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宋帝國征服史 作者:cuslaa (已完成)

 關閉
ffooxx 2012-2-3 09:05: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94247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18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一章 夜話(上)
政和六年十月十一,辛未。西元1116年11月17日
時值秋末。

亳州?陽鎮北二十里的汴河上嘈嚷一片。數百廣濟軍注1兵士赤著上身,汗流浹背,有氣沒力的喊著號子,扯著纖繩,一步一挪地拉著一隊綱船在河上緩緩北行。

今年入秋后雨水少,從黃、淮調劑入汴河的水量也少了許多,慣常六尺深注2的運河水,現在就只有四尺余。六十步寬的河道,也只剩中間一半能行船。這十艘綱船注3行在河中,就把這點僅余的航道遮去大半,只留下一隙之水,供迎面南來的河船通過,而同樣去汴京的船只,便只能跟在它們后面慢慢挪動。

千里汴河連接著東南、汴京,轉運著大宋過半稅賦,‘歲漕江淮湖浙米數百萬,及東南之產,百物眾寶,不可勝計。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輸京師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內外皆仰給于此,乃是號為天下運河之首的通濟大渠。

常年在河中行駛、運輸官中物資的綱船就有六千條,如果再加上各色客貨民船,至少有上萬艘之多。這萬余艘河船往來運輸,晝夜不停,平日里只要稍稍一慢,便會在汴河中擁堵起來。而現在這些個綱船擋在河中,其后登時就延起了五六里的長龍,入京敘職的、回鄉省親的、進京運送糧食稅賦的、想去汴梁做今年最后一筆生意的,不論官船、民船、綱船、客船都被攔在了河道上怕不有兩三百條。

幾百條船上,被阻了行程的旅人們,無不怨憤,跺著腳大罵。再過得半月,朔風一起,黃河結冰,汴河便要封口,現下一耽擱,回程時就只能走陸路了。

這兩年,官府稅賦盤剝,百姓流離失所,落草為賊者難以計數,就是京畿諸路,神京之側,也是盜匪遍地。走這陸路,保不準哪日就成了刀下之鬼。而運河水路,雖說也有水匪河盜,但好歹比陸上少了許多。出門在外,旅途艱難,哪個不想走個安生點的路,但眼看著現在就要耽擱著了,由不得他們不跳腳。

但罵歸罵,卻沒一個人敢上前催促――蘇州應奉局的角旗正掛在幾艘綱船船頭,而敞開的貨艙中,也能看到捆扎整齊的花木、怪石――就算是準備進京面圣的官兒們,也沒幾人有膽子招惹這隊為當今天子運送奇花異木、怪石奇珍的花石皇綱。

日頭西沉,天色將晚,運河夜中能行船,但卻沒讓纖夫走夜路的規矩。拉纖的廣濟軍卒們把纖繩往岸邊樹上一系,便撤了下去,自尋地方休息,十艘綱船也就在河中下了碇,泊了下來。這一停,卻把后面行船上的人們都氣得吐血,花石綱船在前一堵,纖繩又攔,想走也沒法兒走了。

眼看著今夜通過無望,排在后面的船只也只能漸次泊下,吃水深的貨船就地下碇,而吃水淺的客舟則靠上岸邊,把纜繩系在堤頭的柳榆上。他們這一亂停,卻把汴河堵得更甚。

河道一堵,商旅們怨聲載道,但十方酒家的店主劉老三卻是喜得樂不可支。他這小店正開在堤岸上,平日里靠得便是這些南來北往的客船,不過他這兒離?陽鎮太近,大生意卻都被鎮上的幾家酒樓搶了去,只能吃些指縫里漏出的殘羹剩飯。

不過今日不同,十幾艘客舟靠岸,許多旅客耐不住艙中的狹仄,紛紛上岸透氣。他們見到十方酒家門頭挑出的杏黃旗上太白遺風四個大字,倒有不少人腹中酒蟲作祟,各自湊了過來。劉老三看著店中高朋滿座,感慨萬千,他這小店開張十幾年來,卻是頭一次客滿。

夜風漸起。劉老三眼見寒風卷入店中,客人們坐得不穩,似有去意,便忙指使著小二在門前生起一堆大火。火頭被寒風吹得時旺時暗,照得眾客人臉色也是陰晴不定。眾人喝著村釀薄酒,吃著雖不算豐盛但還算可口的小菜,卻都忍不住牢騷滿腹。

一個后生多喝了兩口酒,白凈的臉被火光映的通紅,操著吳地口音的罵道:“直娘賊的,在蘇州時,已被應奉局坑苦了,想不到,到了這里還得碰上。卻是老天沒眼,怎不把朱?那廝一雷劈死。”

眾人聽他一口吳音,又提到蘇州,心知他應是被朱?害得甚苦。那朱?正是在蘇州提舉應奉局,為天子搜羅花石貢品的官兒。朱?在東南為求貢物,豪奪漁取,廣蓄私產,無數士民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看著后生樣子,怕是也不例外。

一個京城口音的瘦高漢子卻笑道:“朱應奉乃天上仙官降世,跟老天是一家,怎會被雷劈!”

“扯你娘的淡!”后生拍桌就罵:“他一潑皮破落戶出身,還天上仙官降世……豬狗轉生還差不多!”

被人罵了,那漢子倒也不惱,猶笑道:“俺還真不是扯淡!今年早些時候,剛剛被官家封做通真達靈先生的林靈素的名號,不知各位聽沒聽過,這話便是他說的。據林通真所言,當今天子,乃昊天上帝長子長生大帝君降世,蔡太師為左元仙伯,金眼王中丞是什么文華吏,至于鄭相公、劉少宰、童太尉,也在天上各有名位,雖不知朱應奉前世是幾品仙官,但他把官家奉承的那么好,就是沒仙品,官家難道不會提攜他嗎?”他笑瞇瞇的說著,話里的諷刺之意,眾人聽得分明,那后生咕噥了兩句倒也不罵了。

“什么通真達靈!”一個本地口音,矮胖的商人嗤笑道:“那林道士俺也知道,他本是溫州人,前些年他還在泗州、楚州的寺廟里混飯吃,這亳州他也來過,當年他窮得連買度牒的錢都沒有,想剃度都沒人要,現在不知從哪里學了點江湖騙術,搖身一變,倒成了天子座上客!”

一個身后站著個小伴當,看起來有些身份的中年人,操著一口福建腔提醒道:“無妄言,人多口雜,傳了出去,恐對兄臺不利。”

那商人一驚,忙低頭喝酒,也不說話了。店中一時靜了下來,只聽得外面火堆中噼里啪啦的柴草響。過了半天,商人抬起頭,輕聲謝道:“多謝官人提點。敢問官人貴姓?仙鄉何處?”

福建中年笑道:“免貴,小姓蔡,福建仙游人!”

“福建!蔡!?”一個坐在最里面的行商打扮的漢子猛地跳了起來,狠狠啐了一口,大聲罵道:“姓蔡的福佬沒一個好貨!……”剛罵得一句,立刻被身邊的同伴捂住了嘴。那同伴連聲道:“他喝醉了,喝醉了!”便一手捂著行商的嘴,一手掏出幾十個大錢會了鈔。連拖帶拽,匆匆出門而去。

看著兩個行商遠走,與他倆同桌的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搖頭嘆道:“都是蔡太師的鹽鈔法累人!”他指著門外,“那兩人是兄弟,十年前家中還是楚州有名的鹽商,家財以十萬計。但蔡太師一行鹽鈔法,幾十萬貫的家產轉眼就打了水漂,一下就破敗了!他兄弟倆當年錦衣玉食,現在卻在江湖上風吹雨淋,造化弄人吶!”

矮胖商人聽了,便問道:“老丈,那兄弟倆可是寶應李家的?”

老漢搖頭:“不是!”

“上游陳家?”

“也不是!”

“山陽吳家?”

“都不是!”老漢直搖頭,笑道:“楚州鹽商,被鹽鈔法害得傾家蕩產的有幾十戶,你慢慢猜去罷!”

小店中一下又靜下來。好半天,不知從哪里傳出一句:“姓蔡的福建人沒一個好貨!”

蔡姓官人臉色不變,但他身后小伴當卻發了火,“是誰說的!有膽子的站出來!”

他話音剛落,不待別人理會,蔡姓官人拿著筷子反手一敲,正正鑿在小伴當的腦門上,訓斥道:“看你能的!門外蹲著去!”小伴當揉著腦門,嘰嘰咕咕,卻真的出門蹲著去了。

一個坐在角落里、兩浙口音的年輕人笑道:“蔡忠惠蔡學士注4也是福建仙游人,他可是仁宗朝的名臣,歐陽文忠公、大蘇學士,也都對他贊不絕口,是有名的正人君子。天下人本就有正有邪,豈能以偏概全?”

“說得也是!”眾人紛紛點頭,歐陽修、蘇軾的名號如雷貫耳,天下無人不知,被他們夸獎的自然是好人。

只有蔡姓官人,卻是在暗暗搖頭苦笑。不過那年輕人為他解圍卻是好心。蔡姓官人轉頭看過去,見那年輕人相貌普通,但嘴角含笑,正朝他微微點頭,蔡官人頓時好感大生。他起身走過去,年輕人和他身邊的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子連忙站起候著,極是有禮。

走到近前,蔡姓官人抱拳一禮:“在下蔡倬,敢問幾位小舍人如何稱呼?”

“不敢!”三人連忙躬身回禮,年輕人道:“小人姓高,雙名明光,明州人氏。”他指著身旁圓頭圓腦胖乎乎的小子,“這是舍弟明輝!”再一指另一個略瘦略高,看起來甚是穩重的小子,“這是小人表弟……丁濤!”

注1:廣濟軍:宋代水利兵的一支。任務是防洪、筑堤、疏浚、清淤。當然,也包括拉纖。其余水利兵還有:關河、堰軍、捍江、防河等。

注2:汴河:‘……以孟州河陰縣南為汴首,受黃河之口屬于淮泗,每歲自春至冬,常于河口均調水勢,止深六尺以通重載為準……故于諸水,莫此為重。’

注3:綱船:宋代運送糧草、稅賦、貢品的官方船隊。通常以十艘為一綱。

注4:即蔡襄蔡君謨。謚號忠惠,曾任翰林學士。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一章 夜話(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19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章 夜話(中)
幾人通了名諱,蔡倬與高明光的同桌之人換了位子,坐下來絮話。
略作寒暄,蔡倬見高明光談吐不俗,腹中像是有些墨水的樣子,便問道:“高小舍今次入京,可是要入國子監求學的?”

高明光搖頭失笑:“官人卻是猜錯了,我一奔波江湖的行商,哪有當太學生的資格?此次去東京,只是販貨罷了!”

“販貨?”蔡倬打量著高明光和他兩個兄弟的穿著裝束,雖非綾羅綢緞――出門在外,為防盜匪,也沒哪個商人會穿絲織衣物――但布料厚重,針腳細密,裁剪亦極精當,這一套行頭置辦下來,絕不會比普通絲衣便宜,應是商業世家出身:“不知高小舍家中是作何營生?”

高明光不露口風,謙道:“也只是販些明州土產雜貨的小商號罷了!”

“明州土產?!”一旁的矮胖商人耳尖,走過來打了幾個躬,臉上堆笑問道:“敢問小官人,貴號所售土產里可有東海產的玉露香精?”

聽到玉露香精四個字,眾人一陣騷然,皆豎起了耳朵,靜聽著高明光怎么回答。明州土產,原本不過是絹、瓷之類,各地都有,也不出名。但這兩年,打著東海名號的商品以明、泉二州為源頭,在大宋一下熱了起來,其中就以玉露香精最為出名。眾人都曾聽聞,在京中,上至天子、嬪妃,下至百官、豪商,都對這種號稱灑上一滴,便可留香十日的香水瘋狂追捧,價格已炒到一小瓶香精能換得等大黃金的地步。對這等奇珍異貨,人人都想見識一下。

但高明光搖頭:“東海的玉露香精價比黃金,比之大食玫瑰水、薔薇露尤要貴上數倍,雖然在每月初在衢山港都有一批撲賣,但總給幾家大商號攬了去,鄙號本小利薄,哪里爭得過。”

矮胖商人一陣失望,又提起精神問道:“那糖霜、冰糖,玻璃器皿,貴號可有得發賣?”

高明光點頭道:“這些貨倒是有!”

矮胖商人眼睛一亮,但高明光接著道:“不過皆是代京中所購,并非自家之物,卻是不能轉售,還請勿怪。”

心情一起一落,矮胖商人拱了拱手,低著頭回到自己的座位,抓起碗喝起悶酒來。

蔡倬看著那商人的樣子,搖頭失笑。繼而感嘆道:“香精、冰糖、玻璃,東海趙二,倒是越來越富了。”

“富有屁用!”那個京城口音的瘦高漢子聞言嗤之以鼻,說道,“聽說朝中已有議論,擬仿香藥制度,對香精、冰糖、玻璃等物禁榷,不許私家販賣,而以市舶司出頭和買注1。到時,官府三文不值兩文把香精、玻璃什么的強購來,再翻了幾倍賣出去,利潤歸了官家,東海趙二……就去喝海風罷!”

突聞此事,高明光忍不住眼皮一跳,高明輝也面色微變,倒是丁濤不動神色,在桌下踢了兩人一腳;高明光驚覺,暗嘲了一下自己的定力連小孩子也不如,轉而笑道:“官家吃肉,小民喝湯,這也沒什么。何況這些貨色都是東海一家獨有,若是市舶司給的價錢不合意,不賣便是,官府還能把他怎么著?”

“喝湯?”瘦高漢子嘲笑,“再過個半年,就吃草喝水罷!趙二左不過一個豪商,真惹翻官府,隨便找個罪名把他下了獄,奪了家產工坊,你以為那些鳥官想不到?干不出?!”

“噗!”高明輝差點把嘴里的酒噴出來,他低著頭,強忍著笑,憋得好不辛苦。不但是他,高明光、丁濤都暗暗嗤笑。而蔡倬也端起碗,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哇哈哈哈!”一人突然大笑出聲。眾人看去,那人一副僧人裝束,圓臉大耳,帚眉虬髯,鼻直口方,青茬茬的一頭半寸短發,看起來甚是兇惡。他獨據一桌,桌上橫擺著一把戒刀,一條禪杖靠在墻邊,桌上酒水淋漓,一只燒雞吃得只剩骨架,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樣子。

瘦高漢子被他笑得羞惱,怒道:“你這個破戒和尚,卻笑個什么?”

“灑家笑你!”那和尚滿嘴關西腔,出口便是無禮,“你們這些京里的狗才,抬頭只看到五十里大的天,全不知天下有多少豪杰。那趙二郎趙大當家乃是東海上第一條好漢,他一張口,便能聚起千條戰船,數萬兒郎;一跺腳,就能掀起一陣滔天巨浪。海外幾百個大島上,數十萬人被他養著。哪個官兒不長眼,想虎口奪食,惹得趙大當家翻了面皮,舉旗揮兵,把東南打得稀爛。看趙官家殺不殺那些挑事的官兒?!”

“你就可著勁吹罷!”瘦高漢子嘲笑著,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半點也不信。

“這位師傅還真不是在吹!”前面說話的老漢插言道,“現下東海上,南來北往的船只有一半掛著東海的旗號,去高麗、日本的航路也都是趙家一家獨占,要說他能聚起千條船、幾萬人,那是一點不假。”

瘦高漢子笑聲一滯,但仍不服氣,強辯道:“西虜帶甲五十萬,這些年照樣損兵失地;契丹精兵百萬,卻也撐不了幾年了。趙二不過幾萬烏合之眾,能成什么大器!”

老漢搖頭嘆道:“如果只是幾萬烏合之眾,的確成不得大氣候,不過現在東南一帶,被花石綱、應奉局、鹽鈔法糟踐得民生凋敝,破家蕩產的百姓數都數不清。江南各路,沒有大災,卻有流民在道。要是有人當先舉旗,揭竿呼應不知會有多少!”

瘦高漢子無話可說,他這一路也是從兩浙、江東走過來的,于路的流民也見了不少。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直對那些官吏語帶諷刺。他一拍桌子,“唉!這天下真要亂了。”

蔡倬臉色數變。他今次從福建回京,走得是海路,經揚子江直入運河,沒經過兩浙,根本想不到江南諸路的局勢竟然已是惡劣。他問高明光道:“高小舍,你于路走來,看得情形卻是如何?”

高明光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兩浙路上也就蘇州……哦,現在是叫平江府,流民多些,其他地兒也還好。”他不想說得太嚴重,這蔡官人明顯有著極深的背景,要是他把江南諸路的實情捅上去,換了批好官來,有些事可就不太妙了。

但蔡倬卻眉頭緊鎖,現在剛過秋收,卻依然有流民在道,等到過了年,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那還不知又會有多少流民。

這時,那和尚卻又說話了:“這還要多謝趙二郎,若不是他替趙官家收攏流民,江南半年前就亂了。”

高明光眼皮一跳,向和尚瞪了過去,‘日他娘的,添亂吶!’

而蔡倬追問道:“收攏?怎么個收攏法?”

和尚道:“趙大當家在各州縣港口都派了人手招募流民,他在海外有多少島嶼,卻缺人墾荒,這些流民正好派得上用場。”他抬起手,一二三四扳著手指,“一個人,兩頭牛,三年免租,四十畝地!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是人,都是這個待遇!”

“莫不是在誆人,這條件未免也太好了罷!”京城的瘦高漢子叫道。

“不是!”說話的是那個白凈的蘇州后生,“俺有幾個親戚,也是被朱?害得傾家蕩產。一年前,上了東海的船,去了什么臺灣島。前些日子,有一個回來了,說他家剩下的三口人在島上分到兩頃半注2的好地,也有了六頭牛――這牛錢日后可用糧食還,也可用牛犢子還,過得甚是愜意。他回蘇州來,卻是把鄉里的窮親戚都招了去,也想招俺。只是俺做了行腳商,也有了些本錢,沒有跟去罷了。”

和尚得意道:“灑家說得沒錯罷!趙大當家可是一口吐沫一個釘,一言九鼎的人物,豈會誆騙于人。俺今次去臺灣賀趙大當家的長子周歲,親眼看到的。基隆堡外,幾十個村寨,家家牛羊成群,糧食滿倉,論起富庶,這天下,沒一個地方比得上!”

高明光眉頭微皺,而高明輝聽了,用手肘擠了擠丁濤,聲音壓得低低的,問道:“說得倒像是真的,只是俺在外面宴席上倒了一天酒,怎么沒見過這和尚?他也不像是能進內堂的樣子啊?”

丁濤低頭吃喝,卻用眼角余光盯著蔡倬,見他沒有反應,才在下面踩了狠狠高明輝一腳:“閉嘴,吃菜!”

注1:即強制收購。宋代政府通過和買、抽解,攫取了大部分海貿利潤。

注2:宋代一頃合五十畝。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二章 夜話(中)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22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章 夜話(下)
蔡倬的心神都被和尚的話吸引了,根本沒注意到兩個小子的動作,問道:“敢問師兄,這臺灣真的如此富庶!”
“那還有假?!”和尚道:“像灑家就只從五臺山文殊院帶了串烏檀數珠當賀禮,值不得幾文。但趙大當家的回禮,可就駭人的緊!一瓶花露香精,一盒龍涎香燭,一柄鑌鐵戒刀,還有一些盤纏。”

一眾嘩然,這回禮確是駭人。紛紛道:“還請師兄拿出來讓大伙兒開開眼界!”

和尚一拍手,無奈道:“灑家回程時,在靈隱寺喝醉了,損了佛像,香精香燭都賠了人,就剩這柄戒刀!”

“哈哈!”眾人搖頭大笑,笑那和尚牛皮吹破。高明光表情放松下來,高明輝也輕聲笑道:“這和尚果然是在吹牛!”

和尚漲紅了臉,眼冒兇光,滿臉的絡腮胡子都炸了起來,手扶上刀柄,想要抽刀。但下一刻,他卻從懷里掏出個紫綢織就的錢囊,松開系繩,向桌上一倒,叮叮當當,錢幣撒了滿桌。他從桌上錢幣中拈出一枚來,出示給眾人,“趙大當家給的盤纏,灑家都換了酒了,就剩了這一枚金錢。這便是證據!”

眾人再次哄堂大笑,一枚錢幣當得什么證據。但高明輝卻脫口而出:“如意金錢!”

雖然他一出口,就低頭閉嘴,但蔡倬還聽到了。他瞥了高明輝一眼,對那和尚道:“師兄,可否讓在下一觀!”

和尚聽了,就手一拋,丟給蔡倬,“官人你仔細看看!”

蔡倬一把接過,入手一沉,比尋常錢幣要重上許多,有半兩重。他就著火光,看著錢幣,錢幣在火光中熠熠生輝,散著柔和的金色光芒,竟是真金打造。此幣形制極為特異,尋常錢幣都是天圓地方,中間有方孔,但這枚錢卻沒有,只圓圓地一塊。錢幣中央有花紋,紋理細密,正是一柄如意。他把如意金錢翻過來,反面四個楷體字,“宋元通寶?”蔡倬皺眉,這不是太祖開國時所鑄錢幣才有的字樣嗎?

蔡倬翻來覆去的又看了幾遍,只覺得這錢幣制作的極為精美,不論如意還是字樣,都是玲瓏浮凸,不似普通鑄錢般模糊,而且錢幣側面刻著極細密的細齒,要刻出這些細齒,不知要費多少人工。雖然想不出這錢幣來歷,但從字樣和做工上推斷,也許是太祖開國時,由宮中的金銀作坊做出來的賞錢。畢竟太宗時,也有過用金幣賞賜臣僚的例子注1――只是不知為何如此簇新,不過畢竟是黃金,隔著百多年仍光潔如新,也不值得奇怪。

即是古物,又是御賜,蔡倬點頭嘆道:“東海趙二果然豪闊。要做憑證,的確是足夠了!”他把金錢拋還給和尚,轉頭對高明光笑道:“看起來貴府祖上必不尋常,竟連御賜的金錢也有!”在他想來,既然高明輝能一眼瞧出這金錢來歷,必是慣常玩賞過的。能讓小孩子把玩著御賜金錢,家世定不尋常,說不定跟宣仁太后注2娘家有些淵源。

高明光摸不著頭腦。他兜里尚有一枚趙文賜下的如意金錢,乃是東海新起的錢監所制。除此以外,還有銀銅兩種,都是鍛造而成,于月前剛剛發行,卻跟皇家搭不上半點關系。不過蔡倬既然這么說,他也無意解釋,就讓蔡官人誤會下去好了。

店內眾人聽蔡倬證言此是御賜金錢,人人震驚,都求著和尚想借來一觀,而那和尚想是煩了,理也不理,把金錢放回錢囊,跟店家付了帳,再買了壇酒,挎著戒刀,提起禪杖便大步出門去了。

蔡倬看著那和尚又高又闊的背影,嘆道:“這和尚能得趙二看重,想必也是個異人!”他端起酒碗,自言自語:“收買人心,招募流民,再加上敵國之富,那趙二郎,看來越來越勢大難治了!”

高明光低垂的雙眼精芒閃爍,丁濤輕輕踢了他一腳。高明光看過去,只見丁濤拿筷子在桌面那盤燒雞的脖子上比劃了兩下,把筷尖直插了進去。他呼吸一停,有些心驚,‘這小子夠狠!’

對于丁濤的提議,高明光微不可察搖搖頭,他們有重任在身,不能節外生枝。他對蔡倬道:“據在下所知,那個臺灣是南洋上的島嶼,自古以來,一直荒無人煙。趙二招募這些流民,應是為了開荒。但南方多瘴癘,去那兒拓荒的流民,能有一半活下來就已經很了不得了。就算趙二有什么圖謀,恐怕也是鏡花水月,成不得事!”

蔡倬聞言,便是點頭:“確是有理!”南方瘴癘之地,宋人一向視為畏途。莫說是南洋,就是嶺南兩廣,在宋人眼里,也是難以駐足的荒僻野地。就因如此,嶺南才一直被當作被貶官吏的流放之所。遠的不論,神宗朝以來,無論新黨、舊黨,把政敵送去嶺南一游,已成了慣例。蘇軾、章?、蔡確、呂大防等人之下,貶居嶺南的官吏有數百人之多。不殺士大夫是大宋立國以來的成法,既然不能殺了政敵,就讓他們去瘴癘之地自個兒病死好了,不管誰在臺上,卻都是這個想法,也有不少如愿以償。趙瑜就算有什么不臣之心、非份之想,單靠南洋瘴癘,便能讓他絕了那份心思。

“姓高的!”蘇州后生這時叫了起來,他怒瞪著高明光,“你這廝好沒口德!哪有這樣咒人的?!”

高明光一愣,旋即醒悟,這蘇州后生有些個親戚在臺灣墾荒,他說臺灣瘴氣重,流民要死一半,聽在蘇州后生耳里,的確跟詛咒沒兩樣。

他尷尬一笑,正要道歉。蘇州后生卻冷笑道:“好叫二位得知,那臺灣島雖在南洋,但瘴癘之氣卻是不重,去那兒定居之人都過得快活得緊。俺那些親戚在臺灣住了一年,還沒聽過有哪個因瘴氣病死。而且東海的郎中們醫術高明,俺的表親有個鄰居,婆娘難產,眼看大的小的都要保不住,就是一個小郎中,拿了柄鉗子,把孩兒拖了出來,母子俱安。據說,還有把受了重傷,腸子都流出來的傷者救回來的故事。”

“不會罷!?腸子流出來的人都能救回來?”京城的瘦高漢子聽得目瞪口呆:“京中太醫局的幾個和安大夫也沒這能耐!――他們可都是慣常給官家、圣人診治的老太醫,真真的從六品,天下最高品的醫官!東海上的那些外道郎中,怎會比他們還強,能有這種手段?華佗、扁鵲也不過如此罷?!注3”

“小哥說的倒是真事!”那個老漢為蘇州后生證言:“小老兒去歲往臺州探友,途徑海上,乘得正是東海趙家的客船。親眼看見一個扯帆船夫的肚皮上有一道一尺多長蜈蚣也似的疤痕。小老兒當時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傷才能結出這樣的傷疤?小老兒一問,方才知道,原來那船夫早前出了意外,受了傷,肚子被破了開。他是親眼看見自己的腸子流了出來,當時便嚇暈了。當他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個兒被牢牢綁在一張床上。幾個郎中穿著白布袍,用布罩著嘴,正拿著針線在他肚子比劃,一針一針縫那傷口!據他說,他當時不知被灌了什么藥,并不怎么痛。等他傷口被縫好,又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等膿流光,肉長好,拆了肚皮上的線,人又是活蹦亂跳了,他肚皮上那條蜈蚣的腳,正是針腳留下的傷疤。”

眾人一陣驚嘆,蔡倬想起當年去衢山時所見,陳五那一身落在他人身上早該斃命的燒傷,也不由得信了八成。那老漢繼續道:“不僅如此。小老兒還聽船夫說,東海上人人種痘,把痘瘡都防了住!這兩年已經沒聽過哪家的孩兒死于痘瘡注4了!”

“竟有此事!?”蔡倬大驚跳起。宋代兒童夭折率極高,就算貴為天子,生出兒女中能有一半成年就已是老天照拂了。比如神宗,十四個兒子,就只有六人成年。而仁宗的兒子更是全數夭折,最后不得不從濮王那里過繼了一子,即為英宗。這并不是宮廷內部的黑手作祟,而是幼兒死亡率確有這么高。就如普通的宗室,其子女能活到十五歲,得到授官賜封的也不到四成。

這么高的夭折率,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各種傳染病,尤其以痘瘡為甚。現在竟然有人說,東海治下已經沒有死于痘瘡的孩兒,蔡倬哪能不驚?不僅是蔡倬,其他食客也驚得瞪眼張嘴,他們各自都有死于痘瘡的血親,就算沒有,也得日后自己的孩兒著想。于是酒店中,一連串的詢問聲暴起,都想問個分明。

老漢攤手道:“小老兒也只是聽說,不知真假。不過,想來那船夫也沒必要說謊,他又不是郎中,小老兒也不是病患,誆騙于俺也得不到什么好處!多半為真!”

經此一番言語,眾人議論的焦點便集中在東海郎中的醫術上,而對于趙家的軍力倒沒人在意了,就連蔡倬也不例外,高明光暫時放下心來。酒足飯飽,眾人各自回船,而關于東海神奇醫術的傳說也從這一夜起在京畿逐漸流傳開去。

四日后,高明光一行,終于來到了大宋的心臟――東京開封。

注1:即淳化元寶。據傳,是我國最早的金幣之一。

注2:高滔滔。英宗之妻,神宗之母。

注3:宋代,雖然由于士大夫階層的重視,內科醫術逐漸發展,有‘不為良相,便為良醫’的說法,但外科醫術卻在不斷退步中。究其因,正是士大夫們認為研究外科要剖人肢體,不符合儒家的‘仁善’之道,把外科醫術視為末技。華佗年代久遠,但在隋唐,巢元方的《諸病源候論中也有開腹手術的詳細療法。但到了宋時,就不再復見。實在令人遺憾。

注4:宋代,天花稱為痘瘡,列入兒科。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章 夜話(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26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章 東京(上)
政和六年十月十六,丙子。西元1116年11月22日
一覺醒來,丁濤仍猶如在夢中。青紗帳,屏風床,淡淡的檀香在房中飄蕩。墻上掛畫、瓶中插花,烏檀木桌上擺放著的果盤、茶盞,皆是名窯所產,釉色微綠,晶瑩柔潤,煞是精致。這并不是汴京城內七十二家正店中的任何一家,僅僅是東水門內、觀音院旁的一家普通腳店注1。盡管排不上名號,但這腳店也有客樓數棟,院落幾重,住滿了南來北往的客人。

丁濤在衢山、臺灣都是住在義學中,宿舍都沒什么裝飾,不過床桌而已。但他在杭州換乘河船時,卻也曾在城中有名的客棧住過一夜,當時已是驚嘆。但到了東京才發現,論器物,論內飾,這汴京城中普通腳店卻比他杭州見識過的還要奢華百倍。

‘不愧是汴京!’

昨日傍晚,他們所乘客船,在東水門水閘放下的前一刻,開進汴梁城中。原本在城外,他已震驚于汴河兩岸的繁盛,以及虹橋注2的壯闊。但到了城中,

才知道什么叫‘人口上百萬,富麗甲天下!’

窗外已傳來了人聲,丁濤翻身起床。幾下穿好衣服,就著不知何時送來的一盆熱水梳洗了,便返身疊被。但棉胎綢面的被褥,始終無法像義學的被子那樣能弄得方方正正。他皺眉看著,三年來的,融合在血脈中的習慣已難以改變,若是看不到被褥上的線條,總覺得不順眼。他整了又整,費了半天力氣,才勉強弄出讓他滿意的棱角來。

出了房門,東海一行人所獨占的院落中,幾個護衛已經在活動筋骨。見到丁濤出來,紛紛主動打招呼。若論年紀,丁濤不過是個黃口孺子,論身份,他此行也只是高明光的跟班,地位與這些護衛相當。但丁濤少年老成,又是以第一名的成績從義學畢業,據說此行之后,將直升入新組建的軍事學院,日后在東海的前途無可估量。不但這些護衛因此對丁濤和顏悅色,就連高明光一路上也在刻意拉近兩人的關系。

丁濤對這些護衛不敢怠慢,一一恭敬回禮。轉過身,便要去高明輝房里把人喚起,這也是三年來的習慣。但他推門一看,高明輝房中卻空無一人。

“丁兄弟,可是要找輝哥兒?”一個護衛在后問道。從稱呼上,就可以看出丁濤和高明輝在眾人眼中的差別。

“他去哪兒了?”丁濤回頭問道。

“輝哥兒不到五更就已起來了,現在應在外面街市上打轉。”

丁濤聽了,低低罵了一句:“這小子倒聰明!”若是高明輝來喚他一起去,他肯定會反對,所以高明輝精乖,自個兒跑出去了。他皺眉問道:“輝哥兒一個人,會不會有事?”

“丁兄弟盡管放心,有兄弟跟著!”話音未落,高明輝回來了。他捧著滿手的吃食,后面跟著的護衛也是提著大大小小十幾個荷葉包、梅紅匣兒。高明輝興奮得大喊:“濤哥,外面花樣好多,滿街子全是賣吃的!”一邊說,一邊把各色雜嚼、?子遞給院子眾人。

“大清早吵什么?”高明光的聲音從正屋里傳出來。他打著哈欠踏出房門,看見眾人手上的吃食,也不客氣,直接抓過幾個,便往嘴里塞。邊吃邊道:“香糖果子……糖少了些;煎夾子……果然還是熱的好吃;啊,這不是旋炙豬皮肉嗎……從去年饞到現在……”他呱唧呱唧吃著,倒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一刻,高明光一人便把他弟弟買回來的早點吃得光光,他抹著嘴,看著眾人盯著他,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仰天打個哈哈,便喚來腳店里的小廝,命他從外面把眾人的早餐弄來。

用完豐盛的早飯。丁濤問道:“高家哥哥,下面可是要去童太尉府?”

高明光搖頭:“不,今天要逛街。順便買些帶回去的禮物!”

“……那童太尉那兒呢?”

“今天我會先使人把禮單、名帖遞進去,按過去幾次的經驗,至少要三五天后才會輪到我們!”

“要等這么久?”高明輝驚問。

“就是要等這么久。”高明光回道:“童太尉是權臣,一人之下,億萬人之上,每天求見他的文臣武將不知有多少。太尉府邸外,騾馬車轎從早到晚都有幾百上千。若不是俺們與他有勾連,莫說三天,就是三十天,三百天也輪不到我們這些白身。不過……這次不知能不能見到童太尉。俺們東海對朝中的情報有些閉塞,他正月里任了陜西、河北宣撫使的消息,等快到京城才收到。這兩個都是外地的職司,童貫不大可能留在京中。”他撇撇嘴,“河北、陜西兩地相距幾千里,真不知他怎么顧得過來!?”

留下四個護衛守護禮物,又派了兩人去童府遞禮單。高明光領頭,帶著剩下的七八個人去逛東京城。雖打著商旅的名號,但東海對汴梁城中的商事,他們插不得手,自有人與東京商人打交道。于路上,高明光等人還有探查各地民情的工作,但進了京,除了見童貫,就沒別的任務了。現在除了逛街,也找不到別的事做。

出了腳店,一行人也不雇車馬,直沿街西行。遠遠望著高達二十丈的天清寺繁塔,繞過太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從沿街的一家家店鋪里逛過。走了兩三個時辰,逛了半日,買的東西也不少,眾人也都餓了。

高明光摸摸肚子,向左一看,一座彩扎的門樓當面,正是有名的高陽正店。店中亭臺樓閣,百十間分廳,比之普通酒店,氣象大是不同。在一個小二引導下,眾人在一間分廳坐定。

點過菜,不移時,冷盤、熱菜、湯水,茶酒便一連串端了上來。所有注碗、盤盞、果菜碟、水菜碗,皆是純銀打制,上刻著梅蘭竹菊,薔薇山茶,富貴如意,精致得難以想象。

“好多銀子!”高明輝乍舌,“這是最高檔的罷?”

高明光搖頭:“不是!只要客人進門,不管點的貴賤與否,都是這么一套銀具。這還是普通的。樓上正廳,更為奢華,放去宮中使用,也不稍差。……七十二家正店,家家如此。”

高明輝驚得合不攏嘴,“真是富貴啊!”

丁濤冷笑:“江南諸路,路有餓殍,想不到這京中卻如此奢侈!”

高明光嘆道:“天下財貨盡入京中,以天下億萬生民養起的這百萬人口,當然可以奢侈點。稅賦下發給百官、諸軍,而這些官吏、軍士又把俸祿使在城里,人人沾光,當然富庶。而地方上,不論常平倉、還是義倉,卻都枯竭了。”

“高家哥哥說的正是!”丁濤連連點頭。這道理,義學里、東海上宣傳了不是多少。三年來的宣傳,說的又是事實,再加上有不斷投奔東海的流民作證,東海上下對于不顧民生疾苦,大談‘豐亨豫大’的皇帝、宰相,早已是鄙視萬分。有了對比,對東海則更為忠心。

午后,眾人在街角雇了車馬,去大相國寺一游。這大相國寺,雖名一寺,其實分為八個分院,各個分院自有住持。兩禪院、六律院。占地極廣,橫跨幾條街,一邊就有幾里地。只是眾人來得遲了,昨日望日瓦市剛過,沒能見識到萬姓交易的場面。

相國寺中,三百尺的排云寶閣當真是高聳入云,吳道子的壁畫,楊惠文的塑像,讓人目眩神迷。而進士題名勒石,一排排刻著進士名號的石碑,從太祖時一直排列到現在。

眾人施舍隨喜,敬了香,拜過彌勒佛像,便緩步而出。剛出相國寺樓門,高明輝一把拉出丁濤,指著遠處:“濤哥,那和尚是不是前日在?陽酒店里遇到的那個?”

丁濤看去,只看到一個和尚身影一閃就進了院門內,沒有看清,只是背影是有些相似,便道:“也許在相國寺掛單也說不定。不過他受大當家看重,日后遇見他得尊敬些!”

離開相國寺后,天色已晚,眾人隨便找了家小店胡亂用了晚飯,又逛了陣夜市,直到兩更天,方回到住所。這時一人疾步迎了上來,他身穿錦袍,腰纏金帶,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焦躁,厲聲道:“太尉有命,著高明光今夜去府上一敘。”

‘這么快?!’高明光心中一驚,‘難道是有什么變故?’

注1:正店,腳店:宋時,汴京城中七十二家大酒樓,號為正店,其余小酒店不可計數,稱為腳店。不過也有說法是,有資格自釀酒的是正店,腳店則必須從官中酒坊買酒。大部分正店不兼營客棧生意,但腳店一般都可以住宿。

注2:虹橋:汴京東水門外七里有虹橋。單孔無柱,橫跨汴河之上,宛若飛虹。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章 東京(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27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五章 東京(下)
車輪滾滾,馬蹄聲聲。
高明光和幾個護衛騎著馬簇擁在太尉府派來的虞侯身邊,一輛太平車滿載著東海來的禮物緊隨其后,一行車馬在東京城中的小巷中狂奔疾行。雖然已近三更,但城內的大街上依然行人如織,京城人的夜生活不到四更不會結束,而州橋、潘樓街等處的夜市、鬼市子常常要開到五更天明,為了不被其所阻,一行人不得不繞道偏僻的小巷前往童府。雖然不知童貫這時是否已經歇下,但既然他派人來請,無論如何,今天都得走一趟。

十幾頭騾子拉著太平大車行在石板路上,車后牽著兩匹健騾,兩只四尺高的車輪碾在路面上,不停的咣咣作響。坐在前頭、手持韁繩的車夫也不住回頭看視,心疼的要命,這是他吃飯的家伙,要是損了點,修理起來又要被敲竹杠了。前面領路的盡挑小巷走,這些路都鋪著石板,車行其上,車輪、車軸都易損傷,哪像大街上的車馬道,都是夯筑的黃土注1,跑在上面又穩又快。車夫暗罵著,也后悔著,早知就不接這筆生意了。

丁濤、高明輝坐在太平車上,腸胃被顛得直翻騰,晚上吃得那點東西都快要吐出來。就算兩人晃得七葷八素,但仍要緊緊扶著一堆禮品盒子,他們走得太急,連繩子都忘了捆,只能靠人力固定。

一把抓住一盒快要散脫的禮物,高明輝罵罵咧咧:“還是京城呢!這破車,比家里的四輪車差太多了!兩匹馬拉得都比這車走得快、走得穩!”

丁濤頂了他一下,示意他閉嘴。四輪馬車是東海獨有,并沒有在內陸流傳。丁濤這兩年識字后,提前讀了些東海軍內編纂的兵書,明白四輪馬車的戰略意義所在。這四輪馬車只需兩匹或四匹馬牽拉,就能比十幾匹馬的太平車裝更多貨物,行進速度也絕不遜色。要是流傳到大宋軍中,對于苦于后勤的大宋軍隊來說,比十萬精兵還有用。陜西征戰,常為轉運之苦,一石糧食,還沒送上前線就被運糧的人馬吃去大半,要是有四輪馬車,于路損耗至少能減去六七成。若早有此相助,大宋說不定早把西夏攻下來了。

由于繞路的關系,從外城東南角,到內城西角樓大街附近的童府,十幾里的,一行車馬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避過此時仍有百十輛車轎守在外面的正門,東海眾人跟著童府虞侯在東首的側門外停了下來。

虞侯上前叫門,只喊了兩聲,一丈寬的朱漆側門邊的小門便打開一條縫,一個三十多歲的門子探出頭來。見是自家的虞侯,他一邊抱怨道:“怎么現在才到!”,一邊忙縮回頭去,把側門打開。

眾人帶著車馬從側門進入府中,沿著比外面的巷子還要寬上幾尺的青磚路,繞過兩道彎,過了二門,在一間院子里停了下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領著幾個小子正候在那里。

高明光一看,沒等那虞侯動作,便自行上前,躬身問好:“老都管,許久不見,向來可好?”

“原本很好,但等了一個晚上可就不好了!”老都管抱怨了一句,卻沒有什么怒意,反而顯得親熱。

高明光腰彎得更深:“小的們一時貪玩,卻害得老都管久候,有罪!有罪!”

“這罪你小子向太尉請罷!”老都管嘆了口氣,“太尉可是從你名帖遞進來就在等了!”

“怎么會!?”高明光驚道:“往年哪次不都是要等個三五天!?”

“今年不同啊!”老都管搖頭,他抬眼看看跟著高明光來的東海眾人,見丁、高二人穿著打扮與普通護衛仆役不同,奇道:“這兩個小子是哪兒的?”

高明光笑道:“家里的孩子,帶來見見世面。”他一招手,“愣著作甚,還不上來磕頭?!”

丁濤和高明輝連忙上前,齊齊跪倒,口道:“小的拜見都管爺爺!”他倆都聽說過這老都管。他是童貫的心腹管家,也是東海收買的對象。每年童貫能從東海收到兩三萬貫的財物,而這都管收到的少說也有他主子的兩成。幾千貫財貨流水般的撒下去,他待東海來客就像自家人一般親熱。

“好!好!”都管點點頭,回身從找了一個小子,帶著兩人去廂房耍子去,便領著高明光直趨內院。

繞過回廊,經了數道門,走了又有半刻鐘,兩人在一座院落的院門前停下。老都管對著守門的兩個護兵道:“太尉等的人來了,你去通報一下!”

一個護兵進去了,很快又出來,讓過門:“太尉讓你們進去!”

老都管當先走進去,高明光跟在后面,進過護兵身邊時,不忘從袖中掏出兩個小包,分別塞給護兵們,都是老相識了,他遞門包的手法也是熟極而流。兩個護兵眉開眼笑的收起,那個進院通報的護兵把頭點了兩下,高明光放下心來,看來童貫心情不算差。

進了院子,兩人走到正房外,兩個使女守在門外。隔著雕花木門,老都管喚了一聲:“太尉!”

聲音從房內傳出:“進來!”

使女把門推開,兩人走了進去。七根手臂粗細的龍涎香燭高燃,把房中照得亮如白晝。一人常服打扮,披著背子,坐在主位上。那人身形魁梧,眼利如劍,肌膚如鐵,頤下生須十數,正是河北陜西宣撫使、領樞密院事、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涇國公童貫。

見到童貫,高明光上前一步,屈膝跪倒,磕頭連連,“小人貪玩,累得太尉久候,死罪,死罪!”

童貫也不說話,只冷眼看著高明光咚咚磕著響頭。直到高明光磕得腦門見血,方才一抬手:“起來罷!”

高明光起身,依然彎腰低頭,不敢直視。他從懷里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過頭,遞了上去,“這是小人家主的書信,請太尉查收!”

站在一旁的老都管,接過書信轉呈給童貫。童貫只看了看蠟封,也不打開,就丟在了身側的桌案上。趙瑜的書信向來都是請安問好的話,沒有什么重要內容。重要情報,不能留文字,卻都在高明光的腦子里。

童貫道:“禮單本相也看過,倒是越來越豐厚,的確是用心了。你回去后,替本相謝過你家主子。”

高明光再次跪下,磕了一個頭:“太尉的話,小人一定轉達。不過小人臨出門時,家主早有過囑咐,這些禮物只是聊表寸心,不值得什么,當不得太尉的謝!”

童貫笑了一笑,便把禮物之事放在一邊,直奔主題:“東北之事,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高明光道:“還是與以前一樣,都是些遼人敗,女真勝的戰報,沒有半點新鮮。唯一算得上是要事的,就是遼國叛將高永昌兵敗身亡,東京遼陽已被女真攻下,契丹東京道盡淪入金人之手。”

“這是五月里的事,本相早已知曉。五月之后的情報呢?”

高明光道:“六月中,遼主下旨,于各路征發兵員,凡有牲口十頭以上者皆要從軍,現在算來,至少還能征募三十萬人。”

童貫搖頭,他掌兵多年,一點兵家常識還是有的。他道:“兵貴精不貴多。當初遼主親征,七十萬大軍卻被兩萬女真殺得大敗,遼國精兵都在金人攻勢下折損個干凈,憑這些新兵,不過烏合之眾,當不起女真一擊。強行征兵,反惹民怨,遼主這是自尋死路!”

高明光附和道:“遼主的確是在自尋死路。遼國連戰連敗,但遼主仍游獵不止,五月里至散水原,八月中往秋山。自其登基以來,沒有一年停止過游獵,契丹士民之心他早已丟盡了。”

“遼國敗局已定,怕是撐不了幾年了!”童貫嘆道。他目光閃爍,拈著頜下胡須,沉思不語。思慮良久,他問道:“女真戰力如何?”

“女真人悍不畏死,勇猛難當,遼人甚至有‘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之語。不過,其擅于野戰,而不擅攻城,所占州縣多是兵至自降。遼南保州,不過數里小城,城垣低薄。但女真連攻數月亦不得下,其主將甚至聯絡高麗人,以期同攻,但高麗人想獨占保州,才沒能結盟。最后,直等到金主發兵來援,方才攻克。”

童貫聽得微微點頭,輕舒了一口氣,像是被高明光的話解開了一個心中糾結許久的問題。他端起幾上的茶湯,啜了一口。看著高明光,把話題一轉,不再提北面之事,卻轉到趙瑜身上:“說起來,這些年沒再聽到東海有海寇生事的消息,若說功勞,你家主子應是頭一份。”

“小人替家主謝太尉夸贊。不過家主常言,沒有太尉信重,就沒有我家今日的風光,若有微末之功,也都是太尉所賜!”

“你家主子倒也知趣。”童貫笑了一笑,又道:“這幾年,你家主子也發了不少橫財,光靠花露香精一項,每年入手便有十萬貫,若論豪闊,就算京中也沒幾人比得上。不過……他可曾想過日后?”

高明光恭敬道:“家主曾對小人們說過,等助太尉收了幽燕,贖了先翁之罪,就安安心心的做個富家翁。別的不敢奢求。”

“幽燕嗎?”童貫沉吟一陣,搖頭嘆道:“攘外必先安內。這兩年,四海無事,西南卜漏也已平定,現在就只剩瓊州之亂了。”他目光灼灼,盯著高明光。

高明光低頭盯著地面:“小人聽聞,瓊州、昌化不過是黎母山黎民做反,天軍到處,隨即便能平復。”

童貫道:“南方瘴氣重,大軍不易輕動……而你家就在南方,不知可為本相分憂?”

高明光瞠目結舌:“妄動刀兵,那不是造反嗎?”

童貫嘿嘿冷笑:“三年前,你家殺了鄭九,又是什么?”

“……只是名不正則言不順,師出無名……”

“本相自有辦法讓你家名正言順。你且給趙二帶句話,他若想安安穩穩做個富家翁,就看他這次能不能讓本相滿意了。”

注1:中國古代,天子出行,地方官府第一件準備工作就是黃土墊道,要把車駕所經的道路都用黃土夯實,以利行進。所以東京汴梁的御道都是土路,而行人所走的道路,反倒是石板路。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五章 東京(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30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六章 紛亂(上)
政和六年十一月初四,癸巳。西元1116年12月9日
衢山。觀音山主寨議事廳。

議事廳正中的主位無人入座,兩個人在下面隨便坐著。一個二十出頭,圓臉體壯,正是趙瑜,另一個則是個中年書生,身材消瘦,板著張棺材臉,卻是終于入了伙的陳正匯陳先生。而高明光則站在兩人身前,垂手而立。偌大的議事廳中,就只有他們三人。

“要我去瓊州平亂?”趙瑜挑了挑眉毛,問道。他已經二十多了,但相貌與幾年前卻沒有多少差別,改變的只是氣質。少了些鋒芒畢露的銳氣,但隱隱而生的威勢,卻更為懾人。就如一把削鐵如泥的百煉鋼刀藏入了鞘中,雖然看不見犀利的刀刃,但沒人會懷疑它的鋒快。

“正是!”高明光點頭。自半個多月前,從童貫那里受命傳信后,他便由古汴渠經泗水直下長江,準備在衢山換船后,回臺灣稟報。沒想到正好碰上來衢山視察的趙瑜、陳正匯一行,倒讓他回報的時間提前了幾日。

趙瑜拍著扶手搖頭輕笑,“童太尉還真看得起我!”他看看低頭肅立在廳中的高明光,“來,高兄弟,坐下來說!”

高明光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側著身子坐了下來。雖然這幾年東海的勢力越來越大,但趙大當家卻沒有因此而盛氣凌人,反而越來越和氣,待人說話都平易近人得緊。不過,趙瑜越是這樣,周圍的人越是不敢放肆,如高明光,就算面對童貫,也沒這么大壓力――‘畢竟大當家的身份不同。’高明光想著。他微微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出腦海,稟道:“童太尉命俺轉告大當家,他會把瓊州都巡檢使一職交予東海,希望大當家把衢山和湄嶼兩地巡檢司的人手調去平叛。”

“這不合規矩。”陳正匯搖頭道,他經歷過官場,對大宋軍制也有了解,“巡檢司所轄是土兵,按軍制定規,都是在當地招募,不離本鄉。哪有遠隔幾千里調防的道理。至少也得轉入廂軍序列,才有調動的可能,童貫是在亂來,樞密院不會發文書的。”

趙瑜道:“我想童太尉只是打算丟給我們一個空頭職位,隨便升個東海的人做瓊州都巡便罷了。至于下面兵力調動,是東海內部的事,他不參與,更不會經過樞密院,只要瓊州都巡檢司兵力充實就行。畢竟現在瓊崖四州軍全亂了,瓊州州城也已被黎人攻下,瓊州都巡檢司下面的兵到底是哪里人,沒人會計較。”

“這閹人!”陳正匯冷聲罵道,“把祖宗定下的軍制當作了什么?”

趙瑜笑道:“依舊制,熟羌是禁授漢官職位,只能為番官。但童太尉在西北幾年,提拔了多少熟羌作節度使?這軍制,早就被他弄亂了。區區一海外巡檢司又算得了什么?”

陳正匯皺眉道:“難道大當家想要那瓊州都巡一職?”

趙瑜沒有回答,卻問高明光道:“高兄弟。在你看來,童太尉此議,對我家有利還是無利?”

聽此一問,高明光心念萬轉。東海這幾年的動作,他都看在眼里。趙瑜的目標,他心中也有了點底。現在這個聯絡奔走的工作,想來也持續不了多久。不能在此時給趙瑜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日后他在東海的地位,怕是高不上去了。無論如何,他并不愿做一輩子的跑腿。他舔了舔嘴唇,慢慢道:“有利無利,一時說不清。但童貫的要求,俺總覺得有些假!”

“假?”陳正匯奇道,“怎么說?”

高明光道:“我們在東海,瓊崖屬南洋。現在童貫要把瓊州都巡交予我東海,就不怕我家勢大難制嗎?光憑一句‘攘外必先安內’根本說不通。要北伐幽燕,至少還要準備幾年,有這幾年功夫,平定瓊州之亂又有何難?”

陳正匯皺眉道:“那童貫是何用意?”

“只是為了削弱我東海實力罷了!”高明光把自己這些天考慮了許久的答案說了出來。揭開了底牌,他看向趙瑜。但讓高明光失望的是,趙瑜神色不動,好像他的話早已在預料中。

陳正匯倒是吃了一驚:“為何童貫要這么做?”

“因為童貫只想從我們這里得到契丹和女真的情報,卻不希望看到我們獨占東海。”趙瑜插言道,“我們這幾年發展得太快,論財論勢,已經足以讓他感到威脅。畢竟我是反王之后,我想,童貫不會愿意看到又一個東海王出現。”

陳正匯道:“也就是說,童貫要我們把兵調去瓊州,只是想看到我們與黎人拼得兩敗俱傷?”

“當是如此!”高明光點頭肯定。

“不止如此。”趙瑜搖頭,“童貫同時也是在試探!他想看看東海的軍力究竟如何,如果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平定瓊州之亂,那他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會是東海。”

“……那我們該怎么做?”高明光問道。

趙瑜笑道:“所以我才問高兄弟你,出兵瓊州對我東海有利無利?”

“當然是無利!”高明光道,“既然童貫想對付……”

趙瑜揮手打斷:“童貫怎么想是他的事,我們只要考慮自己就行了。不管童太尉的想法如何,他能制約東海的手段少得可憐。無論是軍事還是經濟,……東海已經不需畏懼任何人。你只需想一想,我們東海出兵對付黎人,能落下什么好處?”

“沒有!”高明光只想了一下,便說道:“東海人手不足,雖然現在已有兩萬戶,但拓荒臺灣已是勉強,又分了不少在衢山、琉球,就算占下瓊州,也沒足夠人手。空占著地反而要分兵把守,得不償失。最好讓瓊州繼續亂下去,等我們有了足夠人手,再去料理不遲。”

“說得不錯!”趙瑜頷首贊許,上下打量了高明光一下,笑道,“看來總讓高兄弟你做送禮的活計,倒真是屈才了。可愿去參謀室做一陣子?”

高明光大喜,連忙跳起,抱拳道:“全憑大當家吩咐!”

“很好!”趙瑜道,“既然這樣,等你把此行的報告完成,就去參謀室報到。以后與童貫打交道的工作,就另外找人好了。”

“遵命!”

趙瑜點點頭,一揮手,讓高明光退了下去。他對陳正匯道:“正匯先生,你看這高明光如何?”

“有點見識,但還是差了點。他應該沒想到瓊崖之變早在我東海的掌握中。”陳正匯說道。

趙瑜笑了一笑:“這高明光只考慮到東海缺乏開拓瓊崖的人手,卻沒注意到瓊崖四軍州注1本來就是有人的。瓊州有八千戶漢兒熟黎,昌化、朱崖、萬安三軍加起來也有一千多戶,這么多人手,我們怎么可能放過!?”

陳正匯道:“出來已有一個月,只不知那四千戶瓊崖移民現在過得如何?”

“畢竟才兩個月,要想讓他們習慣臺灣的生活,還得有段時間。不過有文兄弟在打理,再加上一批有經驗的熟手,不會有問題。”

“說的也是!”陳正匯點頭道。這兩年,上萬戶?民、流民都被打理得安安穩穩,對付幾千戶瓊崖移民又有何難。放下瓊崖之事,他嘆了口氣:“說起來,倒沒想到童貫會有這么一手,竟然想讓東海去對付黎人。”

趙瑜道:“童貫此舉,誰能事先想到?”

“那大當家你打算如何處理?是按高明光所言,讓他們繼續亂下去嗎?”

“當然。”趙瑜說得肯定,“我只要保住石碌鐵礦和昌化港就夠了。剩下的地盤由著他們去鬧!”

打仗靠的是錢、糧、靠的是鐵、血,東海不缺錢、不缺糧,若論勇猛果敢,也決不輸人。唯一缺的,就是鋼鐵。在臺灣基隆堡附近,趙瑜從福建招徠了一批鐵匠,讓他們依照青陽、赤水、寶吉等幾大鐵場的制式,建起了幾個小高爐。

在這個時代,只有大宋才有一次出鐵萬斤的高爐,冶煉技術遠遠超出趙瑜的想象,除了石灰和焦炭,他并沒有什么能傳授給人的。但高爐建起后,鐵礦石始終沒有著落。雖然在當地海邊有幾個小砂鐵礦,但遠遠比不上趙瑜記憶中的那座中國最大的露天富鐵礦――石碌鐵礦。

趙瑜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派出了十七支探礦隊,沿著昌化江上溯,付出了幾十條人命,才找到了礦山所在。這座鐵礦是趙瑜征戰天下的本錢之一,只要保住這座礦山和昌化江出海口附近的昌化港,他根本不在乎海南島上如何地覆天翻。

這次瓊崖之亂本就是他挑起,一是不想讓宋廷得知開礦之事,而更重要的則是為了人手。除了四千戶遷居臺灣的移民,逃難至鐵礦和海港的居民也有兩千戶。依靠這些人手,只花了兩個月,第一艘滿載著鐵礦石的貨船就開進了基隆港。

“……我可以派些人充充樣子,奪回海邊的一兩個水寨。但絕不會去收復州府。至少在那些移民和礦工習慣自己的新生活前,瓊崖必須亂下去!”

注1:瓊崖四軍州:宋代,圍繞著海南島中部的黎母山,設立了四座軍州。北面瓊州,西面昌化,南面朱崖,東面萬安。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六章 紛亂(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30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七章 紛亂(下)
政和六年十一月初八,丁酉。西元1116年12月13日
輕輕搖晃的海船上,趙瑜雙手撐著桌子,紋絲不動。一盞被玻璃罩籠著的油燈,散出昏黃的光芒,照亮了桌面上攤開了的圖紙。看著上面由一條條扭曲的線條和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墨圈組成的畫面,趙瑜問道:“這就是汴河沿岸的地圖?”

“回大當家話,這正是自揚州至開封,汴河沿岸兩府、五州、一軍的地圖!,下面的一份,則是回程時經過的古汴渠和泗水的地圖。”回答趙瑜問話的是高明輝,站在他身邊的則是丁濤。

東京一行的正使高明光還在艙中趕他的報告,來接受趙瑜問詢的也只有這兩個剛從義學畢業的小子了。不過話說回來,繪制這幅地圖的正是他眼前的丁、高二人。

義學學生的繪圖技術從他們剛開始認字時就同時開始培養,三年下來,這些學生只需一把曲尺,便可把看到的地形描繪到圖紙上。丁濤、高明輝能被編入入京隊伍中,唯一的原因也正是他們倆的繪圖技巧在新一屆的畢業生中首屈一指。

這么些年下來,東海的海圖日漸周詳,沿海州縣的地圖也慢慢齊備,但內陸地圖的繪制工作卻一直沒有被重視起來。丁濤他倆還是第一批被派入內地繪制地圖的東海人。

趙瑜眼前的這兩份地圖,雖然十分粗陋,但至少把通向東京城的兩條水路沿線的城鎮關口都繪制了出來。如果剔除東海的這個特異,宋代的地圖繪制技術也就只有這個水平。

“畫得不錯!”趙瑜夸獎道。

兩人齊聲道:“謝大當家夸贊!”

趙瑜讓兩人把地圖收拾起,笑問道:“今次去東京,可有什么感想?”

高明輝搶著道:“東京繁華無比,吃的穿的,都是以前從沒見識過的。不過東京雖好,卻還是比不上家里自在。”

趙瑜笑道:“出門在外,旅途勞頓,自然比不上家里!不過……我問的可不是這個。”

高明輝愣了一下,面色有些迷惑,不明白趙瑜的意思。

趙瑜有些失望,看來這小子也就制圖水平還可以。他轉過視線,看向他在義學畢業典禮上,親手贈與了一把百煉軍刀的首席畢業生:“丁濤,你有什么感想?”

丁濤皺著眉頭,油燈燈火在眉間撒下陰影,微圓的臉上,稚氣和穩重糅合在一起,“這一路來,經過的州府不少。只有東京一地繁華無比,其他州縣卻都有些破落。京城人吃穿都富貴得緊,但外地卻有不少百姓沿街乞討。在來回的路上,沒看到官府救濟流民,但在大相國寺,卻有許多人費上幾十貫,買了鳥獸魚龜放生。我在學里時,聽先生說這是以天下財貨濟一城,不過現在看來,也許濟不了幾年了!”

政和六年十一月十一,庚子。西元1116年12月16日

借著凌冽的西北風,只用了六天,趙瑜就回到了闊別一個多月的臺灣。這些天來,他的心情一直很不錯。此次出行所巡視的湄嶼、琉球、衢山三地,不論內政還是軍事都發展得不錯,皆在他預計之上。

尤其是衢山,當三年前他逐步把大部分工坊遷往臺灣后,這座他起家的島嶼因此衰落了一陣。但自從兩年前,宋廷在兩浙、江東兩路增設稅司后,情況卻發生了扭轉。為避免繳納大幅增加的商稅,這兩路的商人紛紛租船出海,轉往衢山港進行交易,再加上東海開始在島上銷售的香精、白糖等特產,衢山島又重新繁榮了起來。

在大陸上,販運商品的貨主每經過一道稅卡就要繳納百分之二的過稅,而增設近倍的稅司,讓商品物流成本一下增加一多半。‘二十里路三稅司’,‘無半里許又有稅’,這些不是笑話,而是擺在所有東南商旅面前的事實。但與陸上不同,在海港交易,則只需交納百分之三的住稅,也就是交易稅,至于過稅,大宋政府還沒本事把稅卡開到海上。

得惠于此,今年前十個月,衢山島上的商稅就已比三年前全年的稅入多出了三倍有余。衢山稅司完全在東海控制下,只要保證上繳明州的稅入不減少,這多出的部分,卻全落入趙瑜這個地頭蛇的口袋。這些稅收,再加上經營港口所得,整整二十萬貫的歲入。而且這二十萬貫,并不包括出售香精、白糖的收入。若是加上去,已能超過三十萬。

不過衢山收入雖多,卻仍比不上湄嶼私港。曾經是大宋最大的回易黑港的圍頭澳,在被趙家艦隊燒成白地后,已徹底敗落。輻射東南沿海的黑市中心,也因此轉移到湄嶼港上。泉州港現在雖然還能保持著大宋海貿第一港的地位,但隨著湄嶼港的名氣日漸增大,上島采辦的商人日漸增多,越來越多的大食商船開始轉往湄嶼島貿易。

在泉州,所有海外商品都要先由市舶司過手,在和買、征榷之后,大部分利潤都流入大宋政府手中,留給普通商戶的就只剩些殘羹剩飯。但湄嶼港不同,所有的商品貿易,東海并不插足,只是以趙家的兩萬水軍做擔保,收取百分之五的中介費罷了,比起市舶司起征點高達百分之二十的稅率,實在微不足道。但這區區百分之五所帶來的入息,就算趙瑜已是號稱富可敵國,也免不了要眼暈。不過趙瑜很清楚,湄嶼土地狹小,發展已經到了極限,現在的收入已經很難再增加了。

這兩座港口給趙瑜、給東海帶來的收入,差不多能有大宋全國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一、二,雖然份額不大,但平均了東海治下的人口后,已是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不過在東海治下,除了布匹、硝石之外,其他物資基本都能做到自給自足。趙瑜拿到這些錢,卻沒多少花的地方,如果全砸在臺灣,怕是會引起通貨膨脹。東海實在太小,容不下這么多錢在內部市場流通。所以趙瑜才會另發新錢,一是為了正名,而另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卻是為了隔絕內外幣制,以防止東海社會的經濟被破壞。

‘要是人口再多些就好了!’趙瑜忍不住這樣想著。要是再多些人口,這些錢就可以用在筑路、修橋上,用來購買物資、給發人工。日后,還可以通過稅賦征收上來,然后再用出去。財如流水,要不斷循環才能激活經濟――最粗淺的經濟學知識,趙瑜還是有的――但在東海,這個循環卻還沒建立起來。正因為這樣,東海才不夠資格在后面綴個‘國’字,稱不上國家。

船只進港的鐘聲,驚醒了趙瑜的沉思。他抬頭望著臺北港東側遠處,南觀音山上的基隆堡――北觀音山自然是衢山島上的那座――不禁自嘲一笑。對比起三年前,被不到兩萬貫的虧空逼得差點走投無路的窘境,現在的煩惱,近乎于奢侈了。

下了船,趙瑜和陳正匯在一群親兵的護衛下,坐上馬車,直奔主堡。離家一個多月,他挺想他的那對兒女。是的,趙瑜已經有了一兒一女。嫡長子自然是正妻蔡婧所生,而給他生了女兒的卻是陳繡娘。

想起他那個快兩歲的大女兒,趙瑜嘴角微微逸出一絲微笑。小丫頭長得并不像他,而是完全繼承了她母親的容貌,不過也幸好如此,要是女孩子長得趙瑜這樣,那真是沒法兒見人了。小丫頭長得玉雪可愛,又聰明伶俐,極得趙瑜疼愛。

趙瑜摸摸懷里,懷中的小盒子里裝的是高明光從汴京買回的魔合羅注1,本是趙文讓高明光給他家小子帶的禮物,卻被趙瑜不客氣的搶了過來。“男孩子舞刀弄劍就可以了,這娃娃還給女孩子玩比較好。”趙瑜是這么對高明光說的,就不知趙文會不會同意。

一行人的車馬駛過吊橋,穿過鐵柵門,在寨堡前的校場上停下。從寨門處傳來的號角聲中得知趙瑜回島的消息,以趙文為首,基隆堡中的頭領們都迎了出來。

趙瑜跳下車,笑著走了上前。但前來迎接他的眾人,卻沒有一個面露笑容。看到趙文的臉色,趙瑜的表情鄭重起來:“出了什么事?”

“二郎,我們的人在交趾被殺了!”

注1:魔合羅:泥塑娃娃,古代的玩具。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七章 紛亂(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31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八章 交趾(上)
“死了多少?”趙瑜冷聲問道。如果只死了三五個,不值得趙文等人這種表情。
“除了三人逃了出來,其他一百七十二人,都被殺了。四條船,以及船上的貨物都被搶了去!”

趙瑜臉色轉黑,這數字遠遠超過了他的預計。一百七十二條人命!自他接掌浪港以來,這六七年的時間,還從沒有過這么大的人員損失。而且,船、貨都被搶了……從來只有他搶人,何曾被人搶過!他舉步走進堡中:“進去說話!”

交趾,即是后世的越南,確切的說,是北越。而南越之地,則有國名為占城。其國本屬中國故地。自秦置象郡,由漢至唐,千余年來從未脫離過中原王朝統治。但五代時,中土內亂,南漢部將吳昌文趁機割據,而后歷經丁、黎、李三朝,時至今日已有近兩百年。雖然大宋立國后,太宗、神宗兩伐交趾,但皆無功而返,只能承認了交趾獨立。

說起來,東海與交趾的關系也并不算差,這幾年,東海軍開始插足南洋,旗下商船船隊也多次抵達交趾。用瓷器、絲綢等物交換當地特產,象牙、犀角、珍珠,當然還有奴隸。與交趾接壤的大理、占城、金齒百夷諸國,每年被交趾俘去,賣給東海的青壯男女有兩千之多。在這些交易中,除了東海,占據了最大利益份額的正是大宋南平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李乾德。

這位曾經在廣西欽、廉、邕三州屠殺了十余萬大宋軍民、經歷神宗朝名將郭逵討伐、自號明王、日后謚號仁宗的大越皇帝,已經安安穩穩地統治交趾長達四十多年注1。從幾個在升龍府覲見過他的東海商人嘴里,趙瑜也聽說他是個精明厲害的人物。東海的商人每次去升龍府交易,李乾德都會不顧身份,置酒宴招待,也算是有些交情了。這樣一個不在乎王家臉面,只求實利的老狐貍,無緣無故的殺害每年給他帶來幾萬貫營收的東海商隊作甚?

在議事廳坐定,趙瑜用手撫額,太陽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從牙縫里擠出聲來:“說一說究竟是怎么回事罷。”

“稟大當家,這是一個半月前的事了。”趙文低頭答道,“這次派去交趾的商隊,十月中到了升龍府后,依例覲見了李乾德,參加酒宴,一切如常。但到了半夜,他們所住的會館就被交趾軍攻破,而停在港口中四條船也被交趾人奪占。回來的三人都是藏身在會館中的水井里才得以逃過一劫,而其他人,不論是在會館里的,還是守在船上的,都沒能逃脫。”

“那李乾德為何要屠我商隊?酒宴上到底發生了什么?”雖然怒不可遏,但趙瑜依然把握到事情的關鍵。

趙文搖頭,“那三人都沒資格入內參加酒宴,都一直留在會館中……大當家,他們就在外面候著,可要見上一見?”

“讓他們進來!”趙瑜想見見他們,雖然他們沒法提供有用的情報,但畢竟是從交趾逃回來報信的,與情與理,都該安撫一下。

三人被喚了進來。三個人來到議事廳,一見趙瑜,立刻撲通跪倒,伏地大哭:“大當家,你可要為兄弟們報仇啊!”

趙瑜微微皺眉,他可不喜歡這種場面。但不得不耐著性子,溫言撫慰。安撫了幾句,他說道:“你們站起來說話,把來龍去脈再說來聽聽!”

三人領命站了起來。三人中領頭的一個道:“小的們是十月初二離的基隆港,初八到得昌化。停了一天后,從昌化港出發,又費了四天,于十三日到了永安,然后順富良江今紅河北上,兩天后才到得升龍府。到了升龍府后,小朱頭領……”

聽到這個稱呼,趙瑜心中一動,立刻問道:“這次領隊的是朱聰的弟弟?!”

趙文點頭:“正是朱明!”

趙瑜臉色更難看了。當年在湄嶼入伙的福建海寇頭領們,除了朱聰外,就只有兩人還在軍中,其他的都在商隊里做事,朱明便是其中一人。這本是趙瑜把福建勢力踢出軍隊后給的補償措施――帶領商隊的油水自然遠比軍中要多,具體做事的有帳房,領隊們只管袖手拿錢就是了――但沒想到卻讓朱二丟了性命。要是現在在琉球做趙琦副手的朱聰聽到這個消息,不知會有什么反應。

“你們繼續說!”趙瑜的語氣愈發得森寒起來。

“是!”三人齊聲道。“到了升龍府后,各船留了二十個人守船。其他人則住進了會館。等安頓下,小朱頭領便按慣例遣人送禮品入水精宮,輔國、金吾二太尉都沒落下,幾個太子也一一打點到注2。

到了晚間,明王派了兩個小黃門來請幾個頭領入宮,同時還送了牛、酒來會館。等小的們吃飽喝足,小朱頭領他們也回來了,就是比以往早了些,也沒見什么異樣。但大約四更天的時候,小的就聽到會館外面一片亂聲。小的起來一看,卻見繞著會館一周都是火把的亮光,小朱頭領帶著兩個人出門詢問,登時就被擒住。小的心知不好,帶著這兩個兄弟就躲到了后園的枯井中。還沒等小的們躲好,交趾蠻兵就殺了進來。小的躲在井下,只聽得上面都是兄弟們的慘叫,一連聲的慘叫,一直沒停……”他吸了吸鼻子,眼看著又要哭出來。

趙文不耐煩道:“哭什么,繼續說!”

“是!是!”三人一驚,連聲說道。

“不要慌,慢慢說!”趙瑜安撫著,聽得他們說朱明只是被擒,他心情好了些,問道:“朱明可是沒死?”

“不!”三人一齊搖頭,“小朱頭領也死了,小的們是親眼看到他被交趾人處決的。”

“是嗎?”趙瑜嘆了口氣。“你們接著說!”

“小的們在井下躲了一整天,有靈女保佑,交趾人雖在上面走來走去,卻沒有向井里看看。等到天黑下來,上面沒了人聲,小的們才爬了上來。這時候,會館里什么都沒有,尸首、貨物都不見了,只有一攤攤的血。小的們知道這里不能久留,就悄悄翻過院墻,躲到附近的人家里。取了衣服,換了裝束,再等到天明,街上人多了,才敢出來。”

“做得聰明!”趙瑜贊道。至于他們藏身的那戶人家的下場,卻沒必要問。

得趙瑜贊許,三人看起來有些高興,繼續道:“小的們出了門,本還擔心被人看出破綻,但沒想到那些個交趾人都一窩蜂的往城門外走,沒人看小的們一眼,小的們也就趁機混了出去。只是小的們混在交趾人中走到城外,卻看見小朱頭領和十幾個兄弟,一個個被埋在不遠處的地里,就只有頭露在外面,頭發卻系在旁邊一根彎下來的竹竿上。”

“這是作甚?”趙瑜皺眉低聲。

三人面色慘然:“小的們親眼看著,交趾兵拿著刀子往小朱頭領的脖子上一勒,小朱頭領的腦袋就一下子被竹竿吊了上去,血從腔子里噴出了有一丈多高注3。十幾個兄弟也都跟著被殺了。十幾個首級都被吊著,那些交趾人實是禽獸不如,一個個卻都在拍著手笑。”

咔!趙瑜手一緊,交椅扶手被他硬生生掰碎。“還有呢?”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小的們離了刑場,沒敢在路上走,從富良江邊尋了條小船,順流而下。在找船時,正看見那些交趾蠻在江上擺弄著我們東海的四條船。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小人們出了富良江口,沒敢渡海,而是向北到了欽州。再從欽州尋船到昌化,最后終于在四天前回到基隆。”

“辛苦你們了。”趙瑜說道,雖然他們只是平平淡淡的一說,但想也知道,他們這一路定然不會輕松,“這回程報信的功勞,我記下了。”

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齊齊跪倒:“小人不要什么功勞,只求大當家發兵交趾的時候,能帶上小人!”

趙瑜點點頭:“你們先下去休養罷!真要去交趾,不會忘記你們三個!”

三人下去了。趙瑜向上抬頭看著天花板,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表情。等心情平復,他低下頭來,環視廳中:“收到這消息應該也有段時間了,你們可曾想了什么對策?”

趙文上前道:“交趾屠我商隊近兩百人,此仇定然要報。但具體怎么做,卻沒有定下來。是血洗交趾幾個城鎮,還是直接出兵攻打州府,還請大當家決斷。”一直以來,趙文都是在處理政務,少見殺戮。但海寇脾性卻刻在血脈里,對外時,始終保持著睚眥必報的作風。自家人被殺了,就反殺回去,這種想法就如吃飯喝水般理所當然。

陳正匯聞言起身:“大當家!”

“先生請說!”趙瑜知道,趙文的這種提議,陳正匯必然是要反對的。

果不其然,陳正匯道:“交趾是南洋大國,兵多將廣。當年名將郭逵以二十萬人征伐,損兵折將,也沒能攻下升龍府,貿然進攻,多半難以得勝。況且交趾因何殺我商旅還未知曉,最好是先禮后兵,等查清來龍去脈后,再做決斷不遲。”

趙文搖頭道:“先生你這話就錯了。不論李乾德有何理由,也不該屠光我商隊上下一百七十二人,更不該如此虐殺。此仇不報,如何服眾?!何況我有水軍在手,攻打交趾沿海哪個州縣,都隨我而定。交趾正兵、雜兵加在一起不過數萬,如何防得住千里海疆?”

趙瑜點頭,表示認同。趙文的說法已經有了初步的制海權觀念。擁有海權的軍隊,可自由的選擇登陸地點,而防御一方,卻只能被動防御。掌握著戰爭主動權的一方,也就是有了戰略上的優勢,除非是戰術上出現大紕漏,不然很難會輸。

趙瑜并不擔心輸贏,東海的戰力究竟有多強,只有他最清楚。但趙文的提議,趙瑜并不滿意。雖然趙文說的沒錯,不論李乾德有什么理由,殺了東海的一百七十二人是抹殺不了的事實,就算是為了安撫人心,趙瑜都得要報復回去。

但被屠了一支商隊,就去血洗個把沿海城鎮,這報復手段,海寇色彩就太重了,不符合趙瑜現在的身份。應當有更好的做法,一個能讓他擁有更高的名望,能讓他威震天下,能讓他徹底擺脫海寇名聲的做法。

率師伐國,辟土服遠,執其君長而問罪于前。當年太宗趙炅、神宗趙頊都沒做到的事情,他想做一做。蟄伏許久,也該翻一翻身了。

注1:李乾德。越南李朝仁宗。西元1072~1127年在位。

注2:水精宮:交趾王宮。輔國太尉:交趾宰相,掌政事。金吾太尉:交趾樞密使,掌兵事。太子:交趾王子皆稱太子。

注3:這是交趾獨有的處刑手法。《嶺外代答有載。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八章 交趾(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7:31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九章 懲戒(下)
政和六年十一月十三,壬寅。西元1116年12月18日
基隆堡,參謀室軍議堂。

這一日,自趙瑜以下,基隆堡內地所有東海頭領們,都聚集到這間軍議堂中,細細聆聽關于對交趾作戰,參謀室所作出的戰前分析。

經過了數年的發展,東海參謀室早已不是當初十幾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聚集打混、凈出些餿主意的地方。現在的參謀室,已是擁有五十多名具備豐富作戰指揮經驗的軍官,以及兩倍數目的軍士和實習生,完全正規化的軍事機構。除了軍法和人事,東海的一切與軍事有關的計劃、條例、軍備生產、情報搜集,都是由此處擬定,再交由趙瑜過目批準,最后推行實施實施。

參謀室轄下,有制定軍事計劃的作戰房、有掌管情報、地理的職方房、有負責編寫訓練大綱、制度條例的訓練條例房、還有監督軍備設計生產的軍器監,相對于尚處在草創階段的東海政府機構,屬于軍事系統的參謀室已可算是獠牙、利爪俱已長全,開始對外張牙舞爪的猛獸。

這個一百六十多人的軍事機關,直接控制著東海十一處大小軍寨的兩千守軍,三十一條擁有火炮的重型戰船、四千七百名水兵,和四個營總計三千人的野戰陸軍,除此之外,東海所有商船,都可以隨時轉換身份,讓東海參謀室所掌控的兵力再添上四百條海船,一萬兩千人東海對外號稱精兵兩萬,并不是信口開河。

兩萬精兵,在東亞大陸上,絕不算多。大宋擁兵百萬;契丹雖然接連大敗,幾十萬強軍灰飛煙滅。但仍能同西夏一樣,聚集起三十萬以上的兵力;女真剛剛興起,雖然人口不盛,不過全力動員,依然能湊齊十萬精兵,足以橫掃天下;而高麗、日本辟居一隅,難以與以上各家爭雄,但也都各自擁有數萬甲兵。

東海現在的這點人,對比起上述各國。簡直微不足道。不過,如果目標是南洋諸國,卻是綽綽有余。麻逸、占城、勃泥、三佛齊,這些環南海的土著邦國,軍備不興。兵力不盛,無一家可與東海抗衡。就算是最強的交趾,盡管必要時能拉出七八萬大軍,但真正屬于常備兵員的天子兵也不過萬余。

“其中,駐扎在交趾國都升龍府,相當于禁軍,護衛交趾宮室地御龍、武勝等八軍,各有兩百人,總計不過千六。除此以外,還有雄略、永健等九軍。總計三千人。屬于雜役廂軍,并沒有多少戰斗力。”

“也就是說,如果以最快戰速直入富良江,攻打升龍府,讓交趾各州府來不及救援,我們所要面對的敵人。就只有這四千六百人?”趙瑜問著拿著短棍,指指點點、侃侃而談的參謀,低頭看著眼前巨大的沙盤。

東海的制圖技術獨步當世,而輿圖擁有量也僅次于大宋。這些地圖、海圖都珍藏在參謀室輿圖閣中,放滿了幾十具架閣。海圖囊括了凌牙門新加坡以東,日本以西,南洋、東海、北海等三大海域;而地圖,則不但有大宋沿海各州縣的,還有契丹遼東、女真會寧、高麗開京、日本太宰府、交趾升龍府等東海商人踏足過地域、城市。

趙瑜面前長闊各有半丈地沙盤。就是根據幾十張與交趾有關地圖。綜合起來所制作地。用了上百斤地蜜蠟和木屑。整整費了兩天時間。包括了交趾沿海州縣。以及從入海口到升龍府地富良江兩岸地地形地貌。道路關卡和兵力部署。有此細致詳盡地沙盤。參謀地敘述也就直觀了許多。讓以趙瑜、趙文為首地。所有圍在沙盤旁地頭領們。都能聽得心領神會。

那參謀指著升龍府地模型:“如果加上城中百官家中地家丁、護衛,也許能有五六千人。而且,一旦攻擊不順。讓交趾人緩過氣來,把城里地百姓組織起。屆時要面對地將有兩萬人之多。但只要利用火炮和炸藥。以最快速度攻進城中。那么能給我們造成威脅地。就只剩八個軍一千六百的交趾禁軍。”

“有道理!”眾頭領紛紛點頭同意。面對面地白刃戰不同于站在城上射箭擲石。不是訓練有素地士兵。其心理、神經絕對經受不起近在咫尺地血腥和殺戮。東海軍常年整訓。在最下面直接帶隊地隊正隊副們。也都是在戰場上見過血地漢子。自然沒有這方面地困擾。而那些沒經過多少訓練地雜兵。以及臨時征募起的百姓。助陣打順風仗可以。一旦正面廝殺。一潰千里、紛紛作鳥獸散。對他們來說并不是夸張地形容詞。

“根據你們計算,此戰需要出兵多少?”趙瑜又(手機閱讀)

(手機閱讀)問道。

“自然是越多越為穩妥!不過按大當家你的要求。要在十日內出兵。這么短地時間。所能調集地兵力,最多不過八千人。如果再留下必要地守島兵。能動用地陸軍營頭就只有兩支。戰船十五艘。商船四十艘,總共六千人。”

“只有六千?”趙文皺眉道。“攻城難于野戰。而巷戰又難于攻城。升龍府好歹也是擁有數萬丁口地大城。如果攻進城中。陷入巷戰的話。那該如何處置?就這六千人。兩個陸軍營。能夠完成升龍府中地城內作戰任務嗎?”

“不會有巷戰!”參謀搖頭道:“升龍府城周不過十五里,城內屋舍緊密,又多是以竹、木為材,只要進城后放把火,分兩千人守住幾條穿城大街,就完全不用擔心在巷戰中損耗兵力。剩下的四千人,就算留下守船的必要人手,也足以攻下交趾王宮。”這參謀說得輕描淡寫,一張嘴便把升龍府地幾萬軍民送進了火海。不過在場眾人聽得也只覺平常,殺得只是交趾地土著,悲天憫人、于心不忍的矯情,在他們這些人心中,絲毫也無。

“富良江水文如何,龍王號戰列艦能否駛入?升龍府地港口碼頭又如何,能停靠多少料的戰船?”趙瑜接著問道。升龍府在富良江入海口上游近兩百里,如果江水不夠深,又或是港口太過狹小,東海的戰船就很難派上用場。

東海的三十一艘戰艦分為戰列艦和巡洋艦兩個等級。其中戰列艦只有三艘,高達四千五百料的載重,各裝備有二十四門長炮,分屬趙瑜、趙武和陳五趙瑜的座艦即號為龍王;而其余二十八艘巡洋艦就小了許多,不過八門炮,兩千五百料;雖然東海這些戰列艦和巡洋艦的火力,相對于后世的西方戰艦,薄弱得可笑,但在這個時代的海洋上,卻找不到任何對手。

面對這三十一艘超越時代的戰艦,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在內河中,不要出海。大宋入海河川難以計數,除了揚子江、浙江等少數幾條河流外,其他河流,就算是黃、淮、濟、閩,以東海戰船的吃水深度,貿然深入,擱淺的幾率極大。若是交趾的富良江也是如此,這一仗可就難打了。

“大當家放心!就算到了升龍府,富良江仍有近兩里寬,江心水道也有數丈深,龍王號可通行無礙,而升龍府碼頭,去年曾加以擴建,停泊下五千料的海船沒有任何問題。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此行是逆流而上,風向亦是難定,以戰船入江,快得話,也許兩日,慢得話,也許十天都到不了。這樣恐會貽誤戰機。以參謀室的意見,載兵入江的船只還是用車船為上。”

“車船?”趙文問道,“可是昌化江里的那三十艘?”東海為了把瓊崖的石祿鐵礦所產出的礦石運至昌化港,都是利用車船沿江往返,其速度不是張帆劃槳能比。

“正是!”

趙文皺眉:“車船無帆,難道你要人踩著踏板,從瓊崖行到交趾嗎?四五百里的海程啊!”

“系在海船之后就可以!”參謀立刻答道,顯得胸有成竹,“現在是冬日,瓊海的風浪不大,用繩索拖曳,三十艘車船至少能有二十艘可抵達富良江口。這還是最壞的預計,當初把這些車船從基隆拖到昌化,兩千里海路,也不過散了六艘,其中的四艘,最后還是自己經海路回的臺灣。”

趙文哦了一聲,不再言語,這事他幾乎都忘了。

參謀繼續說道:“為以防萬一。過海時,士兵可以留在海船上,等到了江口,再行換乘。而且所有的車船,在設計建造時,都留有兩門炮位,裝上火炮,不必擔心交趾的水軍。以車船的速度,只需一天,便能殺到升龍府外……”

頭領們不斷詰問,參謀對答如流。最后,趙瑜滿意點頭,“看起來你們倒是做了不少功課,算得上滴水不漏了!”

參謀躬身:“謝大當家夸獎!”

“既然如此,計劃就這么定下來了。此戰事關重大,就由我親自領軍。十日之后,兵出交趾!得讓李乾德知道,宋廷可以在他殺了十萬軍民后繼續封他官做,但我東海,卻會讓他明白,什么叫明犯強漢者……”趙瑜頓了一頓,接著厲聲大吼:“雖遠必誅!”

以下不算字數

說聲抱歉,今天凌晨家中斷網,沒有及時更新,請各位書友見諒。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九章 懲戒(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3 18:18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章 宣傳(上)
政和六年十一月十八,丙午。西元1116年12月23日
基隆港,是臺灣島上僅有的一個港口,進出于港中的東海商船數以百計。這些商船運來島上急需的人員、物資和原料,再把島上的各個工坊所制造的產品運去大陸,卻是臺灣島上這個小小的東海政權得以正常運轉的關鍵所在。

而在港口內岸,則有一個不大的集鎮。這鎮上不但有東海各工坊、鹽場出產的鹽鐵雜貨,還有從大陸上運來的絲綢、器皿、胭脂、鉛粉之類的日用品;雖然沒有青樓妓館,但茶樓酒肆卻是一應俱全。島上近兩萬戶的百姓,不論做工還是務農,又或是軍戶,但凡有了些閑錢,都會到這鎮上逛一逛。尤其是鎮子中心的廣場,由于商鋪都聚集在廣場周圍,每日里皆是人來人往,算得上是島上最熱鬧的地方。

不過這幾日,鎮上的氣氛一下凝重起來,往來鎮內的百姓,不再徜徉于玲瑯滿目的各色店鋪中,而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著此次出征交趾之事。東海在臺灣島上的幾十個移民村落,就聚集在基隆堡西側方圓不過百余里的平原上,人多眼雜,出兵籌備工作完全瞞不了人。

人群中,有人嘆道:“剛從瓊州逃兵災出來,沒想到這臺灣島上也一樣不安生。剛安頓下來沒幾天,要是戰火一起,卻又得逃了!”

“你瞎操個什么心。交趾與臺灣隔著幾千里的大海!這東海、南洋都是我家天下,就算陸戰輸了,水戰難道還會輸?幾百條山一樣的戰船在海上巡著呢,那交趾蠻子還能飛過來不成?”

一人憂心忡忡:“交趾是天南大國,兵力強盛。三十年前,十萬交趾蠻軍殺到廣西,把邕州都屠了,神宗皇帝派了二十萬大軍也沒能討平。此番貿然出戰,怕是兇多吉少啊!”

“呸!呸!”旁邊地一個年輕人啐了兩口:“二十萬大軍打不下區區一個交趾。不是那些蠻子厲害,而是朝中的兵將太無能。大宋戶口是契丹十倍,西夏百倍,每年征的稅賦更是兩虜千倍、萬倍,八十萬禁軍被養得白白胖胖。但最后呢?還是要輸款割地,每年都要給西北二虜歲幣百萬。無能如此。奈何不了一個屁大的小國也不奇怪。”

前一人搖頭:“左不過是殺了百十個人,何苦與交趾開戰。兵兇戰危,不論輸贏,怕是都要死了幾千人,值得嗎?”

“什么叫值不值得!”年輕人一聲大叫。聲音之大,一下驚動了廣場上所有人的注意,幾百人漸漸地圍了過來。

年輕人被圍在幾百人中間,毫不在意,繼續道:“什.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電腦看小說訪問么叫就死了百十人?要是你家里的親友被島上的土著殺了,是不是也不必理會。反正就死了幾個!?”

“那……那怎么同?”

“就你家是人。其他人就不是父母生、爹娘養地?!”

“只是些行商罷了!”那人還在強辯。不過四周圍觀地人群都小聲罵了起來。看向那人地眼神也有些不屑。

“行商?”年輕人冷笑:“你可知道。若沒有這些海商納錢繳稅。臺灣島上如何能三年免賦!?要是沒了這些行商。大伙兒豈不是又要繳重稅了?”

人群中一陣騷動。這件事可是他們不知道地。

年輕人見狀。撇下了那個被堵得無話可說地家伙。對著圍觀人群高聲道:“天下國家。皆是一理。今有子弟在外行商。終年奔波。掙得些錢帛以濟家中。家計也因此寬裕。諸位父老。你們說。這子弟于家中有功無功?”

眾人皆道:“有功!有功!”

“如今這子弟在外受人欺凌,以致慘死,尸骸魂魄不得歸鄉。敢問諸位父老。這仇該不該報!?”

“該報!該報!”

“想那交趾。本是中國故土,卻被蠻夷竊取。蠻酋李乾德。本也沒有什么強軍,只是仗著地理偏遠,瘴氣深重,才不懼朝中討伐。那蠻酋在他交趾國中,殘民殺戮倒也罷了。但現在卻欺到我們頭上來了。想我東海立軍以來,敗敵無數,自損卻從未過百。又有名醫良藥,不懼瘴癘;海船車馬,善于轉運。交趾能自立其國,對抗天朝的兩個法門,卻都難不倒我們!諸位父老,以我東海軍力,殺到升龍府,活捉李乾德,難還是不難?!”

“不難!不難!”

年輕人在廣場中振臂高呼,數百人聚在他身邊齊聲大喊。聲震四野,響遏行云。

“打到升龍府!”

“打到升龍府!!”

“活捉李乾德!”

“活捉李乾德!!”

“報仇!”

“報仇!!”

“雪恨!”

“雪恨!!”

遠遠離開狂熱的人群,趙瑜微笑旁觀,對這個場面顯然十分滿意。在他身邊,陳正匯卻看得直皺眉,對于小民們集體無意識的狂熱之舉,大宋地士大夫都有著一種天生的反感。像他這樣的圣教門徒,如果出外執掌一方,在保障民生之外,第一件要做的是推廣文事、教化百姓,而第二件事就是禁邪教、絕淫祀,以防止愚民們被心懷叵測之人煽動起來。遠有太平道,近有彌勒教,都是靠著鼓動群氓,從而揭竿造反,禍亂世間。

陳正匯認出了那個領頭高呼之人,正是他教了三年的學生,現在應是隸屬于趙瑜親自掌控的飛魚衛,而前面幾個搭話做托的,估計也是飛魚衛中人。也就是說,他們現在的舉動,肯定來自于趙瑜的命令,至少是得到了趙瑜的首肯。“大當家!他們這是作甚?”他問道。

趙瑜笑道:“只是想讓百姓們知道,此次是為何出兵?省得有人私下傳播不實地流言,反而生亂。”

“示民出兵之由,只需貼些告示,使人宣講就夠了,何必煽動百姓?”陳正匯看不出這樣的行為對東海有何益處。

“民心可用!”趙瑜答得簡短。

陳正匯難以認同,雖然喊的口號是向著東海這一方,不過也僅僅是口號,口惠而實不至。民心可用,但不該是這樣地用法。這一招,應該用在開戰前、軍營中,拿來鼓舞士氣。使在小民身上,不但是浪費,說不定還會有反作用。

他連連搖頭:“出兵在即,島上的兵力很快就會降到只能勉強自保的地步,這時候,該做的是鎮之以靜,而不是煽動民心。西討交趾,糧草轉運、兵械輸送,都不需要這些百姓出力,只求他們不去生亂便已是謝天謝地,把他們煽動起來又有何益?”

“為了聚人心!”趙瑜說道,“我這島上,十一個鄉,八十七個村寨,總共一萬七千余戶。這些人來自于江浙福廣,五湖四海。各自之間,都是互相看不上眼,幾乎是一盤散沙。漢人看不起民,民又瞧不上黎人。福建與兩廣有摩擦,江東的又跟福建人鬧紛爭,而我的兩浙老鄉,卻是自恃高人一等,誰都不放在眼里。剛上島時,他們還有所顧忌,一直相互隱忍著。但最近這段日子,紛爭卻越來越多,鬧出地亂子還少嗎?現在只是傷著些個,但再下去怕是要死人了!”

“大當家說的可是前些日的那場球賽?”

趙瑜沒好氣道:“還能是哪個?”

一個多月前,臺灣島上按慣例舉行了冬季的蹴鞠聯賽。八十七個村寨都派了自家的隊伍參賽。剛開始的半個月,趙瑜還在島上時的那些場比賽秩序還好,觀眾們只是互相投擲果皮土塊。但趙瑜離島后,火藥味就開始變重,賽前叫罵,賽后斗毆,漸漸成了家常便飯。

等到了半決賽,其中一場的兩支球隊,分別來自福佬和粵人的村寨。比賽從一開始就火花四濺,場中踢球地動作粗野,場外互罵地音量宏大,球傳中氣氛緊繃,正如將開的油鍋,只剩一把柴了。等球賽進行到一半,一個福建球員被踢傷倒地,場面立刻因此大亂。場上球員提起拳頭就開打,而場下地支持者們也開始動起手來,最后竟變成了幾百人的亂仗。

說實話,趙瑜從沒想過,因為一場球賽,就會發生這種事。當初衢山島上的比賽,由于都是鄉里鄉親,球賽兩邊的支持者互相之間最多吐吐口水,比賽后相視一笑,也就過去了,從沒有大打出手過。但臺灣島上,來自四面八方的移民,關系本就惡劣,這球賽就成了引爆怨氣的導火索,一發不可收拾。

“幸好文兄弟及時派兵彈壓,沒有死人,只造成了近兩百人的輕重傷。但終究嫌隙已成。這次我可以把兩個村寨禁賽一年,算是打個哈哈過去。但下一次呢?要是死人了怎么辦?”趙瑜詰問道。

陳正匯看著圍在那人飛魚衛成員周圍,服飾、腔調各不相同,卻一起高呼口號的人們,問道:“所以大當家你想通過宣揚討伐交趾之事,讓島上百姓同仇敵愾,以期聚起人心,一致對外?”

“正是!”趙瑜點頭答道。這叫一石二鳥。就算是死人,也得給我派上用場!他想著。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章 宣傳(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ffooxx

LV:6 爵士

追蹤
  • 5

    主題

  • 547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