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912
tt9981 發表於 2012-3-12 00:39
第一四零章:一夜換神


顧明微一路跑到南城隍廟,那裡早已經圍的人山人海,滿耳都是低聲言論的嗡嗡聲,她只是四處一看,便朝人群之中鑽了進去。當她在人群之中擠過向城隍廟時,耳中聽的最多就是:「真神啊……真厲害……一劍就斬了妖魔……這下可好了,不用擔心了。」

她聽在耳裡,心中激動,暗想原來他就已經斬妖除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怎麼突然就有了這種興奮的感覺,比她自己斬妖除魔了還要高興。

當她擠到最前方時,卻看到一座黑沉沉的大橋,大橋旁邊被一群陌生的人拱衛著,她能感覺到這些人身上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又看了看遠遠圍看著的人們,也就不好意思上前去了。又聽到旁邊有人在議論著剛才河神顯靈,一劍除魔的事,立即側耳傾聽起來。

顏洛娘與她師父一行人在大上行走,一步邁出便有數里,縮地成寸。一路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停留,所行走的路線就是那時顏洛娘與她眾師姐師兄行走過的。

一行總共九人,廣寒宮所有的僅有的弟子都來了。她們沉默的跟在廣寒宮主身後,氣氛極為沉重。這種氣氛從顏洛娘孤身一人回師門之後便出現了,確切的說是出現在了她們的師父身上。在陳景的眼中她們的師父有一種漠視生命的冷絕,而在她們的眼中卻多了一份關護,雖然平時對她們極為嚴厲,但是她們卻知道這是為了她們好。

「全都死了,所有師兄師姐都死了。」

這是顏洛娘帶回廣寒宮的訊息,她們至今還刻當時的師父的眼神多麼的悲痛。

一路前行,宵小遠遁,即使是凡俗之人也能感受到顏洛娘干師父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那沉重的殺氣,分不清是人身上發出來的,還是她師父手中那把廣寒劍發出來。

廣寒宮主一身白衣走在最前方,後面的弟子排成一排沉默寂靜的跟隨著。

「師父,就是前面那個山谷。」

顏洛娘指著前方一個陰氣沉沉的山谷說道。

廣寒宮主一言不發,直向那山谷闖進去。

當年陳景並不知道自己是從這裡進的陰間,出來時卻在黑曜州那遙遠的地方。顏洛娘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山谷之中那股陰邪之氣越發的濃郁了,一進入山谷心中就有一種寒意在心頭升起,沉沉的壓抑。

廣寒宮主筆直朝山谷深處行去,而她身後的弟子手中都出現了一件件法寶,朦朧著淡淡光芒,雖未祭出,卻已經做好了準備。

「嘿嘿,又有食物送上門了。」

山谷深處響起懾人心神的聲音。

「食物?你確實你能吃的下?」

「咦,不對,有殺氣。」

山谷之中陰邪之氣瀰漫,比起那裡顏洛娘來時更加的濃郁了,從天空之中看下去,根本就看不到谷底,只見一行人在一行人筆直在朝山谷深處行去。所過之處,陰邪之氣都被逼開了,彷彿一把劍將黑暗刺破。

最深處的一顆黑漆漆的樹上,一隻烏鴉站在那裡,樹下一個人影靜站。

「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闖黃泉鬼路。」樹上的烏鴉冷道。

然而那行一行中當先的道姑卻一聲不吭,抬手便拔出手中的廣寒劍,山谷中已經升騰起一道白光,白光彷彿是月光透烏云而出。

在拔劍的過程中,顏洛娘的師父廣寒宮主一步便出現在的那顆樹前,一劍劈下。

「啊……」一聲短促而驚恐的尖叫聲響起。

烏鴉在廣寒宮主拔劍之時便感受到鋪天蓋地般的殺氣,根本就不敢抵擋,身體一便朝樹桿中鑽去,樹下那一團人形黑影根本就沒的抵擋,轉身便鑽入樹中。劍光斬下,那樹在劍光之中分成兩半。

劍吟聲在山谷之中迴蕩著,劍光將黑沉沉霧氣驅散。而那樹在劍光過後竟是又恢復如初了。

只見山谷之中一顆漆黑的大樹下,站著顏洛娘一行人,而樹上那隻烏邪與樹下的黑衣籠罩著的女子早已經消失不見了。廣寒宮主身後的弟子四處看戒備的看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廣寒宮主卻凝視著那顆漆黑的樹,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能逃到哪裡去,即使是躲入那些殿中又如何。」她說著將已經師鞘的廣寒緩緩的拔出,淡淡的劍吟聲瀰散,只聽她喃喃的說道:「你當年在祖師手中縱橫之時,多少大妖大巫授首。現在你在這天地間沉寂的太久了,久的再也沒有人知道廣寒這兩個字了。」

話落,劍出鞘,劍光沖而起,一片劍影朝那顆漆黑的大樹斬下。

大樹無聲和分開,樹中黃霧升騰,黃霧不知從何而來,並沒在虛空飄散,而是在一定的範圍內翻湧。

「走。」廣寒宮主低喝一聲,一步跨入黃霧之中,而廣寒弟子緊跟其後,顏洛娘手中托著一盞青燈在最後進入那黃霧之中。經歷過一次生死粹煉的她已經有了一絲脫胎換骨的感覺了。

霸陵城中,萬家燈火。

自他們發現城裡的城隍都出了事後,這還是第一次顯露出熱鬧高興的氣息來。同一天之內,四尊威名赫赫的神祇被請進了城裡,同一天,東南西北四座城隍廟中都有魔物出,卻都被請來的神祇或收或殺了。

這一天,幾乎讓他們忘記了城中心的主城隍廟還瀰漫著陰邪之氣。

夜幕之中,四座城隍廟旁邊都燃起了火堆,許多人打著火把。而那拆城隍廟的人早已經換了兩批,可以看得出,這是經過四方城守商議的一次換神之策。

這一晚整個霸陵城都是燈火通明的,唯有中間一帶黑暗陰沉。

最近幾個月來靜心修行,讓陳景的心念都清透了不少。自入這城中來後,清晰的感應到城中人們身上的籠罩著的一股陰邪之氣,雖然都還沒有侵入心志之中,便是卻比上次要清晰多了。

想起在那白橋邊柳樹下算的一卦,及那城中心的城隍府中被控制了的秦城隍,心中隱隱不安。不過,他也同樣的感應到另外三尊神祇,雖然沒有交流,但是彼此之間都算是打了個招呼。

一夜拆城隍廟,三天建起。

當神廟建成之時,重就是靜化整座城時了。

霸陵城看上去平靜,卻有一股壓抑著的緊張,連那燈火之中照出的人影都似有著說不出的迫切。城隍廟中的邪性也只是近幾年才偶爾出現的,但是真正讓他們做出決定要重新請神的是軍嶺鎮的請神舉動,軍嶺鎮是屬於霸陵地界,雖然被霸陵管著,但是在這方面卻有著自己的自由。當霸陵城的城守們發現軍嶺鎮請回河神來竟然無比靈驗,並且將邪靈驅走,顯露出高深的法力,心思立即活泛起來。

這時的城隍廟城隍不再是霸陵城的信仰所在,因為數年過去了,城隍沒有顯靈過一次,反而出現了邪氣。幾個城守一商量,最終是分四個方向去請神回來,南城離涇河最近,又是南城守嚴仲先提出的,自然是由他去請涇河河神來。其他的三處則去百里之外另一座城去請城隍來。一切都商議好,哪一天齊入城,然後便是動土拆神廟重建。

滿城燈火如花,將整座霸陵城照出一片朦朧光韻,無論是從天空中看下去還是身處於城中的人都有一種迷離的感覺。

霸陵城中的四位城守分別請了四尊神祇回來,他們卻像是忘記一座城中主神祇能有一個,現在同時請了四尊回來,看上去是為了壓制城中的邪氣,卻已經留下了隱患,不過對於城中的人來說,那些都是以後的事,都是神祇之間的事。當城內中一切恢復平靜後,哪尊神祇還在他們就自然的去哪座神廟之中還願上香。

顧明微一直想要靠近,卻又不敢,她在這裡已經站了許久了。耳中聽到旁邊有人說另外三尊神祇都是三座城中的主城隍,神位是比河神要高上不少。

在人間,山河神廟土地神是入不了城的,現在請河神入城,可以說是一種變相的將河神的神位提高了。

顧明微心中聽著他們議論另外三尊神祇的神位比陳景要高,心居然有不高興的感覺,隨著時間越久就越來越濃烈,終於忍不住的說道:「聽說河神爺在下午時就顯化過,並斬了邪魔是嗎?」

那議論的幾人也認的她是顧家的小姐,倒也不懼,其中一個大嬸說道:「是啊,那邪靈差一點就跑了。」

顧明微心中又不高興了,被殺了就被殺了,為什麼還要說差一點就跑了,這不是說河神差點一就沒殺得了邪魔嗎。還沒等她再說什麼,另外又有人說道:「聽說城東壽春城請的城隍可不得了,一揮手就將整座東城隍給擊倒了,邪魔也死在裡面。」

「城西從鐘離城請來的更加厲害,聽說他吹了一口氣,那西城隍廟中的神像上就著了火,邪魔活活的燒死在了,聽說當時那邪魔足足叫了一柱香的時間。」

「唉唉,那城北納蘭城來的才叫厲害,那可是真正的通天神通。我聽人講,城北的納蘭王爺真身出現過,他只是拿出一個葫蘆就將邪魔收了,還笑著朝大家說這是邪魔正好當泡酒的藥材。」

幾人興奮的說著,完全忘記了旁邊還有一個聽了不舒服的顧明微。
tt9981 發表於 2012-3-13 12:28
第一四一章:誰哭誰笑誰薄涼


「他們雖然厲害,也不一定就比河神爺高明多少。」顧明微的話才一出口,幾人立即轉過頭來看著她,眼中有著一種怪異之色。顧明微心中隱怒,正要發作,其中一人說道:「河神爺雖然也是神通廣大,但是他畢竟只是河神。見到了城隍是要參拜的,你說河神爺會可能比得過城隍爺嗎?」

顧明微看著她們那理所當然的眼神想要發作卻找不出藉口,這神位高低在人間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河神、山神、土地在人們心中就是城外的野神,也就是真正小毛神。她沒有什麼話來反駁,想要說這河神與別的河神不同。可是話到嘴邊,卻終是沒有說出口。她轉身離開,不再跟他們說話。可是無論是他們走到哪裡,都能聽到低聲的議論。儘是些議論其他三處神祇厲害的,她心中忍不住想說河神在沒入城時,怎麼沒見你們說這些。她心想河神一定都能聽到這些,他一定很生氣。

「你們不知道,黑曜一州仙師都來到了涇河繡春彎,那場面,可謂是空前絕後,至少數百位。你們知道他們到那裡幹什麼嗎?……」顧明微耳中突然聽道有人抑揚頓挫的大聲的說著。顧明微立即靠近,只聽有人追問道:「都到那裡來幹什麼?快說,莫要學吳家茶館的莫老頭盡要賞錢。」

「呵呵,你們聽好了,這可是這些年來修行界發生的最大的事。我告訴你們,他們來涇河繡春彎,只為一件事……」說話之人年約三十來歲,一縷山羊鬚,看上去非俗非道,雙眼精溜轉,說話間環顧四周。

「快說,莫要賣關子……」圍著的人忍不住大聲的吼道。

「他們啊……」他突然放低是聲音,人群頓靜下來。

「他們只是為了殺涇河繡春彎的河神。」

人群寂靜,一時似乎反就不過來,過了一會兒才人說道:「不對啊,河神爺不是好好的嗎?」

「嘿嘿,當然好好的,因為來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怎,怎麼可能,他們……」

「怎麼不可能,你們還記得年前的那一場大霧吧。」

立即有許多人點頭,然後失聲的問道:「難道就是那個時候?"

「就是那個時候,你們不知道,河水都紅了,河神廟前的屍體堆了一地,黑曜州來的仙門弟子沒有一個生還。」那人環視著眾人得意的說著。這個消息對於霸陵城的人來說太過難以消化,原來就在自己身邊不遠處居然發現過如此驚天動地的仙神鬥法。

顧明微心中也同樣的驚訝,更加的興奮,又聽那人說道:「如果你們以為繡春彎河神祇是一般的河神的話,那你們就錯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河神爺的神台是以屍體堆積而成的。涇河繡春彎雖然比不上天地間的那些凶地讓人畏懼,也比不那些仙山福地盛名遠播,但是絕對不是一般的河神,你們還不知道,涇河中的河神包括龍王都已經死了,卻唯有繡春彎河神還活著……」

燈火下,霸陵城中人影綽綽。這人聲音並不大,卻非常的清晰,每到關鍵時候總會提高音量。引得圍聽的人越來越多,顧明微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她也不打算出去,繼續聽那人說道:「你們還不知道,當年河神爺曾與城隍爺一起闖陰間王城的事……」

他這話一出,就連顧明微都感到震驚,仙神之事在人間來說永遠是最為神秘的,而眼前這個人居然知道這麼多,雖然不知真假,但是足以讓眾人豎起耳朵來聽。而且顧明微心中竟是直接相信了他所說的話,沒有去懷疑事情的真實性,聽他那麼一講,陳景的形象在她的心中反而更加的清晰起來。

「當年……」

他這一講就講到了天亮,雖然有許多據說與或猜測的成份在內,但是聽的圍在周圍的人個個目瞪口呆。當他們再回頭看那橋子時,心中不禁想道:「原來河神爺這般的神通廣大。」

不過,也有許多人只是當故事聽,並不相信,因為講的人本就用了許多猜測性的詞語在內。

有許多人也像顧明微一樣,想要去問問河神爺那人所講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但是沒有人敢。

南城隍廟已經完全拆完,正在將地下的基石挖起。

這已經是換的第四批人了,日夜不停的趕工,就是為了快一點建起新的神廟。深埋在土裡的基石一塊塊被挖起,居然一塊塊黑似墨,雖然不聞有什麼味道,但是那石塊一被挖出,圍在近處的人不禁都退後了幾步,在心中都有著發毛的感覺。

「它在哭……誰在笑……它在笑……」

在那一堆漆黑的石塊周圍,有人驚呼道,一個個再次向後退。然而卻有許多人沒有聽到,但是卻看到了,只見那石頭上浮現出一顆顆猙獰恐怖的頭顱,血肉模糊的樣子,睜著血紅的雙眼,想要從石塊上抬起頭衝出來。前面的人驚恐的後退,而後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卻又想朝前面擠來,一下子前面的人退不出去,後面的人進不來。

因為天色已經亮了,顧明微本是想要回去的,然而現在卻發現了這樣的事,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恐懼,興奮的是可以看到河神,恐懼的是如如果河神不是邪魔的對手那就完了。

她的耳中聽到了哭聲,聽到了笑聲,還看到石頭上浮現的一個個猙獰鬼像。

大轎之中飄出一張淡藍色的靈符,籠罩著一層霧氣,看不真切。耳只卻響起一道聲音:「驅邪!」

靈符在聲音之中暴出一團靈光,憑空一閃貼在了石塊上,哭聲、笑音立即消失,猙獰鬼像則像是被鎮壓了一樣,迅速的斂去。隨之便見到一團黑煙冒起,就像是一堆無形的火焰在燃燒著,濃黑的煙湧起,直到黑石變成普通的石頭。

顧明微有些失望,她沒有看到河神出現。有許多想要一睹河神風采的人也失望了,居然就只是那樣一張靈符就將一切解決了。很快就有其他三處地方的消息傳來,原來他們那裡也同樣有這樣的事發生,只是他們那裡的請來的城隍用的手段就要轟動的多,也更華麗。

四處相對比,陳景的靈符驅邪在眾人眼中是實力不足的表現。然而也有人說河神舉重若輕,只一張靈符就將邪魔除去。可也有人說河神翻來覆去的用這驅邪符,會不會是本身就不會什麼本事。抱著這種觀點言論可不在少數。

霸陵換神第一天就這樣有驚無險的過去,接下來便是重建神廟。

第二天,氣氛依然是壓抑的緊張。

自動工以來就沒有停過,每隔幾個小時就有換另一批人上。當第三天的太陽照入霸陵城中時,一座嶄新的神廟屹立在晨光之中。神廟門的上方掛著一塊厚重的牌匾,上面書著一行大黑字:「涇河河神廟。」

在人間一直有這樣一個現象,神祇如果靈驗的話,在入神廟之時一般都會顯露出神蹟,這神蹟或許是天降甘露,或許是霞光聚集。其中最起碼的一點就是神像會自己落到神台上去,並不要人來台。

陳景不知道這個,所以在另三處地方的神像都自行飛到神台上時,這裡仍然在抬,由數人焚香沐浴之後將神像抬入神廟之中擺放到神台上。

之後又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祭祀,由城守嚴仲在前,又有人唸誦祭文。南城區的人一人一個個進來上香,一時之間,這涇河河神廟中霧氣朦朧。

陳景正在靜靜的感受著彙集的信仰,又一次的神符凝結讓他有了更深微的體會。第一次陳景是被動的得了河神之位,那次他根本就沒有一點的準備,雖然那是一次真正的傳位,但是他卻懵懂不知,只見到一片河浪將自己淹沒。

而後面的涇河河域的神符凝結都是依附在繡春彎敕符而凝結,有一種水倒渠成的感覺,只要是能感應到的河域都能慢慢的凝結出神符。至於在軍嶺鎮中的那一次,是在河域敕符之外獨立凝結的一個空白神符,那時的他就有了一不一樣體會,只是那種感覺被神魂之中刺痛給擾的不清不楚。現在又是再次凝結神符的時候,雖然刺痛依然有,或許是他慢慢的適應了,這刺痛已經不再那麼清晰了。
tt9981 發表於 2012-3-13 12:28
第一四二章:神祐?自救!


神符緩緩的凝結,比起軍嶺鎮的時候要慢了許多。不過卻能清晰的體會一次神符凝結過程,一直以來陳景對於這種感覺都比較迷惑,說不上來,體會不深刻。而這一次卻又不同,有之前的感受為基礎,細細一體會,靜心存想,冥冥之中陳景彷彿看到了一張大網攔在九天之上。他心中一驚,那網便又消失,然後再想去感應卻怎麼也感應不到。

過了一會兒,再次遁入那種無念無想的狀態時,便感應到一團淡薄白氣,並不斷的有絲絲縷縷的白氣從虛無之出現,彙集過來。

陳景立即知道這就是信仰之力,他曾以迷天蝶的破妄眼看到過。他的心中閃過明悟,原來神敕符是信仰願力凝結而成的。想到這裡又與涇河敕符的形成過程一對照就明白,山川之神位其實也一樣,只不過因為山川之中沒有人類,唯有野獸妖靈,信仰之力弱了許多。

陳景靜靜的感受,心中再次升騰起明悟,這明悟並不算多麼的高深,但是卻讓他神敕符的形成有了個大致的瞭解。

「若想要成為一地神祇,必須得到三樣東西認可,第一是天。第二則是地,第三則是天地間的生靈。」

其中的天在以前自然是指天庭了,只是現在並沒有,所以形成的神敕符是空白的。至於第二點任何神祇都明白,大地中有無邊的靈力。第三點天地間的生靈則代表的是信仰香火。這在以前的天地間,一個神祇自然是由天庭封憚,然後那神祇則會來到那處地界,通過天庭所賜的敕符將那塊陌生的大地祭成自己的神域,將大地上的靈力慢慢的化為己用。對於一個地上的神祇來說,只有做到了能夠隨心所欲的調動那一地界的靈力才能有安全感,才能鎮壓得住當地的妖靈,因為神祇本身的法力很低。

而現在卻是倒過來了,先是得信仰,得一地靈力,雖然形成的敕符之中是空白的,沒有任何的神奇的神通法術在裡面,卻也同樣的也少了禁制,自由了許多。

三得其二,就能成為一地神祇了。

現在的陳景不敢說盡得城陵城南區的信仰香火,但是至少已經得了。入神廟上香者,便有願力信仰被陳景接收。而現在陳景則是要做第二步,感應著這片地界的靈力,並化為己用。

霸陵城又一次陷入了平靜之中,不但陳景在做這些,其他的三位神祇也在感應煉化這一地的靈力。若是沒有得天庭敕符,又沒有得信仰願力而想要融合一地靈力,就相當於道家的建洞府布法陣。在時下的天地間,各門各派都有一道掌門靈符,這靈符其實就是這種神符。他們自然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凝結而成的,並代代相傳。所以一般來說一派掌門人在門中的法力比別人要高上許多,因為他能調動一山的靈力。

不過道門中雖然也會凝結出這種神符來,卻一般只有第一代掌門人才會有。因為他會在神符之中刻入許多東西,有些是本門的核心道法神通,有些則會是與山門護山山大陣的總樞所在,並布下禁制,只有得到了法訣才能驅動。每一個門派之中都有香火祭堂,其中自有對於先輩祖師的敬意與祭奠在內,還有一點就是在祭掌門符印,讓那掌門符印不至於因香火缺失而散去。

此時陳景神念順著神台感應著霸陵城的地氣,而那信仰願力居然隨著念力而流轉。神念所到之處,那信仰願力就如水一樣將堅硬晦澀的大地滋潤出一片濕地來,讓陳景的神念能夠更輕鬆清晰感應到大地中的靈氣。只是這片霸陵城中的大地之中所蘊含的地氣與以往任何一處都不同。

如果說涇河河域在他的靈力是清新靈動的,軍嶺是干燥如砂礫,那麼這霸陵城就如一座**的糞坑。靈氣早已經被污染,陳景神念一探入其中腦海之中立即出現了惡鬼或哭泣或大笑的聲音,哀怨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他想也沒想,一道驅邪符應心而出。

只見那隨著神念流轉的信仰之力突然急劇的變化,化為一道驅邪符,落入那無邊黑暗的大地中,陳景耳中立即傳來驚恐的慘叫聲,而思感之中那片漆黑的大地居然快速的被靜化出一片區域來。陳景先是一愣,隨之大喜。他發現了信仰之力真正的用處。

那一道與信仰願力畫成的驅邪符已經將本就不多的信仰用光,再以神念驅動法力凝出一道驅邪符後發現效果差得極遠。

神廟之中依然是排著隊的人進來上香,每一個上香的人都會唸著同一句話:「願河神爺早日驅除邪魔。」

同樣的現象自然也在另外三處神廟上演,而且每一處城域的人並不只是在自己這處神廟中進香,而是分別會去另外三座神廟之中,只是相對來說,別的城區來河神廟中的進香的就少了許多。最多的則是城北的那座納蘭王廟,幾乎可以用擁擠不堪來形容。納蘭城是大城,在十多年前的一個早上,納蘭城中的人起來後有去進香還願的人發現,那城隍廟三個字不知何時變成了納蘭王廟了。字跡蒼勁,霸氣外露,從此人們便稱納蘭城中的城隍就叫納蘭王爺了。聲名傳遍整個九華州,甚至整個天地間都知道九華州有一個敢自稱王的城隍。在神祇之中,稱呼極為重要,尤其是這地府一脈神祇只有陰間十殿中的主宰能稱王,在人世間最有名的莫過於閻羅王。

顧明微終於看到了河神像,果然是那個送了一道劍符給自己的人。原來他真的是河神。顧明微不禁想起了當時陳景送劍符時的情形。

「他是叫陳景,還抱過自己。」顧明微感覺手指有些發燙,抬頭看著河神像,心中胡亂的想著。

陳景自然不可能從麼多人的心願之中感應到顧明微的想法,他此時正在努力的將大地之中的邪氣驅除。

神念順著神像而下,一點一滴的清除了大地中的邪氣。一道道驅邪符將信仰之力快速的消耗著。雖然在軍嶺鎮與涇河繡春彎陳景還有許多信仰之力在那裡,但是現在他是在這霸陵之中,根本就無法調用,就連那兩處的靈力都不能使用,所能用的只有劍中靈力。

城守嚴仲本身就是一個大儒,心養浩然之氣,善觀天地之氣。他早已經與幾位同樣身有浩然之氣的大儒站在一座高樓上,看看整座城的氣態。

「以河神廟為中心已經出現了一片潔淨之地,你們看出來了嗎?」嚴仲指著河神廟,問身邊的人。

旁邊一個五十多歲的士子,穿著一身潔淨的士子袍,點了點頭說道:「我看到了河神廟有耀眼白光浮現,靜化著滿城的黑氣。」

又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說道:「我比不得城守與孔先生的學問精深,只感受到這一片迷濛之中出現了一盞清燈,若隱若現。」

城守點了點了,說道:「當時我在請河神來時,觀那繡春彎河神廟氣象並沒有衝天華彩,只有一股柔和純靜的光輝浮現,但是那一片河域之中卻沒有半點**之氣,可見河神爺實為真神,比現在天地間那些虛假之神高明太多。」

近百年來人間鬼魅妖靈稱神的事太多了,自然也就慢慢的出現了辯論真神假神的方法。在這些能夠觀世間萬物之氣的大儒眼中,真神會有神光霞彩,法力高的真神會有神光沖宵,而假神則是烏光縈繞。

「我去其他三處看了,那納蘭王爺神光衝天,澎湃浩瀚,必定法力高強,是我這些年來所觀神祇廟宇之最,果然不愧為敢於稱王之神。東面的壽春城與西邊鐘離城的城隍都有著彩霞籠罩,雖然華麗,其中卻都有黑氣夾雜,未必是真神啊。」

嚴仲說道,臉上有著一絲擔憂。

「也不知當天地清明之時,我們霸陵城是否還會存在於世間,若是存在,城中又會是哪位神祇綻放華彩,顯耀於世?」旁邊那位年近半百的士子感嘆的說道。

他們在這裡議論著,陳景卻有些力不從心。或者說不是他本身原因,而是信仰之力根本就不夠他使用,雖然這些人比起軍嶺鎮及河前村的加起來十多倍還多,但是陳景卻覺得也只不過是與當年繡春彎斬惡龍峽河神時差不多。他心中明白這是因為真心誠意來進香的並不多,大多只是嘴上說著,心中並沒有強烈的念頭。

信仰不足,以靈力施展出來的驅邪符相對於霸陵城上那無盡的污邪來說,就像是杯水車薪。

當驅除到一定的範圍之後,就再也無法再擴大了。越往城中心的部分靠近,那裡邪氣就越重。而在信仰之力無法跟上的間隙之間,就會有滾滾**氣息如洪水一樣的洶湧而來。
tt9981 發表於 2012-3-13 12:29
第一四三章:不爭浮華


人們又怎麼知道,他們的真心信仰,其實是在救自己。

陳景沒有想到過這城池已經被浸染成這樣了,不禁又想起了城中心城隍廟中的秦城隍,和他手中拿著的那枚鬼璽。他可以肯定,一切的根源就是來自於那枚印璽。而那鬼璽又是來自於秦廣城,他再次想到了秦廣城中所發生的一切,他不敢想像若是自己與另外的三位神祇都無法將這城靜化的話,這城必定要變成一處人間鬼域陰地了。

一連三天過去了。

城內依然沒有得到靜化,**邪物並沒能驅除乾淨。

看在四方城守的眼裡,急在心裡。他們清晰的看到了三處地方都沒能將邪氣徹底的驅除,只要一有間斷便會有邪氣自中央的城隍廟中湧出,那裡就像是已經連通了地獄,又像一個邪穢泉眼。

城東的壽春城隍廟突然大放光明,豔豔光華衝天,將整片城東區域照的亮如白晝。一道聲音在光華之中響起:「妖邪猖獗,待本城隍誅其首以安全城之心。」

一個相貌清瘦的年輕人自東城隍廟中衝天而起,踏步虛空,步步光華,身上籠罩著一層神光凡目可見。黑暗的天空中格外的醒目,他筆直的朝城中心的城隍廟而去,只幾步間就到了,憑空一閃,光華沒入秦城隍廟中。

不但陳景看到了,普通的凡人也看的清清楚楚,聽的明明白白。

只是陳景更清楚明白那壽春城隍不知道那城隍廟中的情況,又或者自持法力高強,神通廣大根本就不懼怕。

住在城東的人看到自己這方的神祇如此的強勢,一個個心中高興,到處宣揚,說自己這裡的城隍一定能誅邪成功。緊隨其後的是納蘭王,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九天之上牽引下星光,王廟之中更是華彩耀天。一個身著冥王法袍的人漫步的虛空之中,衝天光華將整座城都照亮了,光亮之下,滿城百姓都抬頭仰望。

納蘭王爺在虛空之中踏步,每一步下去都有一圈金光蕩漾開來,有一種步步生金蓮的感覺。每一步又都像是踏在人們的心田,人們心中對於納蘭王爺的印象立即清晰濃重了幾分。他這是一種讓人們心中認識他的手段,能增加信仰,他對於這種手段應用顯然極有心得。

只見他身上光華豔豔,踏步虛空,居然走的很慢,似乎有意讓大家多看他一樣。顧明微也在抬頭看著,嘴巴撇了撇,低聲的嘀咕一聲:「神氣。」

「那可不叫神氣。」

突然有一人回答,顧明微嚇了一跳,褻瀆神靈在人間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她可沒想到低聲念出的兩個字會被人聽到,連忙轉頭,看到的卻是那個之前在人群之中宣講河神爺平生事蹟的那人,看上去三十來歲,一縷山羊鬚,眼神靈動。

「那不是神氣,而法術。」

顧明微聽他毫不客氣的說著,心中疑惑他的來歷,問道:「你是誰?」

「呃,你可以叫我趙鶴。」

顧明微又看了看他,心中雖然猜測他的身份來歷,卻還是忍不住先看那在空中漫走的納蘭王。只見那納蘭王清俊的面容在光焰之中格外的清晰,一襲華衣顯得特別的高貴。

「倒是好相貌。」趙鶴感嘆道。

「相貌雖然不錯,但是比不河神爺。」顧明微說道。

趙鶴看了看顧明微說道:「你看的很準,確實比不上河神爺。他是當空的烈日,讓人目炫神迷,河神爺是黑夜的燈光,讓迷失的人重尋方向。」

顧明微瞪了一眼趙鶴,對於他將陳景比作黑夜的燈光不是很滿意。當下便說道:「河神爺是最耀眼的。」她想起了在顧府之中陳景給他劍符時的那一道劍芒。

而趙鶴想到的是繡春彎河神廟前每天晚上掛著的那盞燈籠。

納蘭王在虛空之中又揮出數道靈符,化為漫天花雨,降為甘露,滿城盡得,就像他本就是這一座城的主神一樣,分毫不在意其他的神祇。顧明微也感受到了那落在身上的光點,隱隱間有道暖流在心中流過。

「他這是對於河神爺的藐視,會引起神戰的。」顧明微憤怒的說道。

趙鶴不明白她的憤怒從何而來,連顧明微自己只怕也說不清楚,不知在何時一聽到關於河神爺不好的言論時心中就不高興。

「姑娘,你這是褻瀆神祇,會被用來做祭品的。」趙鶴看著顧明微慎重的說道。顧明微愣了一下,似乎此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不過臉上的驚慌只是一閃而逝,便聽她說道:「我信奉的是涇河河神,若是再對別的神祇信奉的話,就是對河神的不敬。」

「一個人一生可以信奉多位神祇。」

「但只會有一個主神。」顧明微快速的回答道。

趙鶴頗為驚異,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姑娘竟然對於河神的信仰這般的清晰純正。當下便說道:「沒錯,確實如些,必定要有一個主位神祇,一個三心二意的人所帶來的信仰是不能被神祇接受到的,那她的心願也就無法清楚的傳導給神祇,也就無法得到神祇的庇護。

說話間,納蘭王念出陣陣華音,飄散在虛空中如煙花絢爛,沒人能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但是在心中卻不由自主對於他生出一種信服感,只覺得有他在,一切邪魔都將消失,只有他能讓乾坤重清。

頓時,滿城之人紛紛拜倒,口誦納蘭王。

趙鶴自然沒有拜倒,顧明微也沒有。滿城之中,沒有拜倒的連一成都不到。

就在眾人拜倒的那一刻,西城鐘離城隍廟也有光華衝天,與納蘭王爭輝,將納蘭王身上散發出的耀眼光華阻擋在西城之外。唯南城河神廟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動靜。

大多數人此時已經將河神廟忘記了,即使是城南區域的人都在這刻忘記了河神廟。

顧明微看著河神廟,眼中有焦急的神色,不禁說道:「河神爺怎麼不顯神通!」

「河神爺是不會與他們爭這樣的浮華表象的。」趙鶴說道。

「為什麼,先賢都說過,諸天生靈活於這世間,從出生到死亡都是演譯一個『爭』字。」顧明微說道。

「呵呵,這得看爭的是什麼東西,那先賢所說的爭不是爭這些幻象浮華,放心吧,一切都要到最後才能有定論,」趙鶴看著已經沒入了城隍廟中的納蘭王爺說著,說完便朝河神廟走去,顧明微居然看到他進了河神廟。心想他剛才也沒有拜納蘭王爺,又宣講著河神爺的事蹟,一定是忠信於河神的。

納蘭王爺沒入城隍廟中,光華頓時消失,而西城鐘離城隍出現在了天空之中。是一個灰白頭髮的老人模樣,滿臉淒苦神色,手中一根藤杖,身穿的是灰布法袍。不過卻有霞光在頭頂凝結,照亮著整座霸陵城。

他也不進城隍廟,而是城隍廟的上空盤坐了下來,手中的藤杖插在了城隍廟頂空,只一會兒竟是長出了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一片青藤,青藤筆直的朝天空之中生長著,彷彿有無形的階梯供那青藤攀附著。他這一坐就再也沒有起來,彷彿已經沉寂了,唯有那青藤還在生長。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然而城中的人抬頭看太陽卻有一種朦朧的感覺,此時有城外的人回來,他們才知道原來不是太陽有問題,而是他們身處於迷霧之中。霸陵城上空不知何時已經凝結了一層淡淡的霧氣。霧氣越來越濃,直到下午之時,城中之人看太陽只是一顆紅球而已。空氣之中則出現一層迷幻彩色,層層疊疊,呈現出一種鬼魅般的迷幻,彷彿天地為霸陵城準備的最後葬彩。

夜幕降臨,整座霸陵城就像一座棺材被蓋上了,黑暗之中,燈火都若隱若現,折射出點點幽藍,宛若鬼火。即使是一家之中只要一出了門就看不清屋內的情形了,只看到一點火光在黑光之中晃動,隨時都像是要熄滅。

隨著黑暗的降臨,在人們心中同時升騰起恐懼,恐懼自內心深處湧起,初時還只是擔憂,表現在臉上,當一晚上過去後,發現天竟然沒有亮,那壓抑的恐懼便如火山一樣噴湧而出,將這麼多年來累積的恐懼引出,恐慌如病毒一樣的蔓延。他們第一件事便是去神廟,去看神祇是否還在,看看神祇有沒有拋棄霸陵城。
tt9981 發表於 2012-3-13 22:39
第一四四章:何去何從


在城隍不再顯靈的這些年來,霸陵城中偷偷的流傳著一句話,都說霸陵城是神棄之地,所有的人無論去到哪裡,死後都將永沉無間地獄。直到四方神祇同時入城,這個如暗流一樣的言論才平息了下來。只是他們的心才沒安多久,這天便黑下來再也沒有天亮了,陰沉沉的黑霧籠罩的城池之中,這個言論再次在人們心中浮現,並變的刻骨銘心,彷彿成了宿命定論。

大家第一時間來到了城中心的城隍廟四周,因為這裡有一個顯化真身的神祇坐在虛空之中。好在鐘離城隍還在,他身邊的藤杖已經扎進了城隍廟,只是他身上的神光早已經不如初時那麼耀眼了。

在黑幕之中,他身上有一層光韻護著自己,端坐一動不動,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而旁邊綠藤則朝天空之中延伸,彷彿已經長到九天之上。

當許多人看到鐘離城隍這個樣子時才想起城南還有一尊河神,一個個跑來河神廟時,還未到得近前就遠遠的看到,原本在其他的神祇顯耀時反而沉寂的河神廟,在這時居然朦朧著一層清光,清光如泉水在噴湧。河神廟上籠罩的並不算強烈的光芒,讓看到的人心安了不少。至少他們知道,有神祇還在,並沒有和他們一樣在黑暗之中沉淪。

在城中一座主樓上,四方城守都站在那裡,其中東城守擔憂的說道:「這樣下去的話,我們霸陵城真的要在天地間除名了。」他的聲音很低,只有他們旁邊的另三位城守能聽到。

「納蘭王爺敢自稱神王,又豈是那麼容易失陷的。我們再等吧!」北城守皺著眉頭說著,他雖然這麼說,但是堅毅的臉上卻有著難掩的擔憂。

「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帶著大家遷城。倉促之間,根本就沒有立身之地,遷城也就意味著霸陵城的覆滅。老城主將霸陵交給我們,我們絕對不能讓霸陵在我們的手上覆滅,這不只是對不起老城主,更對不起這滿城的生命。」西城守說鄭重的說著。

南城守嚴仲站在那裡沉默了片刻,說道:「現在的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堅守和遷城。我們若是遷城,是沒有別的城敢收容我們,因為我們一旦棄城而走,身上將烙上神棄之人的印記,他們會怕我們帶去災難,所以無論我們走與不走面臨的都是掙扎。」他說完頓了頓,緊接著又說道:「上蒼棄我們霸陵,我們又怎能自棄。」

一番沉默,東城守嘆道:「是啊,即使是上蒼棄我們霸陵城,我們又怎能自棄。」

「涇河河神還在,我們去那裡看看吧。」北城守說道。

當他們來河神廟前時,那裡已經圍著的人立即讓出一條路來,原本河神廟前則站著數位與陳景一起入城來的妖靈,但是在一個都沒有了,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這霸陵城。

「南城嚴仲求見河神爺!」

南城守嚴仲大聲的朝河神廟說著,隨著他的聲音響起,河神廟前的空地頓時安靜了下來。這個時候,神祇是他們的定心丸。顯然,陳景也知道,所在聲音起時,河神廟籠罩著的神光徒然加強。就像是在回應著他的話。

同時之間,神廟之中突然泛起白色光波,一個人自光韻之中走了出來,淡藍色的法袍,腰懸長劍,整個人給人一種清靜而又沉穩的感覺。

他這一出現,河神廟前頓時拜倒一大片,就連四大城守也躬身行禮。陳景看著眼前的一這一幕有著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年,他是從這座城裡亡命逃出,多年之後的今天,卻以神祇的身份被請了回來。城還是那座城,人依然還是人,而陳景的地位卻不同了。當年他從來不入廟,從來不拜神,而且還很厭惡自己或別人去膜拜,而現在卻接受著別人的膜拜,心中雖然沒有什麼欣喜,竟是也並不排拆了。他想尋找原因,卻怎麼也找不到。

有些改變,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發生,人性這東西永遠是沒有定性的。

四位城守都在,而說話的則是南城守,因為是他請來的河神,只見他大聲的說道:「霸陵城請河神庇護,今霸陵不見天日,敢問河神爺,我霸陵滿城生靈將何去何從?」

除了南城守嚴仲的聲音之外,竟是連風聲都沒,拜倒在地上的人們彷彿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過了一會兒還沒有聽到陳景回答,一個個忍不住抬頭,只見河神廟前的河神正抬頭看著天空,就像是天空之中有著霸陵城的未來。

「……敢問河神,我霸陵十數萬生靈將何去問從?」

嚴仲再一次提高聲音問著,這是人間早就存在的問神,只不過極少有這樣直面神祇的場景。河神廟前寂然無聲。

陳景看著一雙雙恐懼中帶著期望的眼神,微微閉了一下眼睛,說道:「如果有地方可遷居的話,最好還是遷居。」陳景看著嚴仲認真的說道,他的聲音聽在嚴仲的耳就如清晨的河風,帶著絲絲的涼意。他心中失望,說道:「嚴冬將至,若是遷居,只能以滿城人們的屍骨鋪路了。」

河神廟前再次沉寂下來,嚴仲那並不大的聲音,在這一刻竟是那樣的刺耳,陳景看了一圈,這一刻,他對於這一座城原有的怨與戀都徹底的消失了,眼中彷彿看到一條屍體鋪就的道路,屍體、鮮血綿綿不盡,在道路上充斥著哭聲與及無奈的掙扎。

陳景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一片,再次緩緩的說道:「如果大家都不願意離去,又都願意信奉我,我自然也不會離去,將會竭盡我所能庇護這座霸陵城。」

突然,遠處有一個年輕人擠進人群,神色慌亂,還沒靠近就大聲的喊了一句城守,卻又立即收聲,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而是來到嚴仲的身邊,低聲在南城守耳中低語著。

嚴仲神色徒然一變,卻又立斂去,他看左右看了看另外三位城守,欲言又止,另外三位城守的臉上的神色也同樣的沉重起來,只是並沒有說什麼,顯然也知道那個年輕人說的是什麼。其中西城守還是忍不住的問道:「出不去了嗎?」

「城門已消失。」嚴仲壓著聲音低聲的快速說著。

他不想讓人們知道,卻又如何瞞的住,人群之中的人也已經有這個消失流傳開來了,頓時個個驚慌,人人騷動起來,他們驚慌的看向城守與陳景,本來之前還可以在萬不得已之時棄城而走,雖然嚴仲分析了棄城走也是一條九死一生的路,不到最後絕對不能遷居,但是在人們的心中畢竟還有有這麼一條路的,而現在這條已經斷了。

這一切在陳景的心中早已經清晰,而且比他們清楚的多。在滿城的黑霧之時,他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霸陵城中的人若是遷走的話,滿城之人只怕十不存一,不光是因為現在是冬寒之季,這只是天氣問題。更主要的是在這天地間,沒有神祇庇護的人是很難生存的,這是一個鬼魅妖靈共存於世的世界。

這一下連嚴仲也無法安撫,只一轉眼之間,好好的一座人間城池就變成鬼域,又有幾個人能接受得了,若非他本也是養浩然之氣的儒者,只怕早已經如其他的普通之人一樣跪地伏拜起來。

一個個看著陳景,這與之前的眼神又有不同,若說之前還是受難之人求一容身之所的話,那現現在就是溺水之人希望岸上人能救命。

陳景心中泛起陣陣漣漪,對於他來說,最難受的事莫過於性命不能自主,而又不得求他人來救命。

正當他要說話之時,霸陵城中心處的城隍廟突然沖了一道宏光,光芒燦爛,在黑霧之中灑出一片霞彩,霸陵城中人先是一驚,隨之大喜,紛紛抬頭看去,只見那坐在城隍廟上空的鐘離城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那宏光正是那一條朝九天之上生長的青藤散發出來的。可時這青藤卻快速的朝九天之上升騰而走。突然,城隍之中一隻漆黑的手探出城隍廟,一把抓住青藤。青藤上光芒大作,瘋狂的朝天空之中升騰,卻怎麼也無法擺騰那隻漆黑的鬼手。

陳景眉頭一皺,在河神廟前的眾人眼中一道刺眼光芒沖宵而起,而黑暗之中尤為耀眼。反應快的則是立即抬頭,看著天空中城隍廟上空的方向,只見那道白光如一片銀霞,在那漆黑鬼手上一繞,那鬼手齊手腕處斷開,手腕以上的手抓撲在城隍廟的瓦面上,散為黑霧,而手臂則瞬間縮回城隍廟中。那白光虛空一閃,化一個人,身著淡藍法袍,腰懸長劍,身上彷彿有著一層河浪般的清韻。

他靜靜顯出身來,踏足虛空,抬頭看著那朝九天之上快速消失在的籐條。
tt9981 發表於 2012-3-13 23:36
第一四五章:就此霸陵祭魂幡


這是霸陵城的人第一次看到陳景顯露出神通法術來,沒有另外兩位神祇來的聲勢浩大,看上去連鐘離城隍也不如,但是他卻才一顯化就解救了鐘離城隍。可鐘離城隍卻直接離去消失了,這讓城中看到這了幕的人極為失望。

他站在城隍廟上空,身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清光,在黑暗之中很清晰。

滿城的人看他彷彿云淡風輕的樣子,自信滿滿,有著神祇才有的神秘氣息。但時陳景心中卻一點也不平靜,他突然發現,做為一個神祇,在得到人們的信仰之時,更得為他們的生命負責。

他眼中看到有亡魂這陰霧之中行走,鼻中聞到了畢生難亡的腐臭之氣,這種氣息與世間的任何臭味不同,他曾在陰世秦廣王城之中聞到過。耳中又聽到有各種忽遠忽近的咆哮,這是亡魂不甘怨念。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城隍府中秦央的強大,他也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他不能,若是今天離去,那他將不再是他。

突然,城隍廟衝出一個人來,那人身上閃耀著明滅不定的光芒,正是納蘭王爺,他的臉色極差,陳景站在那城隍上空,看著他衝出來,迎著他的目光,竟是看到他眼眸深處有著一絲驚慌,只聽他大喝一聲:「速速封印此城,陰魔臨世。」

他說完直向城外騰空而去,身上依然散發著豔豔光華,那在他入城隍府中就顯耀光的神光,將滿城之人眼眸中的震驚與失望照的清清楚楚。

陳景不知道納蘭王這一句話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滿城百姓說的。他朝城中看去,已經有人在亡命般的朝城外奔逃而去,大多是北城這邊的人。而更多的人則是看著他,那種眼神就像是溺水之中看著岸上的人。

四位神祇,兩個離去,還有一個陷於城隍冥府之中沒有出來,轉眼之間就只餘下陳景一人。

陳景心中暗嘆一聲,突然騰空而起,安靜的城中卻在這時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驚呼。在驚呼聲中,城隍廟屋頂突然掀起,一個人從中衝了出來。正是壽春城隍,只是此時他深身籠罩著一層濃郁的黑氣,臉色發青,雙眼死灰,死灰之中有著一絲邪異隱藏。他才一沖出便直接朝上空的陳景撲去,他這一撲,就像是撲入了水中,濺起一片無形浪花。

陳景剛才就是感應到了危險所以騰空而起,身在空中便已經感應到了危險當頭罩下,頭,抬頭之間,壽春城隍不知何時竟是已經出現在了陳景的頭頂。漆黑如鐵手破碎虛空般的朝陳景頭頂抓來。隱隱破空聲,就如飛劍擊刺。

城中人驚呼,他們彷彿已經看到陳景被這爪抓了個腦漿四濺。

壽春城隍手穿越虛空的落下,陳景就像是被這股殺氣所懾,沒有反應過來被擊了個正著。只見陳景在那手下應身而碎,碎成一團白光,順著壽春城隍的手席捲而上。

城中的人沒有看到在壽春城隍手掌下有一隻蝴蝶鑽了出去,蝴蝶翅膀一扇,似有一層幻象浮現,而壽春城隍微微一怔,就在他這一怔之間。

一抹劍光已經無聲的劃過虛空,掠過他的咽喉頸脖。

整個霸陵城中的人此時都在抬頭仰望,彷彿能聽到壽春城隍皮肉骨頭被割開的聲音,在那一抹劍光照耀下,壽春城隍的頭顱飛起,虛空中並沒有一絲鮮血出現。那一抹劍光在陰暗的天空之中一轉,化為一片光幕將壽春城隍的頭顱與身軀罩入其中,剎那之間,壽春城隍化為一片碎肉,劍光再化為一道流光穿過半個霸陵城,落到涇河河神廟的上空,流光擴散,化為一個藍袍人,黑髮飄揚,神情凝重,眉頭微皺,嘴角緊閉。

滿城之人發出一聲歡呼,這一聲歡呼並不是什麼喜悅,而像是負重太久後的大喘氣。

南城守嚴仲心中鬆了一口氣,忍不住說道:「我就知道河神不會離去的,他是一位真正的神祇。」

另三位還沉浸在陳景一劍就將壽春城隍殺了的瞬間,他們能看的出來壽春城隍是出了問題的,卻並沒有想到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河神居然強悍如斯。

「他只是河神,神位與城隍相差數階,居然能夠斬殺城隍,難道他突破了神禁?」西城守驚訝的說道。

「現在天下間得天庭敕符的正統神祇少之又少,神道已亂,神禁只怕也已經消失了。」東城守說道。

他們自然不知道陳景此時仍然忍受著神禁帶來刺痛,他看著拜倒在地上的人們,看著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緩緩說道:「既然大家都不願離去,那就祭祀吧,召告天地,從此奉我為霸陵城唯一神祇。若我生前無法庇護,死後也將為你們指引輪迴的方向。」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城隍廟聽秦城隍的可怕,或者說是他手中那枚來自陰間秦廣城的鬼璽可怕。壽春城隍大意的進入其中,最後衝出來的只是一具即將被陰靈控制的肉身,被陳景絞殺。強大如納蘭王也是狼狽而逃。

好在壽春城隍雖然是城隍,但是顯然不是正統神祇,他的法力也不併高深,也未見什麼玄妙神通。陳景戰鬥經驗之豐富,豈是一般神祇所能比的。當他受到偷襲之時,立即以這種反偷襲的方式將他殺了。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劍,卻是陳景劍術及經驗所在,而且在那一瞬間,迷天蝶的本命幻象神通也用了出來,看在壽春城隍眼中,陳景是被他擊了個實實在在,所以他才會失神了一下。

陳景自然不可能狂妄的以為自己能夠庇護得了這一城之人,但是既然已經留了下來,就要竭盡全力的護一護。之所以要他們召告天地祭祀,是因為在這城中,陳景就像是無根之萍,法力薄弱。

唯一的辦法就是成為這霸陵城真正的唯一神祇,只要滿城之人心念如一,全心全意的信奉他,他就能從這城中源源不斷的攫取靈力。這是唯一的活命機會,無論是對於陳景來說還是對於這滿城之人。

陳景站在神廟之上,身上散發著一層柔和如水韻的神光,就像黑暗之中的一盞安心明燈。

四位城守擠過眾人,來到河神廟前,他們並不像其他的人那樣跪拜著,嚴仲滿臉慎重的說道:「河神若全心庇護,霸陵滿城生靈必將以靈魂獻祭。」

陳景看著他,又像是根本就沒有看他,而是看著滿城之人,黑暗寂靜的城中鴉雀無聲,連風都像是停了下來等著他的回答。許久之後,陳景閉上眼睛,緩緩的說道:「每人的生死皆在己手,生死由心。若要死,我先死。」在他的心中,還說著一句話:「我的生命也在你們的手上。」

嚴仲沉默,滿城之人城默,陳景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種凜冽鏗鏘的喋血味道。

「我們若是都死在了城中,將永世不得輪迴,萬世被邪靈驅使奴役。」嚴仲轉身朝大家大聲說道,這話一出,眾人又都緊緊的看著陳景。

人人眼中儘是驚慌,那是一種生無所依,死無所歸的驚慌。他們在害怕,恐慌之心一起,將無法遏制,那麼再也談不上什麼信仰了,即使有,也將非常的薄弱,那個時候,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陳景靜靜的站在那裡,如一桿青色長槍豎立寒風之中,他看著城中之人,緩緩的閉上眼睛,低沉的說道:「魂散今朝又如何,輪迴重生困苦多,就此霸陵祭魂幡,亡靈十萬噬閻羅。」

陳景聲音低沉,一字一字的說著,就是像是錘擊在眾人心房。這聲音之中沒有殺氣,但是卻將大家內心深處戾氣溝了起來。

霸陵城中寂靜如死,就連那隱隱出現鬼哭聲已經消失無蹤,彷彿被這沉寂所懾,不敢顯露。

嚴仲低低的呢喃著:「就此霸陵祭魂幡,亡靈十萬噬閻羅……亡靈十萬噬閻羅……」隨著這低喃,他臉上竟是浮現出一絲怨戾之色。

他唸著唸著,突然一掀衣袍拜倒在地,一聲不吭。其他幾位城守同樣的拜倒,五體投地,整個霸陵城的此時沒有一個站著,一個個寂然的拜倒在地。

虛空之中彷彿有著一句話在迴蕩:「就此霸陵祭魂幡,亡靈十萬噬閻羅……」
tt9981 發表於 2012-3-14 23:47
第一四六章:祭我霸陵之神


陳景沒有半分受人膜拜飄然,只覺肩頭沉重如山。竟是剎那間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二十萬生靈,二十萬生命壓於肩頭,這種感覺不同於他獨身獨往的赴死。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沉重,這一刻,彷彿連黑暗已經實質化了,擠壓著他口耳鼻眼,撞擊著他的胸口。在他的頭頂,一團白氣憑空而生,以他本人為中心瘋狂的旋轉著。那是霸陵二十萬生靈的信仰之力,居然已經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

嚴仲突然站了起來,幾乎是用盡全力的吼道:「建祭壇,召告天地,祭神!祭我霸陵之神!」

他這一吼,宛若連天地都吼動了,沉重如冰山的寂靜轟然崩塌,靜默如冰的黑暗沸騰起來,整座霸陵的上空竟是出現一種不甘的戾氣,戾氣還很淡,卻有演化洶湧之態。

緊接著便是嚴仲一連串的吩咐下去,另三位城守也是如此,只一會兒剛才還死氣沉沉的霸陵城便沸騰起來。從高空中看去,城中的人就像是螞蟻巢穴中的螞蟻一樣,四個城守只是商量了一會下,便決定將祭壇建在城中心的城隍廟旁邊,將城隍旁邊的房屋拆掉。

陳景沒有回到神像之上,而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身上的光華雖不耀眼,卻讓每一個人一抬頭都能看到他。

夜風之中,他的衣袍彷彿在獵生響,而他的神魂也如他的衣服一樣,湧起一波波的刺痛,這是敕符之中禁制觸動了。刺痛歸刺痛,他卻在那裡仔細的體會著信仰願力對於自己作用。在以前,信仰願力就像是微風,不可捉摸,只能感受到,而現在二十萬信仰彙集,在他的感觀之中一下子清晰了起來,他仔細的體會品味著,感受著信仰之力融處神魂之中,就像是泉水滲入大地之中,於神魂之中慢慢的凝結出一聲白符。

霸陵城已經被地底升騰而起的黑霧淹沒了,外面相隔數里就能感受到那陰森入骨的氣機。遠近的小鎮中的人只敢遠遠的看著,根本就不敢靠近。

虛靈站在城外數里處的一個山坡上,微皺著眉頭看著霸陵城,她旁邊一左一右站著大妖、小妖。

大妖、小妖那醜陋的面容似乎因為跟在虛靈身邊有一段時間而變的順眼了不少,大妖眼睛看了一會兒霸陵城,又看一下虛靈,身體時而如人一樣立起,時而如獸一樣的蹲下,看上根本就不是安份的東西,但是現在卻在虛靈旁邊不遠離。

「娘娘,河神爺還那城裡,會不會出事,剛剛好像看到有人從那裡衝出來了,但是河神爺沒有出來。」大妖抬頭看著虛靈,虛靈一如既往的不回答他,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在他看來,能一直跟在虛靈身邊就是一種很美好的事情,比他幻想成為大妖的夢想還要美妙。突然,幾道微弱的靈光黑霧之中衝出,虛空一轉,化為數個人。他們回頭向霸陵城看去,臉色有些蒼白。

這時有人看到了虛靈,立即朝她飛遁而來。大妖眼前一陣模糊,一團青中透著黑氣的光韻在虛靈前面的空地上散去,那幾個從霸陵城中出現的人已經顯出身來。

這幾人一現了身來,立即躬身行禮道:「見過老祖。」

在涇河繡春灣那一戰後,陳景的名聲在九華州頗大,自然的,那一戰之中在神廟中出現過的那些人也都被許多人知曉,其中除了大紅蝦最為被人熟悉之外,而其他的則連長青苔的貝殼都沒有幾個人瞭解,更別說那神像前掌燈的顏洛娘,與那隻出現過一次的小白龍,至於神像後面陰影之中立著的虛靈更沒有什麼人瞭解。許多人都知道有她,而且也不少人見過,看上去柔柔弱弱,可正是因為這樣,卻讓人覺得她更加的神秘,而那些人經常在神廟前聽道的妖靈都是稱呼她為老祖。

因為他們只知道虛靈為河前祠堂的老祖,在妖靈的世界之中,這種稱呼就是再正常不過了,尤其是虛靈這種。

虛靈點頭,並沒有問他們城中發生了什麼中,其中一個妖靈卻立即說道:「河神爺要庇護這整座霸陵城。」

虛靈又點了點頭。那妖靈又說道:「除了河神爺之外,別外三位城隍爺已經隕落了一位,兩位離去的其中一位是納蘭王,一位是鐘離城隍。」

「好,我知道了。」虛靈並沒有什麼特別表情,只是淡淡說道,看上去格外的溫宛,如靜夜中的百合。

那幾人微微行了一禮,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消失在了風中。他們一走,大妖便立即激動的說道:「納蘭王都離去了,河神爺還不出來,這下如何是好,這下可怎麼辦。」

大妖雖然嘴上是這麼說,心中卻高興,在他看來,虛靈成為陳景靈侍真是太委屈了,他在心中甚至認為陳景一定用了什麼禁咒法術控制著虛靈。現在看到陳景沒有出來,就想著陳景要是死在裡面就更好。這樣的話,虛靈就能重獲自由了。

虛靈看著陷於黑氣中的霸陵城說道:「納蘭王離去了,河神爺為什麼就要出來?」

「納蘭王都走了,河神爺留在那裡有什麼用,當然要出來,難道,難道是因為出不來?」大妖嘴上緊張,心中卻頗為興奮,暗自又回了一句:「一定是出不來了。」

在第一次見到陳景時,陳景正在翻看到那本巫咒總綱,對於他的禮拜也只是隨意的應著,他倒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只是覺得陳景頗為清冷,就像是遠霧中的山石。然而一將虛靈是他的靈侍這事合在一起想,他就格外的不舒服,在虛靈身邊呆得越久,對於陳景就越感覺不舒服。

雖然他從來沒有問過虛靈倒底是不是陳景的靈侍,但是看著虛靈為陳景做事就有一種說不出嫉恨。這種感覺甚至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更無法由他自己控制了。

「河神爺曾去過陰間十殿中的秦廣殿,在那裡尚且能出來,何況是這個霸陵城。」虛靈緩緩說著,一襲墨色長裙如一抹夜色,長長的,修身合體,如夜間精靈窺視著白天的景色。

「那是真的?傳說河神爺入過陰間,這居然是真的?」大妖難以置信的說道,陰間對於陽世中的人來說是最為神秘的地方,比起天宮神庭還要神秘。即使是在妖靈道修的眼中也是如此。

虛靈並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說道:「我入城看看,你們自己回祠堂去吧。」

大妖立即說要跟著一起去,虛靈終於底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去會死。」

大妖微微一怔,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在他遲疑的時間裡,虛靈已經化為一團黑煙飄散在了虛空中。

大妖遠遠的看著虛靈出現在霸陵城前,隨之一步步踏入霸陵城中,看起來就像是回家一樣,安然靜宛。

他飛快的奔騰到了霸陵城前,看著那自地底透出的黑霧,終是不敢踏進去。卻也不離去,只是在那裡徘徊著。旁邊的小妖只是看著他,也不說話。

大妖突然說道:「你說娘娘會不會有事?」

「應該不會有事,要不然就不會進去,就像你,雖然很想進去,但是知道進去可能會死,所以就不敢了。」小妖說道。

大妖怒目而視,小妖卻不看他,大妖看了一會兒,也沒有動手,最終仍然是徘徊起來。

他們在這裡徘徊,不敢進去。然而顏洛娘在她的師父帶領下也到了陳景曾經到過的地方——陰世間。在她們的面前是一座陰氣沉沉的城池,只是這城並不是秦廣城,城頭現著大的「轉輪」二字,站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廣寒宮主,手中廣寒劍非但沒有因為進入陰世間受到壓制,反而越發的殺氣騰騰,隱隱有劍光鋒芒自鞘中透出,吞吐之間,隨時都似要破空而出。

「師父,這是什麼城?」夏末憐問道,她算是現在廣寒宮中輩份最大的弟子了。

廣寒宮主只是緊緊的看著前面前這座死氣沉沉的城池,並沒有回答,任誰也看的出來她的心情極差。她身後的弟子比起在繡春彎時少了三個。這三人是失陷在了那上萬的陰騎兵中,雖然最後她殺光了陰騎兵,卻沒有讓她的心情好上半點,反而越來越差。

顏洛娘手中的琉璃青燈焰光最裡面一層是紅色,但是外面卻是綠色,從內至外的越來越淡,成為黑色,彷彿那焰火被這陰間黑暗壓制著,光亮根本就擴散不出去。

廣寒宮主在轉輪城前站了許久,似在思索著要不要進去,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這是轉輪王殿,是陰間十殿中的最末殿。位於幽冥沃石外,正東直對天地五濁之處。」

廣寒宮主的話有些低沉陰鬱,透著殺氣。

「難道那邪靈是來自於這轉輪城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夏末憐說到這裡停住,因為他想到了傳說是的轉輪王。

廣寒宮主顯然聽出來了夏末憐擔心什麼,只聽她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可知道這陰間十殿的來歷?」

「弟子不知。」眾弟子回答道。

「呵呵,你們當然不知,天地間除了自那次天河浩劫之中遺留下來的門派,又有還有誰知道他們的來歷呢。」廣寒宮主平日裡極為威嚴,眾弟子就連天河浩劫都不知道是什麼,卻不敢隨意的開口問道。
tt9981 發表於 2012-3-14 23:47
第一四七章:曾有劍河傾天諸仙聖


她又說道:「我對你們極少講天地自演化以來的大勢,今天既然有來到了陰間,我便為你們簡單的講一講。天地初演之時,生靈億萬,其中有一種生靈名巫,天生地養,操雷控電。這巫族之中又有十二祖巫,法力通天徹地,其只每一個祖巫有一座祖巫殿。」

夏末憐做為輩份最大的,也算膽子最大的一個。她忍不住的問道:「難道,這就是那……」

「沒錯,這就是那十二祖巫殿中的一座。」廣寒宮主說道:「你們看到那城頭上的劍痕嗎?」

廣寒宮眾弟子不禁仔細打量起那城頭的一道道裂痕來,之前她們一眼就看到城頭的一道道裂痕,心中都在想著這裡曾經發生守一場什麼樣的大戰。

「那些劍痕之中就有廣寒劍留下的劍痕。」廣寒宮主雖然聲調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任誰都能感受的出來她聲音中的驕傲。突然之間,她們突然明白為什麼自己師父會對天地間的那些玄門道派屑一顧了。原來自己的廣寒宮有著如些久遠的歷史,曾在天地的歷史之中扮演過如此耀眼的角色。

「那是一場斗轉星移、輪迴崩塌的戰鬥。巫族祖巫、妖族天帝,道門道祖,還在一些 天地散仙,為爭那一線生機,混亂征戰。或許你們根本就沒有聽過妖族天帝、東皇,根本就沒有聽過當時的天庭星君,但是你們應該聽過道門的三位道祖吧?」

「弟子聽過,道門太上、元始、通天三位道祖超凡入聖,當今天下的玄門都是從他們那裡分流出來的。」夏末憐說道

廣寒宮主說道:「沒錯,天下第一玄門大派崑崙就是元始天尊的道統,除此之外,天下間那些越大的門派與他們關係就越深.但是憑著他們神通,在當時的大戰之中尚且還要與西方教的兩位教主結陣才能不隕落。天地間的共稱的六聖之名就是從這一戰之中誕生的。」

廣寒宮主的話讓她們感到震驚,雖然天地間有著無數的傳說,但是從自己的師父嘴裡聽到,卻是那樣的真實,而且這個傳說中,自己所以的門派還是參與其中了。

「我們廣寒宮屬於哪一方的呢?」夏末憐忍不住的問道。

「天地散仙,最弱小的一方。」廣寒宮主道。

顏洛娘心中立即想著自己入門時拜的那個祖師畫像,卻怎麼也想不起天地間有這麼一個大神通者。

「那一戰之後,天地散仙一方,幾乎是死傷殆盡,祖師在混亂之中脫身。」

「啊……」

眾弟子有人忍不住驚呼出來。顏洛娘心中想著:「既然是大敗了,那面前這個陰間十殿之一的轉輪殿又是怎麼回事。十二祖巫殿怎麼成了十座陰世王城了。難道巫族也敗了,是了,現在天地間沒有巫族之人,他們一定也敗了,那妖族天帝呢,我從來沒有聽過天帝的名字,那他們一定是也敗了,可是道家道祖也沒有人見過,早已經成為虛無的傳說了,現在這個世間,即使連成仙得道都不可能,這天地間的歷史進程似乎有一個斷層,那最終到底是誰贏了呢?」

顏洛娘心中這麼想著,但是沒有問出口,卻有夏末憐將她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廣寒宮主笑道:「到最後誰都沒有贏,贏的是這天地,所有的一切都在輪迴之中磨滅,無數通天徹地之人都想掌控輪迴,成就永生不滅之道,卻都在輪迴研磨下消逝。」

她說的話雖然都能聽得懂,但是卻讓眾位弟子一下子難以消化。沒有一人回答,廣寒宮主又說道:「祖巫十二殿,十殿成陰城,二殿消失無蹤。你們看那城頭的劍痕,已過千萬年,至今都還有殺氣殘留,你們可能猜到是什麼劍器留下的?」

之前她說過那些劍痕或許就有廣寒劍留下的,現在聽她這麼一問,自然知道那只是猜測。

顏洛娘聽她這麼一問立即想到了傳說中六聖之一,通天教主的誅仙劍。

夏末憐略一沉思便說道:「傳說中天下劍器,先天有七,通天聖者獨得其四,難道是誅仙?」

「天下劍器,先天有七,通天聖者獨佔其四,確實沒錯,這城頭上一定有誅仙劍留下的劍痕,然而,世人卻只聞誅仙,不知青顏。」廣寒宮主彷彿陷入了一種失神狀態之中,又像說起了青顏兩個字,而想起了什麼。

「青顏?」

眾弟子確實沒有聽過,並不知道青顏是什麼劍,他們之所以知道誅仙,是因為有通天教主道統傳下。

「青顏,青顏是一把滅世之劍,是一把諸殺了滿天仙聖的劍。」廣寒宮主的聲音說到最後諸殺滿天仙聖時似也染上了一絲肅殺之氣。

「這劍是何人所有。」夏末憐也似受到了感染,緊緊的問道。

「人族南落。」

「南落是誰?」

「他是青顏劍的持有者,是曾經妖族天庭的第一星君,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存在,是一劍化天河,殺盡滿天仙聖的無情之人。」廣寒宮主看著那漆黑的轉輪殿說道,聲音彷彿已經穿越了千年時間,變低沉了起來。

眾弟子還在回味著這話,她們當然相信,只是一時消化不了。突然想到千年前的天河大劫,想到了自己的祖師在大戰之中也屬於天地散仙一邊,那麼祖師與這個南落又是什麼關係呢。她們心中疑問生出,還未問出,廣寒宮主又說道:「廣寒劍雖不如青顏,卻是祖師以月華之力凝煉而成,當年祖師斬殺的大巫大妖也不在少數。天下靈劍無數,廣寒第一,沉寂千年,只怕也無人知曉了。」

眾人聽了她的話,不禁將目光停落到了廣寒劍上,只見那鞘白如月光凝結,線條流暢,比起世間的劍來,這劍彷彿要窄上一點,卻又上長上一點。

這時突然有弟子問道:「師父,那惡靈逃入了這轉輪殿,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祖師曾有遺訓:非是天地大變之時,廣寒宮不得履塵,近年來,天地間時常有妖靈渡劫化形,實為千年來最大的異動,又有陰間亡靈顯於陽世,可見大變在即。也該到了廣寒宮入世之時了……」廣寒宮主說到最後卻似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說給手中的廣寒劍的,只見她緩緩的抽出手中的廣寒劍,劍出鞘,彷彿抽出的不是劍,而是一鞘月光。同時她嘴裡還說道:「也該到了廣寒劍顯耀世間的時候了……」

劍鞘之中似蘊藏著千萬年的月光,隨著廣寒宮主的動作,月光如自烏云之中鑽出,披灑出漫天光華。月光將廣寒宮主身後的弟子淹沒,月光下,眾弟子身形模糊不清,緩緩的消失不見,而那月光則在轉輪城的城門之中一閃,已經消失無蹤。

這一方陰間的天地間突然光亮,卻只一瞬間又再次重回陰暗,在那漆黑的大城前,所有人都隨著那一片月光消失,彷彿這一片空間從來沒有出現過那麼一群陽世來客。

在這寂靜的沒有一絲生命的陰世間所發生的一切注定無人知曉,可這陰間之外的九華州卻是那樣的引人注目。

近年來即使是普通的修行之人也感受到了天地間的一些異樣,然而除了那無數爭相渡劫的妖靈之外,真正顯現異樣的卻只有九華州霸陵地界的霸陵城。

此時的霸陵城在世人眼中已經成了一座鬼城,一座陽世陰城。

在這種時間沒有哪位個玄門道派願意來除魔衛道,當看到三位城隍及一位河神被請進去,卻不出幾日就有兩位城隍狼狽逃了出來後,更加沒有誰敢進去一探究竟了。霸陵地界的神靈都在遠遠的看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圍看著,根本就不敢靠近,就像是生怕會沾染了那陰邪之氣。

虛靈卻與他們不同,因為她本就是鬼靈,更沒有人知道她曾是隨秦城隍入過陰間秦廣城並全身而退的,自從她到過一回陰間之後,陳景便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神秘氣息,法力並不再是自己一眼就能看透的。

她一步步走了進去,入眼的儘是一些虛影亡魂,對於這眼前的亡魂,她並沒有一絲的反感,自地底滲透出的陰寒之氣,她也沒有像別的妖靈一樣避之及,反而有一種如魚入水中的感覺。

陰寒之氣並不可怕,怕的是這陰氣之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咒怨在內,都會咒術的人往往總是借助於陰邪之物施咒,所以那些法力並不高妖靈不敢靠近。

陰沉的黑霧之中,城門口已經有了兩隊陰兵把守,個個身上氣息邪異,虛靈從它們身邊經過,它們卻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虛靈眼中看到的這一切,霸陵城中的那些凡俗之人自然看不到,但是想出去來去怎麼也走不出來。偶爾有感知靈敏之人就才能看到眼前似有鬼影綽綽,但是怎麼也看不清。

虛靈知道,這霸陵城中的有邪靈絕對不會讓滿城的靈離去的。二十萬生魂是他極好的補品。

當她完全進入到霸陵城時,抬頭看天,一片漆黑,不同於夜晚的那種黑,而一種壓在頭頂的黑暗,彷彿有著一條黑紗朦著眼睛。
tt9981 發表於 2012-3-16 01:09
第一四八章:眾願聚則生焰


虛突然覺得面前的這一切很像一種現象,整個霸陵就像一座灶台,而城中的生靈就像柴火。此時柴火已經在即將點燃的邊緣。

這一片黑暗就像已經成了虛無世界,她隨步走著,突然之間就已經到了陳景的身邊。她的出現並沒有引起霸陵城中人們的反應,因為他們看不到她。

「你怎麼來了。」陳景並決有睜開眼睛,然而霸陵城聽一切都在清晰的反應在他的腦海之中,他就像一隻穩坐蛛網中的蜘蛛,而信仰願力以神念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蛛網。

虛靈沉默著,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在那年隨著秦城隍入去到陰間之前,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從雷劫之中吸收一點真陽,最終能夠成為鬼仙。而在進入到了陰間之後,不但陳景感受到她的不同,就連她自己的開始覺得自己以前一定不是一個普通的生靈。突然知道了許多,但是關鍵性的記憶卻根本就沒有恢復半點。

「我來看看。」虛靈說道,在別人眼中她是神秘飄渺的,就像是一團霧氣,不可捉摸,而在陳景的眼中,這種感覺卻要淡上不少。大多數人都認為虛靈是陳景的靈侍,陳景自己心中卻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他將她當做是朋友,至於虛靈心中是怎麼想的陳景從來沒有去考慮過。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天地為爐,眾生為銅,陰陽為碳,造化為工。」

陳景睜開眼來,有些意外的看著虛靈,忍不住在心中咀嚼著,嘆道:「我們能改變什麼?」

「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虛靈說道。

陳景沉默了一會兒,眾生只要還在這天地間,無論是神還是仙,或是成了亡魂或怨靈,都無法擺脫那一句眾生為銅。

滿城的人都抬頭看著著,一邊做事一邊看著,他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一種名叫希望的目光。

「雖然什麼也改變不了,但是我還要做,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希望。這幾天,我記起將我帶大的老劍客所說的一句話:有時候,我們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著,而是為那些注視著我們的目光在努力。這種感覺不知道你有沒有體會過,在這之前,無論是初得河神之位時與惡龍峽河神的戰鬥,還後來的一切戰鬥,都是因為威脅到了我的生命,所以我竭力的拚殺,這次卻不同,因為我可以像納蘭王和鐘離城隍那樣的離開,我也想那樣做,但我最終留了下來。如果我走了,那就是我親手扼殺了十萬生靈,是我吹滅了他們唯一的希望之火。」

虛靈靜靜的聽著,看著陳景,她終於知道了陳景身上那與眾不同的味道是什麼,一直以來這種感覺都很朦朧,不清晰,今天終於確切的從陳景身上感受到了與其他修行者的不同。

陳景又從新閉上了眼睛,說道:「無論是仙還是神,亦或是普通生靈,都應有敬畏之心,敬畏著生養我們的天地。無論是仙還是神,亦或普通生靈,都應有憐憫之心,憐憫著那些需要我們幫助的弱小。」

虛靈沉默不語,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在這時,下空祭台搭好了,祭台的四周密密麻麻站著人,安安靜靜的抬頭看著陳景。

陳景靜立虛空看著滿城的人,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神光成了這晦暗的天地間唯一的亮光。

南城守嚴仲前擺著香案爐桌,只見他深深的躬身一拜,說道:「茫茫天地,神棄霸陵,二十萬生靈失生機,二十萬孤魂無歸處。今有涇河之神陳景願護佑霸陵,霸陵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信奉。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嚴仲的聲音迴蕩在城中每一個角落,話音才落,滿城的人都同時大聲的喊道:「茫茫天地,神棄霸陵,二十萬生靈失生機,二十萬孤魂無歸處,今有涇河之神陳景願護佑霸陵,霸陵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信奉。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虛靈心中大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險,在聲音才出之時,消失在了陳景身邊。二十萬普通生靈發自內心的聲音乍然而起,匯聚在一起竟如無形驚濤駭浪,而驚濤駭浪彙集的中間則是陳景。

在聲音響起時,那座木頭搭建而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祭台,剎那間就像是燃起了火焰,這火焰無形無質,卻附在那祭台燃燒著。普通的人當然看不到,即使是四位城守也看不到,但是遠遠的離開城中心上空的虛靈卻能夠看到,她毫不懷疑剛才若不是離開的快的話,一定已經被那火焰燃燒到了,雖然不至於記她魂飛魄散,卻也不是她願意承受的。

「這是願力之焰,可燃燒一切邪靈。」虛靈心中突然生出明悟,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願力之焰,以前只是聽說過,卻從不曾見過。

西城守在聲音落下後,深深的一拜,大聲的說道:「昭昭日月,陰邪現世,霸陵無依,生魂無歸,今有涇河之神陳景願護佑霸陵,霸陵二十萬生靈願地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信奉他,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他一說完,滿城之人再次齊聲念喊著,那座木頭祭台上的火焰在虛靈的眼中更加旺盛了。以祭台為中心的那一片空間中的黑暗已經被驅散。

滿城跪拜,齊的念喊三遍後,北城守再次深深的一拜,說道:「諸天星君,漫天仙神,霸陵二十萬生靈三年祈求,夜夜禱告,卻只求得邪靈滅城,霸陵何罪?今有涇河之神陳景願護佑霸陵,霸陵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信奉他,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滿城十萬人再次齊聲喊唱三遍,祭台上的願力之焰瘋狂的燃燒著,火焰上方就是陳景,此時的他正閉著眼睛,彷彿聽著美妙的樂章,又似在感受體味著什麼。

東城守再次深深一拜,大聲唱念道:「茫茫天地,神棄霸陵,二十萬生靈失生機,二十萬亡魂無歸處。昭昭日月,陰邪現世,霸陵無依,生魂無歸。諸天星君,漫天仙神,霸陵二十萬生靈求告,願信奉涇河之神陳景為霸陵永世神祇。」

霸陵城中的之人再次齊聲喧唱,同唸著這一句話。祭台上的火焰猛然竄起,將陳景吞噬其中。同時之間,祭台上的火焰竟是在霸陵城中四面八方的蔓延開來。火焰的載體並非是大地,也不是靈氣,而是一個個跪拜在地人,他們一個個身上燃燒起無形的火焰,卻似乎沒有一個知道。

虛靈一退再退,直到退到了霸陵的頭邊緣,才停了下來,她從那願力之焰之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危險氣息。她相信,即使是城隍在這城中,也無法抵擋那願力之焰,因為那是陳景點燃的,除了陳景之後,任何神靈進入城中都會很危險。

「或許,應該能將那陰世怨靈驅逐吧。」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城隍廟冥府之中的氣息是多麼的強大,在她還沒有入城之時,已經確定這滿城的人都活不下來了,在她看來,城中的人都已經染上了陰邪之氣,即使是離開了這座城,也都會化為惡靈。

虛靈想到這裡,再看陳景時,發現他已經站在祭台上,站在那熊熊的願力之焰中,彷彿與願焰融為一體。

他看著滿城跪拜在地的人,許久後緩緩說道:「我本凡俗,偶成神祇。潛修於涇河,不求通天徹地,只求清靜自在,然而有人祈我於繡春彎,祭我於霸陵,以生命相請,我無從拒絕。在涇河繡春彎的河神廟前,我曾經說過,飲涇河水者,都當受我庇護。今再言一語:凡祭我者,都當受我庇護。」

陳景的聲音在虛空之中震動,雖然音調並不高,卻彷彿不受空間的限制,透過霸陵城外圍黑霧,傳的極遠。

納蘭王並沒有走遠,他站在霸陵城外的云頭,雙眼之中閃耀著白色光芒,仔細的看去就會發現,那白色的光芒就像是兩個小小的輪圈,霸陵城中的一切盡收眼底,這時聽著到陳景的話冷笑道一聲,對身邊的鐘離城隍說道:「小小河神,卻有吞天口氣,難道他還想成為萬神之王嗎?」

鐘離城隍靜靜的站在那裡,沉默不出聲,不知在想些什麼。納蘭王側頭看了看,笑道:「你以為他是救你嗎?呵呵,那不過是順水人情而已,就算是他不出手,我也會出手,更何況你自己本就能脫身。」

鐘離城隍默然道:「不管怎麼說,他都出手了,無論出於何種目的,我都得到了他的幫助。不管什麼樣的說辭都否認不了這個事實。」

納蘭王有些意外,再次側過頭來看著鐘離城隍,笑了笑,並不再說這事,而是問道:「你應該也看到了那城隍冥府之中有什麼吧?」
tt9981 發表於 2012-3-16 01:09
第一四九章:燃燒的劍芒


「傳說陰間王城印璽,乃王城殿府總綱,得之可掌王殿,成為地府十殿神王之一。」鐘離城隍不緊不慢的說道。

納蘭王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你這沒有受敕符的城隍居然知道這些,倒是不錯,沒錯那就是傳說中陰間王璽。當年秦央以慶壽為名將霸陵地界的神祇都召了去,一夜之間消失,就是趁機去了陰世王殿,想不到還真讓他將那秦廣王璽帶了出來。只是,可惜了,徒為別作嫁衣而已,嘿嘿。」

鐘離城隍並不做聲,納蘭王又說道:「那裡面還有一個人你可能猜到是誰?」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人應該是昔日的千羅門主江流云。」鐘離城隍說道。

「沒錯,他就是江流云,傳說江流云得了一件靈寶,靈寶上有著堪破千多年來仙道不成的奧秘。當年是秦央破了千羅山門,想不兩人最後居然合作一起去了陰世。」納蘭王說道。

「陰世你我也都能去得了,要回來也不難,難就難在入陰世王城而不沉淪,千羅門破滅後,江流云與葉清雪轉戰天地間,其中江流云的那顆靈珠就是一件強大的靈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就是憑著這顆靈珠才能從王殿之中出來的。」鐘離城隍說道。

「那顆靈珠神秘非常,你看到江流云手上有嗎?」納蘭王問道。

鐘離城隍看著霸陵城中熊熊燃燒著的願力之焰說道:「葉清雪曾到過那城隍冥府之中。」

「葉清雪啊,她千百年來最為卓絕的天才,可稱得上是一代天驕,只是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活著。」納蘭王頗為遺憾的說道,鐘離城隍並沒有回答,納蘭王又說道:「小河神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獨享這霸陵信仰,可惜到頭來只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念欲害人啊。」

鐘離城隍說道:「我想,他與你想的不一樣。」

「能有什麼不一樣,別跟我說已經無慾無求了。若真是如此,他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你以為他真是庇護霸陵城嗎?錯,他是想得到那陰世王璽。」納蘭王冷笑說著,鐘離城隍沒有回答,沉默有時是支持,有時則是否定。納蘭王只是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看現在霸陵城在這裡,看似安安靜靜,其實周圍暗處已經有許多人在關注著,只是大多數人並不知道那城隍冥府之中的陰世王璽而已。當他們知道時,必定生出暗奪的心思。縱然他盡得霸陵信仰又如何,他的肉身根本在涇河,在這霸陵城中他仍然是無根之萍,隨時都可能湮滅。」

「你我離開了神域,不也是無根之萍,與他並沒有多大的區別。」鐘離城隍說著。

「所以,我們要到最後再出手。」納蘭王說道。

「抱歉,我還要回家給孩子換尿布。」鐘離城隍突然說道,說完轉身就走,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納蘭王眯著眼睛緊緊的盯著鐘離城後消失的地方,臉色鐵青。他自成為神祇以來,就再也沒有這般被人無禮輕視過,聽到鐘離城隍的話後,一口老血幾乎倒噴而出,深吸一口氣後,緩緩的吐出來,暗自決定此間事了之後,一定要讓鐘離城隍知道自己的神通手段。

鐘離城隍化為一道靈光直投鐘離城而去,他自認為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君子,卻也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小人。陳景出手助他脫身,所以他離開,不與陳景為敵。這是他的想法,這一離開,算是還了陳景那一次出手。下次再遇上,就是不相甘的人。

陳景的身體可以說是無形無質,只是劍罡煞氣。但是在願力之焰中,他卻有了當年第一次引天雷的感覺,清晰的感受到願力對於劍罡的祭煉。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想法,如果自己的肉身神像能到這裡來,也許能借這願力之焰將纏繞靈魂上的咒怨驅除。只是現在那座神像,與涇河地脈緊緊相連,仍然無法化形。

願力之焰不會對陳景有任何的傷害,而只是一團劍罡的迷天劍卻在願焰之中散開,與願力之焰融為一體,成來一片煙嵐。在普通人眼中空空如也的祭台之上憑空生出一片霞云,霞云如焰,熊熊燃燒。他們所看到的其實是迷天劍與願力之焰的融合。

火舌竄起,洶湧澎湃,彷彿能焚燒一切。然而這火焰去沒有並點聲音發出,靜謐的讓人心悸。

陳景仔細的體會著這原圖,他從這願力之焰中感受到了一陣陣的不甘與不屈,那是一種被人無故剝奪生命的憤怨,如浪潮洶湧。

借勢及引動天地之力修行之人最基本的手段,也是最核心的本事,當陳景與這霸陵城二十萬人生出的願力相融之時,陳景心中立即生出一種可以挑動這天地感覺。而那本來的願力也在那一剎那間,成了一把想要衝破一切枷鎖的劍,成了一團要焚燬一切火焰。就像困獸突然多了一把削鐵如泥可斬開一切束縛的劍。

很自然的,那火焰突然如有突然有了思想,有了攻擊力,撲向旁邊的城隍廟,沒有呼嘯風聲,卻在瀰漫著劍吟聲,彷彿有千萬柄劍相繼出鞘,一切是那樣的自然,因為他們本就想要毀滅那座城隍廟,滅殺其中的邪靈。

衝天火焰如隨風捲起的海浪,朝那恐怖而神秘的城隍廟撲了下去,城隍廟瞬間化為灰燼,這灰燼不是那種被燃燒後的灰塵,而像被有形重力碾壓成了粉塵。

塵土飛揚,瀰漫虛空。

許多離的近的人那緊張的心還沒有鬆弛下來,劍吟聲中突然響起一聲咆哮,這咆哮如獸吼,又似生人喉嚨之中被濃啖堵住了,叫出來聲音含糊不清,但是聽在人們的耳中卻有一種殘忍兇殘的感覺,彷彿咆哮之人喉嚨裡堵著的是剛剛吃入嘴裡的生肉,嘴角、牙齒上仍然沾染著碎肉與鮮血。

這是聽到這聲咆哮一瞬間生出的感覺,無論是遠近的人都是如此,但離得城隍廟近的人卻不但聽到了,在咆哮聲響起之時,已經看到自城隍廟廢墟地底鑽出一個令人毛悚然的東西。似人非人,有著人的體形,卻沒有一絲人感覺。它身體似實似虛,上半身在地表,下身則地底。堅硬的地面對於它來說就像是軟弱的泥地。

「惡鬼,來自地獄惡鬼……」

「陽世生靈魂歸陰間十殿消業輪迴,罪孽深重者墮入地獄,因受無盡苦難而怨念凝結,化為惡鬼,有僥倖脫地獄之惡鬼,臨世間,必定噬盡眼中生靈……」——《天地玄物異事志》中專門有一篇描述地獄惡鬼,這書不知何人所著,卻是人間必讀書籍。

若是完全不瞭解一種東西,不知道它會危害到自己的生命,必定不會對它感到害怕,這就是無知無畏。然而惡鬼之名在人間極盛,卻又神秘非常,當它一出現時,立即感受到鋪天蓋地的恐怖氣息。這席捲心靈的恐怖已經難以分清是來自於惡鬼本身佔的多,還是人們本身長年累月的對於惡鬼的害怕積累起來的佔的多。

當深身黑漆,冒著黑氣的惡鬼自地底鑽出半個身體,朝下四周環顧一週,眼中那殘忍怨毒的眼神掃過近處的人,他們立即感覺彷彿有冰寒的水自頭頂澆下,全身僵硬顫抖。

惡鬼突然張口咆哮,彷彿在說:「我要吞噬你們的靈魂。」

眾人倉皇后退,朝後面跌跌撞撞的退去,許多甚至直接倒地不起,全身顫抖,臉色蒼白,眼中已有死灰色。

就在這時,眾人心中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安神!」這話一傳來,在前面見到了惡鬼的人竟是真的安神了,心靈那中恐懼感就如冰雪落入火中一樣,迅速的融解。

安下神來的人定睛朝惡鬼看去,只見地底鑽出的那個惡鬼雙手在地面上一撐,騰沖而起,直向天空中的熊熊燃燒的火云衝去,彷彿那裡面有什麼吸引著它的東西。

惡鬼才衝起,那片火海突然有一道火舌朝下空一卷,如牛舌卷草,又如海浪湧起將惡鬼吞沒,惡鬼一入火海之中,如不會游泳的人溺入水中,拼搶掙紮著,發出驚恐的尖叫。可無論它怎麼掙扎,最終都在火焰之中湮滅。

城中之人看到惡鬼消散,心中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突然,人們鬆了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整個霸陵城中的人感受到了一股來自來靈魂顫慄,一股強死的危險感籠罩在心頭。剛剛那被焚燒的惡鬼就像是開啟了地獄之門,將會無盡的惡鬼湧出,為它復仇。人們心中這念頭才起,城隍廟所在的地方已經想繼鑽出數十惡鬼,齊齊朝天空之中看去,仰天咆哮,雙的在地上一撐,直向天空中的熊熊燃燒的火海去。

火海幾乎是同時之間,朝大地上撲下,數十惡鬼在火海之中瞬間散滅,絲毫反抗之力都沒有。

火海並不停,撲在大地上熊熊燃燒,將城隍廟所在的區域完全覆蓋,彷彿要將那片大地燒成灰燼,而地底卻不斷的的惡鬼衝出,一入火焰之中,惡鬼的身體立即被肢解,手、足、頭無聲散開,似有無形的利刃將在那一瞬間將它們破開,散飛在火焰之中,化為灰燼。

雖然自地底鑽出的惡鬼不一會兒就如柴木一樣分解燃燒,化為灰燼,但是地底鑽出的惡鬼卻一點也不見減少,反而起來越多,彷彿無窮無盡,又似這一處地方已經連通一地獄,所有的惡鬼都從這裡湧了出來。

整個霸陵城中的人都知道前方有惡鬼出現,但是霸陵城那麼大,後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只覺所站的地面越來越冷,陰氣越來越重,寒意越來越盛,危險籠罩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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