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939
tt9981 發表於 2012-3-30 23:59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一章:她有柔肩負廣寒


她自己回頭看了看自己師妹們,個個臉上有愧色,她心中暗自嘆了口氣,這時天云說道:「霞妹能在這個時候帶著眾位師妹來蓬萊可謂英明,危難之時,唯有保存自身實力才有來日的復興。走吧,只要進了蓬萊山,無論是什麼人都不能打你們主意了。」

月霞高興的笑著點頭,這些日子以來,她擔心受怕,心神緊繃,總算是可以靜修一回了。

「咦,那是誰?」

突然有個蓬萊弟子指著對面的山峰驚訝的說著。

月霞回頭,一眼看去,只見身後山巔之上有一人靜站在那裡,這人看上去頗為狼狽,衣裙上不少地方有破損,頭髮長短不一,有些地方似被燒焦了,一根還有著枯葉的滕條將她那頭髮緊緊綁著。

「是顏師妹。」廣寒宮弟子中有人驚呼道。

「她就是顏洛娘!」天云嘴裡問著,身體同時上前一步,雖是問月霞,卻並沒有看月霞,而是微眯著眼看山巔上的人。不等月霞回答,他又說道:「果然神彩飛揚,那劍想必就是號稱月滿中天,廣寒無敵的廣寒劍了。」

那山巔上的人從外形來看是頗為狠狽的,但是云天卻說他神彩飛揚,其他的蓬萊弟子也沒有半點輕視之態。

那人確實是顏洛娘,月霞看著心中極為驚訝,因為此時的顏洛娘與她心中的顏洛娘幾乎有著天差地別的變化,在月霞心中的顏洛娘一直都是柔柔弱弱,安安靜靜,是一個聽話的弟子,卻絕對不是一個能帶領門人生存下來的宮主。然而,此時月霞眼中的顏洛娘是那樣的光彩奪目,雖然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卻像是青山裡的一道亮眼白

月霞還沒有說話,云天已經開口說道:「可是顏師妹!」

眾人寂靜無聲,對面山巔上的顏洛娘也沒有回答,大家可不會認為顏洛娘沒有聽到,就剛才云天那隨口一句話之中已經蘊含了蓬萊之中一種頗為高深的法術——萬里傳音。這萬里傳音並非誇大其詞,而是真的可以聲傳萬里,只要法力高深就能夠想傳給誰聽就給誰聽,雖然現在云天還做不到,但是到對面的山巔少說也有十數里,這麼遠的距離下,其他的蓬萊弟子雖然也能做到,卻沒有一人能像云天這樣舉重若輕不著痕跡。

云天沒有聽到顏洛娘的回答也不生氣,反而踏前一步,說道:「家師化石真人在得知貴門要來蓬萊後,已向掌門申請了一座獨殿供眾位師妹修行,顏師妹何不隨眾位師妹一起入蓬萊暫修,待得他日法成之時再回廣寒宮也不遲。」

月霞聽到云天說他師父向蓬萊掌門申請了一座獨殿供自己等人修行時,心中大喜,她在路上就一直擔心這個問題,現在終於放下心來了。畢竟寄人籬下,能獨住一殿是再好不過了。

與她心中驚喜完全不同聲音自遙遠的山頂傳來:「我身為廣寒宮主又豈能托庇於他人門下。」

這聲音隨風而來,卻沒有一絲飄忽不定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堅定執著的意味。

天云心道果然不出師父出料,臉上裝作驚訝之色,連忙躬身行禮,說道:「蓬萊化石真人弟子天云見過廣寒宮主。」

月霞側頭看了看表哥,心中頗不是滋味。

天云繼續說道:「貴派遭逢大難,正宜修養生息,蓬萊雖與貴派無深交,卻也沒有仇怨。在此天地將變之時,若能結緣四方,何樂而不為呢,蓬萊結納貴派並無他意,只要宮主想離開,隨時都可以離開。」

對面山巔的顏洛娘並沒有回天云的話,而是突然問月霞:「月霞師姐,你可還記得祖師遺訓?」

月霞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當然記得,只是我們廣寒今日境遇只怕連祖師也無法料到。」

風中再也沒有話傳過來,在他們的眼中,青山之巔的顏洛娘面朝天空,彷彿在看著九天之上的廣寒宮,一陣風吹來,衣袂飄動,被籐條綁著的頭髮受不住風的侵擾四散而開,隨風狂舞,而顏洛娘的頭高高揚起,身體站的越發的直了。

天云本來還想說話,看到顏洛娘的樣子即使有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了,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後,朝月霞微笑道:「顏師妹不肯去,我們走吧,這個時候唯有保證傳承不斷才關鍵。」

「我知道的,表哥。」月霞低聲道,又回頭朝山巔看去,她只看到黑髮隨風飛揚,只看到挺的筆直的細腰,在風中支撐著那一身的骨肉與無形的靈魂。

天云再看了一眼山巔的顏洛娘,轉身輕跺腳,一團祥云彷彿自地底冒出將眾人托起,扶搖而上天空,轉眼之間已經到了海天相接之處,海浪一層層捲起,激盪之間,那一朵祥云也像是被海浪慢慢的吞沒,逐漸的消失無蹤。

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一片起伏連綿的大山,山海相接處,一座在眾山之中並不算高的山青山上,有一個看上去無比嬌弱的女子屹立在那裡,不言不動。

日夜輪轉,忽有風雨來,天空烏云密佈,轉眼之間天地被吞噬,一道驚雷閃耀而下,照亮天地間,海面上有許多不知名的魚兒正在一層層的海浪之中跳躍,就像在舉行著什麼盛大狂歡一樣,它們躍出海面,似要迎著天空中的雷光騰飛而起,一陣陣喧囂的尖鳴夾雜在浪潮與風雨聲中,而在雷光劃破天地之時,會看到青山之巔有一人女子靜立在那裡,看著天空。

顏洛娘站在這裡已經二十多天了,這二十多天之中她沒有任何關於那些廣寒宮弟子的消息,然而她卻從今天的風雨之中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殺意。

有人自風雨中來。

有妖自風雨中來。

有靈自風雨中來。

有魔自風雨中來。

有神自風雨中來。

海面上層層又疊疊的魚兒並不是在歡騰,而是被殺氣迫於此處,這風雨也不是尋常的風雨,而是已經蘊念了各種法術的風雨,此時雖然無一人出現,卻又可以說他們無數不在,法術融於風雨之中,或身融於風雨之中。顏洛娘仿落未覺,整個人在風雨之中看上去那麼無力而嬌柔,然而背上的劍卻有劍氣沖宵。如果有人仔細看她的眼神的話,會發現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堅毅。

忽有一風自無形無聲處乍然而起,直向顏洛娘頭身上裹去,只見顏洛娘頭頂突然衝起一團焰光,朝她身上捲來的無形風雨被焰光一逼便進不了身。

焰光滅去,又有斜風細雨捲向她身,焰光再起,這一層焰光無形無質,彷彿有著生命,無需顏洛娘施法掐咒便能感應到風雨落身。

突然風雨大乍,瓢潑大雨席捲而上顏洛娘的身,在黑暗的天地中,一盞青燈憑空而現於顏洛娘的頭頂,這燈與當年她拿在手上以丹田靈力吹動燈焰禦敵時已經完全不同,一眼看去,這燈並不像個實物,而像是凝結的幻象,然而任誰也知道那非凡物,乃是世間一等一的靈寶。

若是陳景看到此時懸於顏洛娘頭頂的琉璃定魂燈的話,自然可以一眼看出與之前的區別,雖然琉璃定魂燈之前在天地間就有了名聲,被人們稱之這琉璃盞,但是卻仍然很神秘,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它的真正作用。

陳景以前看了,也只是覺得這燈非同一般,靈通神異,發出的火焰有著令人心悸的威力,卻並不知道這燈最大的妙用在於定魂護身。可防一切有形無形的道法秘術,可阻天魔,定魂安神。

這些妙用顏洛娘也是在完全煉化後才知道的,此時她頭頂的琉璃定魂燈一眼看上去雖然如幻象,不凝不實,然則在燈身上多出了一些玄奇的紋路,這些紋路既像是上古玄文,又像是大道真言,莫測非凡。

這燈一現,燈光罩下,再無一絲風雨能逼入顏洛娘周身三尺之內。在三尺之外,卻有風自四面八方襲來,只是卻一入燈光之中就消散無蹤。偶爾似能聽到有慘叫聲響起,而在地上不時有古怪物品憑空掉落,落在泥地裡,雖然不非凡品,只是一眼就看得出靈氣大損。

顏洛娘卻像是不知道這些,只是看著茫茫的風雨,看著茫茫的天地。

任由風雨沖刷著,磨礪著自己那一身嬌柔肉骨和脆弱靈魂。
tt9981 發表於 2012-4-1 01:25
本帖最後由 tt9981 於 2012-4-2 13:14 編輯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二章:三陵凶地


在十里之外的風之中,有數人靜立,他們正是這一山中潛修的修士,有妖有靈還有道士及神祇。這是個奇怪的組合,在天地間他們雖然並不聞名,但是在這東陵地界卻屬於誰都不敢輕惹的一方勢,他們被稱之東陵五聖,他們當然不是那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聖者,而是自封的。雖說是自娛自樂,但是他們能盤踞於這臨海極東之地的一片靈氣充溢的山中,自然有他們獨特之處。

這五人中站在最中間的那人一眼看去頗為清秀,穿著一襲麻白的書生袍,頭上紮著書生巾,左右兩邊各站兩人。

「這燈真是好寶貝啊,可天下靈寶之中怎麼沒有這燈呢?」書生左邊的一個身形嬌柔的女子驚嘆道。

她話才落,書生右邊的一個相貌奇古的老說道:「天下靈寶名頭最盛的當屬羅浮的斬仙劍,和九仙山廣成道場的番天印,其實這些靈寶並無高低之分,各有玄奇之處,只是這千年來持有這些靈寶的人名氣有大有小,所以其門內的靈寶也就相應的落了名聲。這燈名本來的名字不太清楚,因其色澤青綠剔透,天地間的人稱之為琉璃盞。這琉璃盞雖是靈寶,但是所有的名聲都來自於二百年前廣寒宮主與延陵老妖的一次大戰。」

其他的人並不說話,看表情似都知道,而那女子卻並不知道,忍不住追問道:「啊,你們都知道啊,這麼有趣的事你們平時居然都不說,真是的,還說什麼東山五聖要休戚與共生死相依,這樣的事都不告訴我。」

「這可不能怪我們,只能怪你自己見識少,我們怎麼知道大明鼎鼎的五聖之一居然會不知道這麼有名的大戰。」這說話的則是一個道士,看上去頗為仙風道骨,但是聽其話音與話意,顯然並不是很嚴肅的人。

「牛鼻子,沒人問你,你回去拜你的三清祖師吧。」那女子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氣的說著,那道士也不生氣,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做聲。

那個相貌奇古的老人這時說道:「要說天下間的神秘之地必有廣寒宮的名字,至今無人知道廣寒宮的法術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廣寒的山門在哪裡。二百年前,延陵山中突然有一妖得道,吐氣成云,嘯聲可喚雷,一時間名動於下,即使是那些大門大派中弟子都不敢靠近那延陵山三百里,此妖一時風頭盛極,最終惹得風凌州裡的九宗十八門齊出手,擺下九宮八卦陣要來將他除去,未曾想這延陵老妖不但法力高法術玄奇,道行更是已經到了一種臨危生知的境界,在風州那九宗十八派起殺心要除妖之時他便生了警兆,然後以法術探聽到了道門中人商議,在九宗十八派的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最終不但九宮八卦陣未能建功,反面被延陵老妖奪下了陣旗反陷入陣中之時,也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個人女子,她身背月白長劍,手托持一盞青燈,青燈被她一吹便燃燒了起來。只見她以手捏焰火,一捏一朵拋下虛空,連捏下四十九朵燈焰的拋在了延陵山中。彼時火光衝天,火光將延陵山完全罩住了,即使是以道法也看不清裡面的情形,一柱香後,火光消失去,那女子離去,離去之時有人問姓名,她只說自己是廣寒宮主。又有人問延陵老妖是否死去,她卻說沒有,只是將對方重傷逼回了封印之中。」

「難怪延陵山此時依然是一處凶地,也不知道那四十九朵燈焰布的是什麼陣法?」嬌豔女子繼續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不過天下間有傳言說那是天衍大陣。」老者說道。

「天衍大陣?沒聽過啊,比起傳說中的十絕陣和九曲黃河陣來如何?」女子繼續問道。

「這陣法哪有高低之分,這得看佈陣人的道行以及佈陣寶物了。之所以大家認為那是失傳的天衍大陣,是因為這天衍大陣是陣法當中為數不多的不苛求佈陣法器的陣法,而且陣基同樣的四十九個,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猜測。」相貌奇古的老者說到這裡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我料不錯的話,當年那廣寒宮主並沒有煉化琉璃盞,因為當時那琉璃盞在她手中雖然看上去很為神奇,卻並沒有顯露出這樣的通靈神異來。」

「咦,老莫啊,你知道這麼清楚,就像是親眼所見,莫非當時就在場?」女子問道。

「嘿嘿,當然,要不然我那九宮八卦陣從哪來呢?」

「倒是便宜了你。」

「當時那陣旗在天衍陣下都已經有了損毀,而九宗十八派的人丟了臉面,又不好意思去撿回來,所以才會落入我的手上,你可知道就是為這些受損的陣旗,還在山中造成了一場簡短而又慘烈的血戰,好些個附近的妖靈都為了爭奪陣旗而死。」

「最後還不是都落在了你的手上。」

老者卻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雖然得了這些陣旗,卻有兩個哥哥都死在了山中。」

女子看著老者的表情也就沒有再問了,旁邊那道士說道:「說起來也巧了,風凌州有延陵老妖高深莫測,最近又有傳言說九華州霸陵城已經成了鬼域,其內有怨靈恐怖非常,而在我們又是東陵五聖,三處地方共用一個陵字,對於世間許多人來說算是三陵凶地了。」

他的話才落下,十里外的風雨之中突然出現一隻怪物,那怪物生著蛇身一樣的身體,沒有腳,卻有毛,而頭又如狐狸,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顏洛娘的身後,雙眼泛著狡詐的光芒。這蛇狐看著前方顏洛娘猛然張口,口巨大,一口能將顏洛娘吞下。

腥風乍起,這蛇狐嘴裡森森獠牙直向顏洛娘的脖子咬去,速度之快只在一眨眼之間。只是這蛇狐一口咬入燈光之中,沉靜的燈光像是被驚嚇到了猛然驚爆,閃耀出光華,蛇狐慘叫一聲,以更快的速度縮了回來,身體在風雨之中一扭便已經消失了。

十里之外東陵五聖中的道士在看到那蛇狐出現時眼中閃起驚喜之色,當看到蛇狐轉身消失在風雨之中時立即笑道:「真是好機緣啊,貧道曾遍尋天下都沒有遇到洪荒異種,想到今天居然有靈蛇狐出現在這裡,嘿嘿……」

那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道士手在虛空抓了一把風雨,同時默唸法咒,將空中抓來的那把風雨往身上一拍,他整個人便消失在了風雨之中。

「老莫,你看到這琉璃盞廣寒劍就不心動嗎?憑你手中的九宮八卦陣未必不能將她困殺。」她所說的老莫就是那個相貌奇古的老者,老莫眯著眼睛笑了笑說道:「嘿嘿,陣法又豈是那麼容易布下的,天時地勢只要稍有不合就成不了陣,這風雨之中彙集了方圓幾百里之內的妖靈神魔,我又豈能那麼容易布下九宮八卦陣,當年凌風州九宗十八派只是被延陵老妖知道他們要用什麼陣法,就被延陵老妖亂了天時改了地勢致使陣法沒布成,還差點反被困入延陵山中。」

「想不到你老莫居然是個膽小鬼,你不敢去,我去。」這個妖豔女子說罷看了一眼站在風雨中一直沒有出聲的書生,見他沒有什麼表示後,又嬌笑一聲後消失在風雨之中,但她的笑聲仍沒散去。就在這女子離去之後,一直沒有說話的那清秀書生說道:「東陵雖非天下名山,也非地上福地,卻也是我們的修行成道之地,豈能容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若是今日我們不做點什麼,他日東陵五聖還怎麼在天地間立足呢。」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倒像是在自語,又像是在背聖賢書。剩下的三人中的那個名叫老莫的老者笑了笑,說道:「大哥你也對那個琉璃盞與廣寒劍動心了嗎?」
tt9981 發表於 2012-4-1 01:26
本帖最後由 tt9981 於 2012-4-2 13:14 編輯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三章:觀浪映天地


這老者看上去年紀比那清秀的年輕人大數倍,卻叫他大哥,聽上去頗為怪異,但是在修行界這事卻是再正常不過了。這清秀的年輕人名叫本是人間的一位讀書人,所讀的是儒家聖賢書,然而卻因家中遭逢大變機緣巧合踏上了修行之路,他入過許多宗門,拜個許多師,最終卻在這東陵山佔山為王,與妖為伍。

「對於這種靈寶,如果是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取得的話,沒有人能不動心。你只管將九宮八卦陣驅動就是了,如果她能破陣而去就任同她離去,如果不能的話,那我們又豈能放任兩件靈寶隨風雨而去!」

他雖然長相清秀,看上去並無特別之處,但是他這個時候能夠出現在這裡,並被其他人稱之為大哥這就是最特別之處,老莫沒有回答,卻消失在了風雨之中。只這一會兒,五人只餘下兩人站在這裡,書生名叫張正凌,訪仙山無數,學法術無數,然而只有與他在一起的四人才知道他修有一樣神通才是真正的看家本事,這神通名叫驅神趕山。

而這張正凌旁邊的那人正是一位神祇,只不過是被人破了神域的神祇,但是他卻機緣巧合下沒有死,成了一位自由的神祇,與張正凌相遇,被其折服,結伴與另外三人在這東陵山中結道場修行,共號東陵五聖。

風雨依舊,不知從何時起,這風雨之中的霧氣更為濃郁了,即使是修行之人也難以看清,只是他們注意力都在顏洛娘的那琉璃定神燈與廣寒劍上,所以一時沒有注意到。

世間之事總逃不過一個緣字。

緣起水火能相融。緣滅,魂魄可分離。

萬物又總逃不過一個時運二字。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氣英雄不自由。

陳景對於機緣與時運的理解並不深刻,或者說他根本就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面的東西,因為那是冥冥之中的事物,不可捉摸。而對於他現在來說一切都似要淡忘了,他又開始坐在河神廟前的門檻上了,然而看在大紅蝦的眼中,此時的陳景陰神就像一縷輕煙,沒有任何的思想,沒有任何的生命。這是與以前坐在河神廟門檻上講道釋疑時不一樣的,那時的陳景雖然也是陰神,但是大紅蝦卻清晰知道河神爺在那裡,那是一種看在眼裡映在心中的感覺。

而在現則不然,看在眼裡,心中的感覺卻告訴他那裡什麼也沒有,唯有空氣,這是一種極其矛盾的錯覺。陳景自己這會兒自然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變化,他的心已經沉入了空幻之中,融入了波濤之間。

一隻蝴蝶落於小波浪之中,就像是立於花叢之中的花朵上,波浪一波波的向下游湧去,蝴蝶卻一動不動,總是在那繡春彎的前那一處位置,不見它動,卻也並沒有隨波逐流。

此時陳景的心境就如涇河中的波濤一樣,以一種永恆不變的方式向下流淌著,但是卻又有一種異樣的安靜,安靜到他能聽到河域之中魚兒吐泡聲,能聽到每一朵浪花拍打在堤岸所發出的聲音不同之處,只是這些都只如流水淌過境面一樣,沒有在他的心中留下半絲痕跡。

他腦海之中流淌著千羅山中看的道藏,與及所學的一切東西都像是已經融入到了河浪之中,在他的心裡一波一波的湧起,形成一朵朵浪花,又一次次的沉寂,那浪花之中存在的不是河水,而是各種釋道理念,是各種法術真言。這其中有並不算高明的《千羅接引訣》,又有專修元神的《神遊星空訣》,就連《祭劍心經》也融入一片河浪之中。

這《祭劍心經》中關於劍化形後的祭劍方式,融法、結胎、生靈在河浪之中一一呈現,又有《天妖化形篇》及巫族的《巫咒》在河浪之中翻湧。

然而雖然每一朵浪花之中呈現的都不同,但是終究是在一片綿綿不絕的河浪之中,一浪一波,一浮一沉,融合,碰撞,想互滲透。

修行修行,修的塵世法身,修的是映天清心。

天地間修行的法門從來都不曾缺過,但是踏入長生之門的傳承卻突然斷了。就像是一個人站在涇河這邊看著涇河對岸,想過去又不得過,因為河上的橋已經沒有了。經過千年徘徊與尋找,人們終於確定那象徵著直通大道的橋已經消失,然而他們也終於驚醒,橋並不需要有,在許多年前,河上本就沒有橋,想要過去的人都是縱身於濁濁河浪之中游過,過則成仙得道,不過則永世沉淪,迷失無歸期。

陳景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生出這種念頭:「我是人呢,還是妖?我是神祇,我修的卻是道門練氣法,我修元神,我收信仰,我的個修行之路又該怎麼走。」這個念頭一直存在於他的潛意識當中,自他成神祇的那一刻起,他便不知道修行路該怎麼走了。自他從陰間歸來後,更是幾乎迷失。

「那些法門都不足以讓我長生,都不能讓我從天地間的滔滔洪流之中脫身而出,不能讓我看清方向游到彼岸去。」

於是他開始思索,踏上了真正的修行之路,不是依著別的修行方式修行,而是要努力的認清這個天地,形成自己的修行法門。

在這種觀心、觀涇河浪濤的過程中,他慢慢忘記了一切修行法門,一切的法術,那些修行法門就像是不同顏色的水,被陳景倒在了一起慢慢融合,慢慢的變成一種誰也不知道的顏色。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不知道最終會變成什麼顏色。陳景坐在河神廟前,手捧著三頁《黃庭》,像是在認真仔細的看,又像是在發呆。

在這種寂靜的姿態不知過了多久,在他的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那《黃庭》經,唯有一朵朵河浪,在他的心中也只有河浪在亙古不變的湧動。天地靜寂,世間萬物生靈都消失,唯有河浪在一波一波的湧動,然而他心中又不知從何時起開始傳來一些模糊的竊竊私語聲,這聲音初時根本就聽不清楚,只知道有聲音傳來,映在他的心中像是鏡中的迷霧。

陳景精氣神都融於涇河之中,內觀心,觀的是涇河,外觀天地,觀的依然是涇河,在不知不覺間沉浸到了一種玄妙的狀態。在這玄妙的狀態之中,他自然而然的捕捉到了一絲奧妙。這一刻,天地在他心中,在他的眼中,他所見的這一朵朵浪花便是這個世界。

他精、氣、神完全融入到了涇河之中,此時他就是河浪,是涇河,感受出涇河的氣息,彷彿連通著億萬里之外的地域,連通著一切有形與無形的事物。

一天天過去,突然有一天,他從這竊竊思語之中聽到了兩個字:「陳景……」

陳景驀然驚醒,從那種神妙不可言的狀態之中驚醒,想到了傳說之中有一種神通名叫順風耳,這種神通能從風中聽到千里之外的聲音。他不認為那是幻覺,雖然那種狀態妙不可言,似幻似真,他是他知道那絕對不是幻覺。

但是他再想聽時,耳中卻只有呼嘯的風聲、河浪聲及遠處樹梢摩擦的聲音,偶爾而還幾聲夜間怪鳥鳴聲夾雜其中。卻根本就不是那種天地靜寂的感覺,然而,有些東西一但出現,便是神而明之,那種狀態在出現之時已經銘刻在了陳景的心中。那是一種神遊天地的感覺,又或者說是精氣神都契合到了河浪之中,河浪在涇河之中一波波的湧動,就像是天地音符,在天地的另一邊有人觸動了這個音符,所以聲音在這遙遠的涇河響起了。

這種奇妙的狀態不同於打坐靜神,不同枯坐參禪,而是進入一種似真似幻的狀態,當這種感覺一出現之後,就再也不會消失,永遠在心中烙下印記,就像是琴的弦,一旦在琴上定下,只要拔動就能發出琴音。

陳景再次觸動心中那似有似無烙印時,便慢慢的再次遁入了那種無念無想的狀態,在他眼中與心中,出現了一片河浪,河浪越來越清晰,除河浪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慢慢的淡去,這其中包括河浪聲,風聲,以及眼眼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唯有一波一波的河浪。

靜寂之中,陳景耳中再次聽到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聲音不止一個,而是多個,初時迷糊不清,當陳景集中精氣神去聽某一個聲音時便能聽的清清楚楚,就像是有人在周身說話,仔細的聽去,又發現這聲音是從那一朵朵的河浪之中傳來,每一朵河浪之中的傳出來的話都不同,夾雜在一起頗為嘈雜,就像是另一種河浪聲。他將心力集中到其中一朵河浪上時,那聲音立即清晰了起來,只聽河浪之中聲音說道:「涇河河神陳景介於神魔之間,非必要千萬不要去他的神域之中。」這聲音不但分不清從何處傳來,甚至連男女老少都分不洽,但是陳景能從那字裡行間聽出警示囑託的意味來。
tt9981 發表於 2012-4-2 13:15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四章:觀大道而生神通


這話很簡短,只這一句,並沒有聽到有人回答,他也不知道這聲音是在天地間存在了許久,還是剛剛說的。他換過另一朵河浪,又聽到有聲音說:「涇河繡春彎那裡是魔域,你們儘量不要去那裡。」這話中同樣有警示之意,陳景依然聽不出聲音是從何處傳來,不知有多遠,不知是男女老少。

曾幾何時,涇河繡春彎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魔域了,從什麼時候起,曾經那個小河神也成了別嘴裡儘量不要招惹的存在了。無論是別人還是陳景來說,都說不清,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這一切都是河神廟前那一條條生命堆積而成的。

又聽了一會兒,他突然明白,在這河浪之中他只能聽到關於談論到自己的話,在那一句話中還要有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再也聽不到別的東西了。只是不知道這些話是剛剛說的,還是早就說過了的。

「如果這些話早就說過了的話……」陳景彷彿此時再次的發現,這天地原來是這樣的浩瀚而神秘,飄渺之中,又給他一種觸手可及的感覺,只要再進一步,就能瞭解更多。陳景心中突然想起一句話:「觀大道而生神通。」

而他觀的是涇河之水,觀的是本心,觀的是所學的一切。

他思索著自己的這種境界,在千羅山中看過的道書中有一句話來形容:「心如明鏡映天地,一念不生曉生死。」

那道書上有說能有這種境界的人就能悟出一些特別的神通,如順風耳,千里眼,就是通過這種境界而生出的神通。陳景雖然不知道誰練成過,但是那書上會寫,就說明一定是有人會。

在初得神位之時他就聽到過河前村中的人談論他,不過那時他們是充滿了怨氣,怨念深,又離得近,所以陳景很容易就聽到了。但是這次卻不一樣,這次說話的人還不知道是在幾千幾萬里之外,更不知是說於何時。

「本想重修法門,不曾想卻悟得這種神通。」陳景暗想:「就叫濁河觀吧!觀心觀濁浪,一浪一世界。」

陳景會的修行法門多,但是要重新創造屬於自己的修行法門卻極為困難,既然初悟濁浪觀,他當然要好好的琢磨一番。再次進入那一心一念唯有一波波河浪的世界之中,將意念集中到其中一朵浪花之中,聲音立即清晰起來,只聽那聲音說道:「陳景,陳景聽過沒有,你們聽過有?」

「這陳景是什麼人,沒聽過,難道還比得上咱們城裡的觀月道長嗎?」

「嘿嘿,仙家之事各有玄妙不同,我們又豈能論高低,既然你們不知道,我就為你們說一說這九華州涇河之神陳景的事。既然要說他的事,就不得不說他的幾個名號!」

「什麼名號?」

「九華劍仙、蝴蝶魔君,涇河怨靈……」

「這,怎麼會有這麼號……」

陳景聽到這裡突然截斷了,沒有再聽了,很顯然,這說話的是凡塵俗世之人。陳景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些號,然而每一個外號都能勾起他的回憶。他選了一朵感念最為強烈的浪花,仔細聽去,其他的聲音立即消退,但是他卻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只是從這一朵浪花之中,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彷彿能穿透時空而來的意念。

這意念之中有著思念,有著喜悅,有著羞澀,有怨恨,有不安,這些情緒透過河浪映陳景的心中。陳景立即想到了一個,這人就是霸陵城的顧明微,這種感覺他曾經在去霸陵城頭時從顧明微的身上感受到過。

在他一想到顧明微時,那朵河浪立即清晰起來,慢慢有影像在那朵河浪之中出現,越來越明,越來越清,果然是顧明微,只見河浪之中一個碧衣女子站在城頭朝遠方眺望。城牆斑駁,女子靜立,髮絲與裙角在風中飄動,給人一種極其孤單的感覺,在女子的身後城中,卻是一片黑暗,彷彿是深淵入口。

陳景心中不禁嘆了口氣,當時他想救下霸陵城中人,最後整個霸陵城依然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顧明微並沒有活下來,霸陵城中那些鬼魂並不算是以另一種方式延續生命。因為他們做為人類的思想已經完全散去,留下的唯有臨死之前的怨恨,讓他們在霸陵城中永遠存活下來,活在怨恨當中。

顧明微更是如此,她不但將生前那刻骨銘心的怨恨繼承下來,並將生前內心深處的幻想當成了真實的事,她迷失了,迷失在了怨恨與美好的幻想中,永遠清醒不過來了。怨靈都是如此,這讓陳景不禁又想到了秦廣王城中的幽幽與那根青色的竹笛,顧明微與霸陵城中那些只能化為怨氣的無形怨靈相比,就是多了髮絲上綁著的七彩絲帶,與幽幽手中那青色筆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必定是特別的靈物。

陳景一指點出,將這一朵河浪點碎,眼中那一波一波的河浪瞬間消失,回到現實之中,眼中的是漆黑的夜空,河堤下是不知疲倦的朝下游湧動的混濁河浪。

這濁浪觀是陳景機緣之下悟出的,初時不過是只能聽到有自己名字的話,後面居然能夠透過河浪看到霸陵城頭上顧明微,陳景忍不住的思索起來,很顯然這濁河觀並不止於此,現在所掌控的不過是皮毛。天地間沒有誰才略有領悟便能成驚天動地的神通,無一不是略有所悟後,努力修行,取其一點為契機最終衍生出通天徹地神通。

這機緣領悟的涇河濁浪觀就是陳景多年來的努力下後,突然摸到了天地的規則之線,神秘莫測,朦朧不清。突然之間他想起了《巫咒》之中有一種尋人的方式,又想起當年霸陵城中和道士那靈犀一點的算卦方式。這兩種玄之又玄法術,與這濁浪觀頗有相似之處,

《巫咒》中的尋人方式是以被尋之人的身上的貼身物品為基礎,然後向這天地問話,最後得出答案,而霸陵城中那個道士算卦,陳景雖然不知其中的根本奧妙所在,但是卻也知道其中要算卦人心中意念牽引是關鍵點,若是思念強烈,那所尋之人或物便更為明確。

陳景想到這裡,決定試一試,眼看河浪,觸動心中的那絲道韻,眼中凡水涇河慢慢的出現在心中,一波波的浪,一朵朵浪花,陳景耳中從河浪之中傳來嘈雜的聲音,隨便點了一朵浪花進去,聽到的居然是前面聽過的話,他頓時明白在這天地間只要談及自己的話都能聽到,而且永遠存在於天地之間,這種玄奇奧妙讓他心中一動,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契機,如果能夠突破的話,必定能夠衍生出別的法術來。

陳景領悟濁浪觀,對於他來說自然是神通,一念而動,若是他要傳授於別人的話卻不是那麼容易,他得將所領悟到的東西描繪出來,並定下修行之法,這就成了修行的法術。

這是陳景領悟出來的神通,耳中聆聽著東西就像是本能一樣。他心中想著不要再聽到任何關於自己的談話,那些聲音立即慢慢消退,直到完全聽不到。他只是略一想便明白這是因為念有心起,而一切的一切都由心念而生,一念一浪,一浪一世界。

他定了定神,想像著葉清雪的樣子,希望也能像顧明微一樣出現,然而那浪花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反應,更是沒有半點葉清雪氣息傳來。

他是想能夠像看到顧明微那樣看到葉清雪,只是顯然做不到,之前能看到顧明微是因為顧明微也在思唸著陳景,所以陳景生出感應之後,能夠透過河浪看到她,而葉清雪則不然。

緊接著他又在腦海之中想著虛靈、顏洛娘、貝殼,無一能在河浪之中呈現。又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在浪花之中將想要尋找的人畫下來,這並非單純憑心觀、憑念想,只是他這一動,就像河浪之中出現了一條細棒,將這一朵安靜的河浪花攪的像要碎去,他連忙以雙手去護住這一朵似要碎去的浪花,雙手抹平浪花,最後環抱住。這是下意識的舉動,而且他護的意識是在心中生起的,一切都是在心念之中。

但是在現實的神廟前,陳景的陰神不知何時已經兩手在身前平抹開來,緩慢而謹慎。然而在他雙手抹開之時,靈氣瘋狂的彙集於他的雙手,手所過之處慢慢的出現一層水光,這水光極薄,彷彿一口氣就能將之吹碎,陳景的兩手最終停下來時是一個抱圓的動作。

漆黑的天地間,天空中繁星點點,星光灑在天地間並不能給這個漆黑的天地帶來光明,象徵光明的太陽與月亮此時已經不知沉寂在何處。
tt9981 發表於 2012-4-2 13:16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五章:一朵清浪畫心像


正如陳景從河浪之中聽到的一樣,這些年來,那些玄門道派中的弟子已經少有在繡春彎出現了,而最近更連妖靈都消失,這繡春彎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處危險之地,平靜的讓那些外來者感覺到壓抑,不敢輕易踏足涇河繡春彎河域。

然而對面黑暗的山中若是有生靈看著河這邊的話,就會看到河神廟前有一團微弱的清光出現,清光有荷葉大小,遠遠看去就似無根莖的荷葉。而若是法力再高一些的話,就會看到陰神狀態的陳景,雖然現在陳景陰神頗為凝實,已經能顯化出衣服來了,但是仍然不是一般人所能看到的。

一座河神廟,河神廟前一條奔騰的大河,神廟前一個黑影坐在那裡,他的身前一張荷葉般的水光,清光之中,黑暗的雙手不是皮肉,而是凝結的黑煙,當其中一隻彷彿黑暗凝結的手抬起後,緩緩的點在那一片極薄的水光上,平靜的水光微微一顫,那動作便停了下來。

在陳景的心中,面前這並不是單純的水光,而是一個能夠連接這個天地的接口。他心中想著葉清雪的樣子,同時所有的念力都集中在手指上,想要將葉清雪的樣子在這水光上畫出了,他有一種直覺,只要將葉清雪的身影在水面上畫出來,就能夠看到葉清雪。

他心動,念動。手也動,可他手才動,卻覺得手上壓著萬斤重力,想動一絲一毫都難。他深吸一口氣,涇河靈氣洶湧而起,他手上的壓力這才輕了下來,隨著彙集在他手指上的靈力越來越深,壓力也就越來越輕。終於,陳景忍不住劃動手指,隨著手指的劃動,一道淡淡痕跡出現的水光之上,而他手指中蘊含的靈力也剎那間瘋狂的逝去,只一剎那間,靈力已經傾洩一空,而那水光也毫無徵兆的破散。

陳景從那種玄妙狀態下退了出來,一從那種玄妙忘我的狀態退出,他就發現自己居然有些虛弱了,這虛弱不是身體氣血上的虛弱,更何況他的神像身體此時又難感覺到氣血力量,而是精神意念的減弱,就像是用腦過度而產生的疲憊,他立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之前他通過濁浪觀聽這天地間談論自己的話,被稱之為神力的精神意念並不會有什麼明顯的消耗,這顯然是屬於一種神而通之境界,又叫神通,但是他之後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找別的人,那就打破了這種發乎於心,契合天地狀態,然而他最終護住了心中那朵浪花,所以在現實的天地中,他雙手做出動作後在身前就產生了一張荷葉大小的水光,當他對於悟出的神通做出再改時就不再是神通,而是法術。

就是這麼一會兒的時間,他就有一種虛弱的感覺,可見消耗的神力之大。這讓他意外,但是心中卻浮起驚喜,雖然最後轉變成法術,而且且還沒有成功,但他心中卻肯定讓自己畫出心中的所想的東西時,定然會有所得。

大紅蝦從上游順浪而下,在他的背上坐著的是被陳景譴去千羅山的李櫻寧,他已是個少年模樣,手中拿著一柄劍,身穿麻衣,腳穿樹藤編織而成的藤鞋。大紅蝦在涇河上行走如騰云駕霧,遠遠的就看到坐在河神廟前的陳景,對於他來說,陳景此刻是孤獨的,一廟、一河,一人獨坐。

他心中暗自決定不再隨意離開河神,他的這種情緒在看到陳景的那一刻起莫名的生出。而李櫻寧看到陳景卻是另一種感覺,他感覺此時陳景就像是霧云一樣,像山中霧氣那樣隨天氣而變生,不可測度,又像九天之上白雲那樣,高不可攀。

無論是看什麼事物,不同的人必定會有不同的看法,即使是方向相同,但是程度上卻有深淺。

自從那天大紅蝦突然感覺陳景消失在眼中的那一刻起,陳景再次有了變化,這種變化不存於表面,就像天地的改變,不能被人看到,卻有人能感覺的到。

雖然大紅蝦與李櫻寧回來了,但是河神廟前依然冷清,白天除了邊近的人來上香之外,一直都很安靜,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霸陵地界的神祇晚上偶爾會到河神廟前來,他們會與大紅蝦說說話,天亮時又離去。

李櫻寧身形長高了,無論是妖魔鬼怪他都曾河神廟前見過了,以前的他天天躲在河神廟中不敢出來,但是他早已經將河神廟外那些聽道的看了個清清楚楚,現在也不再害怕,但是這個天地在他的心中也從開始的神秘走向了魅惑,只覺的有著無限精彩在等著自己。

在千羅山時唯一能說話的是青藤,在他看來,那就是神話傳說中的藤精樹怪,直到大紅蝦告訴他那是巫山神女,這讓他越發的想要到這天地間去看看了。不過,他心中雖然有這個衝動,卻也知道自己是靈力低微,離開這河神廟是很危險的。

不過,每一次有神祇來到河神廟前與大紅蝦說話時,他都會在旁邊聽,即使是一句話也不說,他也很興奮。尤其是聽說別的地方有神祇開壇講道,座下妖靈成千上百,他就在想,什麼時候河神廟爺也能再次講道呢。

年少的孩子總是充滿了夢想,尤其是自認為自己有些本事的那些少年人。

然而不論李櫻寧有什麼心思,也不論大紅蝦在回來看到陳景的那一刻的感覺,陳景已經沉入了浪花世界之中。他的精氣神已經染上了山河氣息,所以大紅蝦才會感覺到孤獨,在這世間,還有什麼比這天地,比這山河更孤獨呢?

但是陳景本身並不覺得,他已經忘我了。

在畫出那道孤線後神力消耗極大,然後他發現在心中觀想涇河讓他神力恢復極快。在未成神祇之前,要想恢復消耗的神念,自然也是打坐靜養,各門各派之中有著觀想法門,不過陳景並不會,顯然千羅山沒有。而後成了神祇之後,他神力若是消耗了,他也是以神念與涇河氣息交融,這樣也能極快恢復。

而現在則有不同,他觀想的是心中的那朵浪花,又可以稱之為道韻。有時候他甚至想這河浪道韻是否真的存在,這種事情說不清道不明,因為那浪花印記並不存在於現實之中,它不是一顆石頭,不是一把劍,不是一抹淚,無法拿出來用肉眼來看。然而他又是那樣的清晰,並且越來越明亮,越來越真實,它存在於陳景的心中,存在於虛無。

雖然只是一道河浪印記,卻透著無盡的神秘,彷彿本就存在於天地之間,在偶然之間被陳景吸引後在他的心中停留了下來。隨著他的觀想,那一道原本在他心中模糊不清的道韻越來越清晰,最近在那虛空之中化為實實在在的道印。

陳景感覺這浪花印記連通著這個天,原本存在於虛無,而自己則是將他牽引了出來。

每當陳景觀想河浪恢復了神力之後,自然的就會想將葉清雪的畫像印入其中,然而只要他一起這個心思,心中那個只無形的手伸出去畫,那河浪便會在現實之中顯化出來,這顯化的過程當然是因為要散去,而陳景則以靈力護著,所以才會在天地間顯化。

每當這個時候,陳景所能做的就是要穩住,這是極其消耗神力的。當那薄薄的水光穩住後,他就會在那上而凝神畫起來,雖然沒有一次成功,但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有了提升,這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但是陳景自己是知道,念動之間能彙集的涇河靈力比以前快了許多。

念力又可以稱之為神力,神力越強,他所能御使涇河靈力也就越多了,而涇河在他的心中也就越發的清晰,而所感應的範圍也就只有涇河源頭那一段與入海口那一段了。他心中明白要不了多久,整條涇河將會盡收心中。

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偶有妖靈路過,也只是好奇的遠遠觀看,並不停留,晚上偶爾有神祇來時也只是跟大紅蝦說幾句話,陳景並不理會,他們自然也不會來找陳景。

這些都是來看陳景有沒有像別的神祇那樣開壇講道,此時陳景的名聲即使是在九華州之外都傳遍了,說到九華州必定要說到涇河河神。

這一天,天空月明星稀,涇河兩岸月影斑駁,河面上波光鱗鱗,碎月朵朵,一派安祥景象,只是這安祥之中又有著幾分寂寥。

星月光芒之中一聲鶴鳴傳來,遠山之巔一隻白鶴舞星弄月,伴著夜風轉眼之間已經來到了涇河繡春彎上空。

鶴鳴輕悠,在夜空之中傳的極遠。然而那白鶴卻在神廟上空盤旋了幾圈後落了下來,鶴背上坐著一個少女,正是那年一到河神廟就怒砸神像的趙玉妍,只是後來被她哥趙玉帛帶了回去,不知怎麼又來這裡了。

她依然是那個時候的樣子,法力明顯深厚了不少,她看著河神廟,看著陳景,身上雖然沒有第一次來時的凌厲恨意,但是不知為什麼,大紅蝦卻覺得那恨並不是消退了,而是融入了骨血之中,如寒潭一樣。必須得由內發洩出來。

她自然是能看到河神廟前坐著的陳景,心中的恨意洶湧而起,記憶深處父叔及同門死亡的場景再次浮現。她深吸一口氣,將那滔天的恨意壓了壓,這次她有高人指點,必定能讓陳景活於人間地獄,直到道心破滅,法散身死。

陳景不知道這些,他此時根本就像是無意識的。李櫻寧從神廟中出來,他不認得趙玉妍,大紅蝦卻認得。他在趙玉妍自白鶴上落下時的那一刻一躍而起,身還在空中已經隨風而漲,化為一匹馬大小,一把黑沉沉三尖鐵叉從鰓下抽了出來,大怒道:「你還敢來,真當是蝦爺手中尖叉刺不得玄門中人嗎?」

李櫻寧大驚,連忙迎了上去,就要為大紅蝦掠陣。

而趙玉妍卻輕笑一聲,快速說道:「難道你要為你的河神爺增添罪孽嗎?」

大紅蝦一怔,回頭看一眼坐在那裡如一道輕煙的陳景,心中念頭閃動。他確實怕給河神爺帶來罪孽,雖然他不懂這些,但是曾聽陳景說過什麼罪孽的事。然而他回轉頭來時卻大聲道:「我自殺你,與河神爺何甘,即使是有罪孽,也當降在蝦爺身上,蝦爺只怕手中尖叉殺不了人,又豈怕罪孽加身。」

話落之時,縱起,撲下,手中的叉直向趙玉妍扎去。

白鶴驚飛,衝天而起,發出一聲驚鳴。
tt9981 發表於 2012-4-3 10:58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六章:神明之劫


趙玉妍臉色一寒,手在腰間玉白荷包一摸,隨之在身上一拍,一團清光衝起,將她籠罩,大紅蝦手中的黑叉這時正好自上而下的紮下,目標是她的頭顱,沒有半點憐香惜,更沒所謂的舊情可念。

李櫻寧看著暗驚,雖然大紅蝦一真是脾氣暴燥,一點就燃的樣了,但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像今天這個樣子一動手便要取人性命。

黑叉自趙玉妍右耳貫穿,但是並不血液和腦漿飛濺,而是毫無征逃的消失,在大紅蝦的黑叉上尖刃上有一張人形符紙被刺穿掛在上面。

黑叉一震,那人形符紙便被震碎。不遠處,趙玉妍無聲的出現。大紅蝦再次縱身而起,帶起一團罡風,前肢上身高高的仰起,左鉗在仰身縱起的一刻又已從鰓裡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劍,兩鉗如大鵬展翅一樣撲下,左叉右劍毫不留情的朝趙玉妍刺下。

大紅蝦心中殺意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在貝殼心中,大紅蝦一向是膽小而惜身的,然而,誰也無法否認,他的心中有著激昂澎湃的一面,只是要等著別人來喚醒。

在他相對於人類來說頗為漫長的蝦生之中,已經記不太清楚跟隨過多少個主子,那些主子都消亡在風與水中,但是他還活著,他的法力在妖靈之中並不算高,但是他在這遍地殺機,滿眼劫難的天地間活到了現在。陳景算是他跟隨的最久的,也在他心中與以前那些主子不同的。

在他看來,在這個強者為王的天地間,陳景有著其他的那些妖王修士忘塵莫及的東西,唯獨少了那種狠辣。陳景總是別人有必死理由或者不得已時才行動,這已經不再算是殺戮,而是護身。

他自然不知道陳景從小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不知道陳景是由什麼樣的人教導著的。

就在趙玉妍再次掏出一張替身符拍到身上時,陳景喝止了大紅蝦,此時無論是劍還是叉都只不過離趙玉妍只有半米距離。陳景喝止了大紅蝦後就沒有再說什麼,大紅蝦心中發狠想要紮下去,最終卻沒有,怒哼一聲收起叉和劍,說道:「人類從來只記得恨,不記得恩。即使是給了他們天大的恩,也會因為芝麻大的怨就將那恩忘記的一乾二淨。」

趙玉妍冷笑一聲,說道:「他於我之間,只有仇恨,何來恩。」

「你上次來砸神像,挖河神廟,河神爺放過你,這不算是恩嗎?」大紅蝦怒道。

「他可以不放過我,殺了我,一了百了,我哥不會來為我報仇的。」趙玉妍一邊說著一邊看盯著河神廟前坐著的陳景,只要知道陳景與她哥哥趙玉帛關係的人,都會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的誅心。

在趙玉妍來這裡之時,有人指點她說:「你若想要報仇,唯有破其道心這一條路可行。」

然後,對方教了她很多東西。

陳景並不回答她,她繼續說道:「你毀了多少個幸福的家庭,毀了多人的人生,你讓我活在煉獄仇恨之中。」

「生命如流水,隨時間而消逝,誰都不可能避免。」站陳景另一邊的李櫻寧突然想到了陳景曾說過的一句話,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是嗎!這種話也說的出口,既然明知以後會死,為什麼不現在去死。你這河神爺為什麼不去死。」她一步步的走近,來到陳景的面前,低沉的說道:「我這次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你死,如果你怕了的話,現在就殺了我,反正死在你手上的人已經數不清了。」

大紅蝦手中的劍和叉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再出手了。

李櫻寧雖然想反駁幾句,但是看到陳景沒有出聲,也沒再說了。

「我來時曾受人指點,那人說你有心魔鬱積於心,而你又中了亡魂夢魘咒,這種咒是會吞噬情緒而成長的,尤其是吞噬那種久積於心的念頭。」

趙玉妍大步的向神廟中走去,邊走邊說道:「執著、愧疚、悔恨,感恩、仇怨、憐憫、慈悲、正義、……這一切都將是亡魂夢魘咒成長的養份,現在因受香火信仰之力而處於沉眠之中,當它醒來之時,就是你入魔之時,那時,你不再是你,你將會傷害一切你在意的人。」

「你的師姐葉清雪,可能會死於你手。現在立於你身邊的蝦靈與神侍會被你親手殺死,你不怕嗎?」神廟之中傳來趙玉妍的聲音,聲音很冷,沒有一絲取笑,卻讓大紅蝦怒氣上湧,他這次倒也沒有罵她,而是轉身撲入神廟之中,身如御水騰霧,在空之中兩鉗之上已經各有一劍一叉,看得出大紅蝦這次是殺意強烈。

然而衝進去的大紅蝦就像是衝進了另一個時空中消失無蹤,卻又在陳景的身邊顯化出來,只是叉與劍都在手上,雖然還保持著殺敵的動作,卻很快就知道是陳景施了法術。

還沒等他說話,陳景終於開口了,他對大紅蝦說道:「你何必在於這些,她所要做的一切不過是要破我道心,從她一出現就是這個目的,無論說什麼,無論做什麼,你都不必在意,也不必擔心我,天劫是劫,人劫也是劫,總是要渡的。道祖成道之時,有無上真魔顯化干擾,那也不過是助道祖粹煉道心罷了!」

「哈哈哈……從來沒有想到你還是這樣猖狂的人,竟然自比道祖,你有幾分仙骨幾斤道心敢與道祖相比?無論是說什麼,你不過是在給自己添加信心,正因為如此,說明道心裂痕深重。」趙玉妍大步走出來到陳景的身後,話並不停,繼續大聲道:「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有法子能讓你如身處地獄之中。感受煉魂,油炸、焚燒、刀割、錐心……各種痛苦,你若是怕的話可以現在就殺我。」

趙玉妍說這句話時,想起那位青丘山的高人對自己說的話:「從那涇河陳景的行事之風來看,你此去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為難你,若是他出手殺你,必定道心破裂,再與大道無緣了。若是他任由你施法的話,那他將沉入地獄深淵,陷入永恆的迷失與罪惡當中,直到道心破碎那一刻,這兩種,無論他怎麼做,都免不了道心破碎,你也都免不了一死。因為在他道心破碎的一刻後就是你死亡之時。」

趙玉妍想到這裡,看到陳景靜坐在那裡的影子,心中恨意湧起,忍不住在心中呢喃道:「就讓我的死亡開啟你的墮落之路吧!」

大紅蝦也發現這次回來的趙玉妍與上次大不相同,上次她來時,雖然滿身的仇恨,但卻並不讓大紅蝦感到可怕與可恨,反而有些可憐,可是這一次回來,大紅蝦卻覺得她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陰氣。這陰氣自然不是虛靈身上的那種陰氣,而是發自於內心深處的恨,化為陰狠。許多年前曾有魔物來問陳景何謂仙、魔、妖、靈時,大紅蝦就從它身上感受到這種陰冷之氣,只被它看一眼,在心中竟生出陰寒之感。而現大紅蝦也從趙玉妍感受到了這種氣息。

「魔物,魔……」大紅蝦心中湧起這個念頭,大聲驚呼出來。然而他的驚呼並沒有得到陳景回應,只迎來了趙玉妍的冷笑。

大紅蝦看陳景並沒有反應,才知道剛才河神爺說道祖成道之時有無上真魔顯化,顯然是早就認為她是魔。他這麼想,陳景此時的心情竟是沒有多少波瀾。

在趙玉妍來時第一眼下,陳景就發現她與以往的不同,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質變。

不知從時起,陳景心中的那些關於殺戮的記憶就像是秦廣王城頭的劍痕一樣,在時光之中斑駁陳舊,或許總有一天,那些痕跡會被永恆流淌的河水沖刷的乾乾淨淨,但是不是現在,不是此時。

趙玉妍顯然是受了高人指點,接下來說的話,看似不著邊際,卻句句誅心。

她講述了她自己從小在仙符宗的生活多麼的美好,父親叔伯多麼的疼愛她,哥哥趙玉帛對她多好。然後她講了許多別人的故事,這些故事中的人物無一不是死在陳景手中的人。她講了被陳景殺死的人家人在得知消息後的痛苦和悲傷。

講這些東西,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打開陳景的心房,讓他悔恨與愧疚的心更重。每說完一個故事,她就會拿出一個玉簡,玉簡之中封印著那個故事的好些人哭泣,其中伴隨著對於陳景的詛咒。

大紅蝦聽與李櫻寧聽著那畫面中悲切的痛哭與惡毒的詛咒,心中又驚又怒,連忙看陳景,發現河神爺依然是坐在那裡,不言不動。

對於這些詛咒,陳景之前並沒有聽過,或許可以說是他從濁浪觀中並沒有聽到,因為大浪花之中雜音太多,都是談論關於陳景的,他並沒有一個個去聽,而現在那詛咒一出,處於那種觀想河浪的狀態下的陳景,耳中、心中竟是充斥著那種詛咒,詛咒極盡惡毒。

「如果蒼天有眼,請睜開眼看看吧,九華州涇河繡春彎河神陳景殺戮良善,當受天譴,應當被五雷轟頂而死……」

陳景境界已經到了一種神而明之的境界,對於任何事都極為敏銳,就像平靜湖面,只要有一縷輕風都能吹起陣陣漣漪。這種境界才可以真正的稱得上神明,天上地下無論距離陳景多遠,只要有談及陳景的名字都能被他知道,更何況是這沖詛咒神祇的話,比之褻瀆神祇更為嚴重。

就在那封印在玉簡之中的詛咒聲音響起時,在他心中那片安靜的天地頓時河浪洶湧,狂風大作。這一切都只是在陳景意念之中發生的事。

他心頭大驚,詛咒聲到最後說到五雷轟頂時,在他的心中,九天之上雷霆孕育,彷彿真有五雷要撕裂混沌的天雷擊破那片河浪,湮滅一切。

濁浪觀觀的是心中天地。隨著這詛咒起,心中天地立即發生了變化,迅速的衍變,風起云湧,彷彿混沌演化天地一樣,在混沌之中,陳景彷彿看到了那個詛咒的人跪拜於一座墳前焚香祭天,嘴裡遍遍的發著惡毒誓言,誓言一起,雷霆便應聲而來。
tt9981 發表於 2012-4-3 22:56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七章:象由心生


外面的天地間風輕云淡,天空之中弦月如勾,星稀點點,陳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非常的安靜,大紅蝦雙鉗各持劍與叉,渾身散發著一股兇殘之氣,另一邊則是李櫻寧,一手持劍侍立不動,眉頭緊皺的看著不遠處的趙玉妍,耳中聽著她在重複玉簡之中的詛咒,心裡七上八下,不知該怎麼好。

這外面天地平靜,唯有趙玉妍的話清晰的很,並沒有任何的法術在內,但是陳景的心中卻不一樣。

那雷霆在陳景的心中應聲應念而生,卻是陳景所見過的威力最大的雷霆。

一切由心而起。

象由心生。

雷霆生起的一剎那,他震驚了,聽到那句受五雷轟頂而死的詛咒,立即覺得自己這下要死了,雷霆威力無限的攀升,只是一念之間便彷彿是累積了陳景所見過的所有雷霆,那些過往記憶中的雷霆在這一刻跨越虛無的時光匯聚組合在一起。

一道雷光落下,雷光似火。

雷分五行,陳景從這道雷光之中感受到了焚燒一切的氣息。

陳景從雷光之中感受天威的強大,同時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在外面天地間是安靜的,在陳景的心念世界之中,他的五識、六感、身體的一切都麻木了,雷光落下,將他焚燒,分不清是由內至外還是由外至內,只一剎那間,他的身體自燃了,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他心中那片天地大火鋪天蓋地,沒有一絲空間不燃燒。

陳景以為自己在雷霆落下的一剎那要死了,那撕裂一切的威勢撕裂著他的心志。但是他還活著,即使是那一瞬間心志為天威所奪也仍然是活了下來,求生的本能在雷霆臨身的那一刻驚醒。

就在雷霆刺入他心房的還有那一剎那,一聲聲痛哭與及痛哭聲交織著的謾罵和詛咒在他心中又湧起。

「願你受五雷轟頂而死……願你受五雷轟頂而死……五雷轟頂而死,死……死……死……」

焚燒著的火焰也有聲音,依然是詛咒與謾罵:「你這陰世亡魂,宿世怨靈,怎能存活於天地間,你滿手血腥,一身罪孽,魂飛魄散不足以贖你的罪孽……」

陳景沒有被那如劍一樣刺穿心靈的雷霆殺死,卻覺得隨之焚燃的火焰如有人在撕咬著自己的肉身及靈魂。

他默默的承受著,那種來自心靈的痛苦,讓身在神廟前的李櫻寧看到了陳景的陰神之身顫抖起來,突然在虛空中毫無徵兆的散去。大紅蝦與李櫻寧大驚,頓時便要向趙玉妍撲過去,陳景的身影卻已經又顯化出來了。

在大紅蝦與李櫻寧的眼中,陳景只是一顯一隱的時間,而在陳景的心中,卻是那樣的漫長。世間有話說一念一世間,一念生死,一瞬間百年。陳景經歷了一會,雖然那是一種似幻失真的狀態。

只是一瞬間,陳景卻悟到了,那雷並不是真的雷,而是自己心中幻想出來的。這一刻他明白自己根本就沒有放下以前,只是將那些過往都存封在了記憶之中。當被詛咒開啟之時,心中便隨著詛咒而生了幻念,生念而有像,這就是象由心生。

五雷轟頂隨心而起,幻象叢生。

若是陳景在心中覺得自己承受不住那五雷轟頂的話,那在受雷擊之時自然就會認為自己會死,在他認為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就真的意識泯滅的死去了。

但是他驚醒了過來,意識這是自己心中生成的幻象,然而幻像已生,所以他只能竭力的保證意識不滅,他要抵擋的並不是那實實在在的雷霆,而是記憶中對於天威的恐懼在這刻爆發了,這天威成為那詛咒之人的武器。

陳景並沒有抵擋之法,只得安守本心。

火焰沒有熄滅,又有一道雷霆落下。

這道雷光之中充滿了銳利金氣。

陳景感受到了,卻巍然不動。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平靜下來,觀想著河浪。

又一道雷霆落下,這道雷霆之中帶著木靈氣息,然而還沒等到雷霆落下突然之間就消失無形了,陳景念想之中的世界再次恢復成了一波一波的河浪,風平浪靜,沒有雷霆,沒有詛咒。

一切沒有發生過,一切又都發生了,存在一虛實之間。

但是河神廟前的陳景周身卻突然浮現出清光,身前眼前憑空而生出一朵小浪花,只是一顯之下又隱去。而趙玉妍的那個玉簡則毫無徵兆的變成白色粉末。

趙玉妍臉上驚訝一閃而逝,她想到了來這裡時那高人說的話:「這世上的神祇最怕的不是天威天劫,而是人間詛咒。大地上的小神若是香火旺盛,自然可以消除一切詛咒。若是沒有香火的神祇,則要憑法力靈力來護身,這是當年玉皇昊天布在神祇敕符之中的禁法,現天庭雖然消失了,但是禁法仍然在,而且融入了天地之中,成了一道針對神祇的規則。」

趙玉妍那時聽著自然是半信半疑,緊接著又聽那人說道:「據我所知,現在的天地間,有些神祇之中也有人悟到類似於仙道之中的明心見性的境界,神道之中稱之為神明,到了這個境界的神祇,只要一提及他們的名字,他就能感應到,這也就他劫起之時。」

趙玉妍連忙問若是神祇成了神明,將有什麼劫,而那人只是輕笑一聲並沒有回筆,笑聲讓趙玉妍都有一種寒心,彷彿這人笑的是自己,又像是在笑天下可笑之人。

趙玉妍當時不知道,現在知道了,自己是陳景的劫數。陳景這一刻同樣的也知道自己的劫數來了,面前的趙玉妍只是劫數中的一部分,真正劫數是來自於心中那湧起的無數聲音,那些聲音透過河浪傳來,其中每一句竟都是那麼的清楚,每一句話中都有著他的名字,而這些聲音不知為何竟讓他神魂有一種刺痛的感覺。

這些都是在趙玉妍驅動了那有著詛咒的玉簡後,彷彿那些聲音都染上了詛咒,陳景自濁浪觀中退出,但是他卻發現耳中依然是無窮無盡的吵雜聲音,這此吵雜聲引得他神魂跳動,眼看遠山近水,竟有飄忽的感覺。

冥冥之中自有規則牽引,就如當年小白念《天妖化形篇》後龜淵渡過了化形天劫後,而後天地間相繼有妖靈渡過了。這次趙玉妍將這封印著的詛咒帶到他面前,也就開啟了他的神明之劫。

存在於歷史長河中的聲音,或善意,或惡意,或怨恨,或無意的話,只要有陳景兩個字的音節,在這一刻竟是一起湧了起來,不受他控制。

陳景即使是並不觀想濁浪,耳中也塞滿了來自於整個天地的聲音,而眼中也同時浮現出一個個場景,一個個場景之中有各種各樣的人在說著話,合著那聲音,宛若一切都發生在他的面前。

他移開目光,看向別處,別處依然如此,彷彿每一滴微塵都已經化為一個景象。他閉眼睛,然而腦海之中的景象不曾有絲毫減少,景象之中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身份也各不相同,看穿著打扮和身上散發的氣息,竟是什麼都有,或為俗世凡塵中的人,有山中修行之士,有坐擁一城的神域的神祇,亦有一些開靈妖類,甚至有些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乃是不知處於何方的魔物。

陳景不太清楚為什麼這些人的聲音為什麼會讓自己神魂跳動,隱隱刺痛,又有強烈的煩躁感自心頭升起,不管怎麼平心靜氣都沒用。想要封閉六識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六識連通著涇河,涇河連通著天地,即使是想要斬斷都不能,因為這些聲音自他的心裡響起,從那意念中的河浪道印中傳來。

綿綿不絕,無休無止。

他的心就如耳中的聲音眼中的景像一樣的紛亂,他的心中掀起了駭浪驚濤。坐在神廟前陳景陰神激烈的顫動,大紅蝦和李櫻寧並不能看清陳景的表情,但是卻能感受到他身上不正常的波動,河面上那隻靜靜的蝴蝶已經飛舞起來,彷彿受到了來自於四面八方的攻擊,河面的浪花隨著蝴蝶而掀起。

大紅蝦大驚,急喊一聲河神爺,陳景陰神卻在這一喊過後消失於虛空。大紅蝦二話不說,怪叫一聲,縱撲而起,身體在空中澎脹如巨象,帶起破空罡煞之氣。

這大紅蝦居然已經在凝煉罡煞,真正的開始踏上修行。而且讓人意外的是,他這罡煞非是水靈之氣凝成,而是一團黑中泛紅的顏色,罡煞一出便有一股毒辣的炙熱感湧起。

身在虛空的大紅蝦就像是燃燒了一層赤焰,趙玉妍心中驚訝,卻也不懼,冷笑一聲,揮手間一道金色的符飛出,在虛空之中化為一個座小山朝大紅蝦壓下。

這山並不真實,一看就是虛幻的,但是大紅蝦卻感受到了萬斤重力。他絲毫不懼,仰天刺出一叉,那小山頓時停了下來。

「砰!」

三尖黑叉承受不住萬斤重力從中間折斷,小山壓在大紅蝦背上,大紅蝦身體一沉,撲倒在地,卻並非一動不能動,頓時惹起他一聲怒吼,竟是背著這小山縱起朝趙玉妍撲去。身在空中進大聲道:「區區符術,又豈能與吳蒙神山相比。」
tt9981 發表於 2012-4-3 22:57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八章: 最難心安坐


他說的話是當年與陳景去東嶽大帝那裡聽道時,遇到了吳蒙山神以法術阻道時的情形,當時吳蒙以法術幻化出吳蒙山,陳景坐在大紅蝦身上直入直出,毫無阻礙,破盡吳蒙法術。

然而一直以來,無論他怎樣都無法學會,在經過了數百個日夜的思索,他終於想通了,自己不是河神爺那般的人物,自然就學不會河神爺的精妙法術,那又何必練呢。

所以,大紅蝦一直以來都不會什麼法術,最多也就會一些本能的御水法,但是卻一門心思的吐納元氣,量變到質變,竟是將全身氣血煉化,凝煉了某種不知名的星辰煞氣於身內,心動之間卻也能觸動天地,力氣大增。

趙玉妍心中微驚,才知道自己當真是小看了這蝦妖,正要再御劍符斬殺蝦妖時,大紅蝦身體在空中猛烈弓彈,這一彈的力量居然將虛空都攪的隱隱生波,在他身上的虛幻的山影也在大紅蝦一抖之下消散,化為一張失了靈氣的符紙飄落下來,顯然符法已經被大紅蝦破去。

大紅蝦身體一輕,在虛空之中又一躬身,彈起,彷彿在水中,速度之快,竟是讓站在一邊的李櫻寧無比震驚。一直以來他都不覺得大紅蝦與貝殼有什麼厲害的,現在才知道自己比之相差甚遠。

趙玉妍這些年來被趙玉帛帶到青丘山,學得了許多玄奇法術,尤其是認得了那位高人,她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麼身份,而那人對於天地間的事竟是了如直掌,她一看到趙玉妍時,就能將趙玉妍的生平說了來,這次來這裡,就是她的指點。

她的符法竟超忽尋常的敏銳迅捷,揮手間又是一道法符揮出,符化為一團白雲,她一步跨上,在大紅蝦撲到她身上時間不容髮的扶遙而上天空。大紅蝦一縱數丈高,卻是不會騰云不會架霧,根本就追不上,落在地上之時,趙玉妍已經自懷裡拿出一隻玉刻的鶴,這鶴栩栩如生,鶴冠上自然的紅色,只見她朝玉鶴嘴裡吹出一口丹氣,這鶴身體就像充了氣一樣的澎脹起來,鶴身一寸寸的煥發生機,竟是活了過來,最終脫離趙玉妍的手,引頸清鳴一聲,聲傳九天,在趙玉妍頭頂盤旋了三圈便朝河神廟前的大紅蝦俯衝而下。

這鶴自高空衝下,就如一支離弦箭,轉眼已經到了大紅蝦的上空,飛的近了才發現這鶴竟是比大紅蝦高得多,幾乎有神廟那麼麼大。那玉白如劍的嘴朝大紅蝦的身體啄下,速度之快不亞於飛劍,大紅蝦卻也不懼,憑著一對大紅蝦鉗抵擋著。

自天空中看下去,一隻巨大白鶴,冠如血,身如白玉,神俊非凡,宛若仙鶴。而它的對面則是一隻大如象暗紅巨蝦,揮動著一對巨鉗子朝仙鶴橫衝直撞,一隻巨鉗上夾著一把劍,仙鶴則翻飛輕盈,或以爪抓,或以尖嘴啄。

蝦鶴相鬥,一時之間竟是不難分高下。

李櫻寧有心相助,卻根本就無力,別說站在空中云端的趙玉妍,就是地面上與大紅蝦相鬥的玉鶴他也無揮劍能力。他心中不禁想道:「若得河神廟前聽道的諸位妖靈在,豈有這女子立足之時。」

雖是如此,他也仍是拔出劍來擋在河神廟門前,回頭看神廟之中,三點香火光芒在黑暗之中分外醒目。他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已能視物,看向河神像,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今天的神像失了往日裡的靜謐,彷彿籠罩著一層凡俗間的喧囂。

陳景此時確實處於喧囂之中,心神跳動,這情形象極了當年初得河神位受河前村人怨時感覺。他壓不下這些聲音,壓不下那些呈現在心中的景象,便也不再壓,而是認真去聽,認真去看。

畫面和聲音頓時清晰了許多。

只一會兒他就明白了,這是因為議論他的話都帶著自己的情緒在內,若是他不成神明的話,這些聲音永遠也聽不到,這時一股腦的出現,映在他那敏銳如湖面的心中自然如狂風一樣的掀起了波濤。

關於這種事他從來有聽聞過,以前只知道神祇不可惹人怨,知道人間香火對於神祇有著莫大的好處,只是一直對於信仰香火的作用和應用不多,直到現在隱隱間明白了。

「這些人是沒有信仰的,至少信仰的不是我。他們在談論我時,心中都有著情緒在內,這些情緒透過無盡虛空傳導而來,影響著我情緒,或有怨念強烈的還能在我的心中生成幻象。」

陳景用那紛亂的思緒抽出一絲清明思索著,只一剎那間,他便豁然貫通了始沒,一直以來他都有一個感覺。他感覺這個天地並非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一直在變化著的,這其中或有天地眾生的改變在內,這天地默默的承受,默默的融合。近千年來,仙道難成的原因或許也在這裡,因為天地在改變,而大家所修行的法訣都沒有變化。

然而本不當如此,天地的變化是極其緩慢的,所以陳景覺得是千年前的那場令仙神消失大劫讓天地劇變的,以至於天下間的修行之人根本就沒有適應與改變的時間。

「那這個天地又是經過了多少大劫的天地呢,又是被多少大神通者改造過的天地呢?」陳景心中問著,至少他就知道有許多傳說,至少知道天地初成時並沒有神祇,並沒有這種敕符,而現在天庭都消失了,敕符卻不消失,反而融入了天地,成了天地間的一種規則,能通過信仰來成神祇敕符。

想到了這時裡,陳景不禁深吸一口氣,這一口氣卻像是將所有混濁都吸入胸腔之中,雖然喧囂滿心,厭煩滿耳,荒唐滿眼,他卻坐了下來,非是身體坐下,而是心坐下,就像是一個人坐在那鬧市當口,任由無數的人圍觀,指指點點,謾罵、侮辱。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修行之人也不例外,無論是誰,唯一能做的就是只有勇敢向前走。

顏洛娘出身於河前村,隨父親打魚為生。然後幾次三番要被獻祭到河中,死裡逃生。但是在她還沒有長大之前家裡唯一的頂樑柱倒下,而她還在守孝期內,父親葬下不過三天就被村中族長逼著嫁人,當她以為一切都的苦難都將在自己面前發生,並要吞泥伴雪水一樣嚥下時,她的機緣終於到了面前。

她隨廣寒宮主而去,然而,若是冥冥之中有一張紙,有一根筆在記錄著顏洛娘的人生的話,會發現她的出生到成長從來都伴隨著血和淚,即使是她穿著一身素衣縞服來到河神廟中,隨著廣寒宮主踏云而去後仍然只是另一個血淚的開端。

顏洛娘或許並不覺得自己命運有多麼的悲苦,因為即使是她現在站在風雨之中,面臨著那些奪她生命壓她手中師門重寶的人,面臨著未知的九宮八卦陣,並未見半分悲苦神情。

風雨之中的顏洛娘,頭頂一盞上下都散發出著青光的青燈,青光籠罩著她,讓她即使是衣衫破爛也不見狼狽。

九宮八卦陣已經生成,整片東陵山都處於法陣的籠罩下,那些為了顏洛娘手中琉璃護魂燈而來的人雖然有很多並沒有陷入陣中,但也沒有離去。

對於他們來說,這九宮八卦陣起的正是時候,在他們看來,正好趁亂奪寶。只是在經過前面的試探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動手了。

大家彷彿都有了一種心中照不宣的默契,都似在等待著某一個契機。可以猜測得到,這個契機必定是九宮八卦陣攻擊顏洛娘之時,沒有人會認為顏洛娘會在九宮八卦陣下毫無還手之力,他們認為這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慘烈搏殺,而他們出手之時就是顏洛娘與東陵五聖兩敗俱傷之時。那時各憑本事各憑手段從顏洛娘的手上奪得定魂燈和廣寒劍,如果有可能的話,東陵五聖中第二聖手中九宮八卦陣的陣旗更是要順手奪走。

風雨依然瀟瀟,只是從最開始的飄忽詭異變成了混亂一片,混亂成了霧,透著無窮殺氣的霧氣霧風,眼前一片朦朧,即使是顏洛娘在琉璃定魂燈的燈光籠罩之下也無看透迷霧,但是她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頭頂燈光垂下,照著她那越來越安靜的神情,安靜中卻有堅毅的心如燈光一樣在風雨之中紋絲不動。

九宮八卦陣遲遲不見發動,在這大陣中迷霧深處,東陵五聖之中的大聖張正凌站在那裡看著霧雨之中唯一的光明——顏洛娘,他的旁邊是第四聖白無涯。第二聖發動九宮八卦陣後還沒有回來,第三聖去抓那隻突然出現的洪荒異種蛇狐去了,第五聖則是去準備奪顏洛娘的青燈去了,只是去了好一陣子,現在都還沒有動手。

「他們想魚翁得利!」第四聖白無涯突然開口說道,他本是山中妖靈,偶然的機會成了神祇,只是卻又被人逐走,他本以為要死了,卻又機緣巧合之下活下來,並法力大漲,後遇到了張正凌,一起來到了這東陵山,成了東陵五聖中的第四聖。

張正凌笑道:「他們這種想法如何瞞得過我們,鳳嬌也是看出來了,所以現在都還沒有出手。」他所說的那個鳳嬌就是東陵第五聖,也就是那個說要去奪顏洛娘定魂燈與廣寒劍的嬌豔女子。

「那我們怎麼辦?」第四聖白無涯問道。

「安靜而長久的等待總是會讓一些人失去耐心的,在這天地中,人人都是獵人,個個都會是獵物,比的就是誰更能耐得住這種**與等待。」張正凌緩緩道:「不過,鳳嬌一向沒有什麼耐性,這次能夠忍這麼久已算難得了,她馬上就要忍不住出手了。」就在他的話音才落,在顏洛娘的身後不遠處的霧雨之中,一株紅色的小苗自石縫之中長出來,轉眼長成一尺,開出一朵小紅花,在霧雨之中顯得無比的妖豔。這花乍看上去,極似一隻小巧的鳳鳥。

花開一瞬,謝去。往前行二尺,又一朵小紅花在泥土中成長盛開,正是同一朵。這花開的無聲無息,卻像是並不敢進入到了燈光之中,而是在燈光邊緣花開花謝,不斷的變幻著方位。

再一次的消失之後,東陵第四聖的白無涯突然說道:「鳳嬌忍不住了。」

他話才落,一朵嬌小鮮豔的紅花開在了顏洛娘的裙衣下,紅花的花冠上浮現出一張小小的人臉,人臉上有笑容一顯便又隱去化為一個小小的人,背有雙翅,翅如花瓣,身體纖弱,差不多布偶一樣大小,只是看去卻是柔弱嬌豔,又如精靈。她嘴角似無比得意的泛起笑容豔麗之中帶著一股子邪氣。
tt9981 發表於 2012-4-4 22:49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十九章:寶不迷人人自迷


只見她朝著顏洛娘赤著的一隻腳猛然的鑽了過去,速度極快,透著詭異。她這一鑽就像是要鑽到顏洛娘那沾了些泥土草屑的腳中,要鑽入顏洛娘的身體內去。

她心中得意,那麼多人連近顏洛娘身週三尺都無法做到,而她做到了,並且就要奪得那盞讓無數人心動的青燈和廣寒劍。

若論鬥法比神通的話,東陵五聖之中她是名附其實的最末位,但是她卻有一樣詭秘難測奇術,只要被她沾到了血肉肌膚就能進入到身體內奪神噬魂,瞭解她這種奇術的另四聖都認為,即使是成了元神的人在被鳳嬌鑽入了身體內後,也逃脫不了被奪神噬魂的命運。

而她唯一的弱點便是法力不高,除了她的本命遁術之外,也就不會什麼特別的法術了,平時又不願意去學那些,因為她這奇術並不要多高的法力,又自認為有奇術在身,除了在東陵五聖中的大聖張正凌身上吃過虧以外,平生不懼任何人。

鳳嬌身體在青燈光芒中分外的妖豔,一觸顏洛娘的腳背竟是如魚入水中一樣滑溜的鑽了進去。鳳嬌眼前景像一變,滿眼血色,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衝入鼻中的是只有她能聞得到了血香味,這香味清新直入鳳嬌心中,同時又有撲面而來的溫暖纏上身來。她心中驚喜,居然一下就鑽進半個身子,暗想近來名聲大起的琉璃盞也不過如此,看來還是那廣寒劍好。

然而就在她的念頭才起,眼前那一片血色之中突然出現一盞燈,憑空而現,沒有一絲的徵兆,燈光照身,鳳嬌只覺神魂刺痛,身體就像是置身於火爐之中,滾燙無比,她心中大恐,暗道:「我的身體一定已經毀了。」

她逃也似的用盡全力退了出來,還沒來得及逃遠,身體已經抓住了,待她回過神來之時,才知道自己正握在顏洛娘的手中。她驚呆了,渾身顫抖,在修行界中,這個時候除了死,沒有別的路供她選擇了,即使遠處有著自己的朋友在也難救她於顏洛娘手掌之中。

她看著顏洛娘眼睛,想從中看出一絲憐憫和仁慈來,她此時將自己的生死寄託於別人的憐憫和仁慈來了,在平時她的思想之中,這是最為愚蠢的一種念頭,因為在她看來,在她所認識的所有人看來,這種人是不可能出現的,能踏上修行之路的哪一個不是心性堅定如冷鐵,憐憫這種東西只會出現在凡人身上,然而讓她意外的話,她卻從顏洛娘眼中看出不忍和一絲猶豫。

鳳嬌心中湧起生機出現的緊張,她一動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她感覺到握著自己身體的手有慢慢的鬆開。驚喜湧起,那緊扣著她生機的手終於鬆開了,最終鳳嬌立於顏洛娘的手掌不可思議的看著顏洛娘。

顏洛娘沒有說話,但是鳳嬌卻從她的眼神之中看出來了一句話:「你離開吧,不要再來了。」

鳳嬌心中感慨,前一刻還在為自己的性命擔憂,沒想到只這一轉眼間,不但性命無憂,心中那被恐懼壓下的念頭又止不住的冒了起來。

「她放了我,必定以為我會離開,我若突然偷襲,她肯定沒有防備,我若進入了她的身體內,只要很短的一瞬間就能將她控制,再然後,那琉璃盞與廣寒劍都是我的了。」

只是在顏洛娘手指鬆開的那短時間內,她從絕望到希望,從希望到希望實現,又立即變成驚喜,她驚喜的不是從顏洛娘手中逃得了生命,而是再是有機會奪得顏洛娘手中靈寶。

她飄浮而起,眼中閃爍著感激的光芒,低頭行禮,說道:「謝謝仙子饒過小妖一命,小妖一定會永遠銘記仙子名字的。」

顏洛娘微笑著,這是她自涇河繡春彎離開後聽到的唯一一句感激的話。雖然她心中從來沒有想要過別人感激,但是卻足以讓她越來越堅硬的心溫暖起來,如一道溫泉在心中流淌。

然而正當她想要說一句「沒關係」時眼前那還在行禮的小精靈已經讓她那一句話永遠的堵在喉嚨裡。

一道幻影直鑽入顏洛娘的眉心,讓顏洛娘措手不及,無論是意識上還是身體上都措手不及,甚至可以說她根本就沒有想過眼前被自己饒過一命的花妖居然還會攻擊自己。

她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變成了無法竭止的憤怒,憤怒的心情會通過表情動作和語言表達出來。

鳳嬌的驚喜已經淹沒了她,她的身體已經完全進入顏洛娘的身體內,她很輕易就感受到了顏洛娘的精神之源,越是心志堅定的人,她越能清晰的感受到。顏洛娘的精神之源在一片血海之中顯耀出一團白光,這多少讓她有些意外,她沒有想到這個近來才顯出名聲的顏洛娘居然有這麼堅定的意志,唯有那些在心中有著堅定目標和理念的人才會有顯示出這麼強烈的光芒。

不過,她也更加喜歡這樣的人,雖然可以要花去比一般多要多的多的時間,但是她卻能在成功吞噬之後得到更為強大的力量。

然而在她一口吞向那團象徵著顏洛娘意識的光芒之時,光芒之中衝出一片火光,火光驚爆開來,彷彿將鳳嬌眼前的一片血霧點燃。火光之中,一盞青燈自虛無之中逼了下來,散發著萬丈光芒,道道光芒都像能將她靈魂絞滅的利劍,身體在這一刻似要融化,死亡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她心中湧起後悔,後悔自己在被顏洛娘的放生的那一刻沒有離開。這種恐懼與後悔才生出,她如一片離了枝頭的落葉一樣被掀飛,飛出了顏洛娘的身體,還沒有來得及高興自己並沒有在那燈光下死去,身體已經被禁錮。

她再次被顏洛娘抓在了手中,只覺得自己身體在顏洛娘的手中要碎了,她從顏洛娘的眼中看到洶湧的怒火,這一刻顏洛娘就像是那盞青燈,在她心中,那是一盞魔燈,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可怕的東西了。她眼中湧起哀求與恐懼。

在十里外的東陵五聖中的大聖張正凌與四聖白無涯兩人緊緊的看著顏洛娘,他們也無能為力,這個時候只怕沒有人能從顏洛娘手中救下鳳嬌。

「那燈很明顯有安神護魂妙用,正好克制著鳳嬌。可惜,她被靈寶迷了心眼。」張正凌嘆息道。

「她總是如此,什麼時候該出手什麼時候不該放手,她總是分不清楚。」四聖白無涯說道。

「若是她殺了鳳嬌,我們免不了要將她留下了。」張正凌說道。

在他們說話間,遠處渾身散發著青燈光芒的顏洛娘手並沒有用力,只是看著手中那如布偶大小卻又更加柔弱的小花妖,寒聲道:「我能放你,也能殺你。」

「仙子饒命,仙子饒命,小妖只是受燈光迷了心竅,身不由己的做出冒犯仙子的事來。」鳳嬌的聲音惶恐之中帶著悔恨,彷彿真是不由自主的做出那些事來。

顏洛娘眼神之中帶著警惕,盯著手中的這花精靈,心中暗想:「師父說過,世間險惡而黑暗,應有一盞青燈常點,照亮自己的心不被黑暗侵染,應手持出鞘利劍,隨時準備斬碎一切黑暗中想要熄滅燈光的邪魔。」

鳳嬌心中又開始活躍了起來,當危險慢慢離開遠去之時,她又開始想著要怎樣才能奪得顏洛娘手中的燈和劍。她從顏洛娘這麼長時間沒有殺她而感受到了生機,看到顏洛娘眼中的殺意正慢慢的退去,那種死而復生的驚喜將她淹沒,同時又覺得那燈和劍又有機會得了,心中充斥著失而復得的興奮。

「我再讓你離開,你若再像剛才那樣,我就殺了你。」顏洛娘冷聲道。

鳳嬌心中微有退意,卻只是一閃而過,再次被那青燈的魅力給吸引住了。只聽她說道:「仙子神燈太過耀眼,讓小妖迷失了離去的方向,還望仙子收了神燈,讓小妖不再犯錯。」

顏洛娘看著鳳嬌的眼睛,彷彿要看到她的心裡去。顏洛娘沒有回答,心中卻回答了:「燈不迷人,人自迷,貪婪能夠遮蔽你的雙眼。」

她心中這般想著,鳳嬌心中期待的看著,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她感覺幾乎過去了一個時辰,然而在遠處人的看來只不過是過了一會兒,只見顏洛娘頭頂的燈緩緩消失,同時顏洛娘的手也緩緩的鬆開,只聽她說道:「你去吧,莫回頭,回頭是血海。」

「多謝仙子。」

鳳嬌飄浮在空中,一對花瓣化成的翅膀輕盈的搧動著,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知道,當她的翅膀以這種悠閒的姿態搧動時,一定是有了得意之心。

她仍然是與之前一樣的躬身行了一禮,聲音越發的溫順。然而只是在一低頭的瞬間已經身化幻影般朝顏洛娘撲了過去,眼中儘是得意之色。目標正是顏洛娘的額頭眉心。

然而正當她要衝入顏洛娘的眉心之時,顏洛娘的眉心卻突然閃耀出奪目光芒,她眉心浮現一盞青燈印記,印記之中青光耀眼照的鳳嬌全身發軟,肝膽欲裂。

同時之間只聽顏洛娘冷冷的說道:「妖孽就是妖孽,長的多嬌豔都是妖孽。貪婪、善忘是你的名字。」

在她彷彿唸咒般的聲音下,她的手已經搭上了背後廣寒劍的劍柄。

廣寒劍出鞘,鞘中閃耀出刺一片刺眼光輝。

那不是殺生利刃,那是千萬年來斂藏於黑暗中的不屈靈魂。

「墮入黑暗中的你,不應該長著象徵自由的雙翼。」

劍無聲出鞘,如月光自烏云之灑落,月光之中顏洛娘的聲音格外的清冷。
tt9981 發表於 2012-4-4 22:49
第二卷: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二十章:千年月華一鞘裝


鳳嬌驚恐道:「不要殺我,不要……」

劍芒衝天,光芒之中顏洛娘堅毅的雙眼格外外的明亮,與劍光燈光同輝。

霧雨之中突然有一隻巨大怪獸探出,頭如狐,眼中泛著凶戾的光芒,身如長蛇隱於霧雨之中,不知其身有多長。這是之前曾出現過一次的靈狐蛇。在燈焰之中吃過一次虧而遁走,現在居然又出現了,只是怎麼也不敢靠近燈光之中,從它那凶戾的眼神之中甚至能看到一絲害怕。

就在顏洛娘一劍斬向鳳嬌雙翼之時,靈狐蛇的身後的霧雨之中有一道人鑽了出來,他手中多了一柄青色劍,劍柄是青色的,劍鞘是青色的,劍穗是青色的,劍出鞘時劍刃也是青色,劍光同樣是青色,這把劍名叫青雲劍,是東陵第三聖周青的寶劍。

青雲劍出鞘,劍吟聲響亮而清寂。

他並不是抓著劍柄,而是捧著劍鞘。

一片青雲自劍鞘之中衝出,青雲之中一柄青色的劍朝顏洛娘刺去,這一劍聲勢浩大,那青雲劍顯然不是凡物。

顏洛娘手中的廣寒劍彷彿有生命一樣,在斬向鳳嬌之時突然劃出一道自然的孤線擋住了身後刺向自己青雲劍。青雲劍與廣寒劍一碰便退,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一樣,周青臉上有驚駭之色,一股強烈的劍意衝擊著周云融合在青雲劍中的神念,周青與那靈狐蛇急退,他心中震驚的想道:「傳言天下靈劍,廣寒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天下靈劍都有著自己的劍意,當劍主心中意起之時,劍意便自然的生出。這比起陳景那種祭劍領悟劍意的人要快的多,顯然一把好的靈劍,可以讓一個人一夜之間變的神通廣大起來。

霧雨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看著,然而在他們的眼中,只看到廣寒劍中一片白光散開來,白光之中一個青衣道人與一隻似蛇非蛇似狐非狐的怪獸在白光之中驚退,而當白光斂去之時,那個之前飄浮顏洛娘身前布偶一樣大小的花精靈已經被斬了雙翼,極少有人看出來她的雙翼是怎麼被斬了的。只有少數人看出來在顏洛娘一劍逼退周云後,回劍入鞘時劍在身前自然的劃過,劍中飄出一道劍氣將已經要隱沒虛空的鳳妖雙翼斬掉了。

兩片花瓣在隨風飄落,鳳嬌掉在地上,後背鮮血淋漓,回過頭來看顏洛娘,眼中滿是驚慌與怨恨。顏洛娘劍已歸鞘,頭頂青燈再現。她只是靜靜的看著鳳嬌,不再有憤怒,不再有憐憫,即使是看到鳳嬌眼中的怨恨,她也沒有一絲的殺意,但是這卻讓鳳嬌真正的感到恐懼,彷彿這一刻顏洛娘變成了那燈,任何冒犯的人都會被無情的燃燒。

顏洛娘雖然是看著鳳嬌,但是卻又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她,而是看到一種事物。她想起了師父廣寒宮主說的話:「任何多餘的憐憫與慈悲,都有可能成為扼殺你生命的存在,你當徐徐棄之,歸根到底,我們修行之人,修的就是舍與棄兩個字。」

「真的是這樣嗎?師父,難道我們真得要捨棄這些嗎?如果捨棄這些豈非無所謂自強自愛。」顏洛娘呢喃自語著。然而有些東西根本就沒有對與錯,任何法門與經驗都只能借鑑。更主要的是,顏洛娘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時間來思索這些,四面八方霧雨已經朝她捲了過來。

只一剎那間,殺機便無處不在,天不再是天,地不再是地,虛空演化為一方世界。

「動手了!」

「終於動手了!」

「九宮八卦陣!」

對東陵五聖來說,他們必須出手了,因為鳳嬌與周青都已經出手,並在顏洛娘手上吃了虧。九宮八卦陣一出,地域優勢都在東陵五聖那裡了。然而在這九宮八卦陣內外,還不知道有多少欲得定魂燈與廣寒劍的人。

這是一場混戰,一場奪寶盛宴。

中心是顏洛娘,但是又有誰知道顏洛娘為什麼一直在這裡,即不走也不避。

漫天風雨。

風如哭,雨如泣。

殺機潛藏,卻並不入顏洛娘周身三尺之內。任何有無形無形法術在燈光下纖毫畢現。

沒有什麼人知道顏洛娘頭頂青燈的真正來歷,即使是顏洛娘的師父廣寒宮主也語嫣不詳,只是說這是祖師傳下來的,就連祖師也未能盡顯其威力。但是祖師曾說過:「此燈是天下間最神奇的燈,可護魂定魄,即使是身死,只要魂魄在燈光的籠罩之下上,也能存活下來,不至於散去。」

這種神奇之處,顏洛娘自然沒有感受到,因為她身體沒被毀滅,所以就不能體會,但是她卻體會到了即使是師祖也沒有說過的神奇。那一個「護」字幾乎是無所不護。

她的眼睛看不到前方的天空,就像是廣寒宮主死的那一刻傳位于她時的情形一樣,她看不到未來路,但是她順著心中的那條路沒有停止的走著。

那條路是廣寒宮主在她心烙印下來的——自強、自愛。這是廣寒宮祖師傳下來遺訓。她做為這一代的廣寒宮主,還有有責任,一個保護廣寒宮弟子帶著她們重回廣寒宮的責任,所以她一直在這裡,沒有離去。但是她也沒有去蓬萊仙山,在她的心中,自己是不是應該托庇於蓬萊仙山的,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她就是這樣做了,儘管留在這裡後,面臨的是無窮的風雨殺戮,但是她沒有半點後悔。

紛亂來的突然,又來的那樣的自然。

傳說九宮八卦脫胎於上古時期的九曲黃河陣,又有傳言說九曲黃河脫胎於九宮八卦,無論是何種傳言都已經無比考究,不過其中確實有類似之處,只不過九曲黃河只是出現過一次,便創下了赫赫凶名,而九宮八卦陣則世間流傳頗廣,雖然因為佈陣人不同而威力各不相同,但也算是世間極難破的一種陣法,這九宮八卦陣最難纏的就在於可顛倒陰陽,可以讓身陷陣中的人難以出去,而佈陣之人依方位而走,可以神出鬼沒。

陷入陣中的人無論是怎麼攻擊都會被大陣轉化,這大陣一成,所蘊含的法力就相當於神祇的神域一樣,甚至更厲害,其中的妙用,只有身陷陣中的人和佈陣之人才知道。

從外面已經看不到了顏洛娘,也看不到她頭頂的那盞燈。這讓許多人一下子心中不踏實起來,他們是為顏洛娘的燈而劍而來的。本是想東陵五聖先向顏洛娘出手,兩方鬥個兩敗俱傷,然後他們再伺機從中奪取,但是現在陣外的人根本就看不到顏洛娘,看不到東陵五聖,只看到一片茫茫白霧自山中升騰起,升至空中又返回去,就像是有無形結界阻擋著那些雲霧。

風不知何時更加的大了,嗚嗚發響,吹得海浪捲起數丈高,洶湧澎湃。雨也更加的大了,千里起云煙,若是風雨之中的只是普通人的話,只怕連眼睛也睜不開,即使是睜開了眼睛的話,也會連三丈外都看不清了。

不過此時處於風雨之中並沒有一個是普通人,有隱藏了相貌收斂了氣息的玄門中人,有妖氣十足的妖靈,有不遠千里而來的神祇,更有不知名的魔物。當他們發現顏洛娘不在他們的視線中後,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顏洛娘破陣,等著別人先出手先入陣。當然,顏洛娘若是此時能大顯神通的去破這九宮八卦陣的話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好的。

就在這裡,數十里的山脈之中,大笑突起,聽似無比得意,又有劍吟洶湧,殺氣滔滔,透過風雨而傳入眾人耳中。但是眼睛卻怎麼也看不到,即使有些人有特別法術,所看到的也是一層層曲折空間,彷彿看到的是一個個小千世界。

那當然不可能不可是什麼小千世界,而是因為法陣將陣外的目光與感知都扭曲了。他們不知道里面的情況,而從陣中傳出來的聲音也像是傳自於另一個世界,一切都已失真,變得格外虛幻。

劍吟聲時而斷斷續續,時而纏綿密集,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的情況,只能通過這些忽遠忽近的虛幻聲音來判斷,所以大家心中都得出結論,顏洛娘已經與東陵五聖在大戰了。然而卻又看不清戰況,一個個心中突然焦急了起來,即怕進去的早了成了枉死鬼,又怕晚進去的話了,失去機會後靈寶再與自己無緣。

狂風爆雨之中難辨時間流逝速度,終於有人忍耐不住進了陣中。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接二連三的不斷有人使出各種手段,或以寶護身,或以法護身,或仗著法術的詭秘,或有些通曉陰陽術數,在陣中一步步尋找著生門。

對於顏洛娘來說,一個敵人和一群敵人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因為她所能依靠就只有那琉璃定魂燈與廣寒劍,她初下山時,驅動琉璃定魂燈還要消耗巨大的法力,而現驅動竟是不用分毫的法力,而且隨著對於這琉璃定魂燈的祭煉日久,這燈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無比神秘,彷彿其中蘊含著巨大的玄妙等待著自己去發現。

而廣寒劍她現還沒有完全祭煉到使用由心,這些日子以來,她甚至都在想自己的師父是否對這廣寒劍使用由心。這在許多人眼裡強大無比的廣寒劍,在顏洛娘第一次背到身上來時就像背著一座山一樣,偶爾她心中會生出念頭,覺得自己背上背的不是一把劍,而是千萬年來聚集起來的月光。

顏洛娘頭頂燈光豔豔,青色燈光隱隱凝結成一片朵慶云,將周身白霧都染成了青色。

然而她的劍並沒有拔出來,但是在她的心卻黑唸著一句段祭劍咒語:「離亂赤身入月懷,彎刀難斷妄心埋。九天清月含情邀,魂寄廣寒無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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