港。衢山主寨中就算有留守,也肯定不敢出戰。雖然船坊奪不到,能把衢山港搶了,也足夠家里支撐一年半載了。”

“衢山港里會沒有守兵?”

“絕對沒有!”鄭凌十分肯定:“衢山船坊禁止外人進入,我只遠遠探查過,所以漏了這些兵。但衢山港,我住了數日。除了十幾個管鎮快手,并無一兵一卒。”

“那趙二郎帶兵又趕回來怎么辦?”

“現下是東風,船速遠比走路快,就算趙瑜回師,我們也會比他快一步。而且他趕回來,我正好求之不得。我們乘船,以逸待勞。衢山軍卻是來回奔波,哪還有力氣戰斗。我們必然會大勝。”

鄭慶略加思量,立下決斷:“……好!就這么辦!”

他提起開口,正要下令,這時,碼頭方向上卻傳來劇烈的轟鳴。

鄭廬臉色蒼白,他渾身上下濕透,佩刀頭盔也都掉了,只茫茫然站在海水中,混不覺滿手的鮮血正往下直流。在他周圍,是一群混亂中的鄭家子弟,衢山軍寨所在的高丘雖然就在眼前,但百步的距離卻如天涯一般遙遠。

鄭廬是此戰的先鋒,鄭慶、鄭凌在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務必在天亮前渡過灘涂,潛至衢山軍寨下。但到了現在,日頭已半露出海,鮮紅的霞光映紅海面。鄭家這兩百人偷襲隊伍,在卻仍在海水中掙扎。他仰頭向上,正看見幾個守兵在高聳的寨樓中向下張望,兩方的視線正正對上。

‘他娘的!怎么還有人!’鄭廬心中大恨,鄭慶、鄭凌一直在說會把守兵引走,但現在為何還有人在寨中。

而且那鄭凌,肯定是漲潮是來探查的,根本沒發現在衢山船坊港灣外的灘涂上,圍了一圈嶙峋的亂石。亂石隱隱沒在水中,看不見,卻能摸得著,舢舨載著一隊兵卒駛在其上,要么擱淺,要么直接就穿了底板,把人都陷在水中,二十多斤的紙甲,遇水更沉,鄭家子弟兵們落到海中,極難再站起。整整兩百人,大半在海水里打滾,只有幾條舢舨幸運的登上了島,但這點人數對于早前的計劃,卻毫無用處。

一面青旗在鄭廬眼前飄過,旗上中繡虎紋,側書宣翼二字,是為宣翼禁軍的戰旗。乃是鄭凌事前使人偽造,于戰前發下的。按照鄭凌的說法,只要打起這旗號,雖不指望衢山軍會因此全軍潰散,但打擊敵方士氣、逼降村寨卻肯定能成功。只是若不能在敵軍面前把旗舉起,只在水里漂著,那就屁用沒有。

他抬起手,上面是滿是擦破、蹭破、劃破的傷口,那是在亂石叢中打滾、找尋這面丟失的旗幟時留下的。這片亂石,如是被海水常年沖刷,絕不至于如此鋒利,肯定是這兩年新近被傾入海中。

‘這趙二郎,真是大手筆啊!’雖然不合時宜,但他仍忍不住驚嘆。只是驚嘆歸驚嘆,現在進退無門,又該如何是好?

轟!不等鄭廬想出個眉目,衢山守軍的攻勢就已經開始。伴隨著巨響,幾道水柱在海中騰起,雖然離著甚遠,但猛惡的聲勢,洶涌而來的浪頭,讓所有看到這場面的鄭家士卒都嚇得煞白了臉。

“這是什么?”鄭廬四處張望,但衢山軍寨的山頭上什么也看到。只遠遠的聽得寨中傳來一陣呼喊,就看見數個黑點飛舞在空中,呼嘯著,向著他所在的海面落了下來。黑點越飛越近,他已經能看清那是一塊塊雕琢成圓形的石彈。

“是石?!”他驚呼,這是他在這世上發出的最后的聲音。

看見北寨把石彈一個勁的往海中丟,南寨都頭急得直跺腳。“不要對著那些落水狗!”他隔著水道,沖著北面的同僚吼道。同時還夸張的打著手勢,直往港口中比劃著。腳底下的海灘上雖是有幾個敵軍,但都在亂石灘上進退兩難,不值得浪費石彈。

衢山缺銅、缺鐵、缺石炭、缺木料,但就是不缺石頭。這兩年,島嶼周圍的灘涂上,都用舫船載了從石礦開采出來的礫石,密密地鋪了一圈,一是防浪,二為防敵。站在那片亂石灘上,就如踩進了泥坑,進退不得。把石彈拋向那群陷在亂石堆里的落水狗,完全是浪費。真正的目標因是那兩艘沖破攔海鐵索的海船――船匠莊離得太遠,早已超出射程范圍。

對南寨都頭的動作,北寨之中很快做出反應。百十人一起動手,先清空配重籃里的石塊,再喊著號子,逐個的把幾臺三四丈高、重逾千斤的投石車一一轉過方向,三四個定放手舉起測距角尺,開始瞄著港中碼頭測算距離。以前演習,都是以外海為目標,從沒有把標的放在港口內,但現在敵船已殺進港中,不得不臨時測距。

看著北寨中人已領會了他的意思,南寨都頭滿意的收回視線。在試射過兩輪之后,他的部下已經把寨中五架投石車的配重調整好,距離、角度都已對準了棧橋邊的兩艘敵船。

“收梢!”都頭一聲令下,五組兵卒同時轉起絞盤,把五架投石車上,由七條四丈長棗木桿捆扎成的?梢緩緩扯下,而隔著?架,在?車前端,裝了幾千斤方石的配重籃則一點點的升起。

?梢被拉到底端,不待吩咐,士兵把一個個人頭大小的石球,放進用長繩系在梢尖上的皮套中。

見五組投石車都已準備妥當,都頭大喝一聲,“放!”絞盤松開,配重籃猛然下落,在杠桿的作用下,?梢梢尖嗖的抬起,五顆石彈尖嘯著拋擲入空中,第三次向敵船方向落去。

石彈每隔百息就有一批從軍寨中飛起,越過半里多的水面,重重地砸向港口中的兩艘戰船。除了開始時的兩批石頭,或近或遠,偏離了目標之外。從第三輪射擊開始,每輪炮擊總有兩三顆石彈重重的砸到船上,甲板碎裂,木屑橫飛。雖然船身看起來還沒有損壞,但桅桿、帆蓬,都中了多下,已是搖搖欲墜。留守在船上的十幾名鄭家士兵,被壓在艙中,探不出頭來,遑論駕船避開。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九章 星火(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6:17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章 輕取(上)
首先致歉:昨天那章發文太快,漏了一段。已經修改過了。請各位書友回頭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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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彈每隔百息就有一批從軍寨中飛起,越過半里多的水面,重重地砸向港口中的兩艘戰船。除了開始時的兩批石頭,或近或遠,偏離了目標之外。從第三輪射擊開始,每輪炮擊總有兩三顆石彈重重的砸到船上,甲板碎裂,木屑橫飛。雖然船身看起來還沒有損壞,但桅桿、帆蓬,都中了多下,已是搖搖欲墜。留守在船上的十幾名鄭家士兵,被壓在艙中,探不出頭來,遑論駕船避開。

鄭慶每看到一顆石彈落到船上,眼皮就是一跳,臉色鐵青,吃了鄭凌的心都有。他一把抓過鄭凌,厲聲質問:“凌哥兒!你不是說兩寨中最多只有三百人嗎?你看看那幾門石?,能把幾十斤的石彈丟出近百丈,不是五稍?就是七稍?,每門?至少要一兩百的拽手,你給我算算寨中到底有幾人?!”

“慶叔!”鄭凌急忙辯解,指著丘頂上兩座小小的軍寨:“你看那兩個寨子,是能裝下一兩千人的樣子嗎?”

鄭慶皺眉無語,他和鄭凌都是見過石?的。不論是泉州城還是興化軍,都有武庫和城墻下都有幾架石?。那些石?皆是用人力扯動?車前端的繩索,籍此把杠桿遠端的?彈發射出去。其中作為杠桿的?梢,由單獨一根木桿制成的,稱為單梢?,兩根并扎就是雙梢。再多就是五梢、七梢。梢數越多,代表?桿越堅韌,能投得石彈就越重,但耗用的人力也就越多。單梢虎蹲?只需七十人扯索,但七稍重?據說就要兩百五十人拉繩注1。

單梢的虎蹲炮發射的石彈只有十二斤,射程不過百來步,而像現在這樣,把幾十斤的石彈丟過近兩百步,的確只有五稍以上的重?才能做到。不過,不論是單架七十人還是兩百五十人,只要乘以?車數量,對于比鳥籠子大不了多少的兩座軍寨而言,都是難以展開的人數。

只是道理雖是這樣,但事實卻擺在眼前,兩寨加起來十門石?,發射速度、?彈重量皆是驚人,若說沒有幾百人服侍,怎么也不可能做到。

衢山到底有多少兵?眼前的一莊兩寨中加起來至少有一千,衢山主寨的兵力應該也不會少于此數,再加上良鄉船行中潛伏的兵力,怕是有五六千之多。想到這個數字,鄭慶、鄭凌心中一陣發寒。鄭家雖然號稱三千兒郎,但真正屬于自家的兵力其實也就一千。其他都是外系,屬于盟友性質,有利則合,無利則分。與趙家的實力比起來,如天壤之別。

鄭凌萬念俱灰,日出前,他還滿懷憧憬,幻想著金色的未來,但日出后,他卻如落九幽深淵,所有的期盼卻如水泡般破碎。一開始的判斷就已出錯,依此建立的計劃自然無法避免失敗。雖然被稱為鄭家智囊,但面對絕境,他也沒了主張。退無可退,進又能向哪里進?

鄭凌回望四周,見士卒們皆是一臉絕望,與他的表情毫無二致。“慶叔,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鄭慶怒道:“退路都沒了,除了向前,還能怎么辦!”碼頭在石?攻擊范圍內,兩艘海船又被打得千瘡百孔,早已是無路可退,現下也只有前進一途。沒有器械,軍寨、莊院一時難以攻克,但要是野戰,他還是有些把握。只要能殺敗衢山來援的軍隊,沖到衢山正港,還是有逃回去的機會。

鄭慶在海上廝殺二十年,早養成了百折不撓的光棍脾氣,既然只剩一條路,那還想什么?他一振掌中腰刀,號令全軍:“身后即是死地,向前才有生路!孩兒們,隨我殺過去!”

鄭慶領頭,帶著已不到六百的鄭家子弟沖出船坊,沿著大道直向西殺去。臨出坊時,尚不忘放上一把火,以阻隔追兵。

“滅火!滅火!”馬林溪看得坊中火起,目眥欲裂。爬起身,就要向前沖去。周圍的人一看,慌忙撲過去,把他拉住。他可是站在丈許高的寨墻上,要是撲跌下去,雖不至死,但他五十歲的人了,少說也得去了半條命。

“滅火!滅火!”被眾人死死壓住,馬林溪仍不住叫喚著。那是他的心血,那里是他的命根,平日損了一點他都心痛不已,現在看到被燒,如何不怒極攻心,狀若瘋狂。

陳繡娘看著不妙,忙使人把馬大工拖下去安頓。“來人!”跳下寨墻,她喚來兩個親衛,“莊中有馬,你們倆一人一匹。從莊后走,繞到那些賊人前面,通知來援的隊伍。如果沒遇到援軍,就去主寨探查,把消息帶回來。”

“諾!”兩人一躬身,轉頭飛也似的走了。

陳繡娘看著船坊中的大火,卻只擔心趙瑜。衢山船坊在建立時就考慮到防火的因素,各個作坊離得甚遠,就算走水,也不至于出現火燒連營的場面。雖然賊人放了幾把火,最多不過燒去幾個作坊,很快就會自己熄滅。沒有必要冒險出莊去救,萬一救火時遇上回馬槍,她手下的這些新兵也多半抵擋不住。

只是趙瑜那兒,不知有沒有敵軍來攻。若是有,定然比這里要多上數倍。若是沒有,他肯定會趕來救援。如果在路上猝不及防地遇上向西逃走的賊人,兵兇戰危,誰也說不準會勝會敗。

她向西望去,愁眉不展,心中默默向菩薩祈禱,只望良人能平安無恙。

趙瑜正坐在馬車上。他不是不會騎馬,只不過舍不得浪費。寨中的馬匹不多,要是騎乘,一匹馬才能載一個人,若是用來拉車,擠一擠,兩匹馬拉的四輪車卻能裝進一隊十人。

陳五帶人去港中征用車輛馬匹,連騾子都征來,也不過湊起四十二輛大車,勉強把寨中四個都的守兵和頭領親衛都裝起。

車輪遴遴,四十二輛大車浩浩蕩蕩,并成兩列,沿著大道向東趕去。遠遠的四五里外,兩乘游騎在前哨探,他們是隊伍中僅有的騎兵。

坐在車中,趙瑜不斷回望,他與趙文事先約定,如有敵軍從衢山港登島,便要熄了觀音山頂航標煙火,以作警示。不過直到現在,大道邊,二十里的路程牌已過,而觀音山上烽火仍在燃燒。

‘到現在還沒登島,看來敵軍兩部配合得不是很好!’趙瑜盤算著,‘如果能不大的損失殲滅登陸船坊的敵軍,再回頭阻擊西面,可能還有機會。’直到現在,他依然認定,敵軍人數絕對不會只有船坊烽火臺所報的不到千人。衢山名聲在外,前幾年,擊敗的官軍有數萬之多,就連掌管樞密院的童太尉都要高看一眼。不論是誰要對付衢山,不配上幾千兵力,哪個能說必勝?!

‘這一仗就算不敗,衢山也會元氣大傷。南進之事也只能暫且擱一邊了。’趙瑜無奈。

嗚嗚的號角響起,趙瑜向前望去,遠處船坊濃煙滾滾。而一乘游騎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大當家,前方八里外,出現敵軍!”

“人數?”

“不明!”

“再探!”

注1:這些數據皆出自《武經總要。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章 輕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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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一章 輕取(中)
“五百!”“八百!”趙瑜、陳五所乘車邊,兩組探馬左右并進,分別報出他們計點出的敵軍數量。報得少的是陳繡娘派來的信使,多的則是趙瑜派出的斥候。
兩方所報敵數差了近一倍,陳五皺眉怒道:“到底多少?!”趙瑜和他所帶的援軍只有四百余,敵軍人數究竟是五百還是八百,戰術安排將完全兩樣。

“這……”幾個斥候探馬互相對視,齊齊低頭。

陳五眼一瞪,便要發作。趙瑜卻道:“五哥莫急,計點不清敵軍人數也許是好事。”

陳五驚訝:“為何?!”

“若敵軍隊形齊整,旗號嚴明,要點清兵力自然不難。現下計點不清,想必是敵軍隊列不肅的緣故。”趙瑜轉頭問斥候們,“是也不是?”

斥候們臉上一副驚訝、欽佩之色,齊聲道:“大當家說得正是!”

趙瑜搖頭訓斥道:“什么說得正是!我不提,你們就不會主動說嗎?你們做斥候的,難道只偵查敵人的人數?敵軍的士氣、裝備、陣形、隊列方方面面都要探查到啊!”他點起自隊探馬,“你們且去再探!”轉頭又對陳繡娘派來的信使道:“你們速回船匠莊,命陳頭領率新兵營出陣,待這里戰事一起,與我前后夾擊!”

看著兩組探馬領命走了,趙瑜暗嘆,都是沒有經驗的緣故。衢山上下,海戰經驗有得是,陳五、趙武都是一流的水軍將領,下面的頭領哪個不是經驗豐富,就是趙瑜本人,放眼大宋,也沒幾人能比得上他的水戰指揮能力。多少仗打下來,用人命換來的經驗值早讓他們升滿級了。但陸戰不一樣,除去欺負琉球野人的戰斗外,衢山上下經歷過陸戰的只有昌國之戰,而且也是守城,對于將要開始的野戰,不論是探馬還是下面的士卒,除了裝備和訓練外,從心理到經驗,都沒做好準備。

趙瑜前世,連個軍事愛好者都算不上,但至少也知道,戰爭是門極深奧的學問,不然也不會有遍地的軍事院校。只是到了這個時代,只通讀過孫子兵法這類理論性的兵書,深入敘述行軍、扎營、后勤、偵查之類軍事制度和組織的軍學書籍,趙瑜一直沒有找到。雖然他知道仁宗時,宋廷曾編纂過一本《武經總要,詳細記載了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軍事理論與軍事技術,乃是世界史上第一套軍事百科全書。不過,除非趙瑜能想辦法能混入武學注1學習,不然也沒資格看到全貌。而要等衢山總結經驗教訓,自己編纂出一套《武經總要,卻不知要用多少人命去換。

不過幸好馬上將要面對的敵手,只是偽裝成禁軍的雜兵,裝備、訓練皆不如衢山,且又處在極端不利戰略位置上,就算衢山軍沒有野戰經驗,要擊敗他們也不是太難。只要能盡速殲滅此敵,應該能來得及回頭支援主寨。

當從陳繡娘所派信使那里,收到在船坊港敵軍的情報后,趙瑜已是愈發地確定,那批賊人只是從攻打衢山大軍中分派的奇兵,用來吸引島上注意力的。不然,又何必偽裝成禁軍,虛張聲勢?還不是為了調虎離山!他回頭再看主寨,雖然現在烽火仍在燃燒,但可以肯定,再過一陣必然會熄滅。

“停車!”再重新派出探馬后,車隊又向前行了半里,選在一處緩坡上,趙瑜下令止步。援軍車隊收住韁繩,齊齊停住,四十二輛大車在大道上依次排序,拉出長達半里的長蛇陣。

趙瑜站在停在坡頂的大車上,向遠處眺望。不過兩里外又是一個高坡,把視線遮住,看不見敵軍的蹤影。他計算了一下時間,放棄了再前進兩里的打算,就算以衢山軍的訓練水平,要想排好陣勢、做好戰斗準備,至少也得一刻鐘,來不及再向前走了。

趙瑜隨車退到一邊,排兵布陣的指揮工作他交給了陳五。在陳五和各都都頭率命令下,車上的乘員們一個個從車上跳下。四百士卒就在五丈寬的石板路中開始整隊。趙瑜希望盡快解決眼前敵軍,回援主寨,并不打算用大車擺出圓陣,以守為攻。同時這也是為了檢驗幾年來的訓練成果,以他在衢山這些士兵身上花的心血和銀錢,就算面對兩倍以上的雜軍,就算東升的太陽也對他們不利,但衢山軍不應該、也不可能會失敗。

趙瑜俯視眼前的隊伍。不過二十息的工夫,四百人就已經按小隊整隊完成。正“一、二、三、四……”的高聲報數。經過幾年來持續不斷的訓練,只論列隊速度,衢山軍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因是乘車而來,所有的士兵都早在登車前就已具裝。人人手持長槍,身負重弩,精鐵兜鍪,綴鐵皮甲,打磨擦油后的鐵器,在旭日照耀下閃閃發亮,一隊隊士卒橫排而過,如同一條條銀蛇在扭動。

由于有水力鍛錘的助力,衢山軍的鯊魚皮甲上,都在胸腹和背后的要害處釘上了滲碳后的精鐵甲葉。趙瑜曾用神臂弓試射,三十步外,就只能在甲葉上打出個小坑――有鋼片、魚皮雙重防御,再重的弓弩也難以射穿。

趙瑜雖一直憧憬著給全軍裝備上精鐵板甲,但衢山缺鐵,買來的生鐵大半都變成了船只上的鐵釘,只有少部分才打造成兵器、盔甲。這也是為什么衢山軍多用長槍的原因,大斧雖好,但一支十五斤重的軍用戰斧,所耗鐵料足以打制六七根長槍,如果換成箭頭,那更是有幾百支。所以衢山軍中,也只有隊正以上,才有資格配上百煉鋼刀。

與趙瑜預計的一樣,只花了一刻鐘,陳五就已把軍陣布好。四個都分作三部,兩都在路中前后布置,左右兩部各有一都。各都百人分做五列,形成一個緊密的方陣。兩翼突前,中軍后凹,標準的偃月陣形。在往外,四十輛大車橫向排開,一直延伸到道路兩側的灌木叢中。有大車和灌木叢阻擋,在四百具強弩的威脅下,如果敵軍想繞行,死得反而會更快。

拉車的馬匹騾子也被遠遠的牽到后方,以防開戰時被誤傷、驚到。看到這些牲口,趙瑜有些后悔,早知道該帶些鞍韉來,到時也能有隊騎兵使用。不過再想想,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愚蠢的念頭,衢山上下,騎過騾馬的不少,但在騎乘時,能揮刀拉弓的恐怕一只手就能數出來。

列陣完畢,軍卒們在命令下,齊齊坐地給神臂弓上弦。經過幾年的精心研制,衢山神臂弓的射程、威力,已經與京城弓弩院造的原型相當,力道接近五石,所耗成本也大大下降,也因此在衢山上下幾乎是戶戶皆備。

上過弦后,軍卒們沒有再站起,仍坐在地上等待。他們人人身負三四十斤重的盔甲兵器,如不抓緊時間休息,開戰后體力很快就會耗光。

陳五走到趙瑜身邊,繳令待命。他們和三十人的衛隊在陣列最后,號角備在手中,旗幟也已豎起,只等敵軍的到來。

半刻鐘后,兩乘探馬出現在前方的高坡上,疾馳而來,大汗淋漓,回報道:“大當家,敵軍共有六百至七百人,已在三里外,須臾即至!”

趙瑜點頭,面色其靜如水:“我已聽到了!”

數百人前進的腳步聲,越過數里的距離,傳到衢山軍陣中,如同臨戰的鼓點,讓陣中有些騷動。

“靜坐!待命!”陳五跳起大喊。陣中又恢復了平靜。

前方高坡后,路側樹林上一片驚鳥飛過。一桿青色大纛當先探出坡頂,緊接著,重重敵影出現在衢山軍眾眼前。

“來了!”

當看到在兩里外布下陣勢的衢山軍,敵軍便停住腳步。青旗揮舞,小旗搖動,數百敵軍開始在高坡上把行軍隊列轉成臨戰陣形。

“見敵不亂,看起來并不算差!”趙瑜喃喃自道。

陳五應聲道:“但列陣速度太慢,陣型也不及我軍齊整!”

“不錯,比我們要差些!不過……”趙瑜遠遠望著敵軍的陣形,數百人分隊聚合,排成前后三部的突擊陣型,“銳氣可嘉!”

兩里外,排好陣勢后,敵軍沒做絲毫休整,大纛獵獵,當前而行。六百人的隊伍如巨浪破堤,沿著高坡緩緩而下。

看著敵軍洪流滾滾而來,趙瑜沉聲:“我們也該動起來了!”

陳五點頭應命。提起高聲,號令全軍:“起立!待戰!”

司號兵吹響了號角,號音嗚咽。四百人依令站起,長槍踩在腳下,重弩拿在手中,靜聲待戰。

注1:我國最早的軍事學校。設立在汴京的武成王廟。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一章 輕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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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二章 輕取(下)
敵軍軍陣緩緩行進,半刻鐘過去,兩軍的距離不過縮短到一里。兩邊人人閉口,金鼓不鳴。戰場上,只有連綿的腳步聲在回蕩。靜默的壓力下,空氣愈發的緊繃,趙瑜只覺口干舌燥,心跳又急又重,胸口宛如有塊巨石壓住,呼吸不暢,就如他第一次跟隨趙櫓參加海戰時一樣,也像他在鎮鰲山頭俯視昌國縣城時的情形――他在緊張!
“大當家!”

趙瑜聞聲扭頭,只見陳五正緊張地盯著他。‘啊!’趙瑜驚覺,自己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他歉然一笑,臉色恢復如常,旋即一指走得越加緩慢的敵軍,沒頭沒腦的問道:“他們是在保存體力嗎?”

陳五會意,放下心來,回道:“也許僅僅是怕走得快了隊形會亂掉!”

“是嗎?”趙瑜轉回頭,再看向敵陣,說了兩句話,心情已然輕松許多。

相距三百步。

敵陣中號角聲響,前軍陣列稍稍加速,隊形也漸漸分散開來,刀盾手走在最前,與中軍拉開一段距離。

“早了些罷?”陳五皺眉問道。敵軍分明是在做防箭的準備,但神臂弓的最遠殺傷距離是在一百五十步啊!

“大概是在船匠莊見識過了!”趙瑜猜測著,“不論是新兵還是匠戶,拿著神臂弓只會亂射一氣,說不定有不少箭矢飛到三百步外。”如果把神臂弓斜斜舉起射擊,只要風不作怪,六寸短矢的確有機會飛出三百步。但弩矢不同于長箭,弓箭大角度曲射后,憑借自身重力,在落下時仍能造成殺傷,而弩矢太短太輕,下落時易橫飄,只宜直射。但三十步外,神臂弓能射穿皮甲,而常見的榆木弓卻很難做到。

正如趙瑜所料,敵軍中軍、后軍進入三百步后,也開始散開密集的陣列,而此時敵陣前軍,已進到兩百步內。一列列橫隊扭曲著,越走越長,一直散開到道路兩旁的空地上。趙瑜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今日,就不會把道路兩旁的明溝改成暗溝了。

看著越來越近的敵軍,陳五突然嘆道:“要是武頭領看到烽火,帶著火炮來救援就好了。”自從前些日見識過那次試射,衢山的各個頭領都開始迷信起火炮的威力,陳五也是一樣。

趙瑜說得極冷淡:“沒有我的命令,趙武若是敢私自把火炮帶出作坊半步,不論有功沒功,我都不會饒他!”

陳五心驚,不敢再說。

前軍已至一百五十步。

陳五趨前一步,他是主寨都監,這四個都都是他的手下,趙瑜無意越俎代庖,故而戰斗指揮還是由他擔當。他抬起右手,高聲命令;“各都預備!”司號手短促的連吹兩下。各都的定軍小鼓開始輕輕敲響,節奏舒緩。

敵軍滾滾向前,定軍鼓的節奏也在應時加快,衢山軍卒手中的神臂弓都已舉到眼前,食指扳住牙發。

敵軍已近至一百二十步。陳五右手高舉,卻還在等待,第一輪射擊,他要等到敵軍沖進一百步之內。但這時,前軍中一支四五十人的分隊搶前突出陣中,放棄隊形,一擁而上,幾次呼吸間已沖進了陳五預定的射擊范圍。

趙瑜定睛細看那支突前分隊,人人著甲持盾,弓腰前沖,頭身皆縮在盾后。趙瑜登時驚覺,“是誘箭之軍!”但他的提醒還是遲了一步。

陳五右手一揮而下,號角一聲長鳴,定軍鼓幾下急促的鼓點后,重重敲響了最強音。四百具重弩弩弦齊響,勁矢飛蝗般直撲沖在最前的敵軍。

箭矢如雨落入敵群,卻大半落在甲盾之上,只有區區十幾人應聲到地,分隊攻勢只稍稍一頓,便繼續向前。而拖后的前軍主隊則齊聲歡呼,疾步沖鋒,卻是打算在神臂弓重新上弦前,搶先殺進陣中。中軍、后軍也開始加速,把沒有跟隨前軍沖鋒,仍留在原地的大纛護起前行。

一擊失誤,陳五臉色微變,提起高聲:“前列棄弩取槍!后排上弦待命!”號角兩短一長,三聲連響。衢山軍的前排三列士卒丟下神臂弓,彎腰拾起腳下長槍,后排則繼續蹬弩上弦。

‘太早了!’趙瑜微微搖頭,其實還可以再射一輪再取槍。但陳五命令已發,也沒法兒再改。的確,敵方前軍速度雖快,但衢山軍上弦速度也不慢,他們剛沖進七十步,后排軍卒已紛紛再次舉起弩弓。

陳五兩次失誤,趙瑜有些心焦,不禁轉起替陳五來指揮的念頭。不過這念頭一起即收,他是在旁觀戰,方才看出陳五的失誤,要是親身指揮起來,不一定比陳五強。

五十步!

陳五右手再揮,“后列射擊!”左手抬起,“前列舉槍!”

弩弦再響,參與這一輪射擊的弩弓只有前次的一半,但殺傷力卻高了不少,瞄準都是刀盾手后只穿著紙甲的長槍兵,敵軍又失了陣型,亂哄哄的擠成一排,一下便射倒了二十余人。但身邊人的中箭倒地,卻半點沒影響到前軍的突進,一百五六十人的前軍,到現在為止也不過損失了四分之一,且多半只是受傷――神臂弓雖強,但射穿一寸多厚紙甲后,也只能給敵人造成一點皮肉傷了。

沖在最前的刀盾手再次低頭,把猙獰的面孔藏在圓盾之后,出現在衢山軍眼前的是高舉的戰刀和盾牌上繪制的獅紋。

“后列各隊自行射擊,阻斷敵軍中軍!”陳五扯著嗓門叫道,又由各都都頭傳達下去,這個命令太復雜,沒法兒打手勢。“前列……”陳五在等,直等到敵軍前鋒沖進十步之內,甚至能感到他們呼吸的臭氣噴到臉上,“突擊!”他用最大音量吼道。吼過這聲,他退回趙瑜身邊,剩下的戰斗輪到都頭和隊正們自行指揮。

號角幾乎在尖叫,戰鼓也重重擂起,和著鼓點節奏,衢山軍第一排的長槍兵們挺起長槍,齊聲大喝,一步踏出,幾乎同時向前全力刺出,相同的角度,相同的時間,力量、速度無可挑剔。幾年來,悉心的教導,從不間斷的訓練,失誤時人人挨過的皮鞭,方凝出這猛力一擊。

近百條長槍如毒蛇之牙,深深扎進敵軍陣列,雖然有一些因斜斜刺到盾牌上而滑開,但大部分都準確的命中了目標,鋒利的槍尖挑過紙甲的甲葉,刺入人體之中,換來一陣凄厲嘶嚎。不待前排收回長槍,第二排槍兵疾步沖前,穿過他們之間的空隙,又是齊齊一搠,向緊隨前列刀盾手的敵軍扎了過去。再無盾牌阻隔,長槍入肉的悶響配著臨死前的慘嘶,比前次更加刺耳。被刺穿的敵軍,拋掉了手中的兵器,死死抓出槍桿,張大了嘴,冒出來的不僅僅是不敢就死的慘叫,還有一注膿血。

敵軍最前面幾個殘余的刀盾手,鼓起余勇,用力揮刀砍向無法換手的長槍兵,可是衢山軍的精鐵兜鍪、綴鐵皮甲皆堅硬無比,把頭頸胸腹等要害護得嚴嚴實實。尋常鐵刀砍在滲過碳的精鐵板上,反而卷了刃口。被攻擊的衢山兵理也不理,聽著隊正們的號令,用力將槍桿擰過,抽槍撤步,只讓刀鋒在肩甲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

第一排槍兵收回長槍,槍刃離體后帶起一蓬血水,合著內臟碎片,從傷口處噴薄而出,猛如泉涌,一陣血雨腥風。中槍的敵軍長槍還在體內時,尚能掙扎呻吟,但槍刃離體,卻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緩緩倒地。近百軍卒滾到在路面上,一汪汪血水在青石板上肆意流淌,青灰的石板底色襯著鮮紅,化成不祥的深黑。

兩次驚天一擊,僅存的幾十個敵軍前鋒膽氣被一掃而光,猶疑著不敢上前。這一猶疑,就決定了他們的命運,第三排槍兵搶過第一排撤步后留下的空檔,對著他們排槍齊刺,又是一輪腥風血雨。

三輪突刺一過,敵軍前陣百多人被一鼓蕩清,只有少數幾個命長的在血水中打滾慘叫,雖是沒傷到要害,但無人救助,仍是必死無疑,反而比一槍斃命的袍澤更為痛苦。衢山槍兵聽著號令,退回原位,收槍而立。看著眼前的戰果,他們眼中閃爍著的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恐懼,又或是難以置信。但嚴格紀律讓他們不敢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出來,只能在心中慢慢品味。

“這就是槍陣的威力?”陳五驚訝的張大了嘴,只見過長槍刺穿草人和沙袋,怎么也難以把漫天飛舞的稻草和砂礫與猩紅的血水聯想在一起。

趙瑜緩緩搖頭:“不是槍陣的威力,是組織的力量。常年組織化的訓練,整齊劃一的動作,讓他們用大斧、鐵錘、長劍,都是一樣的結果,就算用著柴刀,也不會有什么區別。”

看見前軍瞬間毀滅,敵軍中軍、后軍遲疑停步,似是要互相壯膽,逐漸聚攏在一起。四百人既不愿退,卻也不敢進,只停在衢山軍的箭雨之下等待,唯有幾十把弓弩在盡人事般的回擊,但那種輕飄飄的箭矢,甚至無法越過五十步的距離。終于,在箭雨中付出了幾十條人命之后,他們做出了決斷。陣型再次變換,收攏士卒,不再分散避箭,聚集在大纛下,緩緩攻了上來。

衢山軍后列弩手不停地隨著號令,射出箭雨,延遲敵軍前進的速度。而前排戰兵則挺起長槍,冷冷的把槍尖對著敵軍,他們心中都有同樣的念頭,‘就等著你們來送死!’

趙瑜瞇起眼,視線越過敵軍陣列,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正有一支隊伍悄然出現。他嘴角向后勾起,淡淡微笑,眼前的戰斗已然必勝。他回首向西,主寨上的烽煙仍在直上云霄。雖然不知為何敵軍主力還未出現,但他已經有足夠的信心面對。此戰必勝!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二章 輕取(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6:25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三章 南行(上)
政和三年五月二十九日,戊申。西元1113年7月14日
趙瑜書房。

趙文拿著賬簿,與趙瑜趙瑜討論戰后的賞賜。“二郎,此戰七死十六傷,殺敵數百。若說戰果,自比不上前些年的幾次海戰。但有功必賞,這賞格到底該如何定?”

趙瑜皺眉,這幾年衢山無戰事,也就欺負些野人時,會動動刀兵,隨便給點也就打發了。三年下來,他倒忘了訂立戰功的賞格標準。“比照前幾年,幾次戰役的賞格如何?”

趙文搖頭:“太少了!現在島上,哪個兵卒身家沒有百來貫的。而幾次海戰得勝,最底層的兵卒最多不過一人五貫,放到今天,誰看在眼里?”趙瑜不是吝嗇的人,這些年賺得的錢,在島上大派紅利,雖是得了人心,但問題也來了。兵卒們身家豐厚,賞錢怎么定?有幾百貫的家產,誰會為三五貫賣命。

“按照當年昌國之戰的賞格呢?”趙瑜問道。當年偷襲昌國,百人的奇襲隊除了在縣內繳獲財物中能分到三成,每人還有五十貫加賞,而傷亡人員則能得到更多。這樣的賞格,放在現在,也足以讓人心滿意足了。

趙文再次搖頭:“那就太多了。船坊兩寨兩百人,新兵營三百人,主寨四百人,雖然按戰功多寡可以分上下數等,但也不能相差太多。這樣算來,少說也得三四萬貫。這些錢,雖然庫中尚出得起。但這畢竟是衢山成軍以來第一戰,日后若有戰事,定會拿今日的賞格來做標準。現在定得太高,以后怎么辦?”

趙瑜頭痛起來。趙文這話說得在理,現在每人給個三五十貫,要是日后開疆拓土,一戰滅掉幾千幾萬敵軍,到時該賞多少。多了出不起,要是少了,官兵們拿今日的賞賜一對比,必然會有怨言。他苦思冥想,突然間靈光一閃,有了主意,“那就不賞錢!”

“不賞錢?是賞東西還是賞女人?”趙文搖頭:“結果還是一樣罷!”衢山島民實在,在他們眼里,賞綢緞器皿還不如賞錢呢,而這等賞格,日后導致的結果也是一樣。而賞女人,這幾年在海外捉的男女不少,男人當奴工,女的則就當年節賞賜分派下去,哪家沒一兩個暖腳的婢女,生的混血兒都有幾百人了。這本是為了增加人口同時收買人心而實行的策略,雖然很受歡迎,但現在看來,也不是沒有缺點。

“當然不是!財貨女人只是物質上的獎賞,都是同樣類型,賞哪個結果都是一樣。但除了除了這些物質獎勵,還有精神上的獎勵。其作用不會比這些物質獎勵稍差!”

趙文有些暈暈乎乎,尚幸他跟得趙瑜久了,這些生僻艱澀的詞匯也能聽得半懂,“什么精神獎勵?”

“榮譽!”

“榮譽?”趙文皺眉,這次他完全聽不懂了,“那是什么?”

趙瑜笑了:“打個比方罷。就如島上的蹴鞠聯賽,雖然每屆聯賽的冠軍都有牛酒花紅做賞格,但若是沒有這點東西,那些球員就會不盡力比賽了嗎?就會不去爭奪冠軍了嗎?”

趙文歪頭想著,很快便一臉恍然的笑道:“我明白了。這不就是中了進士后,騎馬游街,瓊林苑賜宴的做法嘛”

“正是如此!”趙瑜大小點頭:“太祖皇帝這一手,引得天下多少人去讀書,考進士!”

“那二郎打算用什么方法?也是騎馬游街嗎?”

趙瑜搖搖頭:“勛章!”

六月初一,庚戌。

經過數日的搜捕,衢山島上鄭家殘兵已基本肅清。那些逃竄入山林中的殘兵,其中一小部分因頑抗到底被毫不留情的斬殺,但大部分在搜捕隊和各村寨弓手聯手圍剿下乖乖投降,這些人連同戰場上的傷兵,以及一直泡在船坊港外灘涂上、幾乎被遺忘的一百多人,總計有兩百八十余鄭家子弟被俘。

“這幾日幸苦繡姐了!”議事廳中,趙瑜對來繳令的陳繡娘說道。這兩日,陳繡娘指揮著新兵營,在島上四處偵緝,能如此迅快地把鄭家殘兵剿清,她的確費了很大心思,人眼看著就清減了一些。

“搜索殘兵而已,不敢稱苦。”陳繡娘抱拳冷淡地回了一句,就退回自己的位子,不欲與趙瑜多言。

“二郎,”趙文問道,“這些賊人怎么處置?”

“殺了便是!”趙武從座位上騰地跳起,揮掌比了個向下切的手勢,惡狠狠道:“舊仇新恨一起算,把他們剁碎了喂魚。弟兄們都等著呢!”

聽到趙武的提議,議事廳中大半頭領也都齊齊站起,躬身道:“請二郎下令!”卻都是想把俘虜們殺來血祭。

趙瑜端坐于上,沉默不語。自從得知這次來襲衢山的是鄭家,衢山軍積蓄多年的怒火一下爆發,人人激憤,殺到福建、報仇雪恨的呼聲一下傳遍軍營。尤其是昨日,趙瑜把鄭慶、鄭凌的首級拿到父兄的靈位前祭奠后,衢山軍上下更是恨不得立刻去福建把鄭九抓來凌遲。趙瑜一直苦心積慮,多方設計想讓衢山軍民自愿請戰,但始終不能得逞,已是放棄了這打算,但沒想到,鄭家自己送上門來,不經意間,他的愿望便已經實現。所謂世事難料,指的正是這回事。

不過鄭家是鄭家,鄭九是鄭九。如果抓到鄭九,凌遲都是輕的,但鄭家俘虜,兩百多精壯漢子,趙瑜怎么也舍不得殺。衢山缺人,這些壯勞力能派大用,殺了豈不可惜?何況,鄭家是福建大族,自從永嘉南渡,八姓入閩注1之后,福建沿海州縣,姓鄭的怕不有幾十萬。殺了鄭九為父報仇天經地義,爭戰殺敵也讓人無話可說,但事后殺俘,若傳出去,對趙瑜的名聲,對衢山軍日后在福建的行動,都極為不利。

他望向趙文,他的首席心腹也坐在位子上,沒有跟著起身,“文兄弟,你的意思呢?”趙瑜問道,把皮球又踢還給趙文。

趙瑜這么一問,所有人都盯上趙文。趙文輕咳了一聲,趙瑜的意思他是領會了,但這話趙瑜說不得,只能有他來提:“鄭家狼子野心,施毒計害了老當家在前,為貪欲犯我衢山在后,說起來,把他們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不過,殺了他們實在太便宜了,今日的新仇,幾年來的舊怨,難道就讓他們一死百了嗎?”

廳中的頭領們眼色交換,不肯接口。趙文話中之意,他們都聽得出來,而趙瑜讓趙文說話,也定是想保那些俘虜。不過,他們并不愿意就這么把鄭家俘虜輕輕放過,對趙瑜的心意也不以為然。雖是不便反駁,但保持沉默還是能做到的。

議事廳中一時靜了下來,趙文近乎尷尬地坐著。好半天,趙武開口說話,給了他臺階下:“那文哥你說怎么辦?”

趙文干笑了兩聲,說道:“用苦役代其死罪,送去做奴工好了!鹽田、農場都缺人,琉球那里也得派些人去。這兩年,島上已經少有漢兒做奴工了,都是些海外野人。多幾個會說中國話的,使喚起來也方便。”

“就這么辦!”不待眾人反應,趙瑜拍板道:“文兄弟,你使人把那些俘虜分別審問,弄清楚與鄭九的親疏。關系近的,就讓他們多吃點苦頭,關系遠的,就派些輕活。如果有愿意與我軍合作,賣了鄭九的,也別虧待了,給錢給女人,拿他們作個榜樣。打下湄嶼,他們還有用!”

他又對趙琦解釋道:“不是我不想殺他們,但首惡乃是鄭九,殺他們這些走卒,不過是出口氣,反壞了衢山的名頭。等拿了鄭九和他剩下的二子一女,拿到爹爹和大哥靈前千刀萬剮,不比殺俘好上百倍?”

見趙瑜這苦主都打算放過鄭家俘虜,頭領們也不能越俎代庖。不過,一個趙瑜叔伯輩的老頭領還是問道:“那大當家何時要去殺鄭九?”

“三日之內!”趙瑜沉聲道:“鄭家主力盡喪,留在老家守衛的兵力不會太多。不過鄭九在福建根深蒂固,人脈極廣,要是等他收到消息,做好準備再去攻打,必然要有些損傷。所以是越快越好,打他的措手不及!”

六月初三,壬子。

日照萬里,海風徐徐。

不宜動土,不宜婚嫁,卻宜出行。

這日清晨。船坊港中鼓號齊鳴,四艘兩千五百料的重型戰艦逐一升帆起碇,乘著海風緩緩駛出岬口。

趙瑜盤膝坐在船頭,無意回望猶在碼頭上揮手送行的衢山人眾,三年來他盤踞衢山島,一次也沒出過遠海,今日終于能外出遠航,他也是有些迫不及待。遠望海上,鱗光萬點,一目無垠,讓人心胸為之一闊。

腳步聲傳來,趙武走到趙瑜身邊,“二郎,終于可以解決鄭家了!”

“鄭家!?不,”趙瑜搖搖頭,“我們的目標是福建,是臺灣,是南洋!”

注1:西晉末年,中原士族南遷,所謂‘永嘉之亂,衣冠南渡,始入閩者八族’――林、黃、陳、鄭、詹、邱、何、胡。其中,以前四姓為多,在閩南,有‘林陳半天下,黃鄭滿街排’的說法。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三章 南行(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6:26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四章 南行(下)
政和三年五月二十九日,戊申。西元1113年7月14日
趙瑜書房。

趙文拿著賬簿,與趙瑜趙瑜討論戰后的賞賜。“二郎,此戰七死十六傷,殺敵數百。若說戰果,自比不上前些年的幾次海戰。但有功必賞,這賞格到底該如何定?”

趙瑜皺眉,這幾年衢山無戰事,也就欺負些野人時,會動動刀兵,隨便給點也就打發了。三年下來,他倒忘了訂立戰功的賞格標準。“比照前幾年,幾次戰役的賞格如何?”

趙文搖頭:“太少了!現在島上,哪個兵卒身家沒有百來貫的。而幾次海戰得勝,最底層的兵卒最多不過一人五貫,放到今天,誰看在眼里?”趙瑜不是吝嗇的人,這些年賺得的錢,在島上大派紅利,雖是得了人心,但問題也來了。兵卒們身家豐厚,賞錢怎么定?有幾百貫的家產,誰會為三五貫賣命。

“按照當年昌國之戰的賞格呢?”趙瑜問道。當年偷襲昌國,百人的奇襲隊除了在縣內繳獲財物中能分到三成,每人還有五十貫加賞,而傷亡人員則能得到更多。這樣的賞格,放在現在,也足以讓人心滿意足了。

趙文再次搖頭:“那就太多了。船坊兩寨兩百人,新兵營三百人,主寨四百人,雖然按戰功多寡可以分上下數等,但也不能相差太多。這樣算來,少說也得三四萬貫。這些錢,雖然庫中尚出得起。但這畢竟是衢山成軍以來第一戰,日后若有戰事,定會拿今日的賞格來做標準。現在定得太高,以后怎么辦?”

趙瑜頭痛起來。趙文這話說得在理,現在每人給個三五十貫,要是日后開疆拓土,一戰滅掉幾千幾萬敵軍,到時該賞多少。多了出不起,要是少了,官兵們拿今日的賞賜一對比,必然會有怨言。他苦思冥想,突然間靈光一閃,有了主意,“那就不賞錢!”

“不賞錢?是賞東西還是賞女人?”趙文搖頭:“結果還是一樣罷!”衢山島民實在,在他們眼里,賞綢緞器皿還不如賞錢呢,而這等賞格,日后導致的結果也是一樣。而賞女人,這幾年在海外捉的男女不少,男人當奴工,女的則就當年節賞賜分派下去,哪家沒一兩個暖腳的婢女,生的混血兒都有幾百人了。這本是為了增加人口同時收買人心而實行的策略,雖然很受歡迎,但現在看來,也不是沒有缺點。

“當然不是!財貨女人只是物質上的獎賞,都是同樣類型,賞哪個結果都是一樣。但除了除了這些物質獎勵,還有精神上的獎勵。其作用不會比這些物質獎勵稍差!”

趙文有些暈暈乎乎,尚幸他跟得趙瑜久了,這些生僻艱澀的詞匯也能聽得半懂,“什么精神獎勵?”

“榮譽!”

“榮譽?”趙文皺眉,這次他完全聽不懂了,“那是什么?”

趙瑜笑了:“打個比方罷。就如島上的蹴鞠聯賽,雖然每屆聯賽的冠軍都有牛酒花紅做賞格,但若是沒有這點東西,那些球員就會不盡力比賽了嗎?就會不去爭奪冠軍了嗎?”

趙文歪頭想著,很快便一臉恍然的笑道:“我明白了。這不就是中了進士后,騎馬游街,瓊林苑賜宴的做法嘛”

“正是如此!”趙瑜大小點頭:“太祖皇帝這一手,引得天下多少人去讀書,考進士!”

“那二郎打算用什么方法?也是騎馬游街嗎?”

趙瑜搖搖頭:“勛章!”

六月初一,庚戌。

經過數日的搜捕,衢山島上鄭家殘兵已基本肅清。那些逃竄入山林中的殘兵,其中一小部分因頑抗到底被毫不留情的斬殺,但大部分在搜捕隊和各村寨弓手聯手圍剿下乖乖投降,這些人連同戰場上的傷兵,以及一直泡在船坊港外灘涂上、幾乎被遺忘的一百多人,總計有兩百八十余鄭家子弟被俘。

“這幾日幸苦繡姐了!”議事廳中,趙瑜對來繳令的陳繡娘說道。這兩日,陳繡娘指揮著新兵營,在島上四處偵緝,能如此迅快地把鄭家殘兵剿清,她的確費了很大心思,人眼看著就清減了一些。

“搜索殘兵而已,不敢稱苦。”陳繡娘抱拳冷淡地回了一句,就退回自己的位子,不欲與趙瑜多言。

“二郎,”趙文問道,“這些賊人怎么處置?”

“殺了便是!”趙武從座位上騰地跳起,揮掌比了個向下切的手勢,惡狠狠道:“舊仇新恨一起算,把他們剁碎了喂魚。弟兄們都等著呢!”

聽到趙武的提議,議事廳中大半頭領也都齊齊站起,躬身道:“請二郎下令!”卻都是想把俘虜們殺來血祭。

趙瑜端坐于上,沉默不語。自從得知這次來襲衢山的是鄭家,衢山軍積蓄多年的怒火一下爆發,人人激憤,殺到福建、報仇雪恨的呼聲一下傳遍軍營。尤其是昨日,趙瑜把鄭慶、鄭凌的首級拿到父兄的靈位前祭奠后,衢山軍上下更是恨不得立刻去福建把鄭九抓來凌遲。趙瑜一直苦心積慮,多方設計想讓衢山軍民自愿請戰,但始終不能得逞,已是放棄了這打算,但沒想到,鄭家自己送上門來,不經意間,他的愿望便已經實現。所謂世事難料,指的正是這回事。

不過鄭家是鄭家,鄭九是鄭九。如果抓到鄭九,凌遲都是輕的,但鄭家俘虜,兩百多精壯漢子,趙瑜怎么也舍不得殺。衢山缺人,這些壯勞力能派大用,殺了豈不可惜?何況,鄭家是福建大族,自從永嘉南渡,八姓入閩注1之后,福建沿海州縣,姓鄭的怕不有幾十萬。殺了鄭九為父報仇天經地義,爭戰殺敵也讓人無話可說,但事后殺俘,若傳出去,對趙瑜的名聲,對衢山軍日后在福建的行動,都極為不利。

他望向趙文,他的首席心腹也坐在位子上,沒有跟著起身,“文兄弟,你的意思呢?”趙瑜問道,把皮球又踢還給趙文。

趙瑜這么一問,所有人都盯上趙文。趙文輕咳了一聲,趙瑜的意思他是領會了,但這話趙瑜說不得,只能有他來提:“鄭家狼子野心,施毒計害了老當家在前,為貪欲犯我衢山在后,說起來,把他們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不過,殺了他們實在太便宜了,今日的新仇,幾年來的舊怨,難道就讓他們一死百了嗎?”

廳中的頭領們眼色交換,不肯接口。趙文話中之意,他們都聽得出來,而趙瑜讓趙文說話,也定是想保那些俘虜。不過,他們并不愿意就這么把鄭家俘虜輕輕放過,對趙瑜的心意也不以為然。雖是不便反駁,但保持沉默還是能做到的。

議事廳中一時靜了下來,趙文近乎尷尬地坐著。好半天,趙武開口說話,給了他臺階下:“那文哥你說怎么辦?”

趙文干笑了兩聲,說道:“用苦役代其死罪,送去做奴工好了!鹽田、農場都缺人,琉球那里也得派些人去。這兩年,島上已經少有漢兒做奴工了,都是些海外野人。多幾個會說中國話的,使喚起來也方便。”

“就這么辦!”不待眾人反應,趙瑜拍板道:“文兄弟,你使人把那些俘虜分別審問,弄清楚與鄭九的親疏。關系近的,就讓他們多吃點苦頭,關系遠的,就派些輕活。如果有愿意與我軍合作,賣了鄭九的,也別虧待了,給錢給女人,拿他們作個榜樣。打下湄嶼,他們還有用!”

他又對趙琦解釋道:“不是我不想殺他們,但首惡乃是鄭九,殺他們這些走卒,不過是出口氣,反壞了衢山的名頭。等拿了鄭九和他剩下的二子一女,拿到爹爹和大哥靈前千刀萬剮,不比殺俘好上百倍?”

見趙瑜這苦主都打算放過鄭家俘虜,頭領們也不能越俎代庖。不過,一個趙瑜叔伯輩的老頭領還是問道:“那大當家何時要去殺鄭九?”

“三日之內!”趙瑜沉聲道:“鄭家主力盡喪,留在老家守衛的兵力不會太多。不過鄭九在福建根深蒂固,人脈極廣,要是等他收到消息,做好準備再去攻打,必然要有些損傷。所以是越快越好,打他的措手不及!”

六月初三,壬子。

日照萬里,海風徐徐。

不宜動土,不宜婚嫁,卻宜出行。

這日清晨。船坊港中鼓號齊鳴,四艘兩千五百料的重型戰艦逐一升帆起碇,乘著海風緩緩駛出岬口。

趙瑜盤膝坐在船頭,無意回望猶在碼頭上揮手送行的衢山人眾,三年來他盤踞衢山島,一次也沒出過遠海,今日終于能外出遠航,他也是有些迫不及待。遠望海上,鱗光萬點,一目無垠,讓人心胸為之一闊。

腳步聲傳來,趙武走到趙瑜身邊,“二郎,終于可以解決鄭家了!”

“鄭家!?不,”趙瑜搖搖頭,“我們的目標是福建,是臺灣,是南洋!”

注1:西晉末年,中原士族南遷,所謂‘永嘉之亂,衣冠南渡,始入閩者八族’――林、黃、陳、鄭、詹、邱、何、胡。其中,以前四姓為多,在閩南,有‘林陳半天下,黃鄭滿街排’的說法。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四章 南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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