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宋帝國征服史 作者:cuslaa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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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ooxx 2012-2-3 09:05: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94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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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五章 間奏(下)
晚間。
趙瑜書房。

趙文、趙武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稍動。

“誰贏了?”趙瑜笑問著。笑容平和恬淡。

燭花輕爆,鴉雀無聲。

趙瑜眼睛一翻,再問:“比分又是多少?”

還是沒有回答。

趙瑜搖頭,他根本就沒生氣。趙文、趙武為他出生入死,盡心賣命,這點小事算得了什么?但他也沒想到蹴鞠會有這么大的魅力,讓趙武不顧軍法,下了船也不回報,直接就跑到球場看比賽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時代的文娛活動比起他前生的確少了點,尤其是衢山島上,港口的酒樓來個說書先生都稀罕半天,也難怪島上軍民對這項賽事癡醉如狂。

雖然有過當罰,防微杜漸,一直都是趙瑜的信條。但趙武犯的這點小錯,根本就不值得計較,稍加懲戒,一笑了之也就是了。

盤算了一下,趙瑜道:“文兄弟!你是代我去的,又沒犯錯,就別傻坐著了!至于武兄弟,你回去把軍法十七條抄上五百遍,十天后交過來,這事就算揭過。但下次再犯,就絕不會輕饒,聽到沒有?”

“謝二郎寬宥!”趙文立刻起身。趙武卻一臉苦色,抱怨道:“五百遍?”

趙瑜一瞪眼:“嫌少?那就一千遍!”

“五百遍!就五百遍!”趙武連聲叫道。他一向最怕提筆寫字,把數百字的軍法抄上五百遍已是苦不堪言,再加上一倍,更是要命。

“算了!不提這個了。”趙瑜無奈搖頭,“武兄弟,你把一路上的事說一說罷!”

“是!”趙武正色道,說正事的時間到了。“俺兩月前奉二郎你之命去廣南販貨買牛,于路皆順,到地頭也沒什么瓜葛,也就是在福建來回交了兩次買路錢。七條船上,絹、瓷都賣了高價,也買回三百頭一歲牛犢,雌雄各半。回程時,半月水路,沒有一頭得病,確是菩薩庇佑。”

廣南多牛,尤其是雷、化二州,‘牛多且賤’,官家祭祀都舍不得多用太牢注1,但兩廣百姓卻毫不在意的殺來祭祖。江西農戶每到農閑,就常常相約入南販牛,謂之‘作冬’。

“廣南現在的牛價多少?”趙文問道。

趙武道:“兩歲的公牛十貫,母牛十二貫。而我買的一歲小牛,就只要五貫。”

趙文一皺眉,道:“與這里差不多嘛!”兩浙地界,尤其是浙東,養牛戶也不少,要說牛價卻也不貴。

“但這里要交稅!”趙武解釋道,“廣南那里都是流放的犯官,沒幾個認真做事的,偷稅漏稅點,他們也沒心情管。把稅加上,廣南的牛價卻要比這兒便宜三四貫。況且在浙東大批買牛,官府都要登記,不比廣南,本就是走私,根本就沒這些麻煩。”

他話一停,卻見趙瑜趙文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這也是聽人說的。”

趙瑜失笑:“難怪!”

“此行的賬簿和清單我已交去帳房,航海日志也被參謀室的那些小子拿去整理了。二郎如有興趣,可以調來看看。賬簿和清單是由帳房派定的先生負責,但航海日志,俺可是親筆記的。其他六條船的船長也一樣用心在記,俺都查過,沒有一天脫漏。”

海貿歸來,賬簿、清單歸入帳房是應有之義。而航海日志和參謀室則是趙瑜新弄出來的玩意兒。按照趙瑜的規定,船只出航后,船長必須每日記錄當天的航向、航位、航道、洋流和天氣狀況,還有出入港口、裝卸貨物、旅客上下等事,一是為了歸航后檢查航行完成情況,另一方面,也是采集地理水文資料,制作海道針經,這也是為什么參謀室會把日志取走的原因――制圖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

“沒脫漏又怎么樣?”趙瑜嘆氣,“你們記錄的那些航海日志,錯漏百出,有用的價值不多,笑話倒不少……還是識字少了,只粗淺的培訓,認識幾百個字,的確不夠用……那個參謀室也是一團亂,十來個剛從義學畢業的小子搭起的草臺班子,制作出來的針圖他們自個兒都不一定看得懂!”

趙文勸道:“畢竟是剛起步嘛。日后會慢慢好起來的。”他沖趙武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趙武會意,繼續道:“在廣州,俺見了不少番商,還從一個大食商人那里,用百匹蜀錦換了兩柄鑌鐵彎刀注2,聽說是大什么谷的地兒產的,俺試刀時,劈了一摞鐵錢,就跟切豆腐一般,刃口都一點沒傷,端得是吹毛斷發,鋒利無比。正好獻于二郎和文哥。”

趙瑜搖頭:“你要是能換回幾千斤鑌鐵,我會更高興。不過武兄弟你也算有心,我就不客氣收下了。不過販貨買貨的就不用再提。我讓你出去難道是為了讓你做生意的?說正經事!”

“是!”趙武低頭聽命。他是衢山軍首領之一,商貿之事本就不需他去,不過假借來做個幌子,此次出行自是另有目的。

“俺此次去廣州,來回兩次經過莆田,寧海鎮和湄嶼注3都暗中潛去查探過,鄭家的確又下海作事了。”

莆田鄭九,當年因助官軍破浪港之功,獲封興化軍都巡檢,統管靖海之事。自他上任,便下大力氣剿寇。只半年,福建一路海寇便被其剿滅大半,余者皆逃竄廣南。鄭家的八百子弟,三千兒郎,一時之間,聲勢煊赫,威震海東。他們已經洗白了三年,現在卻又開始做回老本行了。趙瑜派趙武出去,其中一個任務,便是確認此事。

“你確定?”趙文問道。

“當然。”趙武說得很肯定,“湄嶼上鄭家的幾艘船都有中箭過火的痕跡,而寧海鎮,鄭家下面的嘍羅身上都有番商的貨,偷偷在賣著,俺還買了幾個貓兒眼,要價才十貫,俺就給了他兩塊碎銀子。”

他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七八顆蜜黃色的貓眼石在燭臺下泛著油光,確是上品。此等寶石,一顆百貫都是等閑,七八顆合起來只賣十貫,鄭家帳房若是得知,免不了要捶胸頓足。鄭家積年海寇,自有銷贓渠道,絕不會把贓物私下里兜售,定是鄭家的嘍羅,打劫番商商船之后,暗地里私分了的。

趙武轉手遞到趙瑜面前,嘻嘻笑道,“這玩意兒俺用不上,就讓二郎你拿去借花獻佛罷!”

趙瑜沒接,搖頭道:“你留著罷,娶媳婦時也用得上。”趙文、趙武都早早定了親,但由于幾年來事務繁忙,卻抽不出成親的時間來。不過兩人身邊都有侍婢,就是沒婆娘,也不至于沒有瀉火的地方。

趙武看看趙瑜,見他的確不是故作姿態,便笑笑收起,對趙文道:“文哥,等會兒我分你一半。”

“好!”趙文一口應下。他轉頭對趙瑜笑道:“既然鄭家又開始做沒本錢的營生,可想而知,他們的家底已經快干掉了。二郎的上屋抽梯之計,果然是成功了。”

上屋抽梯,乃三十六計中并戰計的第四計。所謂‘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斷其援應,陷之死地’。雖然此時三十六計尚未成型,但趙瑜憑著記憶還記得幾條,正好找了條合適的,用在鄭家身上。

趙瑜點頭:“鄭家海寇習氣,向來見錢眼開,我這計策雖然淺薄,但用在他們身上卻也正合適。”

三年前衢山勢弱,加上鄭家又是官身,不便正面相抗。趙瑜便定下計策,每次派船過福建,都故意奉上一筆買路錢。幾次下來,鄭家食髓知味,胃口大開。但衢山船只每月過福建的不過幾艘,這點錢當然難填欲壑。數月之后,鄭家的巡海船便開始在外海攔船抽稅。一開始還有所顧忌,只找番商和遠地的海船,要的也不多。但人心苦不足,到了后來,不但買路錢要價越來越高,鄭家巡海船的狩獵范圍甚至擴大到了泉州港外所有的船只上。

趙文嘲笑道:“鄭家這幾年抽到的買路錢上足有幾十萬貫,現在卻還要出海劫掠,那些貪官,敲骨吸髓可真不小。鄭家現在恐怕是后悔不迭罷?”他一看趙瑜,贊道,“還是二郎厲害。”

趙瑜搖搖頭,冷笑道:“不是我厲害,只是看透了那些貪官罷了。”他在給鄭家買路錢的同時,還在福建大肆宣揚此事。福建路的大小官吏聽到這個消息,都趕著來分一杯羹,全打著坐地分贓的主意,卻沒有一個想要制止鄭家攔路打劫的行為,一切發展卻正如趙瑜所料。

趙武也笑道:“鄭家收買路錢的事,福建路上連茶館里都在談。二郎你宣揚鄭家收買路錢的時候,已經把錢數翻了十倍了。但茶館里俺聽到的數字,二三十倍都不止了。那些貪官都是按著二郎宣揚的數字來要錢,鄭家就算想解釋,都沒人肯信。現在定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要不然也不會再下海打劫。”

趙文半瞇起眼睛,僅留的一絲縫隙中透著寒光,冷道:“鄭家的嘍羅們都背著主子,私下分贓,再加上又被貪官逼索,是為內憂;而他們攔路打劫,把福建上下的海商們都得罪了個遍,是為外患。內憂外患,正如一個破房子,只要踢上兩腳,就能踹倒。”

趙文的說法引得趙瑜一陣狂笑。笑罷,他道:“武兄弟,那只右腳你聯絡上了嗎?”

趙武一愣,立刻醒悟,“當然!那些被鄭家趕到廣南的幾家寨子,我都聯系上了。這趟買賣賺的錢,也留了一半給他們。”

“而我們衢山則是左腳,左右同擊,”趙文一拍桌案,高聲道,“不愁鄭家不倒!”

“鄭家一倒,東海上就再沒有能對抗我衢山的力量。”趙瑜捏緊了拳頭,“半年之后,我們將席卷東海!”

注1:祭祀用牛,稱為太牢。

注2:就是印度鋼所制大馬士革彎刀。在中國古代,這種花紋鋼稱為鑌鐵。

注3:今莆田湄洲島。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五章 間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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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六章 變奏(上)
政和三年四月二十八,己酉。西元1113年5月15日
“席子!席子!”趙琦站在望樓上,看見一名軍卒回頭向寨中喊著。在他所穿的魚皮甲左胸處,有一個雙刀交叉的白色圖案,那是身為隊正的標志。那隊正的身前躺著一個人,不,是一具尸體。尸體大張著嘴,血糊了一身,沒有盔甲,衣衫破爛,是個奴兵。

一個奴兵應聲夾了張席子從寨里跑到石墻下,把自己同胞的尸首用席子一卷,扛在肩上,又跑了回來,正正從趙琦腳下穿過。

不過三四丈不到的距離,奴兵半邊脖子被削斷的慘狀極清晰的映入趙琦眼中。尸首被席子卷著,腦袋卻耷拉在外。紅色的血從發梢滴下,裂開的頸項卻干癟著,血卻都流盡的。右眼球不知為何擠脫了出眶,圓圓滾滾,染了血后的粉紅色,被一根筋連著,晃悠悠的吊在眼窩邊。

空洞的眼眶在趙琦眼前一晃而過,他捂住嘴,想吐,以前看到土著尸體卻從沒這種感覺。

“三十八具了!”許繼祖順著梯子爬了上來,走到趙琦身邊,說道:“神臂弓已經損毀了三十八具,已是三一之比。”他低頭看看被扛走的奴工,那是第七個在上弦時被碎裂的重弩殺死的奴工,除此之外,還有三十一個傷員。四石強弩損毀時爆發出來的幾百斤力道,能把弩弦、弓身都變成殺人的利器。不過,死傷的奴兵全不在他的心上。現下弩弓損失了三分之一,而箭矢也消耗了八成,許繼祖只為此憂心忡忡。

那霸寨在幾十倍的敵軍面前能堅守三天,全仗著銳矢勁弩。那些新趕制出的旋風小?所丟出的石子,最多也只是把敵人砸傷,且命中率低得可憐,完全無法與精準無比、威力強勁的神臂弓相提并論。但弓弩再強,也只是器物,不像人那樣能克服疲勞。幾天來,連續不斷的上弦射擊,這批重弩的壽命已到了極限。從前日起,神臂弓就不斷損毀。前日,不過五六具,昨天,卻升到十三件,而到了今天,單單上午三個時辰,損壞的神臂弓竟然達到了二十具之多。按這個速度,到了明日,那霸寨中就只能拿著刀斧與敵廝殺了。

不過許繼祖也知道,這不是衢山弓箭坊在粗制濫造,而是木質硬弩的壽命就只有這么長。這神臂弓,每張開一下,弩臂都要承受著幾百斤的力道。桑木弩臂不比牛角所制的長弓般彈性十足,加諸其上的力量又遠過于長弓,幾十次后,便會支持不住。這項常識,在接收神臂弓前,每一個衢山士兵都會被告知。

但知曉歸知曉,衢山軍想因此稍作保留卻也做不到。幾天來,為了擊退敵軍的瘋狂進攻,寨內一百二十具重弩所射出的弩矢已接近八千支,雖然死于箭下的土著也超過兩千人,但不論是弩弓還是箭矢,都要到極點了。

三天來,土著聯軍接連不斷的發動攻勢,每一次攻擊都留下大批尸首而潰退,河邊田土盡赤,壕河幾乎為之斷流。雖然土著的每次攻擊皆盡失敗,但給那霸寨中的壓力卻越來越大――土著的攻城技術竟然在不斷進步。

只要是人,就有學習能力,就會總結經驗教訓,土著們如何會例外?他們不斷用生命和鮮血換取經驗,進化的速度快得驚人。從一開始的亂哄哄的一擁而上,到現在學會保持間距,分批次的投入兵力;早前還披著獸皮,現下卻想到了打制藤牌、木盾;一開始只想游過壕河,這時候卻已扎起了三丈長的竹橋;甚至從衢山殖民者那里,他們還學會了整隊齊射,土著的竹弓竹箭雖然傷不到鐵盔皮甲的漢軍,但不少奴兵卻因此而失去戰斗力。

幾天下來,八千烏合之眾卻越來越像一支軍隊了。

現在那霸寨周圍已被土著四面圍定,每次攻擊,都是從四面八方同時進行。不過西側臺地陡峭,可以稍減兵力,只用一隊漢軍帶著三十個奴兵守著,而其他三面,都有多人駐守,尤其是東側,由于地勢不高,多次被土著沖到石墻下,不得不匯集了寨中近半的兵力。

四面八方的號角接連而起。距離上次攻勢不到三刻鐘,土著聯軍又聚起了六七百人,持刀舉盾齊齊而進。雖然看起來仍是散亂,但前進速度不緊不慢,步調相合,也算有了陣型。

敵軍如蟻,在壕河外蠕蠕而動。趙琦在望樓上捏緊了橫木,指甲已崩裂流血,他仍恍若未覺。寨外的幾千敵軍,就像在他脖子上不斷收緊的絞索,勒得他幾乎要窒息。不得喘息的時間,近乎絕望的戰斗,竟是如此的難熬。對于擊敗敵軍,趙琦已不抱指望,他現在都在懷疑,到底能不能等到土著糧盡退兵的那一刻。

“為什么?”趙琦心中的疑問喃喃脫口,“都死傷了近四成,那些土著為什么還能撐下去?”

“那些小崽子,死得越多越好!”站在望樓上,浦添按司之長、島中諸按司的世主、聯軍首領察度正獰笑著。他腳下的這座竹臺乃仿造唐人城寨中的望樓搭建,雖然這竹制望樓就算沒有風,都在不斷搖晃,但察度仍不肯下樓半步,他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視角,他喜歡看著手下大軍隨著他的號令前進后退。站在這里,他才體會到一國之主的感覺。

察度的身后,他的長子正吹響號角。四野下,圍城各部的號角聲也應時響起。從四面營地中,各部勇士提刀出陣,新一輪進攻又將開始。

上次進攻時,北谷、越來兩家已損失殆盡,現在在他的命令下,泊村、具志川兩家按司仍不得不把最后的一點殘兵都派了出去――浦添按司帳下的兩千大軍就在后面虎視眈眈,不由他們不從。

他們的勝敗,察度毫不在意,他只希望能把島中地界不肯投入他麾下的按司都消磨干凈,反正死的都不是自家人,正好把糧食省下。

察度遠遠地看著六百戰士向唐人城寨攻去。唐人的人數僅僅數百,連續不斷的攻勢足以把他們累垮。就算再強的勇士,都不可能連續五天出陣戰斗。再過兩天,等寨中唐人累倒,他的兩千族中勇士就可輕而易舉的把那霸城寨拿下。聽說那寨中,唐人的財寶堆積如山,糧食也裝滿了幾十間大屋,還有幾百美麗的唐女,一想起,那些都將屬于自己,察度酋長的身子都熱了起來。

不過,有人與他打著同樣的心思。察度向南面望去,北方五按司的三千軍隊,都駐扎在那里。他們的任務是攻打唐人城寨西面和南面。三天前,今歸仁按司和其他四家按司各占三千戰士中的一半。但三天后的現在,今歸仁按司戰力仍有千五,但其他四家加起來卻已湊不足六百人了。

“得想個辦法把他們也逼上去!”察度開始冥思苦想,他喜歡獨吞,他不喜歡分享。

‘咿呀!’的一聲怪叫,幾個倭人奴兵挺著長槍,把槍尖狠命地刺入爬上寨北石墻的土著心口。鬼喊鬼叫的聲音傳入耳中,陸賈不禁皺起眉。緊抿著嘴,他右手重斧一揮,一個插滿鳥羽的首級飛上天空,一蓬血柱沖天而起,劃著弧線倒向石墻外。

‘十八!’他默念著。

又一叢鳥毛冒了上來,不等那土著把頭探上,利斧呼嘯著劈下,骨裂聲和慘叫一同響起。拔出斧頭,斧面上一片紅白。

“十九!”他輕聲道。

但就在他拔斧的時候,另一個土著已嗬嗬叫著翻過了石墻,手持著短刀向他逼來。陸賈冷笑,輕輕把手腕一轉,沉重的巨斧如繡花針般輕巧,從土著的喉間一劃而過。

“二十!”他大聲一喝。

把那捂著喉嚨的土著踢下城垣,陸賈持斧四顧,石墻上已沒一個土著。“殺光了?”他不滿的嘖著嘴,喘息著。自從十四歲入了浪港寨,他多次在生死線上搏殺,縱然這三年過得太安逸,骨頭酥軟了,但這兩天一見血,沉睡在心中深處的殺性又控制了他的靈魂。“殺得真不過癮!”

陸賈看向東面,那兒是土著攻擊重點,僅存的神臂弓大部分都集中去了那里,他想確認一下需不需要援助。但寨東的現狀卻讓他失望,守兵們正手持神臂弓把土著們射得人仰馬翻,壕河上的竹橋連個活人都不剩。弩手們探出半個身子,對準河中載浮載沉的身影,毫不留情的向他們射去箭矢。

“他娘的,不知省著點啊!”陸賈罵了起來。不想理那些浪費箭矢的蠢貨,他回頭看西面。日頭已然西沉,這次攻勢應是今天最后的一波了。

呼……他長吁了一口氣,戰斗時忘卻的疲累全涌了上來。把斧頭丟到一邊,靠墻坐下,‘還能撐幾天?’他仰頭想著,后腦貼著石墻,冰冷。

晚間。

趙琦等十幾個寨中頭領齊聚議事廳,依次而坐。一個黑衣人獨站在廳中,黑膚花臉,是個土著。

“你是今歸仁按司派來的人?”趙琦再次確認道。

一個倭人把他的話翻譯過去,那人點頭,“正是!”字正腔圓的日本話。

“你此來何事?”

“議和!”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六章 變奏(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5:27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七章 變奏(下)
政和三年閏四月十二,壬戌。西元1113年5月28日
清晨。

泉州外海。一艘大食海船帆蓬盡張,在海上急速奔逃。

水手們在甲板上奔走,商客在艙室中祈求,尖翹的船頭一次次改變著方向,前后兩面大三角帆也隨著船向的變化不斷調整,沉重的船體在海面留下蛇形的尾跡,可不論他們如何掙扎,卻始終擺脫不了船后狼群的追殺。

金釵山上,即將封頂的六勝塔注1已遙遙在望,但咫尺天涯,十余里的水面竟比紅海還要寬廣。船尾處,船主伊德利斯默念著安拉的名號,祈求真主幫助他逃出困境。他滿載著貨物和希望來到這個絲綢和瓷器的國度,卻沒想到在即將抵達光明之城的時候,竟會遇上這些該下地獄的海盜。

伊德利斯想不通,這里明明已是刺桐港的入口,為什么海盜會如此的肆無忌憚。在離他的船只不遠處也還有十幾艘海船,但那些海船就像沒看到他被海盜圍攻的樣子,只大張船帆,自顧自的進出港口。為什么會這樣?!他還記得當年在刺桐港外,海商們守望相助的情形,不過數年,為何就變得如此冷漠?

六艘修長的尖底快船如狼群般分進包抄,不論那艘大食海船轉向何方,總有一艘快船搶先堵住目標前進的方向。

快船的包圍漸漸收緊,目標掙扎的空間也越來越小,海寇們得意地欣賞著大食水手們臉上的絕望。幾個水手在大食船上張弓搭箭,卻全數落空。而作為回應,一波箭雨從快船上飛出,準確地落向三角船帆之下。箭雨落處,一片慘叫聲起,主帆之下,操帆手們損傷大半。

一群水手沖到桅桿下,把受傷的操帆手們拖開,接下他們的工作。但這一瞬間的耽擱,船帆角度的調整便沒能趕上船頭轉向的速度。海風勁吹,卻正好從前方正對著帆面。風力鼓起,帆蓬立刻向后凹去,海船前進之勢為之一阻,船身頓時在海面上打橫了過來。

海船失速,水手們猝不及防,自伊德里斯以下,都在甲板上變作了一團滾地葫蘆。趁此良機,海寇們的快船把這艘大食海船團團圍定,兩艘遠遠望風,以防突變,其余四艘卻都從兩側逼了上來。由于怕傷到對面的自己人,海寇們已收起了弓弩,但他們在甲板上豎起的帶搭鉤的跳板,在大食水手眼里,比弓弩更危險。

水手們高呼著安拉,拔出了彎刀。既然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搏罷!伊德里斯也點起了火把,如果他的孩子們不敵海盜,那他就會把心愛的船只燃起,與之共沉,絕不會讓她落到那群海盜的魔掌中。

大食海船上已做好了決死的準備,但這時,一聲尖利的號角從在外圍望風的海盜快船上響起。聽見號角聲,海寇們突然停止了動作。伊德里斯愣住了,不知發生了何事。很快,海盜的號角聲又再度響起,不過這次,卻急促了許多。與此同時,低沉的戰鼓,在海上隆隆作響,遠遠的從前方傳來。

鼓號聲同時傳入耳中,伊德里斯只看見圍船的海寇們,在快船甲板上放下了跳板和武器,張帆轉舵,齊齊調頭逃竄。

海寇遠竄,但鼓聲卻越來越近。循聲望去,一艘重型戰船駛入了伊德里斯的視線中。那艘戰船的主桅頂端飄揚著一面須尾舒展的紅色角旗。一看到那面鮮紅的旗幟,大食水手們頓時都歡呼起來,伊德里斯也默念著安拉之名,感謝真主的庇佑。只要進過大宋海港的水手都不會忘記那面紅色的定風旗――那是宋國海軍巡海船的標志。

海寇快船已成了遠方的六點黑影,巡海船也駛了過來。一名三十左右的軍官站在巡海船頭,魚鱗鐵甲晶晶閃亮,鮮紅的斗篷隨風飄揚。那軍官勾鼻細眼,緊抿著的薄唇有些陰鷙,但在滿心歡喜的伊德里斯眼里,那是軍人特有的威嚴。

點燃的火把早丟入海中,伊德里斯滿面笑容的站在自家船頭,帶著劫后余生的水手,兩手交叉撫上雙肩,齊齊彎腰行禮。但當他們直起腰,映入眼中的卻是十丈外架在一排重弩上的點點寒星。

機弩弦響,箭矢風暴如飛蝗騰起,卷過了伊德里斯所在的船頭。大食商人仰天栽倒,他站在最前,身上也扎進了最多的箭矢。臉上的笑容還未退去,眼中卻盡是疑問,

“為什么?”他問著……他死了。

噗!一口濃痰吐入海中,那名軍官歪嘴罵道:“這些番商動不動就要燒船拼命,害得爺爺每每要做戲!”他向后一招手,“快點收拾,別磨蹭!”

午后。

大宋戰船和大食商船一前一后駛入湄嶼私港。棧橋邊,兩艘船穩穩的停下,在附近,幾艘出場過的快船早停了在那里。

軍官已卸下了甲胄,換上了一身青布短袍。不用舷梯,搭著一根纜繩,直接跳上了棧橋。他急匆匆的走上碼頭,碼頭上的人們一看到他皆彎腰行禮。軍官沒搭理他們,疾步走過,半刻鐘后,便進了一刁斗森嚴的大宅中。

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等在門口,一見他來,抱拳躬身:“慶叔!”

軍官點頭回過。他單名一個慶字,姓卻是鄭――鄭慶。鄭家的二當家,也是湄嶼巡檢司的巡檢。與他說話的年輕人,名為鄭凌,乃是鄭九長子。鄭慶問道:“凌哥兒,你爹呢?”

鄭凌答道:“爹爹正在書房見客!”

“是哪個商行的?”鄭慶問著,舉步進門。鄭家這半年劫了不少商船,福建一路私下接贓的商行都暗中派人常駐湄嶼。而湄嶼乃是鄭家獨有的私港,除了那些商行掌柜,卻也不會有外客。

鄭凌跟在鄭慶身后半步,搖頭道:“不是商行。是那個癆病鬼的二管家。”

鄭慶一驚停步:“怎么追到湄嶼來了?”鄭九是興化軍都巡檢,駐地應在陸地上的寧海鎮。但這半年,鄭九卻都躲在海島上,就是為了躲那些永遠也喂不飽的惡狼。“他派人來這里作甚?”

“當然是來要錢!”鄭凌冷道。

“每月的月例還喂不飽他?!”鄭慶聞言大怒,“他這個莆田縣令,每年從我們這兒拿的錢比福州一州的鳥官加起來都多!”

鄭凌搖頭道:“他下月要去做南恩州知州了。想也知道,去了南恩州后,爹爹不會再給他一文錢。”他咬著牙,牙縫中嘶嘶作響,“大概是想一次把往后幾年的份都撈走罷!”

“這么快?”鄭慶真是吃驚了,“他三年前才是縣尉罷?只當了幾年莆田令,就能升去做知州?”

鄭凌扳著手指算道:“這兩年,每月月例,年節的隨禮,再加上每年十幾次的壽儀,他從我們家撈走的也有三五萬貫了。大概是有人眼紅了,把他明升暗降踢走了罷。”他對鄭慶一笑:“南恩州在廣南,瘴癘之地,只有被貶才去。如何比得上莆田縣令!”

“原來如此!”鄭慶點頭,獰笑道,“去了廣南,有了那癆病鬼好受!”他卻不懷疑鄭凌的推斷。這鄭凌是鄭家的智囊。三年前,鄭家先投浪港,而后再賣了趙櫓轉投官軍,卻都是他定的計策。鄭家現在雖困于財貨,但還是比早前要風光得多,卻都是鄭凌的功勞。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鄭九正院前。一陣腳步聲,一人怒氣沖沖的排門而出,鄭慶認得此人,正是這兩年常來常往的莆田縣令的二管家。那管家見了鄭慶、鄭凌,也不搭話,哼了一聲,一扭頭就走了。

鄭慶在后瞪起眼,“那廝好沒禮數!”

“那是因我沒給他錢!”一人說著踏出門外。五十來歲,兩道重眉,牛眼大鼻,雖已須發斑白,卻是身強骨健,不見老態。

鄭慶、鄭凌一見他,忙行禮:“九哥!”“爹爹!”

鄭九一點頭,對鄭慶道:“終于回來啦!生意如何?”

鄭慶搖頭嘆道:“那些海商,現下卻都學聰明了,總聚著十幾二十艘齊行。別說作活,連買路錢都收不到了。這十來天,就只逮到一艘大食番船。”

鄭九聞言搖頭,也是一嘆,有些灰心喪氣,“在這樣下去家底就要空了!”

鄭凌卻笑道:“爹爹,慶叔勿憂。其實孩兒尚有一法,可暫解家中之困。”

鄭九、鄭慶齊聲追問:“什么法子?!”

鄭凌伸出左手向北一指:“衢山!”

注1:六勝塔:石湖金釵山上的六勝塔為北宋政和年間由高僧祖惠、宗什募資興建。乃是抵達泉州灣的標志。

PS:不好意思,遲了點。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七章 變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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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八章 軍器(上)
政和三年閏四月十七,丁卯。西元1113年6月2日
鼠浪湖島。

衢山之東,離船坊軍港約四里之外,有一小島。此島方圓不到兩里,島形如鉤,兩邊山丘延伸,括起一個小小的海灣,灣內水深浪小,平靜似湖,故名鼠浪湖。

鼠浪湖島面積小,淡水少,并無人常駐,一直都是荒廢著,但趙瑜卻看上了這一點,遣人在鼠浪湖灣修起了一個小小的碼頭。衢山島上人多眼雜,不比這外島,離衢山足夠近,易于守衛,卻又有海水阻隔,可防有心人偷窺。正是試驗一些動靜較大的新武器的最佳場所。

每月總有幾日,在這個小島上,都會傳來幾聲雷鳴,又或是一陣濃煙。幾年下來,衢山船坊的工匠們早已習慣,若是哪個月沒了這些動靜,心中卻都會覺得有些空落落的。不過這幾個月來,工匠們心中卻再沒有什么空落落的感覺,東面的小島上,成天價的響著悶雷聲,聽得都覺得心燥了。不少人都好奇著,那里到底在試驗什么新玩意兒。

這日清晨,海上的晨霧還未完全散去,船坊的工匠們只看見大當家趙瑜領著衢山軍大大小小的頭領十來人,還有七八個年輕后生――大的約莫二十出頭,小的看起來只有十五六――齊齊上了港中的一條渡船,起了碇,張了帆,便往那鼠浪湖島去了。

“到底出了啥大事了?”看到的工匠一陣交頭接耳,“老爹、大當家還有文武二頭領怎么一齊上去了?”

“那個燒爛臉的就是新任的陳巡檢罷?島上的大頭領都上了那艘船,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事!”船匠們在島上走動不多,對衢山軍的頭領也只知趙瑜、文武等寥寥數人,陳五如不靠他那張臉,也沒人認得。

“許是那邊的軍器坊造出什么新玩意兒罷!這些天,東邊島上不一直轟轟轟的響著?定是弄出了個厲害的火器!”

“那老爹也跟著上去干嘛?鄧鑄鐘弄出的玩意兒,跟我們船坊有什么關系!”馬林溪在船坊中,一向是被稱作老爹。工匠們皆知,因被搶了提點軍器坊的職司,馬老爹向來與鑄鐘匠出身的鄧某人不睦。不論軍器坊造出什么新東西,馬老爹只會用鼻子哼一下,以示不屑,怎會跟去湊熱鬧?

“誰知道!”

且不提船匠們紛紛亂亂的猜測。趙瑜等人上了渡船后,出海不過兩刻鐘,便到了鼠浪湖島。海灣中,簡陋的碼頭上卻早泊下了一艘海船。形制卻極為特異,沒有主桅,只有幾條尾櫓,干舷低矮,甲板平坦,卻有兩個并排的船身,竟是一艘連體船。除了船坊中的工匠,衢山島上怕是沒幾人能叫出這艘雙體船只的名字――舫。

所謂‘連舟曰舫’,漢晉之時,常常用舫來運送糧草、馬匹,是為軍用的船型。由于有雙體船身,舫在水中十分穩定,極少顛簸,載客運貨都很適宜。不過舫也有極大的缺點,一是結構復雜,大批制造不易;二是雙體船身,很難修造得堅固耐用,不能做戰船;第三點,干舷太低,遇到大風浪,舫雖不會傾覆,但舫上所載的貨物卻會遭水浸。也就因此,自隋唐后,舫船就逐漸被淘汰了。

不過這些缺點,對于在衢山和鼠浪間來回轉運的工作而言,卻也算不上大問題。不過三四里地,又少風浪,自不懼舫船會出意外。而且干舷低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裝卸貨物方便。尤其是幾百上千斤的重物,從干舷幾丈高的海船運下來時,總是要費大力氣,不像舫船,木板一搭,很輕易的就能搬下來。

趙瑜等人下了船,碼頭上,一中年漢子便引著幾個人迎了上來。那漢子蓬頭亂發,胡須連鬢,粗眉圓眼,葛衣短褂,標準工匠打扮。

中年漢子走到近前,抱拳道:“鄧肯見過大當家!”此人話音宏亮,行動如風,極爽利的樣子,雖是不修邊幅,但依然給人好感。這鄧肯便是衢山軍器坊的作監,兩浙路上有名的大鐘鄧家的傳人。不論鑄鐘、造鼎都是行家里手。趙瑜便看上了他這一點,施了計策,花了一番力氣方把他一家都請上了衢山島。幾年來,不吝賞賜、噓寒問暖,倒把他收服了。

見鄧肯行禮,趙瑜連忙回拜。鄧肯在他心里的地位與馬林溪不相上下,他向來不會稍缺禮數。兩人行禮畢,趙文、趙武等人也紛紛上去見過,唯獨馬林溪站在人群外,仰頭看天,理也不理。鄧肯也權當沒看到馬林溪這人,只與趙瑜陪著話。

一陣紛亂后。鄧肯便道:“事不宜遲。大當家,諸位頭領,試炮之事俺已準備妥當,只待各位過去驗看。”

趙瑜點頭同意,“說的極是,便讓大伙一起見識一下大工你的心血之作。”

鄧肯領頭,一行人等便跟著他沿小路向島中走去。不過這路卻破敗得緊。夯土小路上車轍深深,怕不都有半尺多,里面都積著水。

趙武一不留神,一腳踩陷進車轍里,濺了一褲管的泥水。眾人忍著笑,把他拉上來。他罵罵咧咧,抱怨道:“這路咋這么爛?”

“因為東西沉啊!”鄧肯解釋道:“一具千斤,牛車上載上兩具,再加上幾箱什物,怕不有三千斤,這路當然吃不住。”他轉而對趙瑜道,“那么重的物件,卻多虧了島上的四輪車。如果不是用四個輪子承著,換作是一般的雙轅車,早散架了。”

趙瑜點頭笑笑,卻不駁他。在列的都是南方人,慣常見船,卻少見北地大車。北方大車注1雖是只有雙輪,但照樣能載上四五千斤的貨物,不過就是用的畜力多些。確不及衢山上的四輪車,車斗里裝滿貨物后,兩匹騾子或是兩頭牛就能很輕松的拉著走。如果換成馬匹,在衢山的石板路上,能跑得如飛一般。

看著這破爛道路,他扭頭對趙文道,“過幾日讓人把這條路修葺一下,鋪上石板。日后都要常用著,破爛不堪的不像樣子,也不方便。”

趙文點頭,“我記下了,回去便做。”

說話間,一行人便到了島中的小丘上,周圍一片開闊。丘頂處隔著五六丈,有兩個土臺。土臺上各架著一具長條形、圓筒狀的青銅物件。七八個工匠站在土臺邊,正候著趙瑜他們。

看到今日的主角,趙瑜等人便一齊圍了上去。兩個青銅物件看起來都是長條圓筒,外表有些粗糙,看起來黯淡無光,前端正中有個兩三寸大小的圓孔,直通內部。但粗細長短和尾部的構造卻有很大區別。其中一個較為細長,徑約一尺,長約六尺,后端被封死。而粗短的那個則首尾相通,像根管子,在尾部卻鑲著一個能開合的銅塊。

馬林溪左右看看,又用手摸了摸,再向圓孔中往里瞅了瞅,抬頭對趙瑜道:“這就是火炮?”

“正是!”鄧肯搶著答道。

馬林溪把頭一扭,卻不理會他。趙文一看,忙打著圓場:“鄧大工,這火炮到底如何使用?”

鄧肯憨憨一笑,雙眼卻瞟了馬林溪一下,謙讓道:“文頭領,且喚俺本名鄧肯就是,大工俺可當不起!”他出言排開眾人,“大當家,諸位頭領,卻要試炮了,還請各位稍避一避。”

趙瑜等人依言退到不遠處的壕溝中。鄧肯便指使著手下工匠從壕溝內的一堆箱子里分別取出個鐵球和一件紙包來。

鄧肯接過紙包,一打開,里面卻是一堆黑色的顆粒。

“火藥?”趙武問道。

鄧肯點頭道:“正是!”

陳五上前拈起一撮,奇道:“怎么是一粒一粒,火藥不是粉狀的?”

“五哥有所不知,”趙文笑道,“這兩年火藥的制法改了,出產的火藥都變成粒狀了。……不知五哥還記得兩年前,火藥作坊的那次爆炸?”

陳五點頭,兩年前,火藥坊爆炸,猛烈轟鳴驚動了全島。坊中制藥的奴工沒一個活了下來,而管理他們的兩個工匠也一樣命喪黃泉。這等大事故,如何會忘。

趙文道:“自從那次爆炸后,為了安全起見,**時都不再用石臼搗合注2,而是在溶在水里攪勻,曬干后用。不但制法安全了許多,火藥的威力也更大了。”

陳五似懂非懂,茫茫然點頭,“原來如此。”趙瑜在旁一笑,趙文精細人,火藥制法乃軍器重事,他說得粗略,陳五當然聽不明白。現在衢山火藥坊制取火藥,都是把硫磺、木炭和硝石混入水中攪合,等稍稍晾干后,制成藥餅加以碾碎,再用篩子按顆粒大小篩分,以作不同用途。而且為防粘黏,遇潮板結,最后還用石墨將顆粒拋光。除了制法改進,衢山火藥的配料也經過幾百次試驗,找出了硝、炭、硫磺,十五:三:二的最佳比例。論威力比起大宋官軍所用的火藥要大上數倍。

很快,鄧肯的手下便把發射前的工序全部完成。火藥已經在炮膛中搗實,置入了炮彈,火門處也插上了長長的引線,一個工匠點起火把。

躲在壕溝中,趙瑜問道:“這次不會再炸膛了罷?”

“當然不會!”鄧肯半怒。他一打手勢,工匠放低火把,將引線點燃。一見引線開始冒煙,那工匠就丟下火把,幾步跑過來,一頭滾進壕溝中。

火星順著引線燃進炮膛,一聲巨響,硝煙彌漫。

注1:周密《癸辛雜識續:‘北方大車可載四五千斤,用牛騾十數駕之,管車者僅一主一仆。’也稱太平車,《東京夢華錄中亦有載。

注2:在宋時,制取火藥時,都是將硝石、木炭和硫磺的粉末直接混合,十分危險。直到明代,才開始摻燒酒拌合――《武備志。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八章 軍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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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九章 軍器(下)
硝煙散去。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趙武放下捂著耳朵的雙手,正待說話,卻見身邊人影一閃,鄧肯、趙瑜等人已接連跳出壕溝,向剛發射過的火炮奔去。他架起趙文,走出壕溝,也跟了過去。

發射過后,沉重的青銅炮整整向后挪了半尺,夯實的土臺后部坍了一塊。遠處,炮口所對的方向,與丘頂高度相當的地方,一面小小的紅旗舉起,那是炮彈的落點。趙武向前抬起雙臂,豎起拇指,雙眼一開一闔,“兩百二十步!”他說道。

趙瑜身邊,鄧肯放下測距的角尺,也報道:“兩百一十二步!”

聽到這個數字,眾人齊齊嘩然。射程超過這個距離的武器,衢山不是沒有,最遠的神臂弓能把箭矢射出三百步之多,不過那都是曲射。而這炮管放在土臺上時,只略略上翹,幾乎是直射,要是斜斜抬起,不知又能射出多遠。

“夠遠的啊!”跟著他們身后的一個老頭領驚嘆,他扭頭對馬林溪道:“馬工,比你那兒的石?可強了不少!”

趙文一瞥那出言挑撥的老頭領。這老家伙,早年追隨趙櫓,在浪港寨時代就已是寨中頭領,但到了現在,卻還只是一個普通中層。對于他和趙武、以及馬林溪這等新進卻身居高位之人,向來妒恨三分。他有些憂心看向馬林溪,生怕馬大工心中又生芥蒂。

馬林溪卻充耳不聞,只低頭檢視發射過后的炮管,好像什么也聽到。他是大工匠一級的人物,雖是不喜鄧肯,卻不會恨屋及烏,看到威力巨大的新武器,早把一點閑氣拋諸腦后。這火炮區區一根青銅管,放進火藥,就能把幾斤重的鐵彈發射到半里之外,確超乎他想像。當初他執掌軍器監時,飛火箭、毒煙球、霹靂?都制造了不少,但從沒想到火藥能這般使用。

“怎生想出來的?!”他搖頭輕嘆,自認不如。當然,他感嘆的對象,是提出創意的趙瑜,而絕不是動手制造的鄧肯。

“兩百一十二步?!”趙瑜皺眉,對這個距離很不滿意。宋時一步合后世的一點五米。兩百一十二步,也就三百多米的樣子。對于炮長六尺,口徑兩寸半,整整二十四倍徑的前裝滑膛炮來說,這個數字……小了點。“裝藥減了多少?”他問道。

“三成……”鄧肯壓低了聲音,他回頭看了身后的眾人一眼,見沒人注意,方安心解釋道:“俺不是怕炸膛嗎?”

趙瑜苦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他能理解鄧肯的小心。雖然經過幾個月的試驗,毀損了十幾門炮,已找出了這個型號青銅炮的最大裝藥量和正常裝藥量,但在眾人觀禮的情況下,鄧肯依然不得不做出一定的保留。平時倒也罷了,要是在這個頭領云集場面上鬧出笑話,鄧大工以后也不必出門見人了。

不過這時代海戰中,不論弓弩還是投石機,只要射程超過五十丈,也即是一百步的距離,準頭或是威力,都可以算是笑話。而現在這火炮就算少裝三成火藥,射程仍能達到兩百步,已經足以笑傲十二世紀所有的海上勢力了。

“既然這樣,”趙瑜說道,“那就還是這個裝藥,前面試過了射程,現在再試試威力……五十步,能打中罷?”他問著。對于火炮的準頭,他沒什么信心。這火炮不過剛剛鑄造個主體出來,細節還未雕琢,觀瞄裝置全無,純粹一具青銅圓筒。原本應該合在一起的試驗,卻只能分成兩步來做。

“有!有!”鄧肯猛點頭。他喚來個工匠,低聲囑咐了幾句。那個工匠應了,奔出人群,跑到五十步外,從懷里掏出了青色小旗,高高舉起,搖了一搖。一下子,小丘之下不知從哪里冒出了一群奴工,他們抬著一塊一丈大小、略有彎曲的厚木板,喊著號子,一步步的向舉旗的工匠挪了過來。

趙武遠遠的看著,扯了扯馬林溪的袖子:“馬叔,那是船板罷?”見馬林溪沒搭理,又用力扯了一下。

馬林溪不耐煩的把眼睛從火炮上移開,先狠狠的瞪了趙武一眼,只向那塊木板一瞟,就把視線收回到火炮上,口里卻道:“是船板。不知他從哪兒弄的,兩面是樟木,中間一層看不清,不過肯定是杉木。看那弧度,應是船艏下的舷板。”

馬林溪隨口說著,仍在低頭研究著炮口。這時,一個工匠舉著個滴著水的拖把過來,恭恭敬敬地請馬林溪讓一邊去。

馬林溪沒好臉色:“干嘛?”

“清膛!”鄧肯走過來答道。

馬林溪皺眉,這術語他聽不懂,但又不想問鄧肯,只得讓到一邊看著。那工匠見馬林溪走開,抬起拖把便往炮口里杵去。

“這就是清膛?”趙文七竅玲瓏,代馬林溪問道。

“正是。”鄧肯點頭,“每次發射過后,炮膛里總會留下一堆火藥殘渣,如不用水洗掉,再放進火藥,立刻就會再燒起來。”

趙武看著有趣,從工匠手上搶過拖把,“我來試試。”學著那工匠的樣,轉著拖把,來回搗了十好幾下。等鄧肯連聲說夠了,他才把拖把抽出。把沾滿黑灰的拖把交回工匠,他低頭向炮膛里看看,又探指摸了摸,卻抬頭奇道:“為何這炮膛里面這般光滑?口子那么小,怎么磨的?”趙武一指炮身粗糙的外壁,“與外面完全不一樣啊?”

馬林溪在旁聽了,直往前湊了湊,他剛才卻也發現了這點,卻不好開口相詢。趙武這一問,卻幫了他大忙。他看了趙武一眼,只覺得這個憊賴小子順眼了許多。

鄧肯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馬林溪,馬大工的那點心思他心中透亮,也不諱言,詳細答道:“不知武頭領是否聽說過旋作?”

趙武一聽,便是撓頭。馬林溪對趙武道:“那是是制作雜用器件作坊。造些金銀銅盆、寶瓶、香爐之類的東西……”突然,他腦子一點靈光閃過,好像抓到了些頭緒,猛抬頭,看鄧肯:“是水力磨機罷?!”這是他今天第一次與鄧肯說話。

“坊里用的叫鏜床!”鄧肯道:“汴京文思院的旋作中使的水力磨機,只是給盆、筒、瓶、爐的內壁作拋光用的注1。而坊里的鏜床則是用來削光炮膛。本來,俺鑄造出來的火炮內壁都要靠人力打磨,卻總是有些凸凹的地方,而且炮膛的寬窄也很難鑄得上下如一。為這事,頭疼了有一年。后來看了文頭領拿來的《營造法式注2,才如醍醐灌頂……其實也只是把磨機改了改,把磨頭換成精鐵鏜刀罷了。”他回頭對趙瑜一笑,“說起來,鏜床這名字還是大當家起的,到現在也不知道出自哪個典故。”

馬林溪聽后,立刻回頭對趙瑜用力一瞪。

趙瑜苦笑,這的確是他的責任,半年前看到鄧肯發明了鏜床,他大喜之下只顧著嚴防秘密泄露,卻把馬林溪也瞞了。他咳嗽了一聲,道:“過幾日,我便讓軍器監給船坊送一架鏜床過去。馬叔你看可好?”

馬林溪卻冷道:“明天!”

“好罷,明天就明天!”趙瑜笑道,軍器監應該有一架備用的,直接送去便是。

馬林溪這才滿意。遠處,奴工們已把船板豎好,又退回坡下。

舉旗的工匠回來交令。鄧肯則一拍腦門,他剛才只顧說話,卻忘了把炮身弄回原位。他忙找過幾個工匠,把發射后離位的火炮用力推回,并重新筑好土臺。

看著那幾個工匠搬弄千斤炮管吃力的樣子,馬林溪皺眉問道:“為什么不弄個架子,裝上輪子移動起來也方便。”

趙瑜笑道:“今天本就是想與馬叔談及此事。馬叔既然也這么說,那是最好。還請馬叔明日派兩個木工去軍器坊一行。”

馬林溪搖搖頭。趙瑜眉頭一頭,心中不快,‘鏜床都給了,怎么還這副德行。’他心中暗罵,馬林溪卻道:“我午后回島便去。”

趙瑜大喜。

鄧肯過來了,發射準備都已做好,他來請趙瑜諸人再避去壕溝。

趙瑜搖頭道:“日后火炮上船,還能再避嗎?就在這兒看著好了。”

鄧肯略一遲疑,點頭答應了。他走到幾步外的炮管旁,搶過火把,親自點起。引線滋滋作響,緊接著炮音轟鳴。硝煙散過,眾人定睛看去,五十步外,豎起的船板已然倒地。

趙瑜等人走去查看,只見六寸厚的三層船板注3,外板碎裂,中層也有斷紋,內板卻安然無恙。趙瑜暗嘆,三磅炮的確威力不足,看來要把海船打沉,還得等十八磅海軍炮出來才行。

不過,趙文趙武等人卻很興奮,船載旋風?丟出的石塊可沒這般威力。雖然打不穿船身,但橫掃甲板綽綽有余。況且,火炮直射,易于瞄準,五十步外仍能精確命中,比旋風?強得太多。

接下來,在興奮的衢山眾頭領關注之下,鄧肯又在這前裝滑膛炮上試射了一次霰彈。從炮口迸射出來的鉛子把移到十丈外的船板外側打得千瘡百孔。看了這個結果,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到,如果鉛子是打在敵船甲板上,敵軍水手會是怎樣的慘狀。

試過前裝滑膛炮。鄧肯領著眾人,走到另一具火炮旁。

看著前后通透的炮管,馬林溪問道:“這是什么炮?”

鄧肯從身邊工匠手中接過銅皮圓筒,從后置入炮膛,轉過銅塊,把炮管后部封住,只留下一個裝引線的小孔。他回頭道:“這叫子母快炮!”

注1:河北定縣曾在兩座宋代塔基中發現一批金屬器皿。其中一些銅盆和銀盆的表面十分光潔,從加工紋跡上看同心度很強,紋理細密,子母扣接觸非常嚴密。據此推測,在宋代應該已經開始使用簡易機床。

注2:《營造法式刊行于崇寧二年(1103年),為李誡編著。是北宋官方頒布的一部建筑設計、施工的規范書,乃我國古代最完整的建筑技術書籍。其中第十二卷提到旋作。

注3:船板數據來自泉州出土的宋代古船。古船船板內層85毫米,中層和外層都是50毫米。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九章 軍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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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章 義學(上)
政和三年閏四月二十一,辛未。西元1113年6月6日
丁濤在號角聲中醒來。

每天卯時五刻,起床的號角便會應時響起。上島已有一個半月,幾十天來,丁濤已經習慣于聽著號音在日出之后起床。比起家中時雞鳴即起的日子,還是衢山義學的生活比較愜意。

丁濤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打個了哈欠。不大的寢室內,其他四張高低床上都有了動靜,顯是隊中的另外八人都醒了,唯獨他頭頂上安安靜靜。他敲了敲頭上床板,喊道:“喂,輝哥兒,起床啦!”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上鋪的那位,如果不催他,肯定會賴在床上,萬一耽擱了點卯時間,到時全隊都要跟著受罰。

“俺早起了!”一個圓頭圓腦十一二歲的小子拉開房門走了進來,衣裳發髻早已打理得整整齊齊。

一見這小子大清早就裝束整齊,房內一下喧騰起來:“輝哥兒竟然會自己起床!”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哎,俺要出去瞅瞅!”

幾個人七嘴八舌鬧著,那小子漲紅了臉,“誰說俺高明輝一定要讓人叫,俺就不能自個兒起?!”

“如果今天沒球賽,你會自己起來才有鬼!”一個少年一口道破原委。他十五歲左右的樣子,高顴骨,尖下巴,精瘦如猴,看起來卻極干練的樣子。他姓黃名洋,在房內的十個孩子中,是最年長的一個,也是這一學隊的隊正。

高明輝打個哈哈,不言語了。今日午后就是蹴鞠春季聯賽的決賽,島上軍民大半都會去觀戰,義學也會放上半天假。他早早的就做好準備,從昨天起就興奮著,一夜都沒怎么合眼。

“原來是這么回事!”“比賽誰要一起去看?”“我去!我去!”房內又是一陣鬧騰。

其他人在鬧著,而丁濤卻已經結束整齊,回頭整理起被褥。義學里的規矩,學生個人的內務須得整齊,比如被子,就必須疊成豆腐塊,線條亂了點,就會被扣分。這分數一月三計,每到逢九之日,義學都要把三個學年的各支學隊的分數加以統計排比,每個年級的分數前三的隊伍各有賞賜,而最后三隊卻要受罰。

前日記分,丁濤所在的這隊,在一年級的十二支學隊中排在倒數第二,全隊挨訓不說,從昨日開始,十天內,清洗宿舍茅房的工作,卻由他們這一隊包了。

一想起,接下來的九天,午后吃過飯,都要提著水桶沖洗茅廁,丁濤的心情直落谷底。

‘都是被拖累的!’丁濤暗中瞪了高明輝和其他兩個小子一眼。雖然他和高明輝同是岱山出身,在這一隊中是僅有的兩個,但丁濤自從在衢山船坊看到高明輝趾高氣昂的樣子時起,一直都看他不順眼。不過由于高家在岱山的勢力,小心謹慎的丁濤并不會把自己的心思泄漏出來。

高家在岱山是大戶,他的兄長也在衢山軍當個小官,據說是文頭領的親信。高明輝還自稱他們兄弟倆的大名都為趙文所起。對于他的吹噓,他人哈哈大笑,丁濤卻相信八分,因為他們兄弟倆的名號實在與眾不同。

衢山義學的學生,幾乎都是寒家出身,父母多為文盲。為了上學,起個學名都是浪濤帆櫓之類――單單衢山義學中,與名字里有濤的就有十七八個,幸好姓丁的就丁濤一人――如有‘明輝’這等看起來比較文氣的大名的學生,確是鳳毛麟角。

不過不論高明輝家世如何,他并沒有收到任何優待,一視同仁是學堂鐵律。只有努力上進、埋頭苦讀的學生,才會受師長們喜愛。正如丁濤,論起成績,在今年入學的一百二十名學生中,他能排前五。而且丁濤不比其他幾人,本身就有些基礎,他在入學前,卻僅僅認識幾十個大字,會寫自己姓名罷了。見他進步神速,義學里的幾個先生每每提起他,都交口稱贊。

不過他雖有出色的表現,卻偏偏被那幾個懶散的小子給拖了后腿,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著一起受罰。無妄之災讓丁濤如何甘心,但他的委屈卻無處抱怨。‘榮辱與共’,是他入學后聽到的第一句訓示。同進退,共賞罰,這便是趙瑜給衢山義學定下的規矩。

“別鬧了!”黃洋大聲催促道:“要是誤了點卯,不知又要扣幾分了。快收拾,然后去梳洗。”

丁濤早早的把被褥理好,一個半月來的整訓,早已熟能生巧。拿起牙刷牙粉、口杯手巾,打開門,站在門口,卻在等著隊中其他人。所謂‘同進退’,是包括洗漱與方便的。

終于,所有人都整理完畢,一同列隊先去了茅廁,再按順序前去水房。不過由于起床時耽擱了一會兒,等往水房走的時候,擦身而過都是一隊隊梳洗完畢的同學。到得水房,里面已空空蕩蕩,卻也不必如平常一般在門口等了。

十人在青石砌成的盥洗臺前一溜排開,就著由竹筒送來的泉水,開始洗漱。丁濤拿著牙刷從竹盒中沾起些牙粉,刷起牙來。這牙粉又咸又澀,乃是用粗鹽和貝殼粉混制而成,雖比不過京城的官人們所用的牙膏注1――這是高明輝所言――但對于丁濤而言,卻新奇的很。

還在家時,他從沒用過牙刷牙粉,晨起后,也不過從水缸里舀瓢水漱漱口,擦把臉罷了。不過到了衢山,義學不但發下統一的衣物被褥,還給每人發了牙刷牙粉等衛生用品。牙刷易制,不需去陸上購買,而衢山島也不缺鹽和貝殼,一套牙具外賣時高達五十文,但島內價不過十個錢,因而晨起刷牙,早已是島上軍民的習慣。

衢山島上的每個人都知道,大當家性喜清潔,只要條件允許,軍中士卒、義學學生每日晨起洗漱,睡前沐浴都是規定死的。受其影響,島上人人都保持著良好的衛生習慣,這兩年,衢山島上的死亡率因而下降了不少。不過這些也是趙瑜在未雨綢繆,現在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等到南方瘴癘之地,才能保證自己的野心不會莫名其妙的毀于一場疫病。

梳洗畢,十個人急匆匆的往回趕,但依然保持著隊形。回到寢室,剛把洗漱之物在架子上擺放整齊,房外就傳來了一陣悠長的號音。所有人臉色大變,已經開始點卯了。若是點卯時,三遍號角不到,或人數不齊,那一支學隊每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抓起麻布書包,一隊人在黃洋的領頭下沖出門去。義學宿舍在觀音山腳,而教室和校場卻在山頂,想在半刻鐘內趕到,不得不拿出吃奶的力氣。

在第二遍號角聲中,十人穿過了舊寨門,都跑得呼哧帶喘,幾個跑得慢的被前面人扯著走,卻不敢讓一人脫隊。雖然不情愿,但丁濤也是拖著高明輝,奮力向前邁步。‘拖人總比拖累好。’一邊跑,他一邊這樣想著。

幸運的,趕在第三遍號角響起前,衢山義學三期八隊的十名學生終于趕到校場,在點將臺上,義學塾長陳先生的瞪視下,低頭溜進學員陣列中。站在隊列中,丁濤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息。最后一通號角吹響,‘終于趕上了!’他抹去一頭一臉的熱汗。

號角聲落。點人、報數,馬學監上臺說上一通‘一日之計在于晨’的套話,繼而跑步,用餐,行動一如軍中,一切盡如往日。

辰時中。

丁濤端坐在課桌前,跟著三年級的師兄一字字的念著識字課本上,彎彎曲曲的拼音字母。

口里如念咒般敷衍著,他瞥了眼在教室一角睡得很安詳的高明輝,神思飛向窗外。他過去只跟鄰家的孩子一起踢過石子,皮球何樣都不知道,蹴鞠比賽他更是從沒見識過。

‘要不要跟去看看?’他考慮著。

注1:宋人牙膏,為柳、槐、桑等樹枝煎煮,摻了姜汁、細辛末等物,熬制成膏。用來刷牙。至于牙刷,宋代稱為刷牙子,竹制,插馬尾為刷頭,南宋時已經十分普及。

PS:有事耽擱了,不過晚上肯定還會有一章。一天兩更不會改變。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章 義學(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5:39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一章 義學(下)
“二郎!”趙文走進書房,滿面春風。
趙瑜抬頭,“何事?”

趙文走到桌案邊,把手上的一卷紙張攤開,笑道:“這是今日義學交上來的功課,二郎你且看看!”

趙瑜看去,只見大幅的雪浪紙上線條細密,紋理重重,濃黑的碳筆線勾勒出一圈圈扭曲的圖案,卻是衢山的等高線地圖。

趙瑜細細打量。拿地圖與心中的衢山地貌相對照。發現山丘、河流、斷崖、緩坡等山川地形都能一一對應。山頭、巨石、大樹等地標重點描繪,各個村莊、作坊、港口標定在正確的位置,就連軍營、望樓、烽火臺等軍事要點也都畫在了圖上,卻一點也不避諱。

趙瑜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幾年他把自己僅有的一點地圖學知識教給了義學的學生,按照他的要求,學生們不斷的繪制衢山地形圖,木工作坊也配合著制作一些易于攜帶的測量儀器,從一開始簡陋得難以入目的鬼畫符,到現在這張至少沒有什么錯漏的軍用圖紙,讓他整整等了三年。但這三年不是白費,雖是用了紙張無數,但至少培養出來一批優秀的繪圖人才――論起制圖水平,現在任何一個三年級的義學學生都已比他強上百倍――且總結起的經驗和知識,也編成了一本教科書,以供衢山義學的后輩學習使用。

‘要是制作海圖針經也有這水平就好了!’趙瑜暗嘆,道:“終于做出個像樣的東西了。不過……”他又搖頭,“還是不及格。沒有比例尺,沒有圖例,不算完整的地圖。”

趙文笑道:“怕是他們太高興,忘了!”

趙瑜把圖紙卷起,交回趙文,道:“讓他們補上。而后復制幾份存檔。我這兒、參謀室、軍中都留一份。等都做好后,給他們按章記功。”

趙文接過,應道:“俺記下了。”

趙瑜沉吟一下,又道:“……再挑出兩個膽大心細的,相貌也得普通些。我有用!”

趙文聽了,瞇起眼睛想了想,“是湄嶼還是寧海鎮?”

“兩地都要!”趙瑜說道。“不論鄭家主力在哪處,都要先做好準備。”

“二郎說得是。”趙文點頭贊同。湄嶼是鄭家私港,但寧海鎮也是鄭家老宅和鄭九治地所在。衢山軍的目標是鄭九和他麾下船隊,具體是哪個地點,那要看到時鄭九在哪里了。

把遣人去福建之事說定,趙文又提起良鄉船行之事。算時間那蔡倬也該回京了,童貫隨時可能動手。衢山島上雖是不懼,但在兩浙沿海各州府都有分號的良鄉船行卻不得不做些準備。

“半月來,俺找了幾個借口,派人去明、杭各州的分號,暗中開始清帳。雖然最后結果還沒得出,但從俺手上的數字估計,至少有五六萬貫。不過這些結余的款項,俺覺得沒必要再運回來,最好直接在當地購買一批生鐵、木料之類物資,以防日后官府封鎖。各地分號庫中也存有一些物資,這幾日俺會命渡船加速轉運回來。”

趙瑜點頭,“想得周全,就這么辦!……不過木料可以少買些,硝石、銅料、錫材卻要盡量多多換回,如有必要,島上金庫中存著的十幾萬貫金銀也可以都拿去。前日你也看到了,火炮威力雖大,但一門炮就要近千斤的銅、錫,制火藥又消耗硝石,這些物資,光靠島上現在的庫存遠遠不夠、”

趙文為難,趙瑜的要求等于否定了他的提議:“硝石倒罷了,還能假借煙火鋪和冰鋪注1的名義弄到。但銅和錫想買都沒處買。不論礦戶出產多少,官府都全部買走的,從日本買回來的那些也只是杯水車薪。還不如干脆直接把銅錢拿回來熔了算了。”

“隨你怎么辦,我只要看到東西就行。”趙瑜說得痛快,卻把難題都推到了趙文頭上。

趙文苦笑。對于庶務,趙瑜一向喜歡做甩手掌柜,確實讓人頭疼。不過既然事情已經攤到手上,他也不會推托。他點頭道:“俺會想辦法的……除了物資、銀錢之外,還有個人員問題。童貫要整治衢山,各地分號的人員就首當其沖。牢獄之災也許都免不了。是不是要提前召回一部分?”

“肯定要召回,總不能坑了自家兄弟。聘請的當地人就罷了,可以暫且不管。但我們派駐在外的,明面上的人物卻要想辦法找個借口召回……先把那批看起來不是很穩,容易起異心的弄回來――我知道你那兒有名單,而其他人,可以先暗中通知他們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為他們安排幾條退路。”

趙文拿著筆記錄趙瑜的吩咐,道:“俺記下了。每個分號會留幾個妻兒父母都在島上的實誠人看家。其他人俺會用述職或是培訓的名義,調回衢山。”

趙瑜笑道:“你辦事,我放心。用什么手段,文兄弟你自己決斷就是,沒必要說這么細……”

趙文抱怨:“二郎你一句放心,俺就要絞盡腦汁,還不如不放心呢!”

趙瑜一笑,只當趙文是在說笑。

趙文念叨了兩句,又道:“良鄉船行是明面上的,肯定要收。而各地的暗樁是不是也要避一避風頭?”

這幾年,趙瑜除了開辦良鄉船行之外,還在各個州城府城,布下了幾十個暗樁。每個州府的地面上都有幾人,錢、房、生意都由衢山給他們備好――多半是酒樓茶館。他們與趙文手中的情報網單線聯絡,每月都上報當地的人物、大事還有重要物資的價格,同時也順便散布些流言。衢山港和良鄉船行這幾年發展如此之快,與他們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趙瑜皺眉考慮著,這些寶貴的人才自然不能隨便當成棄子,但一旦撤離,再想重新布點,至少又要花上兩年,太浪費時間了。他嘖了一聲,道:“……避風頭就不必了。不過也得靜下來,讓他們少說多聽,不要主動生事。不過每月的聯絡不能斷,以防其暗生異心。”

“是!”趙文應道。兩人籌劃著,為了即將到來的風暴定下應對的策略。到了午間,才安排好大略的計劃、

“就這樣罷!”趙瑜伸個懶腰,坐得一上午,卻有些累了,“具體細節,文兄弟你與你手下的人看著辦罷!要多為那些在外面拼命的兄弟們著想。小心為是!”

“這是自然。”趙文點頭,他一看外面的天色,驚訝道:“啊,都這時候了!?”

“有急事?”趙瑜問道。

趙文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音量提得老高:“決賽啊!決賽!二郎你都忘了?!”

“哦!”趙瑜雙手一拍,一臉恍然。

“唉!”趙文一嘆,他想不明白,這蹴鞠聯賽從賽制到規則都是趙瑜一手操辦,但發展起來后,趙瑜卻不知為何再無興趣。“二郎,這場決賽你可是無論如何都得到場,賽后給冠軍的花紅你得親自發,他人代不了的!”

“是!是!”趙瑜笑道:“飯后你先去準備著,順便把婧妹、繡姐位置安排好。我去義學走一趟,再趕過來。”

“那是為何?”趙文忙問,生怕趙瑜玩個金蟬脫殼。

趙瑜道:“我得去請陳先生!前兩年他都推托了不來,今天我再去試試!”

趙文聽趙瑜提到義學塾長,卻是一頓,“啊……陳先生嘛,是該請,是該請!”

兩人飯后。趙文先走了,他從吃飯時起,就有些沉默,走時,也不見將要觀看決賽的興奮。趙瑜心知肚明,卻也無從安慰。

他出了書房,直趨義學。

此時,義學中早已空空蕩蕩。趙瑜當然知道,今天下午有半天假,不論學生、先生都不會留在義學中,多半會去觀看球賽。不過,陳先生例外。

繞過教室,趙瑜走近其后的一座兩層樓閣。那是義學的圖書館,雖然沒有珍本、孤本,但質地上乘的刻本,不論種類,也收集了有幾千部,數萬卷。

在圖書館外敲了兩下門,不待回應,趙瑜推門直入。只見一人正坐在書閣管理的位置上。捧著一卷書,聚精會神,正是那陳先生。

注1:硝石溶于水會大量吸熱。宋時常用來制冰。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一章 義學(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5:40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二章 球賽
衢山蹴鞠場。
剛過午時,這里已是人山人海,島上各村寨、作坊的鄉民皆拖兒攜女云集于此,就連港口中的客商也都來湊了熱鬧。四周的看臺上,幾千人擠得滿滿當當,端的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看臺下,球場的東西兩側各有一部鼓吹,皆是鄉里的鼓樂手,平日務農,若是逢上村里有個婚喪嫁娶,喜慶節日,都會出來捧個場面。兩部鼓吹,鐘鐃磬鼓叮鈴哐啷的敲著,絲竹樂器也互相對飆,鼓樂齊鳴,聲勢震天。你來一曲《春光好,我就還上一節《清平樂,音調越提越高,在在不肯相讓,卻把開賽前的氣氛炒得愈來愈熱。

球場上,十幾日來,被一場場比賽破壞了的場地,已經重新用黃土和石灰界過,平整如新。四面用石灰圈出六十步長,四十步寬的地兒,中間用線分了半場。球場兩端各有一架八尺寬,六尺高的木制球門,門后罩了塊魚網。

這蹴鞠場本是衢山中部大路旁的一塊四十來畝的空地,因土質不佳,不易耕種,一向是荒著的。但去年,趙瑜因原來臨時充作蹴鞠場的觀音山下校兵場太過狹小,不利百姓觀戰,便圈下了這塊地,使人略加修整,改作了新的蹴鞠場。自去年秋收后的冬季聯賽起,才開始啟用,今次比賽乃是第二次。

衢山的蹴鞠聯賽,賽程簡單明了,島東七村二坊,島西六村四坊,各出一隊抽簽配對,進行單敗淘汰,待決出東西兩部第一后,再分個高下,決出冠軍。今年決賽的兩隊,島東是個漁村,島西則是鐵器坊。兩隊的二十名隊員,一穿紅,一服綠,背后都各自用布頭繡了號碼,在場邊活動著。

時間慢慢過去,兩隊隊員已經在球場邊熱身了很久,支援他們的鼓吹手卻也把擅長的調子翻來覆去的吹了七八遍,口干舌燥,卻仍不見開場。看臺上等著的觀眾們也開始鼓噪起來。

正待眾人漸漸不耐之時,坐在球場北側高臺上吹起了號角,兩面大鼓隨之響起,一疊三轉,場中頓時靜了下來。

鼓聲三通響罷,球員們跑入半場各自站定。一身穿黑衣的裁判,把十二片牛皮縫制的皮球向場中一拋,便吹響了口中的木笛。

開場笛聲鳴響,東西兩隊隊員立刻上前追逐。皮球在球員腳下傳遞,不論哪隊搶到球,另一隊隊員必會沖上來,或鏟或撞,定要把球搶回。除了不許用手,其他動作都在規則范圍之內。球員們的行動粗野豪放,每次交腳,都會有人翻倒在地,開場沒多久,東隊便有一人見血,在球場上翻滾著,到地不起。

裁判暫停了比賽,待東隊用擔架把受傷的球員抬了下去,又換上了一個替補球員后,才重新吹笛開賽。看到這一幕,西面看臺上一片歡呼,東側則大罵出聲,兩隊的支持者互相瞪視,如不是隔著遠,定會動起手來。

島外的客商們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在衢山以外,從沒見識過如此激烈的球賽。宋時的蹴鞠運動,要么是兩隊隔著中央豎起的球框,各自射門,數多為勝,如同射箭,比試準頭;要么就是雜耍式的白打,沒有球門,僅是踢出花樣,比的是哪個踢得更高,更巧,控制球不使球著地的時間更長,對抗性并不強。像衢山這樣,如同軍陣廝殺般激烈的蹴鞠比賽,自漢代之后,已經少有人見了。也只有在漢代,《蹴鞠二十五篇之類的運動書籍,才會被歸入兵書一類。

看著這樣令人熱血沸騰的比賽,客商們也不禁慢慢沉醉其中,像周圍的人們一樣,揮著拳頭,為自己看好的球隊叫好助威。看臺上,人人如癡如狂……當然,趙瑜除外。

北側高臺上,趙瑜打了個哈欠,笑道:“還真是鬧騰啊!都十幾天了,還這么有精神……”

沒人搭話。趙瑜看看左右,趙文目不轉睛,趙武聚精會神,就連蔡婧、陳繡娘也捏緊了拳頭,盯著場上的一舉一動,時不時輕聲驚呼。竟沒一個察覺趙瑜方才有說話。

趙瑜有些尷尬的干笑兩聲。當初他在軍中推廣新式蹴鞠比賽的時候,可從沒想過會有今天這個場面。衢山蹴鞠的規則,簡單,粗暴,不忌血腥,沒有什么紅黃牌,本就是訓練士兵的手段。蹴鞠比賽,一隊十人,正合兵制,隊正在球場上指揮部下,相互配合,與戰場上沒有區別。而比賽的勝負與否,也跟球隊內部的訓練、默契以及隊正的戰術指揮水平息息相關。

衢山軍中,每隔數日,各都下屬的小隊間,都會進行比賽,一方面作為訓練之余的娛樂活動,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發掘人才。但凡能多次獲勝的隊伍,都是被關注的目標,尤其是他們的隊正,幾乎都能成為重點培養的對象。這也是趙瑜推廣蹴鞠運動的用心所在。

不過,現在蹴鞠在島上的發展已經偏離了趙瑜的本意,對于已經成為休閑活動的足球比賽,他可沒有興趣。在他前世,看著兩支球隊辛辛苦苦踢了九十分鐘,比分卻是零比零,一點意思都沒有,所以他在新規則中,剔掉了守門員的存在,只希望比賽能多進幾球,但是現在看起來,還是一樣沒趣。

?!趙瑜低頭翻書。他前面去請陳先生,不過卻能沒請到,只拿到了一本剛被校點整理過的《論語。橫排版,有標點,加注釋,生僻字后還加注了拼音,字體清俊端正,一絲不茍,拿去印書坊,立刻就能開版印刷。這本事,島上沒人能做到。

現在衢山義學中,把剛購來豎版書籍,加以校點整理,改為橫版的工作,都是陳先生帶著一批學生在做。要說陳先生的治學態度,確是嚴謹得很;要說他的才學,趙瑜也不夠資格挑毛病。但是趙瑜卻不得不苦笑,他請陳先生校點的文字,不是《論語,明明是《司馬法和《孫子十三篇啊!

趙瑜把書冊翻著,看起來他的一點心思,已經被那陳先生看得通透。他把兵書改經書,分明是在委婉的勸誡。遺憾的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而且,趙瑜也絕不會改弦易轍,停下自己的腳步。

北地女真已蠢蠢欲動,而遼主仍游獵四方;汴京城中,昏君奸臣醉生夢死,但大宋上下已是民不聊生;天下大亂將起,正是英雄用武之地,他心懷天下,豈會甘愿茍居一隅!陳先生的苦心,卻是白做了。

不過,《論語乃是儒家經典,其中自含至理。多讀幾遍,也是無妨。趙瑜細讀著書冊,場中的鼓噪他充耳不聞,漸漸的,沉浸在文字中。

PS:俺不是球迷,這一段寫得頭痛的要命。寫了一點球賽情節,看得太假,卻都刪了。就只剩下這點。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二章 球賽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5:46
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三章 風雨(上)
政和三年閏四月二十三,癸酉。西元1113年6月8日
趙瑜書房。

令衢山島上軍民津津樂道,癡醉如狂的比賽已結束兩日,衢山軍中的事務終于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雖然今次聯賽的冠軍獎杯是由趙瑜所頒,但他現在怎么也想不起,最后倒底是哪隊獲得了優勝。

不過,這件事并不重要。就連趙文也這樣認為,眼前的這樁事已讓他把所有與蹴鞠有關的事拋諸腦后。

“談和了?”趙文向著上首,皺眉問道。

趙琦雖是坐在趙文之上,但被他一逼視,卻不由得低下頭去,吶吶不敢言。

趙琦方才向趙文訴說琉球之事時避重就輕,但最后結果卻無法瞞著,被土著要挾和談,又擅自同意,就算他名義上是衢山軍的二當家,也一樣說不過去。

趙文見趙琦不敢答話,便轉而看向站在堂中的陸賈。他與趙琦兩人在琉球的任期已滿,同時被替回,接任那霸寨主之位的卻是那霸寨左副都頭許繼組。今日兩人終于回到衢山,與他們同船而歸的還有一批傷員。他上前半步,抬頭回道:“稟文頭領,確是與其談和了。”

趙文嘆道:“說說緣由罷!”

陸賈便一五一十的把琉球之事分說了一通,最后道:“那日與今歸仁按司的土酋談妥之后,趁夜兩廂夾攻,一舉攻滅了浦添按司的大軍,敵酋盡斬。按照協議,自浦添城以北皆歸今歸仁按司,島南則歸屬我方。俘虜三七分賬,雖然我們只拿三成,但畢竟他們人多,我方人少,尚算公平合理。”

趙文搖頭:“這筆買賣劃不劃算,該由大當家評判,不是你我能說的。”見陸賈俯首受教,又道:“不過那今歸仁按司的土酋竟然孤身前來談判,也算是人杰了。與這等人杰做交易,就算吃點小虧,想來大當家也不會怪罪的。”

“真的?!”趙琦驚喜道。

“什么真的假的?”趙瑜笑著踏進門來。他方才去鐵器坊,視察新造好的第二代水力鍛錘的運作情況。這種用杠桿原理制造的重錘比第一代的落錘,鍛打力道更強,錘擊頻率也更高,有了這新式鍛錘,百煉鋼自不必說,船只和火炮上的一些零件也更容易打造了。見此,趙瑜自是欣喜,回寨路上,都是笑瞇瞇的。入了書房,他一看趙琦也在,更是高興。大喜道:“三弟,你回來啦!”

三人齊齊行禮:“二哥!”“大當家!”

趙瑜笑道:“莫多禮!莫多禮!”他看看陸賈:“陸兄弟,辛苦了!”再看看趙琦:“長高了不少!”卻是開心得很。

幾人敘說一陣離情,略道寒溫,趙瑜坐下道:“剛才在說什么?說來聽聽。”

趙琦面現遲疑,趙文便使了個眼色,示意讓陸賈把前事再敘述一遍。陸賈戰戰兢兢,又重說了一通。

趙瑜越聽臉色越難看,聽完之后,陰著臉,閉口不言。房內一時如入嚴冬,趙琦、陸賈都雙股暗顫,半點不覺初夏時的溫暖。

“大當家!”趙文看著不妙,為他倆解圍道:“雖然與外島野人和談,是丟了些臉面。但畢竟于寨中無損,一百正兵也只戰死十二人,傷了四成。二當家要對付的可是幾十倍的土著,能做到這般也是難得了。”

趙瑜搖頭:“和談不和談的,倒沒什么,打不過就談,那是理所當然的。什么面子,哪有性命重要!不過……老三!”他一瞪趙琦,趙琦慌忙站起,俯首受教。

“我聽陸兄弟所言,那土著為了集合聯軍,花的時間有半個月之多,是也不是?”

“是!”趙琦小聲道,但又立刻辯解:“但我接到哨探回報時,那里已經聚起三千多人了。”

“所以你就一直等著,等到野人來攻?應對的策略多少條,你卻選了最蠢的一條。為什么不趁夜偷襲?土著是聯軍,烏合之眾!互相之間毫無信任。對付他們,最好的選擇就是奇襲浦添城!那些土著能攻不能守,攻則勇武難當,但守呢?他們營寨城防能有多強?”

“……”

“……不敢孤注一擲,那就該在他們進兵設伏。琉球野島,道路想來不會太好,周圍草木茂盛,正適宜伏擊戰。且聽你們說,幾十里路,八千軍力卻走了四五天,兵力如此分散,把他們分批吃掉,又有多難?”

“二哥!我……”

“算了……”趙瑜搖頭,“你這次是運氣。面對的只是土著,要是碰上正規軍,早就完了。你和陸兄弟回去把此戰的經過都詳細寫下來,不要疏漏,也不要避諱,更不要怕丟臉,認認真真、老老實實的全部記下,然后送去參謀室,與他們討論一下此戰得失,總結經驗教訓。下次就不要再犯同樣的錯!”

聽得趙瑜的命令,陸賈當先站起,磨蹭了一陣,趙琦也站了起來,躬身聽命。

趙琦、陸賈退去,趙瑜按著額角,一點好心情都無影無蹤。

“二郎!”趙文見此,寬慰道:“其實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怎么說?”趙瑜抬起頭。

趙文道:“一向以來,寨里奴工都是強掠而來,費時費力,抓到的人手卻不多。但這次談和,雖然只分到三成俘虜,但也有八百余人,且都是壯丁,至于剩下的七成,今歸仁按司不一定養活得了,如果用拿些瓷器綢緞去換,大半也能換來。比起我等親自做那臟事,卻方便多了。”

趙瑜閉目深思。想想也是,趙文說的的確有些道理。他來的那個世界,西方殖民者捕奴也好,掠地也好,自己動手的時候都不多,多半還是利用當地土著部落間的矛盾,加以挑撥,從中漁利。比起他們,衢山軍這兩年在琉球的所做所為,立刻相形見絀,當真是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

想定,趙瑜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文兄弟你去立個章程,把捕奴的制度改改,能買就買,不能買就想辦法挑起亂子,再混水摸魚。至于原先的做法,除非探明土著太弱,不然還是備而不用的好。”

關于奴工制度,衢山島上已改過一次,當初琉球島上,當地奴工殺了兩名殖民者,并逃之夭夭。自此之后,趙瑜便開始推行異地為奴制度,琉球土著只會去衢山,而留在那霸寨中的,則只有倭人和高麗人。若非如此,今次土著來攻,那霸寨內定然會有大亂。對于寨中制度,趙瑜一向是合用的就保留,不合用的便廢除。只有不斷改進的,才能保證制度的生命力。

趙瑜的這種觀念早都灌輸給趙文,從沒有‘天不變,道亦不變’的想法,他低頭依命:“俺這就去辦!”

他看看手中公文,又道:“派去福建的斥候俺已挑好。二郎是否要見見他們?”

“當然!”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十三章 風雨(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5:47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24章 風雨(下)
政和三年五月十日,己丑。西元1113年6月24日
派去福建的探子已走了半月,若是一切順利,十日后便能回返。而良鄉船行也在趙文的掌控下按部就班的做著撤離陸上的準備,銅錢、生鐵、硝石等戰略物資如百川入海,不斷的流入衢山的庫房中。木料、石炭等島上無法出產的常用物資,也在加緊囤積。一旦衢山舉旗起兵,至少在半年內,這些原材料將無法再從陸上大批量購買。

火炮配套設施的研發進展也令人驚喜,在馬林溪和鄧肯的配合下,擁有觀瞄裝置,同時安裝了木螺桿,能讓炮口上下自由調整的炮架已經研發成功了,這兩日便要進行試射。據馬林溪所言,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他是拍著胸脯打了保票的。

不過趙瑜所希望看到的,是具備制退復進功能,可以精密調整炮口上下左右角度的新式炮架,但要達到這樣的標準,以衢山現有的技術水平來計算,至少還要進行十年的發展。

“不知能不能趕得及?”趙瑜盤算著。

衢山島上的軍事訓練從沒停過,只要趙瑜一聲令下,隨時可以抽調出五百名經過嚴格訓練且大部分見過血的戰兵。不僅如此,良鄉船行之下有千料以上的海船七十四艘,雖然常年在外跑著水運,但衢山港中隨時都有五艘以上的海船停泊,從商船轉為戰船,只需水手們持弓披甲就可以了,弓弩、甲胄、旋風?,向來都在底艙備著。

相對前面兩者,鑄炮便沒那么容易。雖然在甲板下艙配備二十門炮位的三千料戰船早在兩個月前就完成了海試,但要想在向南方出兵之前,把配套的火炮全部備齊,趙瑜并不抱希望。而且炮兵是技術兵種,不消耗個幾百上千斤火藥,也培養不出幾隊合用的炮手。以現在的情況而言,攻打鄭家,恐怕也只能把兩具樣品火炮搬上船打接舷戰。

不過,趙瑜的出兵時間取決于童貫。必須等童太尉開始對衢山動手,他才能順理成章揭竿起兵。所謂師出有名,沒有讓人認同的理由,就算以趙瑜的威望,也無法命令衢山軍民重新下海反叛。官逼民反,官不逼,趙瑜想反都反不起來,下面的人如何會好日子不過,跟他干斷頭買賣?只有當現下富足豐裕的生活被官府破壞,島上數千從良海寇方會在趙瑜的煽動下再度亮出爪牙。

按趙瑜和趙文的推算,從現在起,童貫的攻勢隨時可能到來。但具體時間卻無法確定,可能就是明天,也可能是半年后。說不定等到鄧肯把幾十門青銅炮都造出來后,良鄉船行還能安安穩穩的作著生意。但趙瑜卻不打算多耗時間,如果三個月后還沒動靜,他便會派人上陸散布些流言,把童貫當年浪港慘敗的底揭上一揭。‘不信那閹貨還能忍得住!’

但是,趙瑜好像高估了童太尉的忍耐能力。這日午后,一個親衛帶著趙文的親兵,急匆匆的走進趙瑜的書房,上前稟道:“大當家,文頭領遣小人傳話――州里派人下來了!州中觀察推官領頭,現下正在港中。請大當家速做準備。”

趙瑜猛的站起,“文兄弟可說了究竟何事?”

那親兵回道:“只聽說是下來檢視巡檢司武備的,正往寨里來了。”

“寨里?”趙瑜一愣,旋即醒悟,觀音山上的這座衢山寨在官府簿冊上其實是衢山巡檢司的駐地。官府派人下來巡視,自然要進寨中。“我知道了,你們下去罷!”

揮手讓兩人退下,趙瑜坐下大笑:“終于來了!”

他喚來陳五和幾個在巡檢司掛職的小頭領,只命他們在寨中候著,其他準備卻半點不提。現在的衢山寨不論規模、人數都遠超軍中定規,只要那些巡官不是瞎子,肯定能看出其中必有詭異。只要回報上去,趙瑜的目的也就能順利達成了



很快,趙文也從港中監鎮衙門騎著馬趕了過來。他進門邊喘邊道:“二郎,終于來了!”

趙瑜點頭笑著,讓趙文坐下,使人端上兩碗解暑的香薷飲子,兩人慢慢品著,等著前面的回報。他這書房,名義上是寨兵家眷住地,卻也不用擔心會有外人突然闖進來。

啜著冰涼甘甜的香薷飲解暑湯,趙文問道:“要不要讓武弟回來,畢竟他才是衢山巡檢。”

趙瑜搖搖頭,“他不是稱著病嘛,現在出現不就成了欺瞞上官了?還是讓五哥代著罷!”趙武雖掛著衢山巡檢名號,但趙瑜常常派他出外公干,現下尚在島東訓練炮兵,所以前些日子便讓其告了病。在縣中登了陳五的名字,讓他代理了巡檢一職,這也是提拔陳五的意思。

派去前面打探消息的親兵,接二連三的過來回報,明州察推一行人查過了武庫后,正在寨前校場檢閱士卒。趙瑜,趙文遠坐在書房,也能聽到前面的如山呼喝。

幾百人齊聲大喝,響遏行云,就連書房的窗戶也簌簌而抖,趙文聽得大笑:“五哥實心眼,怕是逼得下面的兄弟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

“這是最好!”趙瑜面容平淡,但心中也是大喜過望。衢山寨中都是常年檢訓的老兵,戰斗力自是不低,行軍陣列也是讓人挑大拇指的水準,身上的衣甲兵器更是精良堪比禁軍。陳五這么一炫耀,見區區一個鄉級巡檢司竟有大半個指揮的禁軍的實力,明州下來的官吏如何不心生忌憚?就算經過浪港之亂,現在明州城中的禁軍指揮也不過僅僅三個!

點兵過后,明州觀察推官既沒按定規下發恩賞,也未對兵士加以撫慰,并不多加逗留,帶著人掉轉頭急匆匆的便上船走了,連口水都沒喝!

趙瑜、趙文聽了回報,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難以掩飾的興奮,趙文一看窗外,艷陽高照,但他回頭卻道:“二郎!風雨將至啊!”

“是啊!”趙瑜點頭,從明州到汴京不過半個月路程,也是說一個月,最多兩個月后,官府必然要動手。在萬里晴空中他見到了沉沉雨云,“暴風雨就要到了!”

不過,趙瑜再次低估了那群官僚的辦事效率。七日后,州中頒下文書、告身,擢趙武提舉昌國巡檢司,晉承信郎,陳五為進武校尉,正式升任衢山巡檢司巡檢。

消息傳來,就連早有心理準備的趙瑜、趙文也不禁吃了一驚,趙武、陳五也是半喜半奇。

把載著告身的綠色錦囊丟在一邊,趙瑜翻來覆去的看著趙武的告身,花綾紙的卷軸幾乎翻爛,搖頭笑道:“下得本錢真夠大的,都沒露面,武兄弟就當官了!”

趙文冷笑:“不過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把戲罷了!”

趙武從趙瑜手中拿過那卷花綾紙,看著寫在上面的名字,卻是想不通。雖然能從沒品級的小軍頭晉升為從九品的承信郎,當上貨真價實的武官,心中當然高興,但他裝病多時,前日點兵也沒參加,就是晉職也不該輪到他頭上?他看看趙瑜、趙文,總覺得他倆在瞞著什么。“二郎,文哥,這里頭是不是有些花樣?”他問道。

趙瑜笑了,這段時間他的心情一直很好,總是在笑:“管他什么花樣,有官當就是了。不過魚餌可以吃,鉤子就算了。官可以接下,任卻不要赴,留在衢山,靜觀其變。”

“這是為何?”趙武皺眉,不知前因后果,他聽不懂。

趙文從旁道:“莫多問,日后便知!”

趙武懵懵懂懂,卻也不再問了。

趙瑜仰頭,把腳翹上座前小幾,悠悠道:“既然武兄弟做了官,那文兄弟怕是也要升了。”

三日后,竟如趙瑜所料,趙文果然也升官了。從一個不入流的監鎮,升作監昌國東西鹽場事,將仕郎,一樣是個從九品。

“看起來童貫給明州送了不少空白告身啊!”趙瑜笑道。趙文、趙武的職司都在昌國,不過調虎離山的把戲。

趙文低頭看著昨日剛剛送到的湄嶼地圖:“管他呢!俺只留在衢山不動,童貫就算花樣百出又能如何?”

“是啊!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動!想剪我羽翼?哪有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他還能使出什么招數!”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24章 風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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