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宋帝國征服史 作者:cuslaa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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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ooxx 2012-2-3 09:05: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94238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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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五章 未來(上)
陳五領命走了,對于蔡京、童貫之事,趙瑜并沒有多說,僅是讓他把蔡倬招待好,暗中加以提防。至于蔡倬的身份和來意,卻沒命他去打聽。陳五當個船長、軍頭,能力都是足夠的,但細作功夫,趙瑜卻不放心。
看著陳五寬厚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趙瑜轉頭一臉歉意地對趙文道:“方才對不住文兄弟了。”

趙文瞥了一眼正跪在院中的兩名下屬,搖頭笑道:“二郎說哪兒得話,那兩個小子也該訓一訓,我日常就是待他們太寬和了。”

趙瑜道:“他倆本就是義學里出類拔萃的學生,這一年來在你身邊也歷練了不少,現在去軍中鍛煉一下,日后也能派上大用。”

“二郎看得起他倆,那是他們的福氣。只望他們在軍中上進點,以后也能幫上二郎的忙。”趙文見自己的部下被趙瑜看重,卻也為他倆高興。至于調去軍中鍛煉,也是正常的用人之道,年輕人本就該時時敲打一下,況且趙瑜的用意也不僅僅為了這兩個小子。躊躇了一下,他問道:“二郎,你真的打算再起用陳五哥嗎?”

趙瑜點頭:“當初我初掌權位,威信未立,不得不壓了五哥他們三年。現在我根基已穩,也該放他們出來了。”

當年,浪港舊寨人數不過數千,但也各分派系。趙櫓手下一批跟他殺了幾十年的老兄弟,占據各個頭領要職,是寨中主力;趙瑾常年領兵,自有不少親信部下;至于趙瑜,他控制著衢山島,再加上偷襲昌國時所率領的百人隊伍中剩下的一部分精卒,也有一定實力。

等后來鄭家作亂,盡管趙櫓、趙瑾丟了性命,但寨中主力尚在,趙櫓、趙瑾所部實力皆未受損。趙瑜雖然繼承了浪港寨大當家的位置,又率部打贏了衢山外海之戰,但暗中不服者仍有不少,其中尤以趙瑾一系為甚。

因此,三年來,趙瑜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部屬安插在各個地位不高但有實權的位置,而把高位讓給趙櫓舊部。如島上的五百正軍,是趙瑜打散浪港軍中舊日編制,重新選練出來的精兵。其中五個都頭皆是原浪港寨的老頭領,但下面的隊正隊副卻大半都為趙瑜親信。其他如良鄉船行、港中職司莫不是如此,就連趙文現在的監鎮位子,一開始也是一個寨中老頭領先坐上去的。

至于趙瑾舊部,則紛紛被投閑置散,安排在給原頭領做副手的位置,軍中的副都頭、船上的大副――浪港寨本無此項職位,卻是趙瑜為了給趙瑾余部留位置,特地借鑒來的――都屬于他們。如陳五這般能帶著條船穿梭于海上的,真真是獨一份。

不過經過了三年的發展,衢山島的事業蒸蒸日上,就算原來對趙瑜看不上眼的,現在也泰半心悅誠服,趙瑜的地位已然穩固。這時候,再把趙瑾一系的頭領放在不重要的位置,就顯得有些浪費。畢竟他們當年在趙瑾麾下時,都是沖殺在第一線的,論起實戰指揮,其能力還在那些老家伙之上,更不用提趙瑜的一脈了。

本來就算今日沒碰巧遇見陳五,趙瑜也會找個機會,把他大哥的頭號親信提拔一二,作為起用趙瑾舊部的信號。所以,當陳五為趙文的兩個親隨所阻,趙瑜便借機敲打兩個不長眼的小子,以作示好之意。不過這樣做,卻落了趙文的臉面。陳五走后,趙瑜自然要說聲抱歉,解釋一下。

聽了趙瑜之言,趙文也點頭同意。趙瑾舊部的戰力他也清楚,當年衢山外海的背水一戰,趙瑜所率的幾十條船,大半由趙瑾舊部指揮。沒有他們的死力搏殺,就算趙瑜的時機、路線安排得再是精妙,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戰果。他們的力量,對于衢山島接下來的發展規劃來說,必不可少!

陳五和趙瑾舊部之事即已決定,趙文便又提起蔡倬來,他道:“二郎,蔡倬無故來我島上,想來絕不會是偶然,說不定就是蔡京派來起童太尉底的。如果他回京后把衢山之事報予蔡京,那奸相肯定會借機彈劾童太尉。如果給他成功扳倒童太尉,到時肯定會給衢山島帶來很大麻煩。”

“文兄弟,你多慮了!”趙瑜笑著搖頭,趙文對官場之事了解得太少,做出的判斷自然謬誤百出,“蔡京老奸巨猾,現在又剛剛起復,而童貫正得圣眷,他不會蠢到撕破臉皮跟童貫斗。蔡、童本是一類人,早年也互相提攜,現在相斗不過是為了爭權奪利,不是沒有互相妥協的可能。”

趙佶即位之初,舊黨當政,時任翰林學士承旨的蔡京接連遭貶,被逐出汴梁,安置杭州,提舉洞霄宮。但區區兩年之后,他便宣麻拜相,成為右仆射,沒有童貫鼎立相助,絕不可能實現。

當年,童貫奉旨至杭州收集書畫珍奇,蔡京對其刻意逢迎,與他日夜交游。童貫投桃報李,把蔡京的書畫不斷的送回宮中。蔡京乃當世書法大家,他的作品自然被趙佶所喜愛。被天子另眼相看,又有童貫這位皇帝近前的親近內侍為奧援,蔡京也就順理成章的步步高升,直登相位。相應的,童貫有了宰相相助,又在西北立下軍功,也很快便升作節度使。

不過,隨著地位日升,兩人之間也有了爭斗,所謂‘君子以義合,小人以利合’。利益就這么多,兩人胃口小時,還能分著享用,但官位高了,胃口大了之后,兩個奸人自然不能相容。如果不是昌國縣浪港海盜之亂,童貫接任浙東招討,奉旨出外,大觀三年,蔡京便會被奪去相位。不過,當童貫挾平亂大功凱旋回朝,蔡京的宰相也就當到頭了。先被貶去監修《哲宗實錄,接著又被出居杭州。雖然表面上是御史臺諫官們的功勞,但若沒有童貫在宮中下眼藥,蔡京多年宰相,黨羽遍布朝中,如何會毫無反擊之力?

直到去年,蔡京才又被召回朝中,重新執政。但此時的童貫,不但軍功赫赫,還有出使契丹之功,封太尉,簽樞密院事,地位之高已不在蔡京之下。兩人縱有紛爭,明面上還是一團和氣。蔡京就算有了童貫的把柄,也不會當真撕破臉皮,畢竟童貫在宮內的地位極高,不是一點小事就能扳倒的。

趙瑜對趙文道:“你之誤,就在于太看得起衢山。衢山島不過是海外偏島,區區一鄉之地,人口尚不過萬,又被剿過一次。蔡京乃大宋宰相,萬里國土、億萬生民都由他輔佐天子治理。這樣的人,又怎會把丁點大的衢山放在眼里?最多也只會把衢山當成進行利益交換的籌碼,而且是極小極小的籌碼……只能換上幾文錢的那種。”

趙瑜的一番話,趙文被打擊得不輕。他頹喪道:“衢山真的只值那點?”

趙瑜仰天嘆道:“在蔡京、童貫兩人眼里的確只值那么一點。不過參天大樹剛發芽時甚至不如秧苗,海中巨鯤剛出生時也僅僅牛一般大小,如果只看現在,衢山當然不值一提,但是……”

他霍的站起,抬起手,用力攥緊了拳頭,咬著牙,“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衢山再小,也是一團火焰,大宋再大,有著那些昏君奸臣,也只會是一堆曬干著的柴草。花石綱、應奉局、窮兵黷武、驕奢淫逸,天子、宰相、文武百官,都是一捆捆的向腳下添著柴火,遲早有一天,這些不斷增添的柴草足以讓我們把整個大宋都燒起來!”

趙瑜轉身盯著趙文,以野心為燃料,眼中烈焰熊熊,把趙文烤得口干舌燥:“幾年來,我苦心經營,等的便是點火的那一刻。那時候,就算不能把大宋燒個干凈,也能讓天下焦頭爛額。到時以我之能,如西夏、交趾那般,割據一方,登基稱王,又有何難!文兄弟……我問你,你是愿意在這島上做個小小的監鎮,就此終老,還是愿與我一起開疆拓土,自立一國,同富貴,共生死?!”

第一次,趙瑜第一次把自己的野心赤裸裸的暴露在人前。他靜靜的,靜靜地等著趙文的回答。

趙文沉默著,許久之后,他終于站起身,跪倒在趙瑜身前,一拜,再拜,三拜,最后仰頭道:“趙文今生愿追隨二郎,縱死不悔!”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五章 未來(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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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六章 未來(下)
政和三年四月初一,壬午。西元1113年4月18日
“蓋此身發,四大五常。恭惟鞠養,豈敢毀傷。女慕貞潔,男效才良……”

觀音山頭書聲朗朗。寬敞明亮的書堂中,三十多名少年捧著剛剛印好,尚散發著油墨氣味的《千字文大聲朗讀著。這些少年從八九歲到十五六歲都有,不論大小都在桌前坐得筆直,這不是因為趙瑜在后門處盯著他們,而是衢山義學的先生手中的戒尺太過恐怖。

義學先生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兒,長身玉立,品貌不凡,自有一股書香世家子弟特有的氣質。這先生繃著臉,負手在教室過道中慢悠悠地走著,但凡看見有哪個學生稍稍懈怠,一尺長、三指寬的竹尺就會從背后打來,毫不寬宥。

有這樣的一位先生盯著,沒有那個學生膽敢松懈一下,都專心致志地高聲誦讀,唯恐聲音一低,被先生狠狠敲上一戒尺。

在后門處看了一陣,趙瑜向先生拱了拱手,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那先生卻視若無睹,仿佛沒見到趙瑜這個人一樣,依然在教室中巡視著。

趙瑜走出門外,兩人便迎了上來。一人是趙文,另一人則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黑臉粗手,一副工匠像,身上還有著油墨香。此人姓李名杰,乃是衢山島新辦的印書坊的頭兒,今日便是陪著趙瑜送新印好的課本來義學。

走到趙瑜身邊,趙文先探探頭,張望了一下教室內的情形,轉過頭來對趙瑜笑道:“陳先生還是那張棺材臉,這么些年了,也沒見他笑過。”

趙瑜搖頭道:“陳先生心里有苦,自然笑不出來。他一官人,卻被流竄通州海島注1,再加上又被大哥擄來此地,入了海寇軍中,以致有家難回。換作是你,你笑得出嗎?”

揚子江口的海島,隸屬通州,與登州的沙門島一樣,乃是大宋流放重刑犯的地方。這兩個島號稱地獄,‘晝禁夜囚,與死為鄰’。一般來說,只要入了海島、沙門,就別想再活著出去。也因此,若非勉強貸死的重罪囚犯,就絕不會被刺配到這兩個島上。

三年前,浪港海寇揚威海上,北至通州,南至溫州,都是浪港水軍的勢力范圍。為了搜集人才,趙瑾便帶兵攻破了海島牢城,把囚禁在內、為鹽場煮鹽的兩百多名囚犯都一股腦的打包到昌國,其中便有這陳先生。

陳先生到了昌國,趙櫓一看便是大喜。為何?就因為他臉上沒有金印。宋時,但凡刑囚,一旦發配各地牢城,臉上必然要刺字,俗稱‘蓋金印’。只有一種人會例外,那便是犯事的官員。

大宋的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身份最為貴重。就算是犯了罪,臉上絕不會也如販夫走卒般被刺字。海島牢城來的兩百多囚犯就他一人臉上干干凈凈,他不是官身,誰會是?

而且這陳先生雖是犯官,但看他舉止氣度,并不像靠蔭補得官的官吏,而是像中過進士的樣子。能找來一個進士,趙櫓焉能不喜?只是這陳先生被擄來昌國之后,便一言不發,問他名字不答,詢他來歷不說,最后只從其他囚犯嘴里得知他姓陳,其他便一概不知――知道他身份的牢城守衛都已喂了魚鱉。

這個悶嘴葫蘆,既然不肯說話,當然也就不會幫浪港寨做事,章渝去勸,卻吃了閉門羹。最后惹得趙櫓煩了,雖舍不得殺他,但一氣之下還是把他丟到了衢山,讓趙瑜處理。

不過趙瑜當時也沒心情理這位陳先生,只是讓他在寨里做了個食客――光吃飯不干事的客人。及至趙櫓身亡,趙瑜招安,兩百多囚犯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四五十人無處可去,便仍留在島上,而陳先生不知為何卻也沒走。

等到趙瑜開辦義學的消息傳了出去后,陳先生自己找上門來毛遂自薦。一個進士肯幫忙,趙瑜當然高興,便順水推舟讓他當了衢山義學的塾長。但就算這樣,去問他姓名家世,卻仍得不到回答,最多也只在他口音中聽出一點福建腔。只是見他教書時認真賣力,趙瑜便也就不去深究了,誰沒有點隱私呢?

趙瑜能體諒,但趙文卻不會。在他看來,那陳先生分明看不起島上眾人,才會如此倨傲,“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又沒拘著他不讓他走,天天板著臉給誰看啊!?”他抱怨著。

“先生嘛,當然得有先生的樣子。師道尊嚴,本就該如此。”趙瑜說著,含著深意地瞥了趙文一眼,又道:“當然了,如果他入我軍中,我就不會再容他在我面前擺上這張苦臉,誰也沒欠他什么嘛……自然要讓他恭恭敬敬的,對不對?”

趙文低頭,臉色微紅。他知道,趙瑜是在點醒他。

趙瑜輕輕搖頭。自從三天前,他向趙文透露了自家的野心后,趙文便如同變了一個人。有了理想、目標和追求之后,整個人意氣風發,行事也雷厲風行,殘廢后的蔫蔫暮氣全不翼而飛。不過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負面效果,比如他的手下就被逼壓得喘不過氣來,而他對陳先生的敵意,也是一樁。

趙瑜清楚,趙文敵意其實來自于恐懼。他在害怕進士出身的陳先生奪去他的位置。一個進士的才能能有多強,看章渝便知。當初,趙瑜可是被他壓著打的。這陳先生雖是犯官,也許德行不高,但說起才智,趙文沒有任何自信――對進士的崇拜在每個大宋子民心中是根深蒂固的。如果陳先生投入趙瑜帳下,趙文當然要擔心自己會失去首席親信的地位。尤其是他還知道趙瑜有稱王的打算,未來國相的位置,他怎會愿意失去?

趙文的這點心思,趙瑜當然看得出來,但他也沒辦法化解,這只能靠趙文自己放寬心胸了。暗暗嘆了口氣。他轉頭對站在一邊的李杰道:“李工,這批課本印得的確不錯,正文、釋義、拼音,不論字號大小,都清洗干凈,筆畫分明。陳先生方才也贊不絕口。他是有大見識的人,卻不會說錯。”

李杰半弓腰,行了個禮,平和笑道:“多謝大當家夸贊!份內之事,理應如此。”他臉上的笑容,有被夸贊的喜悅,但又不見絲毫失態,淡淡的,讓人看得很舒服。如果不看他相貌,其實很有讀書人的氣質。不過印書坊的工匠,也該如此,與書本走得近,談吐舉止當然會被潛移默化。

他本是杭州人,是一家印書坊的坊頭。兩年前,被趙瑜一手刀,一手錢,強逼著他全家上了島,主持建立印書坊。雖然一開始不情不愿,兩年下來卻也習慣了。衢山日漸繁華,趙瑜又舍得給錢,他日子過得倒也舒心,再也沒有想著離開了。

直起腰,他又道:“這兩年,犬子已經習慣了漢語拼音和簡體字,就算是橫排雕版,刻起字來也比剛開始時要順手得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歪歪扭扭的了。”

趙文從旁插嘴道:“這批書版由于沒再刻廢,比以前節省不少花銷。而且用了橫排版后,同樣大小的紙張可以多印五成的字,而用簡體字,字號也可以縮小。就算要雕上拼音,成本也能省下一半。原來印一本書的,現在可以印兩本。”

趙瑜點頭。衢山島上的開蒙課本都是橫排版的簡體字,漢語拼音也被他假借番商的名義,用了出來。趙瑜一開始還以為陳先生會極力反對,卻沒想到他卻對拼音贊不絕口,直說此法一出,反切法注2就可以丟到一邊了。

對陳先生的反應,趙瑜當時很奇怪,便問他:“拼音法乃是夷人的東西,為何先生用之不疑?”

陳先生卻瞪大眼睛反問道:“‘學在四夷’,四夷之物,中國之人怎么不能拿來用?夷人的學問,只要是好的,學來用便是。他山之石,自能攻玉。”

對于陳先生這種氣度,趙瑜搖頭感嘆。也只有這時代,自信于數千年來長盛不衰的文明,以世界中心自居的中國人,才會有如此的心胸。不像他所來的那個時代,由于長年衰落導致的自卑心的影響,對于外來文化多是抗拒,總是怕本國文化被污染。卻不想想,只有衰老垂死的軀體才容易被病菌感染,而健康強健的身軀卻會把來犯的病菌變成抗體,反而會增強免疫力。

至于簡體字,陳先生甚至什么都沒說。這時代,沒有哪個士大夫會不認識由草書、行書轉變而來的簡體字,讀寫都不成問題。

也只是橫排版讓他抱怨了兩句,但趙瑜用節省成本堵了回去。陳先生也就沒再多說,在他看來,一個海寇能開辦義學已經不錯了,再想逼他多花錢,說不定會干脆停辦義學。害怕失去心理上的寄托,陳先生也只能認了。

拋開回憶,他對李杰道:“這兩年辛苦令郎了!要把十幾年養成的習慣改過來,的確不容易。不過日后坊內要印得書會越來越多,光靠幾人刻板怕是來不及,我提過的活字印刷最好能早點弄起來。”

李杰聞言就皺起眉,反對道:“大當家。活字印刷,并不可行。這兩年,切割開的上好刻板木料不知有多少,但那些木活字始終不能鋸得大小如一,字體不一樣大,怎么排版得起來?”

“那膠泥活字呢?”趙瑜又問。木活字的問題他也知道,以這時候的木材加工工藝,要想把幾萬個木活字都雕琢的一般大小,除非找東京城中官家作坊的細木工匠,花上幾年時間細心打磨,不然,就只能看著外七扭八的小指大小的活字干瞪眼,只有等木工車床出現,才有實現的可能。

李杰還是搖頭:“那玩意兒,易碎難造,早幾十年就有人用了,卻一直沒傳播開,還不就是因為太麻煩嘛。”

對于李杰的否定,趙瑜也沒轍。專家的意見,總是該認真聽取的。‘看來還得用青銅鑄活字了。不過,得等島上的鑄造工藝提高才行。’

注1:通州海島(名字就是海島,不是海上島嶼的意思),即現在的崇明島。崇明島為江水流沙沖積成的沙洲,宋時還僅僅是兩塊小島,一為崇明、一為東州。

注2:反切法,中國古代的拼音法。由兩字標一個音。前字取聲母,后字取韻母和聲調。如‘蟲’,遲(ch)龍(ong)切。

PS:昨日家中有事,沒能更新,還請大家見諒。至于今天這章出現的陳先生,是本書中第一個正面亮相的歷史名人,有興趣的話,可以猜猜他的身份。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六章 未來(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29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七章 未雨(上)
政和三年四月初八,己丑。西元1113年4月25日
岱山島。

趙瑜漫步在田間地頭。半黃的麥穗幾近腰間,用手掐了掐麥穗,一點漿汁便擠了出來。向東望去一畦畦的麥田一直延伸到遠處的高坡上,微風徐來,麥浪重重。再有十天,這片小麥便能成熟收割了。等到端午過后,翻過地的麥田又可以放水插秧,種上占城晚稻。稻麥輪種,一年二收,只要肥料跟得上,平均每畝田都能打上四石的糧食。這產量,已經不下于蘇、湖、杭、秀等魚米之鄉,上等良田的出產。

去歲入冬以來,雨水比往年偏少,但靠著趙瑜一力主持修建的三個小水庫為主體的灌溉渠道,卻使得島上萬余畝注1的良田免受干旱之苦。而且去年朝中重行方田法,縣中派來進行丈量田地的官吏卻是趙瑜的人。在趙瑜的掩飾下,官中的田籍簿上,岱山島的田地只有一千五百畝,恰恰是實際數量的十分之一。受此恩惠,原本對趙家已經有些離心的岱山島民又重新聚攏到趙瑜的麾下。畢竟,若沒有趙瑜和衢山在前面擋風擋雨,他們現在十畝田只需交一畝賦的好日子可就過不下去了。

當然,趙瑜也不會平白無故的送人情,島上的田地產出,小麥、稻谷、苜蓿等作物,衢山軍都能以平價收購。不僅如此,島上的漁獲、鹽產也一樣被衢山全數買去。衢山島上現在的戶口已接近兩千戶――這些人大半都是昌國本島的莊戶,當年浪港寨被招安,趙瑜雖然屠殺了一批有威脅的奴工,但原昌國島的地主卻被他好生的放了回去,在‘還鄉團’的瘋狂報復下,分了土地的貧農們在昌國島走投無路,只能如趙瑜所愿的投了衢山――再加上一千五百名奴工,人口近萬,差不多占了全縣總人口的四成。除此之外,還有大小牲畜五六百。

這么多張嘴,光靠衢山島上總計不到五千畝的水田旱田,根本養不活。向外地購買,肯定會受制于人,所以趙瑜的盤算就是把近在咫尺的岱山變成衢山軍的糧食基地,以保證糧產能在自家的控制之下。

幾個老農畢恭畢敬的跟在趙瑜身后,他們都是在當年浪港軍在岱山島上打土豪分田地之后,從島上的八百戶貧民中被挑選出來當村長的。他們的地位來自于浪港軍的支持,分到的田地也是島上最肥美的幾塊,家中子弟都有加入浪港軍中,因此他們對趙家也是最為忠心。

雖然前兩年,他們在趙瑜收縮衢山勢力的一段時間里,吃了不少苦。但等到衢山軍重新登上岱山后,他們便又過上揚眉吐氣的日子。那些曾在趙櫓死后欺凌過他們的莊戶,現在都成了衢山島上的奴工,家中田土也成了賠禮。只有在衢山軍的刀槍下,他們的地位才會穩固,這一點,受過教訓的村長們心知肚明。

但他們今日如此恭敬,其實還有另外一樁心思。這兩年,良鄉船行的名頭日漸響亮,岱山島民站在岸邊,能看到來來往往的船只,許多都掛著船行的旗號。原本投了浪港軍的岱山子弟,現在也大半在船行中當水手。每當他們回到岱山的時候,皆是大包小包的帶著從外地購來的禮物。從他們口里,岱山人都知道了,趙大當家待人寬和,良鄉船行薪水豐厚,秀州杭州的市面有多么繁華,青樓里的小姐注2有多么可人。

這些傳言,早把島上年輕人的心思都撩撥得癢癢的,就連些老成持重的,也免不了動心,一年三十貫的薪資,食宿全包,春冬換季還發衣物,比起禁軍也絲毫不差,總比日夜在土里刨食要強上百倍。只是良鄉船行向不對外招人,讓他們欲入無門,總找不到進船行的機會,就算托那些在船行里當水手的自家兄弟提攜一下,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不過,最近有傳言,趙瑜此次來岱山,不僅僅是巡視田地出產,而且還會在島上為良鄉船行招募一批水手。也因此,今日岱山島民才會對他如此恭敬,看著他的目光也始終帶著一絲熱切。

這一切,被趙瑜不動聲色的看在眼里。現在衢山軍內部業已安定,正是要向外擴張的時候,但衢山島上的兵力來源已經枯竭,強行征召只會破壞島上經濟,所以離衢山最近的岱山,就成了趙瑜的第一目標。不過,招募人手與其自己求人,不如讓人來求己,也正是趙瑜放出流言的用意所在。

在岱山島上走馬觀花的繞了一圈,中午時分,趙瑜在村中被熱情款待。村中的祠堂內外擺了十幾桌,趙瑜和村長們在內飲宴,他帶來的一隊親兵則在堂外喝酒。只有幾個貼身親隨,坐在堂內下桌,不飲酒,不吃菜,啃著自帶的干糧,警惕的注視著堂內堂外。

酒過三巡,幾名村長見趙瑜只顧著喝酒談笑,卻絲毫不提他們關心的話題。幾人焦躁起來,互相打了個眼色。一人咳嗽了一下,挑起了話頭,小心翼翼的道:“大當家,小的幾人有事相求,卻不知該不該說……”

‘終于忍不住了?’趙瑜一笑,放下酒碗,回道:“諸位父老都是鄉里鄉親,平日也對衢山關照有加。若有什么事要趙瑜幫忙,直說便是,何必提‘求’字!”

得到趙瑜的鼓勵,幾位村長精神一振,忙道:“聽說近日良鄉船行要新招一批人手,不知有無此事?”

趙瑜微一皺眉,冷聲道:“不知諸位父老從何聽來?”

見趙瑜好像有些怒氣,幾人一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結結巴巴的道:“那個……傳言,是傳言!”

“傳言嘛?”趙瑜收起臉上的怒色,搖頭嘆道:“想不到傳得這么快。不瞞諸位父老,這事卻是真的。現在我良鄉船行生意遍及南北,海內海外也都有往來,人手的確捉襟見肘。算一算,至少缺六百人。”

六百人!幾名村長現在又是一喜,心情隨著趙瑜的話一上一下,追問道:“那可定下要從何處招人?!”

趙瑜舉碗喝了一口,貌似閑暇,隨口道:“杭州、明州的幾個分號都貼出招工告示了,不過要招到那么多人,怕是要兩三個月功夫。”

村長們一聽,急了,七嘴八舌搶話道:“這岱山島上壯丁多得是,大當家何必去杭州招人?”

趙瑜瞪大眼睛,好像吃了一驚:“岱山?”

眾人道:“正是我們岱山。雖然島上戶口不多,但五六百個精壯漢子還是出得了的。”

趙瑜搖頭,見村長們一臉失望,便笑道:“不瞞諸位,其實趙瑜這次來也是想招些人的。不過不是為船行,而是為義學。”

“義學?”

趙瑜點頭道:“正是義學。自衢山島建起了義學,這兩年也出了不少人才。我想罷,既然是義學,也不能光顧著自家。衢山的孩子都念書了,岱山畢竟也是鄉親,能照顧自然也要照顧。本想這次來從岱山招些聰明肯學的孩子去念書,雖不指望能做個進士,但肚子里有些墨水,日后出外做工行商也方便些,若是學得好,我良鄉船行自己也會留人。”

“那感情好!”“我家小子平常總是追雞攆狗,不上正道,能識幾個字,學點禮法當然最好……”幾個村長又是一陣嘈雜,卻是喜出望外。亂了一陣后,一個村長又問道:“那招工的事呢?”

趙瑜苦笑:“不是我不愿。但若是把岱山各家各戶的精壯勞力都招走了,那種田收糧怎么辦?總不能喝西北風罷?”

村長滿不在乎:“一家四五口人,少了一個沒啥大礙!”

趙瑜道:“但岱山不過才八百戶,六百人還是多了點!”

“……那大當家覺得招多少人合適?”

趙瑜略作沉吟,一口道:“最多三百。”

幾個村長互相對視,點了點頭,“三百就三百!”

“那就三百吧!”趙瑜點頭,他想了想,又道:“不過我想,家中人口再多,突然少了這些壯勞力,怕還是會苦了各自的老小……這樣罷,各位可能也知道,去年起,我良鄉船行便在廣南買牛,轉手賣到到兩浙。我現在給各位立下個規矩,只要是家中有人入了我衢山,便可從船行平價購買一頭耕牛。若是無錢,賒賬也行,日后用糧食或薪水沖抵便可。有了牛,我想應該能了彌補那些精壯勞力的空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趙瑜想得這么周到,村長們如何不愿,起身而拜:“多謝大當家看顧!”

趙瑜忙把他們扶起,舉杯團團敬酒,眾人回應,皆大歡喜。

酒宴之后,趙瑜在岱山住了兩天。四月十日,他帶著剛招募到的三百新兵以及四十多個不到十歲的少年轉回衢山。這些少年帶著美好的愿望被編入衢山義學,他們是衢山軍未來的基層指揮官,但現在卻只是人質――為了把岱山島徹底綁上衢山戰車的人質――不過這點趙瑜是絕對不會明說的。

一夜的航行,次日清晨,趙瑜的座艦從衢山船坊所在的東港悄然登陸。

注1:宋時畝小,一畝才合580多平米。萬畝田地也還不到六平方公里。

注2:宋時,良家未婚女子通稱為小娘子。而小姐則是賤籍女子的稱謂。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七章 未雨(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30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八章 未雨(下)
黑暗艙室中,隱隱約約的流水聲夾雜著時起時落的低聲抽泣。丁濤裹緊毯子,仰躺在地板上,睜著眼睛。雖然他也開始想家,但還不至于傷心到要哭的地步。他被爹娘送出門的時候,已經被叮囑過,他孤身一人在外,要少說多看,一定要與同村的幾個孩子互相扶持,而且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別人面前哭,懦弱的人最容易被欺負。
‘開船有多久了?’丁濤想著,只是黑暗中掌握不了時間,卻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他上船后就同岱山島的其他孩子一起被安排到這間艙室中,只有分批吃飯和方便時,才被允許出艙兩次。一開始,他還以為這個不及家中正廳大小的房間內根本睡不下四十多人,沒想到幾個水手不知從哪里搬來一批吊床,上下三層,往釘在艙壁上的鉤子一掛,便很輕易的把所有孩子都安排躺下了。

可憐丁濤被安排在地板上,一直在擔心睡在他上面的三個人會不會砸下來,怎么也睡不著。其實丁濤并不想去衢山讀書,每天跟著爹爹撒網打漁,日子過得也不壞。他娘娘也是覺得就算讀書也該去縣城里找個家世清白的先生,到海寇窩里念書,還不知日后會怎樣被拖累。

但他爹爹卻罵他娘頭發長見識短,“當年浪港寨的老當家都造反稱王了,但最后拖累了幾個?濤濤舅家的小子沒事,李家的兩個兒子也屁事沒有,岱山島上入浪港寨的小子,沒死一個,都活得滋潤的很!況且,現在的大當家比原來的老當家還有能耐,跟著他只會沾光,哪會被拖累?”

雖然被老爹揪著耳朵,去向當村長的舅舅低頭哈腰,丁濤心里很不痛快。但他爹爹說趙大當家有能耐,他卻是贊同得緊。浪港寨老當家和他的兩個兒子在東海上也算是傳奇了,比起成天介向他們收稅的官府,殺官造反的海盜總是更得人歡心。何況浪港寨只殺貪官土豪,從不騷擾百姓,還分土地,減稅賦,當然更受擁戴。當初聽到老當家和趙大郎被奸人所害,岱山島上還有不少人為他們上香祈求冥福。

至于趙二郎,自從他帶著百人奪下昌國城,又率殘兵全滅官軍艦隊,早成了島上少年崇拜的對象。趙二郎不但能文能武,就連頭頂上這個晃晃悠悠的吊床,聽說都是趙二郎使人用漁網改的。自從有了吊床,原本能只能載一百多人的海船,只要食水跟得上,現在能塞進三百人,如果要裝貨,把吊床撤掉也很方便,確是海上所有商船的福音。不過,這吊床懸在頭頂上,讓他睡不好覺,丁濤怎么也喜歡不起來。

從船身外傳來的流水聲突然小了,丁濤翻了個身,耳朵貼上船板。沒錯,被海船破開的浪濤的確不再嘩嘩作響。船行得慢了,‘到港了嗎?’他猜想著。

悠長的號角聲和著當當的鐘鳴從通風口穿入艙中,證明了他的猜測。艙內也騷動起來,聽過衢山入港號音鐘聲的不止丁濤一人。頭頂上的吊床晃動著,咚的一聲響,一個重物貼著丁濤的鼻子砸在地板上,是最上面的小子跳了下來。緊接著,一連串咚咚咚的落地聲,其他吊床上的人也都跳下來了。

‘直娘賊,急個鳥啊!’丁濤低低罵了一句,仍然躺在地板上,還向內擠了擠。他去年跟老爹到過衢山,以他對衢山港的印象,那么大的港口,剛進港的船只,要想停穩到泊位上,至少還要兩刻鐘,實不必像趕著投胎那般著急。

不過,這次他卻想錯了。也就半刻鐘的樣子,金角交鳴聲剛剛停歇,船就已經定了下來。水手們的號子在通風口響著,卻是在招呼著下碇收帆。很快,艙門外的過道上一陣嘈雜,人聲、腳步聲響成一片,丁濤知道,應該是住在底艙的那些哥哥們鬧出的動靜。

等外面的一陣風過去,過道中重新安靜下來,艙門便被打開了。一個船員在外面招著手,不耐煩的喊道:“小子們,快給俺出來!”艙里的孩子們應聲而出,那個船員就在門口一五一十的點著人頭,丁濤由于睡在最里面的角落,落在了最后。

等他跟在隊列之后出了艙門,一只大手便重重一掌拍在他后腦勺上,丁濤身子不穩,向前一跌,那水手大聲數道:“四十二!”

“人都齊了?”厚重的低音從過道深處傳來。

丁濤摸著腦袋,回頭怒視。卻見那水手抱拳躬身,恭恭敬敬道:“稟大當家,四十二個娃娃一個不少,卻都齊了。”

他連忙轉身,只見幾個漢子站在過道中,領頭的一個,身量不高,也就比他這個剛過十二的小孩高出半個頭的樣子,但厚實的身軀卻足有他兩倍多寬,把三尺過道堵得嚴嚴實實。雖然由于光線原因,看不清長相,但這外形的確是傳說中趙二郎的模樣。

丁濤不敢怠慢,也跟著彎腰行禮,大聲道:“見過大當家。”

“哦!”趙瑜一笑,‘這小子倒精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丁濤忙答道:“俺……小的喚作丁濤,橫勾丁,水壽濤。”

“你識字?”見丁濤報出自己名字的寫法,趙瑜便問道。

“……只會寫自家的名字。”丁濤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照實回答。

輕笑了兩聲,趙瑜走過來,拍著他肩膀道:“只會寫名字也沒什么?等到了義學,跟著先生好好學,只要用心,學會幾千個字也不難。”

丁濤的腦袋一陣猛點,激動道:“俺……俺會用心的!”

“以后能記得今天的話就好。”趙瑜說著,輕輕把他一堆,“快上去罷,莫要脫隊。”

“是!”丁濤挺起腰高聲答道,轉頭小跑著上去了。

一上甲板,熾烈的陽光直刺眼中,他忙瞇起雙眼。黑暗的地方待久了,突然走到陽光下,一下適應不了。好半天,他慢慢睜開眼。前面先出艙的新招水手,已經在船下的棧橋上列隊。現在在甲板上嘈雜一片的,都是要跟他一起入義學的小子。這些小子鬧哄哄的,船上的水手連推帶趕,才在主桅下清出一塊空地,以便將降下的帆蓬整理好。看著水手們越來越黑的臉,丁濤毫不懷疑,如果再鬧下去,脾氣暴躁的水手們肯定會飛起一腳踹過來,把他們這些混小子都踹下海,又或是踢回艙內。

甲板上的孩子們好奇地張望著,對港內的新鮮事物指指點點。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連岱山島都沒出過,最多的也只是在漁船上圍著島打轉,去過縣城的屈指可數,倒是頗有幾個來過衢山的――衢山離岱山極近,如果是順風,來往兩島其實只需兩個時辰,比去縣城要方便得多。臘月時,到衢山買些年貨,也是這兩年岱山島民剛剛養成的新習慣,丁濤與他老爹也是一樣。

只是他一看周圍景物,卻完全不是記憶中衢山港的印象。不大的海灣,在東面有個直通大海的岬口,岬口處兩山對峙,南面的山丘高些,上面有著一個高高的望樓。丁濤眼尖,還能看清望樓頂端吊起的大鐘。岬口南北山丘上立著不少石柱,上面還架著長長的木梁,木梁隨著風上下搖晃,卻不知是做何用。回頭向西看去,陸地上,遠處,一間間大屋,有些還冒著煙,近處,一排排大坑,有的坑里是一具如被剔光了肉的黃魚的木制骨架,有的坑里卻停著海船。

‘這是哪兒啊?’丁濤摸不著頭腦。

“是衢山船坊!”一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子在他旁邊驚叫著。

“衢山船坊?!”丁濤吃驚。這幾年,打著‘衢’字字號的大型海船一艘接著一艘的下水,衢山船坊的名氣在東海上也越來越響亮。價格適中,質量上乘的衢山海船,在船主中間有著不俗的口碑,就連岱山島民也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主持衢山船坊之人便是當年明州船場的大匠作,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名匠,但真正進過船坊內部參觀的卻沒幾個。來衢山購物,都只能在島西港口、集市中行走,衢山島東部,尤其是船坊一帶,向來都嚴禁外人出入。

“那是大澳!”還是剛才說話的小子,指著遠處的大坑喊著。看他的衣裳,質地也好,裁剪也好,都很精致,比起其他孩子要強上不少。由于他嗓門大,看起來又有些見識,身邊也聚起了十來個孩子。

“什么是大澳?”一個小孩不解的問道。

那小子斜著眼瞟了一下,下巴一揚,不屑道:“笨,就是造船的坑!”圍觀的孩子們一陣哄笑,提問的小孩臉紅耳赤,恨不得找的縫隙鉆進去。

‘原來是造船的地方。’丁濤恍然,‘怪不得會有船停在坑里。’其實他也不知,不過他還記得爹娘的叮囑――少說多看,只把問題憋在心里。

那小子嘲笑人后,更加趾高氣昂,指著最遠處大澳道:“大澳不僅造船,還能修船。你們看那邊,那艘有一排洞的船,就是要在這里修的。”

丁濤順著望過去,只見那間大澳中,停著一艘比他腳下的船只要大得多的海船,側舷正朝著這里。船的甲板下,貼近船舷的一層有一排方形小洞。他數了一下,足有十個,排列間隔煞是整齊,‘這么齊整,怎么可能是壞的?’丁濤不信,他猜測著,‘大概是窗戶罷?’如果他腳下這艘船的船艙也有窗戶的話,一路上也就不會那么悶了。

“一……二……一……二……”這時,船下響起洪亮的口號聲。丁濤一看,卻見棧橋上的新水手們終于把隊排好了。在幾個配刀著甲的軍漢指揮下,聽著口號,歪歪扭扭的隊伍向港中走去。

“下船,下船!”一見棧橋空了下來,船上的水手忙推搡著把小子們往下面趕,丁濤聰明地走在眾人中間,他可不希望后腦勺再被刷一下。

一步步地踩著舷梯,憧憬和不安交織在心中,丁濤終于踏上衢山島的地面,他的未來就在這里。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八章 未雨(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31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九章 綢繆(上)
碼頭上,目送著熙熙攘攘的隊列消失在船坊深處,趙瑜笑道:“終于清靜了!”
“你船上是清靜了,但我這兒呢?!”嘶啞的聲音飽含怒氣,從趙瑜身后突然響起。

趙瑜回頭一看,只見船坊的大匠作馬林溪正怒瞪著他,花白的山羊胡子不住抖著。雖然馬大工年近五十,須發皆已斑白,但身子骨依然健旺。見到是他,趙瑜連忙行禮,陪笑道:“啊……馬叔!好久不見,向來可好?”

“什么好久不見,七八天前二郎你不才來過嗎?!”馬林溪沖了兩句,發現話題被趙瑜帶歪了,便立刻又轉回來:“我問你,那些小子是咋回事?!”

自從三年前,趙瑜送了他衢山船坊的兩成干股后,馬林溪便把船坊看作自家禁臠,決不許外人踏足,就算是衢山軍中的自家人,若是沒趙瑜或趙文的手令,也別想進船坊大門半步。現在,趙瑜卻也不事先知會他,便不知從哪里領了三百多外地小子在船坊中招搖過市,他焉能不怒。

“馬叔先消消氣……”趙瑜安撫著。說起來,趙櫓的東海王時代,趙文、趙武還有陳五都還只是小頭領,至于趙櫓的老兄弟,他們資格夠老,但由于能力問題,地位一直不高。如果刨去趙瑜,現在衢山軍中,當年在東海小朝廷中任職高位的,也就碩果僅存馬林溪一人。再加上馬林溪掌管的船坊乃是衢山軍的命脈所在,其人又只知打造船只,從不干涉島上政事,所以一直以來,對于馬大工,趙瑜都敬重有加,甚是優容,幾年來,倒把馬林溪的脾氣慣出來了。

“這些小子都是剛從岱山招來的新人,他們人數太多,市舶司的兩個官兒又不是瞎子,從西頭正港上島就太扎眼了,只好借用馬叔你這兒了。”他解釋道。

馬林溪搖頭不信,他吃過趙瑜多少次虧了,素知趙瑜是說一藏二的脾氣,不論謊話、真話,向來只會說一半:“少糊弄我,市舶司的那兩個小官兒早被二郎你喂飽了,莫說是區區三百人,就算是戰船從他們眼前開過去,他們也只會當成鴨子。”

趙瑜笑道:“港口上人多嘴雜,總得防個萬一。何況現在他們的房舍還沒備好,我打算先借馬叔你這里的空屋子用一用,等過個幾天,房舍建好后,再把他們遷過去。”現在船坊中的雜役,已經全是從昌國逃難來的島民,原來的奴工除去死了的,都被驅使到采石場做工去了。昌國島民有自己新建的村子,而奴工們的大屋卻空了出來。趙瑜便打算收拾一下,讓新兵們先住進去。至于義學新生,觀音山主寨還有不少空房子,不愁沒地方。

馬林溪剔起眉毛,疑心重重地問:“就這樣?”

趙瑜很誠懇的點頭:“當然!”他心中苦笑,‘以后沒事最好不要說謊,人品都消耗光了。’不過,也就馬林溪會把他當騙子,在其他人眼里,趙二郎還是很誠實極有信用的一個人。

“那好罷!”馬林溪答應得痛快,“就讓他們住下,但不許他們在船坊中隨處走動,如果要訓練,到船坊外的球場去!”

“那是自然!”趙瑜笑道。馬林溪雖然愛抱怨、好虛榮,把自家的東西盯得死緊,但他有個最大的優點――識時務,知道小事可以跟趙瑜扯一扯,但凡大事,卻是配合無比的。趙瑜最欣賞的,也正是他這一點。

當年他上了趙瑜的賊船后,一知沒了后路,便立刻主動配合,到了衢山也從不消極怠工。等浪港被招安,卻絕不開口說要離開――當時趙瑜把刀都磨亮了,只要馬大工提個‘走’字,登時就會拿去殺一儆百,衢山船坊是趙瑜的命根子,無論如何都不會丟。

也就因為馬林溪如此識趣,趙瑜投桃報李,把船坊的一半股份都分了出去,馬大工一人獨得兩成,其他各大工匠均分剩余三成。幾年下來,船只賣了無數,紅利各自分了不少,說起來,也都不大不小算是個富家翁。如果去他們的家中看看,不論擺設,裝飾,都絕不下于陸上的那些土財主,一般的金碧輝煌,也一般的沒品位。也因如此,明州船場時的苦日子,再沒哪個工匠想回去過了。

此事一了,趙瑜便要告辭離開,寨中之事,他丟了三四天,卻要趕回去處理。馬林溪也不留他,只是叮囑道:“新樣戰船業已造好,二郎最好早點把配套的兵器送來。”

趙瑜一攤手,無奈道:“那還要鄧大工先把東西造出來才行啊!”

呸!馬林溪吐口口水,不屑道:“一個鑄鐘的,也配稱大工?!”

趙瑜苦笑,自古文人相輕,其實工匠也一樣互相瞧不起,“大鐘鄧家在兩浙也算有些名氣,百年來,不論梅岑山今普陀上那間寺廟要鑄鐘,首先想到的也是他家。雖然比不上馬叔,當不起大工二字,但畢竟他現在主持島上軍器作坊,稱個鄧工也可以罷?”

馬林溪一翻白眼,“隨你怎么稱呼,我豈是小雞肚腸之人?”拽了句文,便徑自走了,直丟下趙瑜在那里搖頭。

傍晚時分,趙瑜一行五十多人,乘著七八輛四輪騾車,終于回到觀音山主寨。

遣了親隨把孩子們送去義學旁的空閑宿舍,趙瑜回到自己的院子。兩個使女上來服侍他更衣――斬衰之期注1已過,使女們也可以親近了――,不過還沒等他坐定,得到消息的趙文便帶著陳五趕了過來。

一見趙瑜,趙文屏退了使女,上前稟道:“二郎,蔡倬已經走了。”

“走了?”趙瑜看看陳五。

陳五也上前道:“他們是在前天上了賈三哥的六號船,往秀州去了。說是要從揚州回汴梁。”

“前天嗎?”趙瑜輕輕敲打著扶手,算起來蔡倬主仆三人在衢山島上逗留了足足有十天之多,島上又沒有什么風景,他們留上這么久,自然不懷好意,“不過,總算是走了。就是不知這些天,他們到底打聽到了些什么?”

這些天,蔡倬都是由陳五作陪,趙瑜的話自是在問他。陳五回道:“這些天,蔡倬多半在港口、市場上閑逛,買了幾柄倭刀、扇屏,還有些海貨,就算閑聊,只問些尋常的海上事務,島上的內情沒打聽過半句。”

趙文配合著遞上一張紙箋,趙瑜接過一看,卻是蔡倬所購之物的清單。略略一掃,除了倭刀、扇屏外,不過是些珍珠、珊瑚以及玳瑁等海產。雖然珊瑚、玳瑁是由官府統購,明令禁榷注2,但此時禁令早已弛廢,島上市場販賣此物,也算不上什么罪名。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了?”

陳五搖頭:“沒有。”

趙文也道:“確實沒有。市集中,哪家商戶賣得何物,我都有記錄,蔡倬的確只買了這些。”

“沒在島上閑逛?”

“正兵營、石料場等重地,我都小心的避開了。只帶著他去了漁村、義學看了看。這主寨也沒讓他進,畢竟寨門上掛著蓬萊巡檢司的牌子,他也沒有私闖軍營的膽量。”

大宋招安賊寇,通常都會從賊軍中挑出精壯入軍中。運氣好的,能進禁軍。差一點的,則是廂軍。最下一等,就只能當鄉兵了。當年浪港軍被招安,按照趙瑜與童貫定下的私約,特地挑出來一批士兵加入了大宋軍隊,這批士兵被編成一個都,歸入新成立的蓬萊巡檢司,直屬昌國縣管轄。而蓬萊巡檢司本寨就安排在衢山島觀音山,山上的主寨也就因此順理成章的保留了下來。

不過蔡倬沒有進主寨,不代表他什么都沒看到,義學設在觀音山頭,站在義學門外,還是能看到一星半點的寨中內情。

想到這里,趙瑜問道:“蔡倬到義學時,可有特別的舉動?”

“沒有!”陳五搖頭,“他只是在門外看了看,對教室墻上掛的黑板問了幾句,我也沒說是大當家你想出的,只推說是從昌國城中學來。等下學后,他又陳先生聊了兩句。但陳先生一聽他姓蔡,就立刻回房里了。”

趙文道:“蔡相公名聲不好,倒連累了福建蔡姓。但若是蔡倬,也不一定是連累。不過,這兩天,陳先生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也許他跟蔡相公有過什么瓜葛!說不定他的官身就是被蔡相公給剝掉的。”

陳五皺眉不解,并不認同:“那為何蔡倬看到陳先生卻沒有什么反應?”

趙文笑道:“路上的螞蟻被牛踩斷了腳,就算螞蟻把牛恨到骨頭里,那牛會有什么反應?……何況蔡倬最多也不過是個遠房,官面上的事他也不會多清楚。”

趙瑜站起身:“算了。陳先生的事暫且不提。蔡倬之事也只能先等著看了。也許他在島上沒看到什么,但如果眼尖的話,單單良鄉船行,就能看到不少東西了。無論如何,從現在起,就要做好童貫給我們找麻煩的準備了!”

注1:古代服喪,分為五等:斬衰(念催)、齊衰、大功、小功、緦麻。其中斬衰最重,子女為父母服喪便是要斬衰三年。其間,穿粗麻衣,禁婚娶,不得飲酒作樂,也要禁女色。

注2:禁榷,禁止私下販賣。宋時,從海外運來的香藥、寶貨都由市舶司統購,如果私人有需求,只能再從官府手中購買,宋廷也就用這種行政手段直接壟斷了海上貿易的最大的一份利潤。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九章 綢繆(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34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章 綢繆(下)
“怎么會是童貫?”陳五發覺自己跟不上趙瑜的思路,蔡倬不是蔡京家的人嗎?
“當然是童貫!”趙文肯定道,既然趙瑜已經打算重新起用陳五,有些內情就可以稍稍透露一點了,“蔡倬此行若真是來采辦的,那倒也罷了;但若是來做探子,等童貫知道他有把柄被蔡京抓在手中后,五哥你說,童太尉會不會想要殺人滅口,弄個死無對證?”

陳五想掀桌子:“那我們這幾年一船船的財貨不是白給啦!?”

“怎么會?”趙瑜笑道:“現在島上這么興旺,不多虧了童太尉?我們送錢,換他為我們說句話,如此而已,純粹是生意上的往來!如是出了岔子,誰也不會為誰擔著!我們這些海寇跟他一個閹宦之間,難道還會有義氣可言嗎?”

陳五燒得稀稀落落的眉毛幾乎擰在了一起:“……既是如此,如之奈何?”

趙瑜冷笑:“不是‘如之奈何’,是他能奈我何?當年就被殺得全軍覆沒,現在就算童貫他再想和我們過不去,最多不過再打一場嘛!還怕他不成?”

“童貫不可能再動刀兵的!”趙文搖頭道,“現在我們老老實實的做生意賺錢,也不過是有些反亂的苗頭,他用什么理由讓官家同意出兵?若是逼反了衢山,那個罪名可就大了。最多也不過使點計策,把島上的幾個大頭領騙過去殺了,絕了后患。這種事,官府倒是熟門熟路!”

陳五默默點頭。官軍佯為招安,把叛賊首領騙去殺了的故事,史不絕書。仁宗時,荊湖南路五溪蠻反亂,時任轉運副使的杜杞奉旨平叛,他假稱招安,把賊軍六百余人誆騙過來,并設宴款待。只是他的酒里都下了曼陀羅,喝了酒的賊兵紛紛暈倒,被他趁機殺了個干凈。一次藥翻六百多人,杜杞兇名便流傳于江湖,乃是赫赫有名的蒙汗藥祖宗。經此一事,反賊們被招安時,總會多個心眼,不親眼看到赦書,就絕不會放下刀槍。當年浪港寨被招安,趙瑜之所以要假借三叔至善的名號,也是防著這一手。因怕童貫翻臉,自始至終,他也沒踏足過官軍軍營半步。

“所以說,”趙瑜總結道,“只要不離島上、船上,童貫那閹人就算權勢滔天,又能拿我等海外野人如何?”

趙文笑道:“更何況明州、昌國雖是人人皆知二郎在衢山主事,但在官中戶籍里,可沒二郎、三郎的名字,監鎮是俺,巡檢是武弟,島上資產也都掛在空戶名下,就算童貫想把二郎誘出去,只要報個查無此人,他也只能干瞪眼!”

說完,他與趙瑜對視一眼,便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區區海寇,能逼得大宋樞相無可奈何,當然值得自豪。

陳五陪著笑了兩聲,也輕松了起來:“既是如此,那也沒有什么麻煩??”

趙瑜、趙文收斂笑容。趙瑜冷道:“當然有……童貫他動不了我們,但他能動島上生意!”

趙文道:“查封船行,奪了我和武弟的官職,只需他努努嘴;找個借口,禁人上衢山島,也不過費點口水罷了。只要童太尉說句話,島上又要過回苦日子了。”

陳五皺眉思索著,總覺得趙瑜、趙文兩人的話里有些不對勁,很快,他猛然抬頭道:“大當家!按你所說,童貫會找衢山麻煩,是因為蔡京有他的把柄。而蔡京會有童貫把柄,卻是因為蔡倬。既然二郎已知蔡倬會給島上帶來天大的麻煩,那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卻讓某陪著他在島上游逛,最后還放他回去呢?”

趙瑜嘆道:“殺了他就能一勞永逸,我早把他裝進麻袋,沉進海底了。只是,殺不勝殺,殺了他一個,難道蔡京不會派第二個嗎?而且,我們現在說的這些,也僅僅是未雨綢繆。蔡倬此行也許是真的來采辦的也說不定!就算他不是來采辦海貨,而是探子,他在島上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要是我們真的把他殺了,反倒坐實了罪名。更何況,三個大活人,莫名其妙失了蹤,蔡家不會派人尋找嗎?如果蔡相公下令讓兩浙路各州各縣尋那蔡倬,把蛛絲馬跡一匯集,本沒有事,反而會弄出事來,到時又該如何是好?!”

陳五無言,雖然他覺得趙瑜想得太多,但他說得的確是有些道理。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既然童貫有可能對付我衢山,那從現在起,就要必須做好準備,每一分的力量也都得用起來。”見陳五被說服,趙瑜也不想再提童貫之事,他踱了兩步,轉身對陳五鄭重道,“五哥,以你的資歷、能耐,這兩年卻只能當個渡船的船長,的確是委屈了。”

趙瑜這么一說,陳五慌忙站起,連稱不敢。

趙瑜按著他的肩,直視陳五雙眼,道:“但我有我的苦衷,想必五哥你也清楚。”

趙瑜說得如此直白,陳五卻不知該說什么好,肯定或否定都不合適,只能站著裝傻。

趙瑜一笑,放開手,轉身看著門外,“不過這幾年來,島上事事皆順,卻是安定得很,倒顯得我多慮了。前些日子,我還想讓五哥你把船行向北開辟新路的工作擔起來,卻沒想到會碰上這么一樁事。現在,良鄉船行估計要收一收了,但我不打算讓五哥你閑著……武兄弟的巡檢,又或是繡姐練兵的職司,不知五哥喜歡哪一個?”

“這……”陳五面現難色,趙武、陳繡娘現在在衢山軍中都有些地位的,若搶了他們的職位,要是被記恨了,日后定有麻煩。趙武現下不在島上,自己權代巡檢一職倒也沒什么,但陳繡娘――他偷眼看了趙瑜一下――那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只不過童貫很快就要找島上麻煩,就算他當上巡檢,也干不了幾天啊!

看出陳五的難處,趙瑜寬解道:“五哥不必顧慮太多,我讓你接他們的位子,自然不會讓五哥有后顧之憂。五哥只要選一個自己喜歡的職司就行……也不必急著做決定,五哥可以回去考慮一下,三天后給我答復。如何?”

陳五依命去了。可想而知,這幾天,他應該是睡不好覺了。

待陳五一走,趙文便問道:“二郎,方才你與五哥所說不殺蔡倬的理由,應該不是真的罷?”

趙瑜回頭微笑,他知道,趙文對他知根知底,那些話糊弄的了陳五,卻瞞不過趙文。但沒有直接回答,卻反問道:“這幾天我在岱山,衢山島上事務,文兄弟你可全權處理,但為何文兄弟你看著蔡倬在島上東逛西顧,卻任由他揚帆離開呢?”

趙文沉默了好一陣,方抿了抿嘴,斟詞酌句緩緩道:“三年來,島上事業興旺發達,兄弟們過得富足安定……但過得太好,原本的銳氣卻也消磨得一干二凈了。現在再讓他們去做刀頭舔血的生意,他們定然不愿。如果再這樣下去,二郎你立國稱王的打算,只會是夢幻泡影。所以……”

“所以,我才會饒了蔡倬一命。”趙瑜接著說道,在趙文面前,趙瑜十分坦誠。趙文太了解他了,如果謊言偽飾,不但騙不過去,反而會讓頭號心腹離心。

“蔡倬的出現,乃是我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省了我多少手腳。”他一看趙文,嘆著,“所謂‘習勞成勤,習逸成惰’,人皆有惰性,享了幾年福,衢山軍的骨頭早軟了。我讓三弟輪換著帶兵去琉球捕奴,也是想讓他們見見血,可用強弓勁弩欺負些野人,卻沒什么大用。沒有外來的刺激,沒有朝不保夕的危機感,他們只會一步步爛下去。我給他們錢財,給他們富貴,給他們安定的生活,因此他們感激我。但若是我要他們放棄現在悠閑自在的生活,跟著我去蠻荒之地去開疆拓土,他們就會開始恨我。這是人之常情,我可從不會以為,只要我登高一呼,就能萬人影從。”

“但只要官府禁了船行,封了港口,兄弟們就會把恨意集中到官府身上。到時二郎你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會跟著你赴湯蹈火!”

趙瑜嘴角流出一絲譏諷的笑容:“得到的東西,卻又被人奪去,最是讓人痛恨。這種事,我自然希望是讓官府幫我去做……下面的人不肯走,我便要推著他們走,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們拖了我的后腿。”

他走到窗前,推開軒窗。他的書房,視角極佳,高居觀音山上,南面的窗外便能看見大海。此時,夜幕已臨,月兒卻還未升起,墨藍色的天空上,閃閃爍爍的都是耀眼的星辰。清風徐徐,隱隱的濤聲傳了上來。

“海天如此雄闊,區區衢山一島,豈是容人之處!”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章 綢繆(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34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一章 琉球(上)
政和三年四月二十,辛丑。西元1113年5月7日
琉球。

這條劃分了東海和太平洋的千里島鏈,日后的‘萬國津梁’,在此時仍只是一隅蠻荒之地。宋史中所稱的‘流求’,甚至讓人無法確定,說的是到底是臺灣,還是這條鏈狀群島。沒有商貿,沒有朝貢,在宋人眼里,琉球完全是不值得關注的存在,就算張冠李戴,又有什么關系?

不過,在衢山的海圖上,兩者卻已區分得很明白。這是趙瑜憑借殘存的記憶,先標定出來,然后再依靠幾年來不斷的航行探索,才逐步確認的。由于洋流的因素,衢山的海船只去過幾次臺灣,僅僅勉強把海路探清,但琉球,則由于有對日貿易的緣故,航線上的水文資料都積累了不少,早已是常來常往。群島中的幾個主要島嶼都已列入海圖,島上的風土人情也探得分明。

這個時代的琉球,雖然在其后人的史書中,是歷經二十五代國王,傳承一萬七千八百年的天孫王朝剛剛覆滅,重新統一全國的舜天王尚未出生的混亂年代。不過,這些傳說完全是日本國天皇萬世一系神話的翻版,近乎于扯淡。

真正的琉球,現在不過剛從部落文明中進化出來,僅僅出現了一點國家的雛形。琉球島上,各個土著酋長自稱按司,各自統治著一小塊土地。這些按司互相攻伐,征戰不休。如果沒有衢山軍的插足,到百年后,在琉球本島上,各按司將會逐漸并吞,整合成山北、中山、山南三個王國,也就是所謂三山時代。

遺憾的是,衢山軍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統一的進程。三年前,趙瑜剛剛得掌浪港寨,衢山島上人手不足,尤其是奴工,被趙瑜殺了一批,又放了一批,只剩下區區數百,鹽場、田地都荒了,采石場也幾乎停工。沒有人,所有的計劃就都只是紙面上的笑話,趙瑜也不得不抽調兵力,出外征集不要工錢的人手。

那時,浪港剛被招安,至少得循規蹈矩一陣,同時也沒有去內陸捕奴的膽量,只能把目光放到海外。南洋太遠,只有東洋地界――也就是日本、高麗――最為合適。再加上趙瑜本也有過出逃海外的計劃,去日本、高麗的海圖、領航的船工都是現成的,只要載上食水,便可立刻揚帆出航。

大觀四年三月,衢山安定下來不過半月,趙瑜就派出了第一支船隊。三條海船上滿載著瓷器、絲綢。表面上是做生意,暗中卻有著探查高麗、日本沿海內情的任務。但這次航行下來,高麗的五道兩界注1中的西南四道近海都走了一遍,日本太宰府治下的九州島也繞了半圈,生意可說是大發利市。沿海村寨也各自攻破了幾個,但卻發現要想不付出大的代價就捕捉到充足的人手,難度很大。在火器尚未裝備的情況下,面對有一定組織的土著軍隊,區區三船的海盜就算能勝,也必須付出血的代價。反倒是回程時因避風,船隊誤登琉球島,卻給他們帶來了意外的驚喜。

琉球島上,沒有統一的政權,沒有脫產的軍隊,所謂的按司,所轄地域不過一個鄉的大小。每個按司,都是從一個或幾個部族發展而來,通常有兩三千人,互相之間皆有血緣關系,分居幾個村落。各按司之間的戰斗,甚至比不上大宋國內鄉村中因爭水而發生的械斗激烈。而對捕奴隊最有利的一點,便是這些按司之間多有舊怨,并不互相支援。衢山軍可以從容的一個村寨一個村寨的攻破。

衢山船隊當日避風的地點,為當地土人所稱的那霸按司所在,乃是琉球本島上唯一的良港。不過此時,琉球與外界尚無商貿往來,這個良港也僅僅是安扎了幾個漁村,大半都荒廢著。漁村中的土著見人不避,衢山捕奴隊很輕易的就將他們一網打盡。帶著捉到的年輕精壯,留下老弱病殘自生自滅,衢山船隊滿載而歸。

自此之后,除了六到九月的臺風季,衢山每個月都要派出船隊去日本交易,用絲綢、瓷器換回大量金銀,而回程時,就順道走一趟琉球,把空余出來的艙位都裝滿。而在當初避風的那霸,一個小小的殖民地已建立起來,殖民地的軍寨中駐扎了一個都,整整一百名士兵。幾年來,這些士兵和殖民地的主持者不斷更替,一方面為了避免他們長久在外,對衢山離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更多士兵見見血。到了今日,那霸寨中的主事者已是第四任――趙琦。

清晨,趙琦從睡夢中驚醒,汗流浹背,渾身都濕漉漉的。琉球的四月,已經進入夏季,濕熱無比,連呼吸都感到氣悶。幾日來,他煩躁無比,始終睡不安寧。

兩個使女見趙琦醒來,連忙趕上前服侍他更衣梳洗用餐。這兩個使女都是從日本抓來的奴隸中挑出來――衢山的商船從日本回來時,偶爾也會做上一票,不過因為當地防衛甚嚴,也只能是偶爾――兩女做事伶俐,長相也看得過去,更重要的是漢語學得很快。因她們把趙琦服侍得好,她倆的家人也受到一些優待。

不過這幾天,趙琦的心情不好,見人都冷著臉,兩名使女做事說話都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于他。吃完早飯,趙琦掀簾出門,卻聽見身后的使女們長舒了一口氣,好像解放了一般,惹得他更是不快。

不過,趙琦并沒有回頭責罰她們的想法。從脾氣上講,十五歲的趙琦還是比較善良的,對奴工也十分寬和,完全不似趙瑜那般殺人不眨眼的性格。

出門之后,趙琦的幾個親隨便跟了上來。幾人一行,在寨中開始例行的巡視。那霸寨改建自那霸按司的主村,趙琦的居所,本就是當年的按司御所。衢山軍進駐后,筑高籬,砌石墻,開鑿壕河,把原來疏漏的村寨防御體系打造得鐵桶一般。雖說防御嚴密,但寨子卻也不大,周圍不過一里,沿著及胸的石墻,半刻鐘便能巡視完畢。

寨中之人見到趙琦出行,紛紛躬身行禮。畢竟他是趙瑜幼弟,衢山的二當家,那霸寨一寨之主,縱然年幼,寨中也無人膽敢不敬。幾人走過寨中主路,雞犬之聲不絕于耳,幾頭健壯的水牛在路邊閑逛。寨東的校兵場上,幾隊士卒呼著號子,操演著隊列陣型。而寨西一片屋舍上炊煙裊裊,但不是做飯,而是在制糖。

這個殖民點,不僅僅是為了捕捉奴隸才設立,琉球島上土著再多,也有捉完的一天。開發種植業,才是趙瑜真正重視的工作。幾年來,那霸寨周圍,已經開辟出了千余畝田地,一部分種糧,以期自給自足,但大半田地還是辟為了甘蔗園。

琉球終年如夏,最宜甘蔗生長。由于雨水充足,地力肥沃,那霸寨的甘蔗園畝產常有三四千斤,出紅糖率接近一成注2。單單去年一年,那霸寨七百畝甘蔗田中,出產的紅糖就超過了一千五百石,給衢山帶來萬余貫的純利。同時在衢山島上,趙瑜還試著把紅糖加工成白糖、冰糖,小批量的制取已經成功,現在正在訓練工人,修建作坊,希望下一季甘蔗收獲后,能大批量的生產,利潤遠比紅糖高出數倍的白糖。

而且這一切還是剛剛開始,現在甘蔗田還只是試驗田,等過幾年,甘蔗戶們把種植甘蔗的經驗都總結出來,琉球島上的甘蔗種植業才會真正發展起來。

現在的那霸寨,漢軍百人,此外還有十幾戶從衢山遷來的農戶,主要是料理寨外的農田和甘蔗地。當然,他們基本上不做重活,大半農事都由三百奴工完成。這些奴工,多來自日本,也有少部分是高麗人,卻沒有一個土著。

之所以不用當地的土著,卻是因為前年,連續發生多起奴隸殺了所服侍的主人,趁夜逃入山林之事,趙瑜因此而下令禁止在琉球役使本地人,改用從高麗、日本或捕捉、或誘騙來的奴工。這些外來奴工,在琉球人生地不熟,就算逃跑,也很容易捉回來,如果落到當地人的手中,更不會有好結果,因而只能老老實實地依附于那霸寨。不似當地土著,犯了事后,還能依靠熟悉地理而逃脫懲罰。犯了事,卻能安然逃脫,便會引起其他奴隸競起效尤,當然不利于統治。這也是日后,趙瑜治下逐漸形成的異地為奴制度的主因。

趙琦一行沿著石墻,走到寨東角的望樓下,扶著木梯,獨自爬了上去。望樓上的兩個士兵見他上來,慌忙行了一禮。趙琦點點頭,算是回禮。他站在望樓上向四面眺望,那霸寨周邊幾十里地方盡收眼底。

西面浩瀚一片,乃是東海。向南看,就是那霸灣。那霸灣東西長,南北窄,在深入島內的海灣東部,有一條河流流入此處。東面則是山林,只有靠近寨子,才有一片田地。如向北望去,在遙遠的地平線上,融融綠色中間有一小片暗影,那便是浦添按司所在。在衢山殖民者攻破了島南的大里按司注3之后,這浦添按司便成了琉球島上最大的土著勢力。

在衢山殖民者的威脅下,琉球本島中部諸按司月前在浦添城寨會盟,公推浦添按司首領為世主,會兵一處,共同對抗那霸寨的‘唐人’。從派去探子口中得到的消息,現在的浦添城下,已聚集了十幾個按司超過五千人的兵力。

望著北面,趙琦心中忐忑不安,五十倍于己的敵軍,他到底能不能抵擋得住?

注1:五道兩界:楊廣道、慶尚道、全羅道、交州道、西海道、東界、北界。

注2:這是明代竹蔗的產量。如果是現代蔗田,甘蔗產量最少也有四五噸,出糖率大約15%。

注3:琉球三山王國。山南國的統治者為大里按司;中山國的統治者為浦添按司;而山北國國王則出自今歸仁按司。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一章 琉球(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35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二卷 琉球(中)
政和三年四月二十二,癸卯。西元1113年5月9日
探子回報,兩天來,又有五部按司軍隊從琉球島北抵達浦添城。由于北方實力最強的今歸仁按司也在其中,浦添城下的軍力已擴展到八千。

雖然趙琦嚴令禁止泄露敵情,但那霸寨畢竟不大,他也沒有趙瑜令行禁止的威嚴,很快,土著軍隊即將來攻的消息就再也瞞不住,傳遍了寨中。寨中人心惶惶,趙琦寢食難安。若不是那霸寨地處海外孤島,決無退路,寨中人等早卷堂大散,逃個干凈。

對于寨里的混亂,趙琦也是無法。在衢山軍中,他雖是二當家,卻缺乏足夠威望,沒有讓人認同的實績,他的地位完全來自死去的老爹和現在的趙瑜。在平時,他還可以借助父兄的聲望來發號施令,但大敵當前的現在,就沒有幾人會認真的聽他說話了。

將為兵膽,現在的那霸寨需要一個能安定人心的主心骨,但趙琦并不夠資格。他所能做的,也僅僅是把寨中的幾個頭領召集過來軍議,試圖找出一個解決目前困境的辦法。

議事堂中,寨中各頭領已然列坐。趙琦乃寨主,又是寨內駐軍的都頭,高居主位,其下左右副都,十名隊正,在他兩側而坐,兩個種植園的主事則陪坐在隊尾。

“諸位叔伯兄長,”趙琦一開口,氣勢就有些弱,“琉球野人在浦添城會盟之事,想必都已知曉。現在浦添城下聚集大約二十路野人軍隊,人數八千,不日就將來攻我寨。究竟要如何應對,今日得商議個章程出來。”

“還議什么,那些鳥人接近一萬,俺們只有一百,除了守城還能咋樣?”先開口的是左副都頭許繼祖,他二十年前就跟趙櫓一起打天下,乃是趙瑜、趙琦的叔伯輩,資格夠老,說話自然無所顧忌。

“怎么守?”右副都頭陸賈立刻反駁,他是當年偷襲昌國百人中的一個,正是趙瑜的嫡系,年輕氣盛,卻看不起那些只知賣資格的老頭子,“近萬敵軍,來攻城時輪番上陣,累都能把我們累死。”他側身對著趙琦提議道,“二當家,敵軍是我百倍,守城是決計守不住的,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夜襲浦添城。現下敵軍剛剛集合,諸部號令還未統一,正是偷襲的良機。”

許繼祖嗤笑,“賴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氣!一萬人啊,你把斧刃都砍卷,能砍死幾個?寨里的這點人,給他們當點心都不夠,你還不如說,你放個屁把那些野人都崩死呢!”

陸賈冷笑:“都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真真一點不錯!”

許繼祖大怒跳起,一把抽出腰刀,作勢向前,口中罵道:“就讓小子你看看爺爺的膽子!”

陸賈也應時跳起,他沒帶兵器,便反手抓起坐著的馬扎,作勢要扔,也跟著對罵。

兩個副都頭趕著要單挑,下面的隊正嚇得一擁而上,抱腿的抱腿,抓腰的抓腰,忙把兩人扯開。

“陸哥!許叔!”趙琦一拍扶手,臉色鐵青,他想罵人,卻不知該罵什么。他知道,如果是趙瑜主持軍議,兩人絕不敢如此放肆,就算放屁,也只敢悶著放。“你們給我坐下!”最后,他只憋出這么一句。

看趙琦發怒,許、陸二人甩開架著他們的隊正,許繼祖收刀回鞘,陸賈也把馬扎放下,兩人整整衣領,又坐回原處。

見下面的人都若無其事的坐下,趙琦心里堵得慌,卻不好發作。只得又開口問道:“除了偷襲、守城二策,還有誰有其他提議?”

一陣冷場。趙琦的話,卻是白問,此地孤懸海外,全無退路。不戰,不守,還能逃嗎?下面的軍頭們一陣暗笑。

只是有人不這么想,一個種植園主事突然開口:“既然敵軍勢大難當,不如和談!”

“和談?”這個提議石破天驚,眾人一陣騷動,“跟那些鳥人?!”琉球男子都以鳥羽為冠,衢山殖民者多蔑稱其為鳥人。人前加個鳥字,可就不算人了。

那主事道:“也不是真的和談。只要能拖上一月,等家里的船隊從日本回來,到時就可避上船去。等回了衢山,稟明大當家,再發大軍來報今日之仇!”

這主意聽起來不錯,眾人也紛紛點頭。可是有個問題,“誰會說土語?”趙琦問道。

又是冷場。對上琉球土著,衢山軍的捕奴隊向來是用刀槍箭弩說話,誰耐煩學那鳥語。看著下面一個個閉嘴葫蘆一般,趙琦不由得想起趙瑜曾給他說過的,給貓帶鈴鐺的故事。堂下的這群人,不正是那群老鼠嗎?

趙琦常年處在強勢兄長的陰影下,導致他個性有些軟弱,但他并不笨,趙瑜常年的教導,讓他學會揣摩人心,‘要了解一人說話的真實用意,先得看清他們的屁股坐在那里。’

下面這些人的小心思,都瞞不過他眼睛。許繼祖說要守,是因為他不敢攻、無處退,只能選擇做縮頭烏龜;陸賈說要攻,卻是他當年在昌國嘗到了便宜,反正退無可退,看起來又守不住,還不如博上一把;其實他們兩人心里都想逃,所以當那主事說要假裝和談,坐等船隊,才會忙不迭的點頭同意。畢竟這基業又不是他們的,犯不著賣命。而且趙琦他是二當家,只要把他夾裹回去,就算趙瑜要責罰他們臨陣脫逃之罪,也得先拿趙琦開刀。

‘可惜啊!’趙琦想笑,‘想法是不錯,卻栽在了土話上!難怪二哥常說,掌握一門外語非常重要!’

想起趙瑜,趙琦就忍不住有些自卑。三年前,與他現在同歲的趙瑜已經帶著百人,攻下了一座縣城。而且從謀劃到作戰,都是他一手操辦。比起智計、勇武皆是不凡的兄長,趙琦自知實在差得太遠。

‘如果是二哥,他會怎么做?’趙琦回想著趙瑜對他的教導,漸漸的,他想明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些自信的神采。這幾年,趙瑜逼他讀得兵書,戰例,都在腦子里存著。要說起兵法,他比在座的都要強些,他所缺的,僅僅是自信。

在一片沉默中,趙琦突然開口:“既然各位叔伯兄長都沒什么要說的,那就聽聽我的看法!”

眾人豎耳靜聽。

趙琦侃侃而談,“土著聯軍優勢在于人多,百倍于我的軍力,如泰山壓頂,確是難當。但他們的劣勢,卻也在人多。打仗靠糧草,兵無糧不行,但我想各位都知道,這些土著并沒有大肆儲糧的習慣。以往打下的按司村寨中,便從沒有繳獲過多少糧草。”

“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土著大軍云集浦添城,突然多了八千張嘴,這些天下來,浦添按司的存糧應該快要吃空了。而且島上沒有好路,糧草轉運困難,恐怕再過幾天,他們便要斷糧。但我們不同。寨中存糧足以支撐一年,又有深井,食水不缺。只要防住開始時的幾波攻勢,把戰斗拖入圍城戰,我們就已立于不敗之地。”

“但土著人數太多,只要他們輪番攻城,最多一兩天,我們就會被累垮。寨里兵力不過一百,想輪換休息也做不到。”許繼祖拿著陸賈的話反駁道,趙琦突然學起趙瑜的樣兒來,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我們的兵力不只有一百,而是四百!”趙琦搖頭道,“許叔別忘了,寨里還有三百奴工。那些奴工都是精壯,拿得動刀槍,雖比不上常年訓練的精兵,卻不比那些野人差。而且他們又不是土著,寨子破了后,一樣沒好下場,由不得他們不賣命!”

“但寨里兵器不足!”許繼祖已純粹是為反對而反對,卻忘了自己方才的立場,“神臂弓只有一百二十具,箭矢不過萬余,刀劍槍斧雖多,但守城時又用不上,等用上了,我們也完了。怎么辦?”

“寨墻不過一里長,三步注1一架硬弩已經足夠多了。再讓寨里的兩個木匠造些發石塊的旋風小?――他們都學過的――架在寨墻上,對付那些野人綽綽有余……寨墻這么短,土著一次進攻最多也只能投入五六百人,矢石齊下,他們連壕河都別想趟過!”

說完,趙琦無意再與許繼祖扯皮。他騰地站起,雙眼含煞,從下面所有人臉上一掃而過,沉聲道:“傳我的命令!從現在起,全寨進入戰備!哨探人數加倍,一日三報!弓弩下發,軍器在手,各自檢查,若有破損,立刻上報更換!

督造旋風?,計點庫房諸物,糧草、薪炭、油料、石灰,都要分散放置!許叔,這兩樁事就辛苦你了。

陸哥,清理壕河,檢查石墻、木柵、吊橋、寨門之事就由你負責,如有毀損,立即修補!

諸位隊正回去各自整隊,知會全軍,此戰若勝,軍功三倍賞!各農戶精壯編入預備隊,隨時待命!釋放奴工,均入各隊,告訴他們,等這仗過后,便放他們為良民!如有功勛,賞賜一如正軍!

督戰隊由我自掌,妄言驚軍者,殺!動搖軍心者,殺!消極怠工者,殺!臨陣脫逃者,殺!軍法森嚴,諸位叔伯兄長若是犯事,莫怪趙琦不念舊情!”

趙琦連番下令,順勢奪了許、陸的兵權,又用重賞重罰約束眾軍,眾人聽得悚然而驚,直以為趙瑜就站在眼前。

“我浪港寨當年縱橫東海,從未一敗!今天我們對付的不過是區區海外野人,也一樣不會敗!”

注1:宋時,一里合三百六十步,每步五尺。

PS:本周上三江,俺會一日雙更。還請各位書友推薦支持。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二卷 琉球(中)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42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三章 琉球(下)
政和三年四月二十三,甲辰。西元1113年5月10日
浦添城。

一名女子披頭散發,在祭壇上瘋狂地舞蹈著,唱著令人聽不懂的歌謠。腰肢、雙臂如蛇一般扭動,一如她雙手上的毒蛇刺青。樹皮衣襟上縫綴的彩螺鏈墜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搖擺,幻化出道道彩影。腰帶上垂掛的貝殼互相撞擊,其聲清脆如同玉佩。

她不停的舞蹈著,直到灑落的汗水打濕腳下一片。她喘息著,拔出腰間的石刀,高高舉起,猛力扎進了仰躺在身前石臺上女童的心口。女童只略略一掙扎,就不再動彈。

石刀向下拖著,破開了胸腹,血液立刻涌了出來。鮮血在青黑的石臺上流淌,畫出扭曲的紋路。她死死盯著血色紋路的變幻、擴展。最后,她雙手探進女童的腹腔,沾滿鮮血收了回來。猩紅的雙手在臉頰上涂過,一片血紅。

她高舉雙手,轉過身來,尖聲叫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上神的憤怒會降下天火,邪惡的魔鬼必將在血與火中化為灰燼!”

浦添按司察度跪伏在祭壇前,激動得渾身顫抖。祭壇上的神女乃是他的親妹,自幼被上神眷顧,預言從未出錯!她說魔鬼會葬身于血火之中,那就一定會實現!

那些唐人,那些魔鬼,毀掉山南的諸多按司,擄走所有男女,只留下了老弱在叢林中等死,現在這些貪婪的魔鬼又把魔掌伸向了他的按司。多少次,他在尖叫著驚醒,只因夢中被魔鬼毀掉的家園!但是,他不會屈服,他堅信這是上神對他考驗。只要通過這個考驗,他就不僅僅是區區數個按司的世主,而是這個國度的王!

他站起,走上祭壇,彎腰接過那柄石刀。轉身把刀高高舉起,大聲喊道:“上神護佑,我們必將勝利!”

祭壇之下,他的部下一齊高喊:“上神護佑,我們必將勝利!”

遠遠的,來自山北的五個按司首領冷冷的看著,他們有自己的神女,出發前也為他們血祭過上神,對于浦添按司的邪神,他們可沒興趣搭理。

四月二十五,丙午。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陳猴兒躲在樹叢后,頭頸包得嚴嚴實實,遠遠地望著林間的空地,屈指數著。那是今天第三批在空地上歇腳的土著,人數比前兩批要多得多,應該是主力。

“……三五四十,四五五十……”前兩批土著大半穿著?麻編的甲胄,看上去十分寒酸,而現在這群土著卻有不少披著獸皮,陳猴兒估計,那可能是勇士的標志。

“……七五八十,八五九十……”在那群土著正中,有五具木制的架子,鋪著獸皮,做個野獸形狀,幾個土著頭領模樣的人物剛剛從獸架上下來,正聚在一起談話。前兩批土著中也各有一具獸架,被十幾個人抬著,首領就坐在上面。不過這些獸架中,有一架看起來最大,裝飾得也最豪華,也許是大頭領一級的人物。‘要是把神臂弓帶著就好了。不過七十步,他們又坐得那么密,隨便射過去,蒙都能蒙到一個。’

“……九五,一百……”陳猴兒收起右手尾指,左手同時掐下一片樹葉。攤開左手掌心一數,總計已有八片。‘已經超過八百人,看起來至少超過千二,前兩批加起來也不過四百。肯定是主力沒錯了。’

重新握緊左手,他屈指又數,“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四五五十……”突然他停住了,一條尖腦袋、扁脖子的花蛇正慢悠悠的從他眼前的樹枝上滑過。

陳猴兒渾身僵直,呼吸都停了,只有眼珠子隨著這條毒蛇而轉動。琉球山林多蛇,雖然他們這些探子都隨身帶了雄黃,但好像沒什么用,那些長蟲,不論有毒沒毒,總喜歡在他們身邊游來游去。萬幸的是至今沒有人被咬到,陳猴兒也不打算做第一個。

花蛇盯上了樹梢上的一只小鳥,迅快地滑了上去。陳猴兒一陣放松,雙腳發軟,幾乎要癱倒,“呀,”他突然輕輕叫了一聲,“剛才數到多少啦!?”

四月二十六,丁未。

“三千人!”站在望樓上,趙琦大略地點清了駐扎在寨東田地上的土著兵力。三千人明顯的分著六個部分,想來應是六個按司的合兵。半人高的甘蔗苗被踩得一塌糊涂,可以確定,今年就算衢山島上的白糖作坊建好,也別指望有什么收獲了。那片土著營地,說是營地,其實連個帳篷都沒有,幾千人幕天席地,或坐或臥,不成陣型,毫無防備。

陸賈在他身后冷笑:“從浦添城到這里,不過五六十里。這些人走了三天,卻只到了三千人。而且軍容散亂,躺倒一片,連個守衛都沒有。不如我帶人去沖一下罷!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趙琦搖頭,“我們人太少,白天嚇不到他們。何況已經來不及了!”

陸賈看過去。大概已經休息夠了,土著們都已站了起來。號角聲在營地中響起,三千人一窩蜂的沖了過來。

“這……這……”陸賈看得目瞪口呆,他經歷過的陸戰只有昌國一次,那時官軍攻城至少還弄個梯子,哪像這些土著,拎著短刀,背著土弓就沖過來了。看著眼前密密麻麻如同蟻群的敵軍,他突然想起在衢山港的酒樓中說書人那里聽到的攻城術語,“這就是蟻附攻城嗎?”

趙琦沒回答他。衢山軍的二當家站在望樓上,看著腳下的寨兵紛紛把神臂弓架在石墻上,瞄準了狂奔過來的土著。

那霸寨建在離海岸兩里處一塊西高東低的臺地上。繞著臺地是兩丈寬的壕河,一條河溪從東北方流入壕河,又自南面離開,匯入那霸灣。由于壕河刻意收束,水流在這里變得極為湍急,兩丈寬的河水甚至比一般城池下五六丈寬的護城河更具威脅性。越過壕河,在突兀升起的三丈多高的臺地上,砌了一圈半人高的石質胸墻。石墻之后,隔了四五丈,方是繞寨的木柵。十幾座望樓便是貼著木柵內圈修起。

現在的那霸寨兵和剛被解放的奴工們就列隊在石墻和木柵間,靜等著土著軍隊攻來。弩矢只有一萬,一根也不得浪費,趙琦已下嚴令,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許自行射擊。

由于那霸寨地勢西高東低,寨門和吊橋就向東安置。雖然有一些土著不耐煩的繞道去了南北兩側,但絕大部分土著還是擠擠挨挨向東門涌了過來。三千土著匯集在不到百步長的壕河邊,如下餃子般撲通撲通的落下水,大半都不是自愿,卻是后面的人擠下去的,轉瞬便被沖走。

一時之間,寨東壕河外側,花花綠綠的一片鳥羽冠,只能看見人臉,甚至看不見身子。土著們嗬嗬嚎叫,聲聞于天。看到他們連成一片的猙獰面目,下面的寨兵一個個都抖了起來。趙琦也目瞪口呆,他讀的兵書里,可沒有這般攻城法。

尚幸他很快驚醒,一聲令下,身后的戰鼓便隆隆擂起。鼓音震蕩,聽到號令的寨兵們立刻扣下牙發,一排弩矢勁射而出,近在咫尺的敵軍身上臉上立刻冒出一片血花。相距不過十步,神臂弓以數百斤的力量彈射出的弩矢,直接把目標扎個對穿。

幾十名中箭者倒了下去,被后面人推擠著,也落進了河里,翻騰了幾下,就流向了下游。

可是,雖然一下射死了幾十人,但在那霸寨駐軍眼前,卻什么也改變。依然是一片猙獰嚎叫的面孔,依然是一叢叢搖晃著的鳥羽。死于神臂弓下的,還不及被擠下水的多。

“快,快上弦!”寨兵們把手中神臂弓轉頭交給身后的奴工。專司上弦的奴工席地而坐,接過弩弓,后仰著,用腰力把纏絲麻弦重新扣在牙發上,又交還給寨兵。弩手們拿回上好弦的神臂弓,從腰囊中掏出弩矢架上去,對準前方,瞄也不瞄,直接又是一擊。

上弦、發射,再上弦、再發射,一套循環下來,耗時不到十息。四五輪過后,已經有兩三百名土著死于箭矢之下。但眼前的土著卻毫不退卻,雖然他們已經不再嚎叫,臉上也盡是畏懼之色,但身后不斷推擠過來的力量,卻讓他們難以后退半步。前有弩箭,后有人群,許多站在河岸邊的土著們一咬牙便跳進河里。河水雖是湍急,卻終究不寬,大部分落水土著最后還是掙扎著爬上了岸。但當他們一抬頭,又是一陣弩矢迎面射來――壕河下游的寨南守兵已經等了許久。

終于,后方的土著首領發現了此處的異狀,退兵號響起,土著如潮水般的涌來,又如潮水般的退去。轉眼之間,原本人頭涌涌、鳥羽叢叢的壕河外側,只剩下了一片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泥地,和幾十具的土著尸體。

望樓上,趙琦繃緊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他大口呼吸,緩解一直憋著氣的胸口中燒灼般的疼痛,心中欣喜非常。剛才土著的那一波攻勢,至少損失了三四百人,而自家卻一人未傷。‘土著就是土著,一群野人,卻是來送死的。’他回頭沖著陸賈得意而笑:“如何?比起二哥當年卻也不差罷?”

陸賈唯唯。

趙琦心中自得,‘豈止是不差,二哥當年不過對上兩百就死傷近半,我對著八千土著,卻一人不傷,強了不知多少倍去?’

“真想讓二哥看看啊!”回首向西,他自負道。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三章 琉球(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4:43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四章 間奏(上)
“看什么看!”趙瑜擺擺手,俯首公案,頭也不抬,“才是預賽,等決賽時再去!”
“但這可是開幕賽啊!”看著趙瑜還在那兒不緊不慢的批示著公文,趙文急了,他坐立不安,“且去歲春冬二季,二郎你不都去主持開幕了嗎?怎生今年就不去了?”

趙瑜低頭寫字,口里說道:“去年聯賽剛開張,我去捧個場,湊個熱鬧,也順帶聚下人氣。但現在就沒必要了。那么多人,我嫌鬧得慌!”

“但大伙兒都在等著吶!”趙文苦勸,“二郎你不到場,他們也不敢自作主張直接開賽。還是去一趟罷!”

“行啊!”趙瑜終于放下筆,抬起頭,“不就是蹴鞠聯賽的開幕賽嘛,我去便是了!不過……”他拍拍桌面上的一摞文書,戲謔笑道,“這些玩意兒,今天下午就麻煩文兄弟你了!”說罷,他站起身,整整衣服,作勢便要出門。

“二……二郎!”趙文慌忙站起,把趙瑜叫住,他方才力勸趙瑜去觀戰,可不是為了讓自己在這書房里坐冷板凳啊!

趙瑜立定轉身,臉上似笑非笑,“文兄弟喚我何事?”

“啊……那個……俺……”趙文張口結舌,心中的想法也不好明說。現下風雨欲來,雖然下面還沒有變化,但衢山軍幾個首領都開始為即刻將至的變局做準備了,這時候還想著去看球賽,的確不合時宜。

看著他的這個兄弟開口難言,臉色困窘,趙瑜不再開玩笑了。趙文常年辛苦,日夜操勞,歇一歇也是應該的。“文兄弟你想去就去罷,順便代我主持一下開幕儀式。”

“這……”趙文有些遲疑。

趙瑜一揮手,笑道:“去吧,去吧!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這些日子你也夠累了,也該歇一歇!”

趙文喜不自禁,匆匆一禮,回頭就出了門去。雖然拄著拐,但依然走得如飛一般。拐尖點地,密如雨打芭蕉,轉瞬就聽不見了。

趙瑜坐回位子,伸了懶腰。想起趙文方才的情狀,不由得失笑。盡管島上的蹴鞠聯賽的賽制由他定下,比賽的規則也是他所確立,甚至連球門大小、位置――那種三丈高的旗桿上架著的一尺大小的門框注1,沒有汴梁齊云社注2的水準,不靠運氣根本踢不進去――以及球隊人數,他都做了改進并正規化,但對于趙文和島上軍民那種為一場蹴鞠比賽而瘋狂的行為,趙瑜仍是難以理解。

雖然從模糊的記憶中已找不到原因,可趙瑜一看到二十個人追一個球的場面,總是生不起好感,尤其是男人踢的時候更是如此,甚至有種作嘔的感覺。倒是蔡婧和幾個侍女把紅漆金線裝飾著的皮球在空中踢出各種花樣時,那個裙裾飛揚的畫面更令人賞心悅目。

所謂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趙瑜正回憶著蔡婧踢球時的樣兒,門外的走廊上便響起清脆的環佩聲。

“瑜哥哥,還忙著嗎?”雖然書房門開著,但少女仍極有禮的在外面喚了一聲。

“正歇著呢,進來罷!”

蔡婧提著一個食盒,輕步走進房內。十六歲的少女已出落得花容月貌,幼時微黑的肌膚也變得白皙細膩,瓜子小臉,秀眉杏眼,俏鼻櫻口,雖算不上國色天香,但蔡禾自幼教她讀書講禮,養得如大家閨秀一般,文雅靈秀的氣質在衢山島上乃是獨一份。一身素雅。荊木發簪,珍珠耳環,再沒多余首飾。月白色的襦襖,碎花藍色的千褶裙把她修長纖細的身材襯得更加柔美。隨著步子,扎在腰間綢帶上的環佩輕輕響著,一直來趙瑜身旁。

“怎么不多穿點?”見女孩穿得單薄,趙瑜皺眉道。

“晌午時有些熱,就把背子注3脫了。晚上會再穿起來的。”少女說著,把食盒遞了過去。

“今天是什么?”接過食盒,趙瑜笑問道。只要趙瑜在觀音山上,每到午后,蔡婧總會帶些糕點、?子,或是粥餅之類過來,花色變換,每天都不重樣。

“魚片粥。”少女一邊答著,一邊輕手輕腳的把桌案上的公文、筆硯移開,清出一塊空來。

趙瑜掀開食盒蓋子,里面放著兩個青瓷蓋碗。他一探手,卻見其中一個已經空了。“文兄弟吃過了?”趙瑜把自己的那份取出,問道。

“嗯。方才在院門口正好碰見文哥,便給他喝了。”蔡婧幫著把調羹拿出排好,隨口問道,“文哥方才走得那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嗎?”

“你沒問他?”趙瑜把食盒放到一邊。

“想問啊!但文哥喝得太急,這么熱的粥,兩口就灌下去了,燙得說不出話來。擺著手就走了!”

“這小子!為了看球連命不要了!”趙瑜笑罵道。揭開碗蓋,一股鮮香熱騰騰地冒了出來,鮮白的魚粥中點綴著幾片嫩綠的蔥段,配著青青的秘色瓷,煞是好看。他抽抽鼻子,“好香!”

被趙瑜一夸,少女秀美水潤的雙瞳變成了彎月,但嘴上卻嗔道:“你就只會說香!”

趙瑜抬手把女孩拉到懷里,咬著耳朵,輕笑,“你做的東西當然香。”

“就會說謊!”蔡婧伏在趙瑜懷著,嬌聲道。

“我可老實得很!”趙瑜笑著,把少女的身子扳過來,讓她坐在腿上,雙手卻不老實地摸索起來。雖然兩人還沒成親,但畢竟沒有長輩管束――趙瑜是父母俱亡,父親、嫡母、生母都死了,而蔡婧也一樣,而蔡禾留下的兩個侍妾,也已經改嫁――自從脫了孝后,該做的、不該做的,卻都做了,也只差最后一步。

蔡婧揮起小拳頭,在他肩上敲了一下,“你哪兒老實啦!”

兩人鬧了一陣,靜了下來。趙瑜把手探進女孩的襟口里,細細摩挲著,膚膩脂滑,軟玉溫香。蔡婧雙頰暈紅,媚眼如絲,編貝細齒緊緊咬著下唇,死死忍著憋在喉間的呻吟。淡淡的百合香從她懷中散出,聞人欲醉。

“婧妹……”趙瑜突然道。

“嗯?”少女半閉著眼像貓一樣蜷在他懷里,只有輕輕的鼻音。

“這幾年苦了你了。”

蔡婧睜開眼,疑惑道:“瑜哥哥你為何這么說?”

趙瑜把她用力摟緊,“沒什么!”停了停,又道:“你我都已經出孝了,再這樣不尷不尬的下去也不好,再過半年,等南邊的事一了,我娶你!”

女孩呼吸一滯,帶著點哭音,輕聲道:“嗯,我等你……”

趙瑜輕輕拭去她臉上點點珠淚,心頭一陣憐惜。

“那繡姐姐呢?”蔡婧問得平靜,一如臺風眼中的海面。

突遭冷箭,趙瑜心一驚,手一抖,忙道:“她再說罷。我先緊著你!”

“……其實繡姐姐也苦得很。不要負了她!”少女說著。

女人心,海底針,就算親近如趙瑜,也看不出她心中真意。不想再提及此事,趙瑜停在少女胸口的手又活動起來,漸漸向下探去。這時,外間的走廊上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少女聞聲一驚,連忙跳起,閃得老遠,忙整理著身上的衣服,臉漲得通紅。

“誰?!”趙瑜黑著臉,一聲大吼。

“大當家,是俺!”趙瑜的一個親隨在外面怯怯地喊著,他探進頭來,一看蔡婧也在,大驚失色,暗恨自己冒失,竟然沖大當家的好事。他連忙行禮,“小的見過小娘子!”

蔡婧點頭回過,轉身對趙瑜福了一下,“既然瑜哥哥有事,小妹先回去了。”

也不待趙瑜回話,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蔡婧一走,趙瑜便恢復冷靜,“出了什么事?”他問道。

那親隨暗暗抬頭,看了趙瑜的臉色一眼,放下心來,回道:“稟大當家,武頭領的船到港了!”

“武兄弟回來了?!”趙瑜大喜過望,趙武奉命去南方公干,本以為要到閏月時方能回返,沒想到竟比預計的行程早回來十天。他連忙道:“快喚他進來!”

親隨遲疑了一下,沒動身。

趙瑜皺眉:“怎么?”

親隨回道:“武頭領沒上山。他下了船就騎馬去大球場了!”

趙瑜聽得把桌子一拍,破口大罵:“那混蛋!”

注1:《東京夢華錄有載:“……殿前旋立球門,約高三丈許,雜彩結絡,留門一尺許……”把現代的籃球架拉高到九米,將籃框豎起,直徑縮小到一尺(這點存疑,也可能是邊長一尺的正方形),就是宋代的球門。

注2:齊云社:宋代的職業足球俱樂部。

注3:背子:中國古代女性的對襟外袍,腋下開衩,長度過膝。宋時女性常備服飾。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四章 間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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