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910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7:51
第七一章:坐井觀天

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在涇河的上空飄揚著,如春蠶死前吐出的輕絲。落入涇河中,不留下半點痕跡。樹葉上濕漉漉,慢慢凝聚水滴,順著樹葉的紋路滑落,滴落在大地上,染濕一小塊泥土。

大紅蝦身上的血與水融合在一起滑落到地上褐色土中,將他周圍染出一片紅色。

憐葉看著身體各處都滲著絲絲血水的大紅蝦,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可願意隨我去求真觀療傷?」

大紅蝦像是已經不認得眼前的人,眼睛看著憐葉,又有血水自他嘴裡吐出,過好一會兒後,他終於緩慢搖了搖頭,低聲道:「河神爺會記得你的。」

憐葉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歎息一聲,抬手掐著法訣,在大紅蝦的頭頂上空出現一道青綠光芒,如泉水一樣自大紅蝦的頭頂澆下,融入他的身體內。緊接著又來到大紅蝦的身前,將一個小玉瓶放在他面前。隨後化為一道靈光消逝於晦暗的虛空之中。

濛濛細雨慢慢的變珠簾似大雨,打在河神廟前的樹葉上啪啪響,地上出現積流,從大紅蝦的身上淌過,將那原本的褐色的土上浸著的血沖刷的乾乾淨淨。

天色漸漸暗去,雨越下越大。

風雨之中似有人出現,他站在大紅蝦面前。大紅蝦突然離地而起,一條黑色鐵鏈自風雨中而生,將他捆住,吊在河神廟前那棵樹上。

地上的玉瓶倒下,被混濁泥水沖著,捲入了河中,轉眼之間消失不見了。

那仿似隨風雨而來的人化為一縷輕煙自神廟頂上沒入,只聽到一聲尖銳的慘聲響起,一隻手自神廟層頂瓦片中伸出,手爪指甲漆漆黑,手爪上繚繞著黑煙。那手奮力朝外面掙扎著,過一會兒,又有一隻手從瓦面之中探出。那瓦就像是另一個空間一樣。

兩隻手攀著屋頂,拚命的往外面掙扎。終於,在過了許久之後,這人終於爬了出來。它看不清面容,但是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恐懼,它一出來,立即縱起,融入雨中消失不見了。

一聲聲驚雷響起,彷彿染血的電光劃過漆黑的天地。

將天地照出剎那的通明,那山,那水,那雲、那風雨都在電光之中成為一片透明的輕紗。

河神廟前的那棵大樹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的寬大的黑衣,長及地,卻不沾一點的泥土雨水。他看著神廟,剛才的那一幕,他顯然都看在眼裡。

雷光一閃而逝,再一道雷光落下時,正好一捲裹著雨的大風將他黑袍吹起,仔細看去,他竟是只有一條手臂,另一條手臂衣袖在風雨之中飄揚。雷光消逝,風聲呼呼,雨磅礡,再一道雷光在天地間劃出刺眼的光亮之時,那人已經不見了,只有傷痕纍纍的大紅蝦被一條粗大的黑鏈綁著吊在樹上。大雨在他身上沖刷著,將他身上的傷口洗得發白,風吹得他在空中一晃一晃。

河神廟前看上去安靜了下來,而河前祠堂前卻在一道雷光劃過天地之時能看到那裡多了一個,正是之前在河神廟前出現過的那個黑袍獨臂人。雷光將他的眉角唇線照的清清楚楚,風雨之中,他臉上乾乾淨淨。

他一步跨出,來到祠堂的門前,一手推開祠堂的門,祠堂之中漆黑,又一道雷光落下,亮光透過瓦縫將祠堂之中照的通透,只見一排排靈牌位前,一個三足鼎中的香火早已熄滅,除此之外,除了有些陰森氣息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活物。

他轉身而走,大步消失於風雨之中。狂風捲著雨絲衝入祠堂裡,將靈牌位嘩嘩的吹倒一大片,掉在地上。

涇河滔滔,奔流到海不復回。

在那海域的深處的囚龍井裡,神像一直在朝水底沉沒著,這種沉淪的感覺陳景都已經快要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他是神像之身,在東陵山時陳景因心動而身動,神像的一條手臂在那一刻抬了起來。而這一時,他沒有發現他自己的頭也抬了起來,看著囚龍井外。

只是他眼中看的不是那清澈井水,也不是在朝井口奮力飛去的迷天蝶,在他目光的正上方是一道溫和的白光。隱約間,他看到那乳白色的光韻之中似乎有東西存在,只是無論他怎麼努力的看都看不清。

而在這一團光韻之外,他分明看到有四條白色的光線延伸出去,形成一張網的感覺。

陳景不禁想到了在青蓮法會上時,曾聽憐葉講過一個故事,說有人在一次悟道之後抬頭看天空看到了一張遮蓋著天地的大網。當時的陳景沒有回答,因為他想像不到有什麼樣的大網能夠將這整個天地都罩住。而現在他雖然沒有看到一張覆蓋天地的大網,卻看到了這個,這讓他不由自己的想到憐葉所說的那張大網,讓他不禁想這會不會就是大網中的一個節點。

那道光韻不存在於現實,而是存在於虛無陰陽之間。

突然,他心中不寧,眼前景象突然模糊,隨之又清晰起來,一座神廟出現在他的眼中,風雨雷電之中那神廟忽明忽暗。在神廟的前方河堤上的一棵樹上,有一隻大紅蝦正被一根漆黑粗鐵鏈捆著吊在樹上。

天空之中無聲無息的落下一隻夜鶯,它落在那樹幹上,看著那幽黑的鐵鏈,似乎在看著怎麼解開。

陳景無法聽到聲音,但是能看到畫面,看到天空之中一道寂靜的雷光劃過,將天地照個通透,就在雷光破空的一剎那,夜鶯驚飛而起。在它驚飛起的一瞬間,一道幽黑的利箭自它的身邊擦過,扎入了樹幹之中,深及半支箭,而夜鶯也沖飛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了。

盤膝坐在囚龍井邊緣的龍王突然睜開了眼睛,朝井中看去。

在他心中,陳景除了一開始想憑神通衝出來卻沒能實現之後,便一直都很安靜。但是就在剛才,龍王從井中感受到了強烈的殺氣。他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去管,又閉上眼睛,努力的祭著囚龍井,要將井中的陳景意識煉散,然後他就好佔據那神像之身。

就在這時他聽到井中陳景的傳來的聲音:「若是龍王能放我出去,我可以將這河神之位讓給你。」

「嘿嘿,神位就是你的命,你當本王是你一句話就能蒙騙的嗎?」龍王昭烈說道。

「我有辦法讓信仰轉稼到你的身上。」井再次傳來聲音。

龍王昭烈耳中聽著這聲音無比的平靜,但是卻有一種讓他心悸的殺氣在內,這殺氣隱得深,但是龍王昭烈卻敏銳感覺到了。

他心中警惕,卻只是冷笑一聲,心中只當他只不過是為了脫身而已。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井中並沒有傳來陳景的話了。

又看了會兒井中陳景,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之處,他也就不再管了,只管祭煉囚龍井。對於他來說,這個河神陳景的意識就如頑石一樣的堅硬,井中的水竟是難以侵蝕得了陳景的意識。

龍王昭烈他自己都不知道井中的水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只知道,以前那些躍過龍門的強大的人物在井中久了都會慢慢的死去。

初時先是意識靈魂散去,然後就是肉身散去。只不過在他們都會化為一道烙印出現在井壁上,而烙印究竟有沒有什麼特別用處,龍王昭烈現在還不清楚,不過他卻感受到烙印之中有著莫名的力量。

然而直到現在,陳景都沒有半點精神不振的感覺。這也是他抓緊時間祭煉囚龍井的原因,雖然囚龍井能為他所用,但那也還只是淺層的一部分。

陳景眼中的神廟景象消失了,再次出現那道白色光韻。他試圖用神念去溝通,只是神念探過那道白色光韻時卻覺得什麼也沒有。

當他加強神念要再探之時,那光韻便又消失了。

他並不急,這並不是第一次消失,這幾天來,他已經摸索出觀看那道神秘白光方式。他再次溝通心念間的那道濁浪印記,形成濁浪觀,又以迷天蝶的那看破陰陽的神通觀看著天空。

在神像的雙眼上,不再是閃耀著黑白兩色的光圈,而是出現兩道濁浪波紋,波紋之中又有黑白兩色融入其中。在之前是有些耀眼的黑白兩色,而現在則是如水波一樣黑白波紋。看上去平靜了許多,不再那麼引人注目,但是所能看到的東西卻更加的神奇了。

在他的眼中,那個道白色光韻再次出現。

雖然他能看到,但是卻絲毫感受不到那光韻的存在,而且他能看到卻也看不清光韻裡面到底是什麼。

神念仔細而探入,一遍又一遍,一無所得,但是他卻並沒有放棄。龍王昭烈能夠感受到井中有微風雜亂吹著,井中當然不會有風,他也知道那些風中陳景的神念,不過,他只當這是陳景神念在探錄著囚龍井的破綻之處,想要出來。

在以神念感知著那白色光韻的過程中,陳景心中依然不由自主的想到大紅蝦,然後大紅蝦那被吊在樹上的景象出現在他的眼中,緊接著他想到了虛靈,心想她怎麼會坐視不理。然後他眼中出現了虛靈身影。

一方陰沉暗黑晦澀的天地,一個黑裙女子站在一座小山上,小山上沒有一棵樹,只有黑色的土。在那黑裙女子的左右兩邊各站著一隻山魈,其中一隻強狀一些,另一隻瘦小一些,他們者伏在地主,非常警惕的盯著前方。

那黑裙女子如臨大敵般的在手中扣著一面鏡子,而在她的前方則站著一個戴著金色面具的人。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7:53
第七二章:吃龍

一座海域深處的孤井,井口一個老人盤膝獨坐,他身上有著揮之不散的暮氣,他手不停的在井的邊緣撫過,每撫擦一次,井的邊緣便會閃爍一片光華,那光華之中有著淡淡的蒼茫氣息,如果有洪荒時期的人物在這裡的話,他們會知道那是龍氣。

井中有一尊石像仰望天空,石像的雙眼籠罩著黑白色的水波紋。

陳景眼睛彷彿已經看透陰陽兩界,眼中所見之事不知有多少萬里,他耳中聽不到,但是卻看的仔細。

只見虛靈如臨大敵一樣,右手倒扣著照魂寶鑒,身上縈繞著黑霧。在小山坡的下方,有一人同樣全身黑霧朦朦,看不清體態,卻能看到臉上帶著一個金色的面具,面具上似有紋路,又像是有一道道的劍痕劃過,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乍看上去很詭異,然而仔細的看的話又會覺得面具透著蒼茫厚重的感覺。

兩人似在說話,一動不動。

天空之中陰沉沉,地面上也是黑色,遠處偶遊魂出現,卻在感受到兩人身上的氣息之後快速的遠離。

這地方陳景一眼就看出來是陰間,他不明白虛靈什麼時候又去了陰間。

突然,仿似有風吹來,那戴著金色面具的人隨風而散,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間,虛靈手中的照魂寶鑒抬手便照了出去。一道灰色光芒一閃而逝。

灰光過處,那人自虛空之中顯露出來,然而卻又瞬間隱去,而虛靈則手中照魂寶鑒緊緊的扣在手心,身體則是在緩緩的轉動,眼睛盯盯的注視著虛空,轉過身來的時候,陳景看到她的面色異常的嚴肅,這是陳景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在他的心中,虛靈即使是在當年面對土地神秦護偷襲和在秦廣王城外時也沒有這樣嚴肅過。

看著她的神情,陳景不禁想到生死一線間這個詞。

突然,虛靈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芒,殺意逼人,這也是陳景從來沒有在虛靈身上感受到過的,在她抬頭的一剎那,手中照魂寶鑒灰芒一閃,灰光所照過之處,有暗金色一閃而逝。虛靈卻並不停,迅速的轉身,又朝一個方向照去,緊接著騰身便朝山坡下掠去,那一大一小的山魈緊緊的跟隨在她的身後,虛靈並不停,時而飄逝閃爍,時而凝立不動,手中的照魂寶鑒則照出一道道灰光。

就在這時,井上坐著的龍王突然在井沿一拍,陳景心頭一震,仿如被人在心口擊了一拳。他竟是有窒息的感覺。這是他自成了神像之身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他眼中的景象也在這一剎那斷去。

突然,他看到一條龍出現在他的目光之中,這龍是獨角,並不清晰,就像是一團幻象。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衝入眼睛之中。

他心頭劇痛,彷彿有一根針刺入了他的眼中。那龍一入眼中,便不斷的翻轉,鑽心般的疼痛,讓陳景的意念根本就無法集中,或者說是不能再集中於想別的,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左眼之中,只見一隻小小的黃蟲在那裡一口一口的咬著,而那小黃蟲每咬一口他便感覺刺心般的疼痛。陳景不禁想到當年那個繡春灣中時中的魂盅。

陳景一看到黃蟲的噬咬,便明白這黃蟲是在噬咬自己的意識,心中暗驚:「這是黃龍。」

世間有言,虺五百年而成蛟,蛟千年而成龍,龍又五百年而生角。

這黃蟲未入陳景眼睛中時,陳景明分看到有獨角的,顯然是已經化龍的了。而現在看上去就是小小的黃蟲,不過仔細看它的額頭依然有小角。

又有傳說,說黃龍長年隱於諸天生靈體內,吞噬生靈之神而成長。

陳景可以肯定的是,這黃龍噬咬的就是自己的神,又可稱之為神念,所以他全感受到疼痛,卻又並沒傷口。

他明白這是井上的龍王出手了,同時也明白了龍王的手段與目的就是是為讓自己的意識散去,然後佔據神像之身,通過神像生出的神性與信仰之力來消泯他本身的咒力,這樣他就可以徹底擺脫身與魂的衰老了。

陳景想到這裡,心念動間已經將迷天劍蝶招回。

井口的那迷天劍蝶朝下飛舞著,竟是轉眼之間已經到了神像的近前,之前的那麼長時間的朝井外飛就像是在原地飛舞著,並沒能遠去。那劍蝶在石像身前一閃而逝。緊接著便在陳景的意念之中便出現一隻幻象般的蝴蝶,蝴蝶由內自外的向黃蟲飛去,石像的身體內就像一片黑暗的天地,那渾身散發著光芒的蝴蝶在朝那黃蟲下的一剎那化為一隻青色的鳥兒,青色鳥兒的尾翼與頭頂有著金色的羽毛。

這隻鳥兒陳景也不知道名字,只是在一瞬間覺得這黃龍應該會怕這種鳥兒,然後那迷天蝶就化為這樣的一隻鳥了。這是一種微妙的感覺,卻是那麼的順暢與自然。

那黃蟲在鳥兒一出現之時,便如臨大知,一仰頭,身體快速的漲大,化為一條小黃龍,額頭有獨角,同時間竟是發出如牛吼一般的聲音,一股龍氣湧起。青色的鳥兒振翼而飛,雙翼拍過之處像是被劍芒割破虛空一樣。它根本就不害怕,嘴裡發出一聲清鳴,細細聽來,清鳴之中卻似有劍吟之聲。

直撲而下,雙爪青黑,爪尖為淡金色,直向黃龍頭顱抓去。

黃龍身子一卷一縮,額頭的短角發出白色的光芒,一點白光朝那頭頂尾翼都是金色的青鳥激射而去。那鳥身體一轉,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躲了開來再次朝小黃龍頭顱落下,那帶著淡金色的尖嘴朝小黃龍的頭啄了下去。小黃龍匆忙將頭一扭,閃避開來,只是身體卻被啄了個正著。

小黃龍怒吼著,身體一翻又漲大幾分,騰身而起,隱隱有幾份騰雲的氣勢,它頭頂獨角再次激射出一道白光。那鳥兒再次無比靈巧的躲過,同時朝小黃龍撲了下去。

小黃龍突然轉身就走,如自窗台跳出去一樣的自石像的眼中衝出,化為一條虛幻的龍,隱隱的看清龍身上有**。小黃龍衝出石像的眼眸,在井中的虛空之中漲大許多,然而那鳥兒卻同樣的緊緊的跟在後面衝了出來。

一閃,消失。黃龍躲之不及,被鳥兒抓個正當,一嘴啄下,撕下龍肉竟是吃進肚子裡,只一會兒,那黃龍便在鳥的嘴下散去,而鳥兒也轉身騰飛,又落回石像身體內,消失不見了。

坐在井口的龍王昭烈心頭一驚,他沒有想到陳景竟然還有這麼的手段,不禁想再次在心中評估起陳景的實力來。心中想著那蝴蝶,暗道:「之前便覺得這蝴蝶有著難以捉摸的神秘,現在看來,感覺果然沒錯。」

他想到這裡,卻又高興起來,因為陳景現在越厲害,到時他佔據了石像之身也就越加的神通非凡。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7:53
第七三章:生命歸屬

迷天劍蝶一閃而沒入石像體內,出現丹田之中。

在陳景自己的感知之中,這迷天蝶越發的神秘了。這神秘來自於那蝶翅上融刻的黃庭經文,在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的融煉,迷天劍蝶終於發生了神奇的變化,最終會變化成什麼樣子,陳景自己也不確定。最讓陳景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一頁黃庭經文像是已經在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縷縷道意,就像是原本一覽無遺的天空慢慢的出現縷縷雲彩。

陳景在心中感受著體內的劍蝶與司雨神碑。

每每當一個人坐困一域之時,可以從外部以尋求解脫之法,當向外求之不得時,唯有向內裡尋。四壁那般寒冷,我自擁抱雙肩,護著胸口那一團溫熱。

當陳景無法從囚龍井上找到出去的方法時,他唯一能做的是向本身內尋求內在變化與升化。

龍王卻也不急,這麼多年來他都已經等過了,這麼一點時間他又怎麼會等不了呢,囚龍井本就有著煉化井中生靈的能力,只不過非常的慢而已,而這個慢就像是時光一樣不可逆轉,雖慢,卻卻不曾停止。他知道,陳景終有一天會在這井中泯滅,而在泯滅之前就是他出手之時。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將這進程加快。

時間在流逝,天地在變化。

陳景在井中體會著自身的變化,迷天蝶身上的黃庭經文神秘而飄渺,而那司雨神碑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從司雨神碑上感應到了沉重如山的靈力。在他的背脊之中,就像是壓著一座大雪山,而雪山之下則有一條小河順著背脊流淌而下。

與涇河神碑相比,這司雨神碑雖然在他的體內,他卻感到陌生。

井外的時光不知過了多久,他心靈之中突然有觸動。

那能看透虛空陰陽的神通應心而出,眼中立即浮現一幅畫面景象。只見繡春灣的河神廟前,一群人正在那河神廟前看著大紅蝦。這麼多年來,當年見證過繡春灣上斬妖的人們有些死了,有些老了,還有些正當壯年。他們都認識大紅蝦,知道這是河神身邊的妖靈。

他們不明白大紅蝦為什麼會被吊在這裡,不知道這是不是河神做的,若是的話,那麼這大紅蝦就是犯了罪過,若是不是,那麼河神爺豈非也是出事了。所以一時之間沒有人敢碰。

過了許久,有一個老者走來,他讓幾個年輕人去將大紅蝦解下,但是黑色的鐵鏈並不能從樹上解開,最後無奈只得將那根分枝砍斷。

陳景這時突然聽到了那老者的聲音:「他是河神座下妖靈,曾在三十多年前的那場大戰之中與河神爺一起殺敵,他應當受到我們供奉。」說到這裡他又轉過頭來對著河神廟中說道:「河神爺是不會怪我們的。」

說到這裡,他又看了河神廟許久,突然大聲道:「準備三禽六畜,傳告所有人明日寅時到河神廟前,卯時祭祀河神。」隨之便又讓人去附近的村鎮之中傳信。在陳景的耳中,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已經聽不太真切了,不過到底是還能聽到一點,至於其他人的聲音則是一點都聽不到,陳景知道之所以能聽到這個老者的聲音,是因為他的信仰很真誠。

而大紅蝦被從樹上放了下來後,身上那漆黑的鐵鏈並沒有被解下,因為沒有人解得開。他看起來非常虛弱,不過還活著。陳景只看一眼便看出他身上的法力被那黑色的鐵鏈禁錮著,人們個個束手無策的看著了大紅蝦,最後不知那老者又說了些什麼,村人們將大紅蝦抬到了河中。

陳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那老者做出了祭祀的決定,在第二天之時寅時,附近的人十里八村的人都聚集到了河神廟前,竟也有近千的人。

天黑之中,那們打著火把而來。天上的星星看著他們,在這片天地都在等著瓜分著涇河之時,河前村這一帶的人們舉行了一次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大的祭祀活動。

這場祭祀從寅時人們集結,卯時開始祭祀。從那黑暗時的黎明,到太陽初升才結束。

陳景知道,他們一定是覺得河神或許出了事情,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舉行一次這麼浩大的祭祀。他們不知道這個時候有多少雙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看著他們,或許他們知道,但是他們不在意。

陳景感受到一股力量,看得見摸得著的力量。

他自是看到了自己的涇河之中有了許多人佔據著,感應到了那些外面有許多神像依然如黑暗之中的燈火一樣燃燒著。他抬頭,再一次在心中默念:「我需要出去,我的生命不屬於我自己。」

抬頭之時,他看到那個處於陰陽之間一道白色光韻。

神念很自然的探了過去,帶著那股子必然肯定的意味,然後讓他意外的,他居然感受到了那白色光韻的存在,就像是以手摸到了淡淡的紋路。感覺非常的淡,但是終究是有了感應。

那不知明的圖紋就像是銘刻在虛無的陰陽之中,如大道烙印。

神念如微風般的不斷在那烙印上吹過,那烙印圖案慢慢的在他的心中出現,卻是一個騰龍烙印。騰飛於雲霧之中的龍。

在他慢慢的將那個印記感應清楚之時,他又感覺到這囚龍井中的水有問題。只是這到底有什麼問題他自己卻又說不上來。

井上龍王不斷的撫著井沿,井中石像仰望井口,以神念溝通著那淡淡的龍型烙印。

在天地間的修行者當中,這是一個動盪的時刻,是天地將變在即的時刻。也是捕捉大道之機的年月,機緣隨時都可能降臨。

而在人間,現在卻並不是一個好的時代。到處都是征戰,他們不知道為何而戰,甚至大多數人不知道戰爭是怎麼出現的。他們拿起了武器,放下農具,拿起並不熟悉的武器與突然出現的敵人拚死而戰。

當他們看到自己妻兒都死去時,他們明白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其實是為她們的生命的延續而揮動。當他們九死一生的活下來,入眼的儘是荒蕪與血腥,他們明白,自己是為家園而戰的。

然而他們永遠不會明白,其實他們還是為信仰而戰。

為信奉神明的信仰,也為心中的那份信仰。

霸陵地界的平靜被一支怪異的隊伍打破了,一直以來,霸陵地界是一個信仰自由之地,這裡的霸陵城隍已經死去,霸陵城成了鬼域,並沒有一個強大的神祇出來將整個霸陵城信仰收納,因為這霸陵城界有一個河神,只要他還在就沒有別的什麼神祇敢來搶奪霸陵地界的信仰。

而現在他不在了,當有了這麼一支怪異的隊伍出現了,整個霸陵城地界無神可擋。

領頭之人騎著一隻吊精猛虎,身後是數十的兵卒,他們人數並不多,但是裝束卻極為的怪異。領頭之人騎在吊睛猛虎身上,背上背著的一把拂塵,手上拿著一把鳩頭杖,杖上有著蟲子一樣符文,讓人看一眼便有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們自北面的一個地方過來,進入霸陵地界後一路打殺當地的神祇,那些土地或更小的沙公都死在了他們的手上,見機的快的則是脫走了。

他們趕走或殺了當地的神祇便施法顯神通,要那裡的人們建神殿,塑神像。總共塑十五座神像,其中主神像便是那騎吊睛白虎的自稱白虎星君的人,他言稱自己是白虎星君的後人。

當地的人們若是修建神殿有他不如意的地方,他必定會施展神通法術讓人們感到恐懼與害怕,殺人倒算是平常,他常施法術讓人生不如死。恐懼與畏懼之心同樣讓他很快就獲得了信仰。

只不過他憑這樣的手段聚集的信仰,卻讓他的身上時刻散發著一股讓人心悸的恐懼感,若是凡人見到了他,只看他一眼,便要心生懼意,有膽小者甚至可能因此而被嚇死。這並非是因為他長的有什麼嚇人,而是他身上聚集著人們恐懼之心而帶來的信仰,人們看了他一眼,心中生出各種魔念讓自己無法自拔。

他們一路朝南過來,挨個村寨與城鎮的殺過來,所近之處,竟是沒有神祇是他的對手,有幾個神祇聯手偷襲他,卻被他當場斬殺。

有邪神、凶神來到霸陵地界的消息傳到了軍嶺鎮,傳到了河前村,一時之間河神廟中香火煙霧繚繞,焚香祭求之人絡繹不絕。

甚至有些神祇也到了河神廟前來了,人間信奉河神的人心中認定了河神爺一定不會保佑他們,而有些神祇雖然知道陳景消失,陷於東海,卻覺得他一定會回來。

也有許多妖靈神祇都在等著那一批自稱白虎星君後人的人來到河神廟前,他們期待著他們去毀河神廟。

在一些期待的目光與恐懼擔憂的心情當中,那批人終於出現在了軍嶺鎮附近。

他們停在外面,持鳩頭杖、騎吊睛白虎的白虎星君指著軍嶺鎮上空說道:「這裡有一個強大的神祇。」

在一個地方有沒有一個強大的神祇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一般情況下,信仰越純越真,那麼神祇法力便越高,而在神祇法力所極的範圍之內,必定沒有鬼魅陰邪之氣出現。

軍嶺鎮就是這樣的一處地方。

他派出人去附近山中尋小妖小怪打聽著,很快便有回報得知這鎮中的神祇已經消失半年之久。傳言是死在了東海龍宮,不過他知道這神祇並沒有死,但是現在也確實是真身不在。

在東海囚龍井中的陳景再次在心中想著:「我的生命已不屬於我自己,我必須要出去。」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7:54
第七四章:請河神斬此魔物

東海囚龍井中安靜,唯有陳景心中在吶喊著。

而在軍嶺鎮則是有著一種恐懼的紛亂,對於失去神祇庇護的人類來說,就像是風雪天穿著單衣,冷到心裡。

有人朝鎮外向涇河方向而去,有人避向別處,然而更多的則是在鎮中的神廟前,他們祈求著河神保佑。 嘴裡心裡都唸唸有詞,在陳景的耳中,形成一片片的呼喚聲。忽遠忽近,忽大忽小,如流風般的在陳景耳中心中環轉。

軍嶺鎮中突然起風了,風中透著森森的冰冷。鎮中的人們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置身於冰天雪地,一個個恐懼朝入鎮的鎮口看去,在他們的眼中,見到的是滾滾血雲,一群人彷彿從地獄而來,所過之處屍山血海,無數的亡靈痛苦掙扎詛咒。

一步步的,無盡恐怖氣息壓迫而來,如連通了地獄血海。

那白虎星君得到的是信仰是因人們對他產生恐懼而形成的,所以當人們看到他時心中便生出各種讓人恐懼的景象。

軍嶺鎮中的人鼻子之中彷彿聞到了刺鼻的血腥與屍腐爛的臭味,他們心中極度的恐懼,一個個顫抖著,嘴裡在情不自禁的念著:「河神爺保佑,河神保佑……」

這些聲音直接出現在陳景的心中,由最開始的祈求變成吶喊,一聲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吶喊著。

「河神爺保佑,河神爺保佑……」

聲音一聲比一聲急,就如海中大浪,一浪高過一浪,疊加在一起,狠狠的衝擊著陳景的心房。

「只要你現在讓我出去,我可將神位和這石像之身奉送於你。」陳景突然開口朝井口的龍王快大聲道,龍王昭烈甚至從他的語氣之中感受到了一絲哀求之意。

他當下卻是冷笑道:「嘿嘿,世上豈有這般好事。」

「我的神域之中信奉我的人們即將受到凶神奴役,我必須要回去。」陳景快速的回答道。

龍王昭烈哈哈大笑道:「有這般的好事,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你放心,你死之後,我會為你殺了那個欲奪你神位的人,為你重新奪回信仰的。」

陳景抬頭仰望著井口,雙眼之中的黑白波紋激烈的跳動著。他耳中那驚恐的吶喊聲越來越強烈,震盪著,如劍一樣的刺著他的心口。

他眼中看到鎮中之人在那恐懼之下倒地不起,掙扎著要向後退去,卻已經全身發軟,陳景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無限恐懼與呼喚。

「河神爺保佑,河神爺保佑……」

聲音顫抖,就如一個退到了懸崖的邊緣,在狂風猛虎的逼近下一步步的朝深淵而退卻著。

「河神爺保佑,河神爺保佑……」

一聲聲,彙集在一起,就像是一條條小溪融匯到一起,形成一條大河,在天地間狂瘋狂的奔騰起來。

陳景心神跳動,體內法力奔騰,

「哈哈……」軍嶺鎮口那個騎吊睛白虎的人大笑,笑聲之中有人肝膽碎裂。

「河神爺保佑……河神爺保佑……」

這聲音就像是一個身懸在懸崖之外,僅有手攀在懸崖邊緣的人在發出最後的呼喚與祈求。

「哈哈,你們的河神無法保佑你們了,從今天起,只要你們信奉我,我就會保佑你們。」這聲音聽在眾人的耳中彷彿帶血腥的味道。有人在嘴裡念著這句河神爺保佑的話耳中聽著這聲音突然七竅流血而死。

無一人回答,只見許多人朝鎮外逃去,他們也不阻攔,只是在大笑著,笑聲之中充滿了戲謔和得意,如看著一群螞蟻在自己的腳下瘋狂的爬動一樣。

而更多的人跪倒在神廟前,當先有一位拄著枴杖白髮蒼蒼的老者掙脫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並不看那從鎮外一步步逼近的凶神,而是面朝神廟大聲道:「三十六年前,我在學堂教孩子們讀書時聽到河神爺的問話,從中感受到了無奈與絕望,今天河神爺你可看到軍嶺鎮人們的恐懼。三十六年前,你問我們『可要斬此妖孽』,我們回答了『要』,三十六年過去了,那個學堂的孩子們早已為人父母。當年你聽到了他們用那脆弱而稚嫩的嗓音毅然的喊出整齊的『要』和『請河神斬此妖孽』,那現在你可曾聽到他們現在用粗糙的嗓音為妻兒及自己的生命喊著『請河神爺保佑』。如果你聽到了,請保佑他們,請保佑信奉了你三十六年的軍嶺鎮。」

囚龍井中井水翻湧,宛若沸水。那老者聲音在陳景的心中宛如洪鐘大呂迴響著,震盪著他的心神、靈魂、法力、血脈,連司雨神碑都在震動著。

陳景的石像之身的胸口第一次出現了氣感,這是對那些不知名神祇的憤怒殺氣,這是不甘困於此處坐困井中看著軍嶺鎮中人恐懼絕望的不甘之氣,這是洶湧澎湃的殺氣,這是他曾言『信我者當得我庇護』的話所化成的鏗鏘激昂的信諾之氣。

這還是軍嶺鎮中人們的願力激起的最後信仰,是生命裡最後的生氣在翻湧。『

龍王心中震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井中的陳景法力洶湧澎湃。他雙手打出一串繁複而玄奧的法訣,最後如手壓萬鈞的壓在了囚龍井上。井中湧起的震盪激昂氣息瞬間被壓了下去。

陳景的眼中所見,耳中所聽皆如身受。

那騎吊眼白虎的白虎星君大笑著,每前進一步便讓人們的恐懼加重一分。

神廟之前,那老者繼續大聲說道:「在繡春灣,我曾親念祭神賦於神廟前,那時的你提三尺長劍斬妖除魔,在後來,你除去鎮中邪魔,從此軍鎮鎮一直信奉你到今天。今天的你,可聽到我們祈求,可曾聽到我們的呼喚。」

這聲音雖然蒼老,卻有著著一種浩然鏗鏘的味道,如刺入土中的鐵鍬,又像河中心的岩石。

他臉上的皮肉已經皺褶,他的眉毛已經發白,他的牙齒已經鬆動,他手拄著木杖的身體像是隨時都要倒下,但是他的眼神卻是那樣的執著而堅定。

只聽他大聲的喊道:「如果你還活著,如果你能聽到我們的聲音,就請斬此魔物。」

「請河神斬此魔物。」有人大聲呼喊著,緊隨之後,許多人都大聲呼喊道:「請河神斬此魔物。……」

……

「請河神斬此魔物!……」

……

「請河神斬此魔物。」

老者最後那一句話仿如刺破虛空的利劍,而緊隨他聲音之後是軍嶺鎮中人們聲音,一道道自胸口發出的聲音如浪潮一般疊加在一起,形成一道煌煌然真言。

發自內心深處的吶喊最是讓人驚心動魄,大道玄音,天地真言無一不是在忘我的意境之中發出來的。

囚龍井中再次沸騰,陳景仰天咆哮,石像之身的胸中那股氣突然自嘴裡衝出,化為一道璀璨的光芒,殺氣衝出囚龍井外,讓囚龍井外平靜海水瞬間翻湧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龍王昭烈大喝一聲,全身散發著一層金光,打出一串串法訣。

而在軍嶺鎮中人們的聲浪之中,神廟之中的神像突然有神光衝起,透過神廟屋頂,形成一片光華。

剎那間風雲彙集,整個軍嶺鎮的靈力湧動朝神廟彙集。神像之上有一個亮白的虛影衝出,深身的白光,如劍芒。

劍吟如風捲殘雲洶湧而起,而自神像上衝出的人則如無數的劍芒彙集而成的人。雙眼冰冷,全身上下都透著冰冷的殺氣。他手中有著一把劍,這劍並沒有形狀,而是一片白芒。

神廟前的人抬頭看到一片白光,鋪天蓋地的朝鎮外擴散開來。

而在白虎星君的眼中,看到的則是一個人手持利劍自神廟之中衝出,轉瞬已到面前。他大驚失色,電光火石之間卻想著:「果然是有大法力大神通的神祇。」

他心中電念般的想到這個,揮手卻是已經將手中的鳩頭杖刺出,,脫手,鳩頭杖化為鳩首蛇身的妖物,背生兩翼,無爪,雙眼卻是卻透著冰冷與邪惡。

鳩頭杖所化的妖物引頸嘶鳴,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在這尖叫聲中,那片朝他捲去的白光都似瞬間弱了下來,也淡了許多。

然而在白虎星君的眼中,那片白芒之中持劍之卻是根本就沒有被那鳩頭杖所化的妖物阻擋,他眼前突然一亮,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刺眼白光,白光之中那人冰冷的雙眼是那麼的讓人心寒。

他想也不想,嘴一張,舌綻春雷,在他的面前那片虛空就像是由平靜的井水突然之間變成洶湧的海水。那片劍芒似的白光竟是發生了扭曲,就像是光進入水中被曲折,被洶湧的浪花給攪的看不清了。

同時這間,他插在後背上的拂塵也到了手上,然而,還沒有等他鬆口氣,他卻發現那片白光已經透過那片破亂的虛空而來,就如水面再怎麼波浪起伏動盪,強烈的陽光依然能夠照到水底。

刺眼白光朝他刺去,那股殺氣直逼眉心,然而讓他更為感到心寒,甚至有些恐懼的是從那片如水浪波濤般的虛空之中透過來的一雙眼睛。

他手的佛塵在身前揮動著,跨下吊睛白虎發出陣陣嘶吼,不斷朝後退著。

在拂塵於身前上空畫圓般的攪動下,虛空如駭浪驚濤般的洶湧而起,八方風雲朝他身彙集而來,又在他手中拂塵的攪動下形成一片混沌般的空間,阻擋著那片光芒的前進之路。

就在這時,那一片白芒之中突然迸出幾縷金光,金光破入那片混沌般的空間,如金針入雲一樣毫無阻礙的刺入,緊隨其後的是一片白芒。

白虎星君心頭大駭,一夾白虎的肚子,白虎已經斜刺裡的縱躍而起,想要躲過那片白芒,一縱之間,就如狂風乍起,起的毫無徵兆,速度快的讓人看不清。

然而白光緊隨其後,他手中的拂塵剎那間在白光之中碎斷,只餘一截白玉般的柄在手中。他騰身而起,如幻影一樣的在閃逝而走。

白虎瞬間被白光吞沒,只聽到一聲絕望的吼叫,白虎已經成為一堆碎肉。而在空中遁逃的白虎星君只覺得後背後殺氣越來越重,似有一柄劍將要臨身,又像是有冰貼在了他的後背。

他回頭一看,兩點金芒已經沒入了他的眼中。他痛苦的慘叫一聲,已經被一片白光試卷吞沒。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7:55
第七五章:河面上的吶喊

虔誠願九轉,信仰可成怨。

軍嶺鎮中人們發自靈心靈深處的齊聲吶喊,讓遠在萬里之外的陳景從靈魂到身體都沉浸到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意態之中。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突破了真實與虛無的界限,神秘而似能禁錮著一切的囚龍井彷彿已經不再是枷鎖,那浩瀚渺渺的萬里虛空不再是限制。

世間有一句話說:「他們需要我,所以我就在這裡。」

軍嶺鎮的人需要陳景,所以陳景出現了。

在軍嶺鎮中喊出一聲聲「請河神斬此魔物」時,別的村鎮之中有塑有陳景神像的,他們看到鎮中神廟突然閃耀著神光,隱隱間更是從那神廟之中映出一聲聲「請河神斬此魔物」聲音來。有些人家中的小神像同樣朦起了一層光輝,雖然並不強烈,卻足以在這個人心惶惶的時刻讓大家感到踏實許多。

有過霸陵城在前,整個霸陵地界這個時候都有一種死亡將近劍懸在只喉的感覺,唯一的期待就是自己所信奉的神明能夠快點斬妖除魔。

「原來河神並沒有拋棄我們。」

這其中有許多對河神半信半疑的人,他們去河神廟中以一座小石像或木像請了神回來,雖然也早晚敬香,但是卻從來沒有看到過什麼神異之處,一直未能真正的全心全意的信奉,這個時候突然發現神像上出現了神光,立即跪倒在,朝神像伏拜。有些嘴裡念著「河神保佑」,有些則是念著那《神明守身經》,這神明守身經是陳景霸陵城中即興而作,卻是在這霸陵城外流傳開來,許多人家的小孩子出生便教孩子們背念《神明守身經》。

軍嶺鎮之外的地方這時都聽到鎮中請神之身震天而起,緊接便看到了鎮的中央神光沖宵。

而鎮內人們只是抬頭之間看到一片白光朝鎮外方向鋪天蓋地般的擴散開來,緊追著看去,他們的肉眼只看到了一部分妖魔在神光之中死去,另有一部分則是消失不見。

在這一行人中,總共有幾十個,為首的自然是騎著吊睛猛虎的白虎星君,而其他的十四位也都不是平易之輩,雖然不如白虎星君,卻也差的不是很遠。

就在白虎星君雙眼沒入金光的一剎那,一片白光緊隨著吞沒。然而就這個時候,他卻突然仰頭尖嘯起來,尖嘯聲中,他身體在碎散,卻又在最後時刻消失不見。另外十四人在見勢不妙之時,比起白虎星君更早的逃走。

在軍嶺鎮外的一個名叫坑裡的村中,一道烏光一閃而逝,化為一個身著黑衣的妖物,他身上黑氣籠罩著,鼻子還是獸鼻,耳朵後背長著棕色的毛髮,一對眼睛透著野獸的凶光。

他的胸口鮮血淋漓,顯然是受了傷。

如果有見過白虎星君那一行人的,就會認得他是其中的一個。

這個時候正是許多村人抬頭看著軍嶺鎮方向的時候,他們看到鎮中神光閃耀,卻也看到了數道靈光自鎮中衝出。這就是其中的一道。

當村中的人看到烏光顯化出來的妖怪時,一個個大驚失色。女人們尖叫著呼喊著自家的男人,尋到自家的孩子牢牢拉在手中並躲入家中。

而男人們則一個個都抄起家中的刀具朝著那方向跑去,在前一刻,若是他們看到了有烏光落入村中,只會恐懼,唯恐避之不及,而現在卻在第一時間拿起了武器。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心態,他們不再感到害怕和恐懼。

勇敢無畏之心誰都有,只是有些人能自我釋放,而有些人則需要點燃的契機。

當村中人們手持武器來到了那個獸鼻人身的妖怪面前時,他已經站了起來。陰沉的看著眼前的眾人,大家都從他眼中看到了殺氣,但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的恐懼,因為他還有顫抖著,也不知道是因為傷逝還是因為在神光之下死裡逃生後生出的恐懼。

眾人雖然拿了武器,卻也沒有一人敢上前。即使是受傷了的妖怪依然不是他們所能抵擋的。

「嘿嘿,我到底是逃出來了,真是天意,哈哈,這麼多的血食,正好可以讓我傷勢恢復,嘿嘿……」

這聲音之中透著濃重的血腥味,眾人情不自禁的後退著,他們分不清這是妖怪身上的血腥味還是自己臆想中的。

就在這時,有一人抱著一座木雕小神像快步而來,神像的樣子與那時涇河繡春灣中的神像神情一模一樣,左手按劍,右手垂下被衣袍遮蓋著。它的眼神看著前方,銳利之中透著殺氣,這是當年陳景在斬殺惡龍峽河神後人們塑的一座神像,從這座小神像可以看出是出自於同一人之手,那種平淡之中透著殺氣,安靜之中透著威嚴的神韻撲面而來。

這小神像上神光瑩瑩,一出現在那獸鼻妖怪的眼中時,他心中那本已被他壓下恐懼又湧了起來。

那鋪天蓋地而來殺意彷彿那神像之中湧了出來,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喊道:「請河神斬此妖孽。」緊隨其後的人也都喊道:「請河神斬此妖孽。」

他一聽到這話想也不想,便要毀了那神像,他心中念頭生,身體一晃便隱去,然而就在他隱去的一剎那,木神像上白光閃耀。

在白光之中,那隱去的獸鼻妖怪顯出身形來,竟是已經在那神像之前了,那的手已經快要碰到神像。

神光驚耀,他恐懼萬分的轉身就逃。

「嚶……」

隱隱間有劍吟聲響起。

白光如劍芒,劍芒之中陳景的身形顯現出來,一閃之間已經將那妖怪殺死。有不少人在事後說自己看到了河神爺的影子,並一代代的講述下去。

幾乎在這村中有河神降臨之時,附近竟也是先後的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聲音,那一聲聲請河神斬此妖孽或請河神斬此魔物的聲音過後,便是一簇簇的白蓮綻放。

在並不算遠的翠屏山頂站著的翠屏山主白素扇那居高臨下眼中,以軍嶺鎮為中心,一處處的地方相繼閃耀起神光。神光如煙花一樣,在剎那之間綻放出了它所有的光芒與色彩。

和光禪師很慶幸自己還活著,雖然他的半邊的身子都幾乎要沒有了,但是生命終窮是保存了下來。他心有餘悸的想,霸陵沒有城隍主神,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突然覺得環境不太對,不禁抬頭四望,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座城池的下方。那城池第一眼映入他的眼中時,他便覺得這城有股一股特別的氣息,陰森之中纏繞著瘋狂與怨恨。

他立即想到在隨著白虎星君來這霸陵之前,曾聽一個朋友說過的話:「你去霸陵是很危險的,那裡有個河神法力高強,神通廣大,你不是對手。而且整個霸陵的大部分人類都已經不存在了,霸陵已經成了鬼域,那裡極度的危險。」當時他還不太相信,心想就算是河神法力高神通大,自己這邊也有不少的人。而且當時他見過白虎星君的神通,覺得未必就會比那河神差了。

「這是霸陵鬼域。」

他心中想著這個的時候,抬頭,看到城頭果然如傳言那般,有一個如鄰家女孩般的女鬼站在那裡那漆黑城頭,她身著淺綠色的衣裙,烏黑的頭髮鬆散的被一根彩色的絲帶綁著。而她的身後的城中,黑霧翻湧。

和光禪師看著她,她也看著和光禪師。

「霸陵女鬼!」他心中想到了這四個字。

突然,城頭女子頭展顏輕笑,那是一種大家閨秀與一個陌生人對視了之後的禮貌微笑。但是他的心頭卻湧起強烈的危險感,就在他想要遁離這裡之時,城牆之中突然探出一隻手一把將他抓住往裡拖去。

他大驚失色,僅有的法力瘋狂的湧動,卻根本就無法掙脫,想要施法遁去,只見他的身體一隱一現之間連續數次,依然沒能擺脫得了那只抓住他的漆黑大手。

他忍不住驚恐的大叫,然而無論他怎麼掙扎與喊叫,身體都是一寸寸的沒入城牆之中。在沒入城牆之中的最後一剎那,他看到了在不遠處,有一個身著黑袍的年輕人正靜靜的站在那裡,冷漠的看著他被拉入了這霸陵鬼域之中。一陣風吹來,那人黑袍年輕人的一隻衣袖隨風飄揚。

「他斷了一隻手。」這是和光禪師在沒入霸陵城中時,那湧起的恐懼之中夾雜著的最後一絲認知。

翠屏山的翠屏山神已經有許久沒有出過山了,即使是外面鬧的天翻地覆她也不想出山。

人間稱之為翠屏山神,修行者稱之為翠屏娘娘,而她自己心中卻有一個永遠不能忘記的身份——白虎星君的後人。

她看著軍嶺鎮中那個騎吊眼白虎自稱白虎星君的人狼狽而逃,嘴角泛起輕笑,說道:「妖神白虎一族起源洪荒時代,歷數劫而不滅,不周天宮統御天地之時,白虎星君便有神王之號,玉皇時期的那一代白虎星君更是護衛天庭的四大神王之一。白虎星君每一代都有神通傳承於血脈之中,他不過是學了些白虎一族的法術皮毛,也敢稱白虎星君。」

旁邊的玄空沒有出聲,她繼續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的目的是為了找到我。」

她聲音不大,軟語軟香,然而聲音出她的口入玄空的耳,根本就不在風中擴散。

在她說話間,軍嶺鎮到河前村再到涇河繡春灣,這條直線路上一道灰光憑空一閃,自虛空之中掉出一個人來,正是那白虎星君,只是他現在斷了一條手臂,雙眼緊閉,有鮮血流出。

然而他一現出身來,臉上的驚駭絲毫不減,又想要施法而遁。臉上已經映上了一片亮光,將他的恐懼照的纖毫畢現。那亮光是劍光,也是信仰之力而顯化的神光。

只見一片光華自軍嶺鎮中衝出,如狂風,又如水銀傾洩大地無聲的奔湧,更像是萬千的劍絲密集在一起形成的白芒。

白虎星君在白光之中如塵土一般飛揚、飄散,最終沙沙的落在地上的是碎骨。這一片白光並不停,筆直的朝涇河而去。

就在這一片白光朝涇河而來之時,涇河之中離繡春灣近的那些妄想佔據涇河的妖靈紛紛騰飛而起,就像是被驚到了的飛蛾,四散而飛。

而繡春灣的水面上,有一隻被黑鐵鏈捆著的大紅蝦正竭力的大喊道:「眾生祈願,河神降臨…諸魔退避,群妖伏首……」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7:56
第七六章:等待

如風呼嘯而過的劍吟在天地擴散,人間凡俗之人大多並不能聽到,偶有心靜之人能聽到淡淡劍吟在耳畔流轉。然而越是法力境界高的人越是聽得清楚,對於那劍吟之中的殺氣越是感知強烈。

不知者自是無所畏懼。天地間越是強大的人,越是對於這天地感到敬畏。

從軍嶺鎮到涇河繡春灣這一段大地上有靈霧湧現,一眼看去宛若仙家道場。而那些村中或家中的河神像上神光依然,雖不強烈,卻讓人看了心安,只覺得河神爺原來一直在保佑著自己家裡,心中不再畏懼。

大紅蝦在河面上大聲的喊著:「河神降臨…諸魔退避,群妖伏首……」

他的法力被禁錮著,身上依然觸目驚心。但是今天卻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最興奮的一天,即使是他現在想要浮在水面上都非常的吃力,即使是他身上的傷被河水沖刷的如抽線般痛,他依然覺得今天是最好的日子。

「河神降臨…諸魔退避,群妖伏首……」

在他的聲音之中,遠處那一片神光轉瞬即至,融入繡春灣的虛空,河面上升騰起河霧,一個仿如劍芒凝結而成的人出現在大紅蝦的面前。

大紅蝦身上的那根黑色的鐵鏈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一道白光降在他身上,他身上的傷口快速的復合著。他只覺得身體暖暖的,那消失了的法力如泉水一樣的冒出來。

「河神爺……」

大紅蝦喊道,然而那白光所顯化出來的陳景卻根本就沒有理會,雙手掐著道訣,憑空而生一道符,那符的就像是涇河影像,仔細看去的話會發現是整條涇河的河域,上下九千三百里。

那符並不真實,就像是一片幻象,又像張輕紗以水墨丹青繪出來的。才一出現,便見陳景朝大紅蝦一指,那如一張飄渺河畫的符披在了大紅蝦的身上。

大紅蝦瞬間朦朧起來,緊接著又清晰了,那張符畫消失。

而就在這時,自天空之落下一道灰色的光芒,光芒還在遠處之時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在蔚然的天空之中畫出一笑淡墨。由細而粗,由淡而濃,至涇河上空便韻淡開來,將天都染成灰色。

一個黑袍人自天空之一拳擊下,他身影濃重的如一滴濃墨,又給人沉重的感覺,像是一拳能將一座山擊碎。

他出現的毫無徵兆,彷彿是一直等在那裡一樣。才一出現,便已經風雲變色,天空之中出染上了一片灰色。

在大紅蝦的眼中,在這一剎那,陳景身上光芒強烈,沖天而起。

遠遠看去,天上一片灰色壓下,地上一片白色衝起。

灰色之中是一個黑袍人一拳擊下,白光之中是一個如劍芒凝結的人一劍朝天刺起。

遠近許多人在看著,他聚精會神的看著。然而,灰色與白光堪堪相觸的那一剎那,白光突然淡去,在接觸到的那一刻徹底的消失了,就像是本來就不存在,只有那淡淡劍吟與自大地上卷的狂風還在流轉。

那黑袍人一拳擊在空中。

「啪……」

一聲脆響,就像是一塊脆冰被他一拳擊碎。

這相比起他從天而落彷彿連山都能擊碎的威勢來,這一拳卻是有一種風輕雲淡的感覺,舉重若輕。

他憑空一閃,出現在神廟前,抬頭看著天空之中陳景消失的那個地方。

河域之中的河浪之間,大紅蝦手凶狠的看著岸上的黑袍人,他右鉗上夾著那根粗黑的鐵鏈。當黑袍人向他看過去時,大紅蝦立即將右鉗之中的黑色鐵鏈揮動起來。他這一揮動,繡春灣河中的水都翻湧起來。

河堤上的黑袍人看了一眼大紅蝦,卻根本就沒有理會他,騰身而起,又化為一道灰光消失在了大紅蝦的眼中。

那道灰光越過層層的虛空,落在了霸陵城前,風將他的一條手臂的衣袖吹過頭頂。他現出身來後,看著城頭的顧明微,顧明微也看著他,像是認識又像是不認識。

突然,站在城頭的顧明微朝城下的人說道:「李慕仙,你回來啦!」

城下的黑衣微笑道:「是啊,我回來了。」說完他依然靜靜的站在那裡。

「那你怎麼不進城?」城頭上的顧明微問道,聲音如百靈鳥般的清脆。

李慕仙道:「這城,我還能進嗎?」

「嘻嘻,有什麼不能進的,我不就在這裡嗎,我奶奶也在這裡,大家都在這裡。」

李慕仙微笑,只是看著,並不進去。

在陳景消失的那一剎那,軍嶺鎮及附近村鎮之中的大小神像上的神光也都消失了。而李慕仙在霸陵城外與顧明微說話之時,他卻已如陷入泥沼之中的人一樣,正緩緩的下沉,死亡將他的生命朝深淵之中拖去。

龍王在陳景的精氣神降至最低點時對他進行奪舍了。

在陳景通過神像降臨之時,他根本就沒有發覺自身的一切都在快速的消耗著。神力、法力都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降弱。

也在就陳景要與李慕仙交戰的那一剎那,他因神力不濟,而散去了那邊的法相。

只是這並不是他主動散去的,而是因為神力弱到已經不足讓他再維持繡春灣的法相。也就在法相散去的那一剎那,龍王的神念自他頭頂灌注而下。

一個灰濛濛的人影從神像頭頂進入,與神像合而為一,蠻橫霸道的要將陳景的意識抹除。

這時正是陳景最為虛弱的時候,他通過降臨消耗了極大的法力與神念之力。如果說法力高低在這個時候並不能讓陳景更有優勢的話,而神力的消耗則是直接讓陳景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他極想就此睡去,然而他也知道若是就此睡去,這世間就將再也沒有陳景這個人了。

龍王的神念冰冷而霸道,挾泰山壓頂之勢而來,又如潮水一樣的洶湧澎湃。

陳景的神念快速的後退著,對於身體的感知與也快速的消失,最終所有意識都縮在了丹田的迷天劍蝶中抵禦著龍王的念力。

龍王似乎也發現一下子並不能讓陳景抹除,便開始融合起神像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龍王昭烈發現了不對勁,他之前只知道神像之中融合了涇河神碑與司雨神碑,有著無窮的潛力,但是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巫咒,對於咒力他一直心存恐懼,這千多年來,他被咒法折磨在生死線上幾度徘徊,本以為佔據了一座生出神性的神像能將靈魂之中咒力通過信仰化去,卻發現這神像之中同樣有著不知名的咒。他後悔莫及,卻已經無路可退,因為囚龍井上的龍王的屍體已經腐爛成一堆臭肉了。

龍王立即轉移目標,他決定先將陳景那最後的堅守之處煉化,在他看來,那丹田之中定然有著陳景秘密,只要自己將那丹田紫府佔據,便能洞曉這神像的所有秘密。

陳景堅守著,就像一塊石頭一樣的任由風吹雨打,任由浪拍日曬。

對於他來說,這種抱元守一堅守本心的經歷並不是一次了,而是有著許多回了,龍王的神念雖強,卻也不足以讓陳景潰散,只要是不一下子潰散的話,那麼陳景就有把握在任何環境之中堅守下去,直到世界的盡頭。

天地的進程不會因任何一人的生命的停頓而有所變化,它是最無情也是最公平的,所有的生靈都在這無情而公平的法則之中謀求著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人間有法律,其中最核的心所在便是無情與公平。只是這法律就像是天地一樣,雖然不斷的完善與變化,但是永遠有著突破禁忌的人。

人間有違法者,天地間有修行者。他們都是為了破除自身的束縛,尋求身心上的自由,只是卻有著本質的區別。

山水風雲,花鳥魚蟲是天地間的秩序遵循者,而廣寒宮所在的這座落靈山則不同,它已經不顯於世間,只存於陰陽之中。

顏洛娘已經回來了許久,這些日子以來,她從宮中的典籍之中知道了許多東西,也明白了師父為什麼會在進入陰間之後一路追到轉輪殿,進入轉輪殿中又為什麼要去尋找那兩個地方。然而無論她知道多少,無論她在知道多少東西後有多少事要做,此時她都不能也不會去做。

她要等一個日子的到來。

陳景陷於東海之中,這是她最近才知道的,可惜龜淵已經不知去向,若是他還在的話,倒是可以與他及虛靈一起去東海一趟,應當能救出陳景來,這是顏洛娘想的。

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她要等到月滿中天之時,才有幾分把握將陳景從東海之中救出來。

天下間誰都可以忘記那句「月滿中天,廣寒無敵」的話,廣寒宮的人絕對不能忘記,這一句對於廣寒宮的人來說有著很多意義。它可以讓廣寒弟子更加的自信。同時,這一天對於廣寒宮的人來說是一個了結恩仇的日子,過往壓抑著的仇恨念頭將在這一天爆發,所以說這一天在廣寒宮弟子眼中又是一個洗滌心靈的日子。

只是她不會知道,這個時候有一個人正同樣的坐在一座宮殿之中等著她出來。

她一身青色道袍,盤膝而坐,坐於冰山之巔,旁邊放著一個古樸的酒葫蘆,而膝上則橫著一柄雪一樣白長劍,劍鞘上有著兩個鋒芒畢露的白色的字——絕仙。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7:57
第七七章:初七,月半彎

一座朦朧著一層清光的山石洞府中,有一人閉目靜坐其中。

洞府之中壁石上有著仿如遵循大道而生成的線條,有些像圖畫,各種各樣,似雲霧山河,有似花鳥魚蟲。有些如字,連世間大儒不識,從字體意態上看去,字體意味各不相同,或飄渺,或神秘,有些厚重如山,還有些薄若秋水,又有些質樸平凡。其中模糊不清的也不在少數。

這坐在洞座最深處的人相貌年輕,眉如劍,閉著眼睛,唇線緊抿著。頭髮整齊的盤在腦後,紮成一個簡單的髮髻。身上穿著的是一件主體為天藍色的法袍,整體看去很寬大的樣子,將他所坐著的那座石台遮住。法袍高豎的領子有金線符文鑲邊,另有一條手臂的衣袖是金色的,金色之中似有隱晦的玄文,顯得無比的神秘。

洞府之外是漆黑的天地,沒有一絲的亮光,朝上看不到天,朝下看不地。

這正是陳景,他現在即不是天地間,也可以說是在天地間。他處於神像的丹田神府之中。外面的漆黑天地也是陳景的神像身體內,只是現在並不屬於陳景所能感知的了。

洞府之中沒有四時變化,不分日夜。

突然,洞府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洞府的洞口,一群黑虺自洞府之外的黑暗之中出現了,就像是從深淵底處順著懸崖爬上來的毒物。

這些虺都在洞口看著裡面的陳景,眼中閃爍著幽幽的冷光,似有思想,透著陰冷的感覺。

洞中之人依然閉眼端坐不動,只一會兒,洞口的黑虺越來越多,將整個洞口圍滿了,上下左右都有。這黑虺的出現,讓人覺得這洞府就像是在混沌之中,沒有上下與天地。

就在這時,密密麻麻圍在洞口的黑虺突然一起朝洞府之中噴吐著素霧,只一會兒,那毒霧已經將洞口掩蓋住了,並朝洞的深處瀰漫了過來。

洞府之中沒有絲毫的風,毒霧擴散的很慢,許久之後才慢慢的逼近坐在那裡的人。突然,他睜開了雙眼,同時張口輕吸,那在洞中瀰漫著的毒霧就如萬流歸宗一般朝他嘴裡湧去,轉眼之間這洞中便又恢復了清明。

只是那坐在那裡的人臉上卻浮上了一層黑氣,身上的衣服顏色也像是深了一些。

也就在那些毒霧堪堪被吸乾淨之時,洞口的黑虺立即朝洞中瘋狂的湧了進來,從洞府的底部、頂頭、壁上,滾湧而入,像是黑色的潮水。

「嘶嘶……嘶……嘶嘶……」

無數的黑虺自外面湧了進來,坐在那裡陳景張口一吐,一片灰色光華衝出,那湧進來的黑虺在光華之中在紛紛碎斷,黑虺的屍體化為黑色的毒霧,又被陳景一口吸入腹中,隨之他便又閉上眼睛,仔細的看他嘴巴的話,會發現他嘴唇是在輕輕的開合顫動著,像是在默念著什麼經文。

洞府之外的黑暗之中一時寂靜,有一陣狂風朝洞中湧來。

呼嘯聲傳入洞府之中,聲音進入洞府之中就減弱了,到陳景所在的地方已經是微不可聞了。

突然,黑暗之中出現兩點紅光,就像是黑暗的山路上一人提著的兩盞燈籠,飄飄蕩蕩,由遠至近,最終停在了洞府之前,卻原來是一對眼睛。

呼呼的獸息傳入洞府之中,陳景睜開雙眼,眼中光芒一閃,已經將洞府之外看清楚了,卻是一頭巨大的黑虺,虺在洪荒時期也屬於龍族,只是卻是最低等的龍族,不但無角,外形也只是和蛇一樣。

他直到進入了陳景神像身體之的,以前忘記了的許多東西才突然記了起來。這讓他欣喜非常,在他看來,這一定是融納了神像之中的一些信仰的原因,這越發的堅定了他要得到這座神像的心願。

在恢復了記憶之後,他記起自己之前是虺,而名字也是昭烈。當他親眼見到當時的龍王在一片劍光之消散,而他自己則不知道怎麼就受了重傷。

這些年來,他一直通過奪舍換著身體而延續著生命,再加上有一種特別的神通這才能不死。不過,這些年來雖然他每奪舍一次就會忘記一些東西,但他仍然在一直忘記得這囚龍井。這次看到囚龍井中出現了司雨神碑,他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是將這個東西給忘記了。

他噴出一口毒息,黑中透紅,朝洞府之中衝去,洞中陳景揮動那金色的衣袖,一片金色吹出,將那毒息擋在外面。洞外的毒虺突然消失,只一會兒,這整個洞府都劇烈的顫動起來,洞府之中的壁上那些符文明滅不定,整個洞府像是要坍塌了一樣。

陳景手掐法訣,嘴裡突然念出一道古怪玄音,這道玄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沉重的山一樣,這音節一出,洞府立即穩了下來,不再顫動的像是隨時可能會坍塌一樣。

然而,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這座洞府就像是飄蕩在混沌之中的小船,被一條巨大的黑蛇給捲住,黑蛇正一口一口的朝那洞府上噴著毒息,同時又緊緊的纏著,像是要將這座小小的洞府勒碎。

洞府之中的陳景嘴裡隔一段時間就會念出一個古怪的玄音。這些玄音他自己之前從來沒有念過,都是融刻在迷天蝶翅上的黃庭經文,在他整個人的意念都融入到這丹田之中後,終於完全融合在一起了,他的意念思感之中就出現了那些刻在迷天蝶翅上的黃庭經文,現在他依然無法解釋清楚,但是他已經能夠意會一些了。

廣寒宮前有一座巨大的神碑,神碑名太陰。這太陰碑看起來並沒涇河神碑與司雨神碑那麼的神奇,而只是一座普通的石碑。

在太陰兩字的下面是廣寒兩個字,然後便是一句話:「凡我廣寒弟子,皆應自強、自愛——泉音。」

泉音是廣寒的祖師,再下面則是一代代的廣寒弟子的名字,總共也不過是四代而已,顏洛娘這就是第四代,前面三代都只是一個傳人,到顏洛娘師父這一代才收了許多弟子,只是儘管收了許多,卻也死了許多。

一片片的月光從太陰神碑上劃過,不遠處,顏洛娘正手持廣寒宮劍在舞動著。時而快,時而慢,時而繁如花密如柳,時如奔騰之河浪。只是無論顏洛娘手中的廣寒劍怎麼變,都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宛若仙女舞劍,不似在人間。

她現在才知道這廣寒劍為什麼有如此強大的靈力了,因為這劍才是真正的太陰碑,所以這才成為掌門之劍,得廣寒劍者得廣寒,這也是為什麼當年她師父不請允許她將廣寒劍給月霞的原因。

她現在舞著廣寒劍,心中想著的卻是那本只有掌門才能看的典籍上寫著一些秘密,那上面有著師父為什麼要去轉輪殿的原因。

飄飄渺渺,月華光輝一片片,如水銀洩地。

此時正是初七,月半彎。

此時,涇河之中,大紅蝦手持一根黑鏈,綁著一個不知名的妖物在涇河之中耀武揚威。

此時,陰間,虛靈依然在與一個戴著金色面具的人大戰。

此時,海域深處的秋月峽谷同樣的發生著重大的變故。

此時,神像的丹田神府之中,陳景眼前清晰的出現了葉清雪的身影。

她一身白衣儘是血,清心鎮魔劍上電光閃耀。

陳景心中震動,丹田神府震動。抬頭,他看到了洞府的上面竟有黑色的水滴滴下,他知道那不是水,而是昭烈的毒,是他的念力滲了進來,正在無聲無息的煉化著陳景這最後藏身之地。

他閉上眼睛,雙手在身前抹開,抹開的地方神光耀眼,其中又有金文浮動。他手抹的極為緩慢,最緩停下來時,出現在陳景面前的是一抹劍刃。這劍刃看上去極為鋒利,上面銘刻著一個金文,讓這一抹劍刃平添幾分銳利與神秘氣息。

只見陳景深吸一口氣,左手朝洞府之外的黑暗之中一指,一抹寒光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淡淡的劍吟聲如風一樣的在洞中流轉。

而陳景則並不停,他左手掐訣懸於胸口,另一手卻又在身前緩緩的抹開,虛空之中再次出一抹霜刃,散發著淡淡的寒氣。他突然張口念出一個玄文音節,一個金色的玄文憑空而生,落在那一抹劍刃上,形成一個真實而清晰的玄文印記,這玄文與之前那個並不相同,這個更為簡單,就像是一道雷霆印記一樣,才一出現在那劍刃上便讓這劍刃顯得殺氣騰騰。

「咄……」

陳景嘴裡輕輕的吐出這麼個音符,那抹劍刃虛空一震便沒入了頭頂的洞壁之中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便聽到洞府之外的黑暗之中傳來怒吼聲。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7:58
第七八章:初九,月如眼,觀世間

一念之間可成世界,一身之內也是一個天地,分五行和地水火風,陰陽相生。只是現在陳景的身體只是一座神像,五行未分,陰陽不生,所以在陳景體內還只是一片漆黑混沌。

黑暗的混沌之中,一條黑虺如黑龍在翻騰著,那黑龍全身朦朧著一層光華,在黑暗之中顯得格外的清晰。只是他的四周卻有一抹劍光不斷的閃逝著,忽而在前,忽而在後,忽左忽右。

每消失一回,那黑虺便翻騰一次,黑暗之中,能夠清晰看到那一抹白光自那巨大的黑虺身體內穿過,每一次穿過黑虺身體時都會消失一剎那。

黑暗之中只有黑虺的怒吼,他無法捕捉到那一抹劍光,每每都避之不及的被劍光傷了身體,雖然沒有一劍能讓他致命,卻讓他受傷,若是在真實的在天地間,他現在一定已經是遍體是傷,鮮血淋淋,雖都只是無關大礙皮肉之傷,卻一定會讓他看上去很狼狽。

昭烈非常意外陳景怎麼突然之間有了這樣的手段,那一抹劍光之中讓他感受到了一絲大道般的味道,不禁暗想:「難道他的劍術已經自成一家,得了道。」

在他看來,有這種道意的法術劍術的只在千多年前的人身上才能看到。

在這看起來無窮廣闊的天地之中,又有一條河浪在奔騰,因為分不清天與地,所以那河浪也不知是自上而下還是自左而右,只知道這河從不知處而來,在虛無黑暗之中沒去。河水奔騰滔滔,嘩嘩清響,有著一種特別韻律。

只見黑暗的虛空之中一道光華沒入河浪之中,這條河不見任何的反映,然而在一會兒之後,河水便漲了起來,而河面上出現了一座神碑,神碑震動,河水朝黑暗之中的一個方向快速奔騰而去,黑暗之中,河水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就像是黑暗天空之中的銀河一樣。

河水在黑暗之嘩嘩的奔騰著,朝那洞府而去。

外面的天地間,月亮一天一天的變圓,顏洛娘一直在廣寒宮舞著廣寒劍。劍光也越來越夢幻,越來越飄渺,已經難以看清一道道的劍光了,只看到月光一層一層,如月白的輕紗在風中飄飛著。

顏洛娘的思緒卻並不像劍光這般的純靜,而是紛亂不休的。在她思緒之中,有她自己從小到大的一切過往記憶都湧上心頭,非是那種成長般的一層層的成長的記憶,而所有能記住的片段記憶都一起出現。除此之外,她腦海之中還有著關於祖師當年的事跡,有著師父在轉輪殿中所言所行。

「前往冥河之畔,看是否花開兩岸。到三生石邊,看是否還有人在等待。」

她在之前聽到師父說這句話時,根本就不知道是為什麼一定要去這兩處。現在她明白這是要去看兩個人,一個名叫北靈,一個名叫孟紫衣。

在兩個人是在那本祖師所寫的典籍之中出現的,之所以會有她們,是因為她們同一個名叫南落的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在那典籍之中第一句話這樣寫著:「當我抬起頭時,看到的是他憐憫的目光。他名叫南落,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人族最強大的存在。」

南落這個名字通篇只提到過一次,但是整篇卻是以南落為主線在敘寫著,以局外邊緣人物的眼描繪著那個南落的一生。而那北靈與孟紫衣是與南落關係最為奇特的人。但是她們都出了問題,其中那北靈死了,典籍之中寫著當冥河之畔花開兩岸之時就能重生。而孟紫衣卻在三生石邊不斷的衰老著,永遠無法離開三生石。

「北靈,她是來自冥河之中的魔物,喜怒無常,殺戮成性,沒有人能約束的了她,但是我知道,她的心中肯定愛著他,她自己或許都不想承認。……孟紫衣,她是一定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她的笑容總是讓人如淋春風。」

「而他,則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也是一個對自己無情的人,所以對別人也無情。……而我,則是一縷寄生在月光之中的魂魄。」

顏洛娘身形如風一樣在虛空之中飄飛,劍光之中,她已經朦上了層輕紗。

「離亂赤身入月懷,彎刀難斷妄心埋。九天清月含情邀,魂寄廣寒無夢來。」

她心中所有的紛亂思緒最後都化為這四句詩,四種不同的意境,就是廣寒劍祭劍心訣。

她突然想到了凋零的花,在開的最燦爛之時凋零,正是劍訣的名字《凋零》,這個劍訣名字她以前總覺得彆扭,現在通過看祖師泉音當年留下手記後,她漸漸的明白了,那四句詩訣最後所化成的劍意就是凋零。

劍光朦朧虛幻,她在月光之中如仙子,卻又有著一種質樸堅毅的感覺。

這一天初九,月如眼,觀世間。

陳景的眼中再次出現了葉清雪的身影,她端坐不動,身上的血跡已干。當陳景看到她時,她也立即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特別的明亮,眼眸漆黑,不帶絲亮的異彩,陳景卻覺得她同樣的看著自己。

「想不到師弟你居然已經練就了這般神奇的神通。」葉清雪笑道。

陳景聽到她的聲音,雖然驚訝,卻是快速的問道:「師姐,你沒事吧?」

「呵呵,有事。」葉清雪依然微笑著說道,但是說的很認真。

陳景大急,連忙問道:「那有什麼事,你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在天庭之中。」葉清雪道。

陳景一時呆住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居然在天庭之中,她明明是被崑崙傳人收入了那玲瓏鎮妖塔裡的,怎麼就到天庭去了。緊接著又聽葉清雪道:「我應該出不去了。」

「怎麼就出不來了。」陳景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葉清雪笑容消失,她抬頭四下時看了看,陳景並不能看到她那邊的環境,只能看到她一個人。

「這天庭之中到處都劍光,就像是風一樣在天庭之中四處流轉,劍光之中充滿了一種不知明咒力,我愛了傷,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她的神情雖然還是如以前一樣非常平靜,但是陳景還是從她的話音與眼神的深處捕捉到了一絲傷感。

「師姐,我要怎麼才能救你?」

葉清雪搖了搖頭,說道:「你救不了我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我救得了,師姐你說吧,相信我。」陳景大急的說著,然而他心境波動,眼前所見的葉清雪面容立即不清起來,很快便淡去,最終消失不見。

在外面的黑暗之中與昭烈相鬥的那一抹劍芒在一剎那間失去了那種飄忽與輕靈,被昭烈捕捉到了運轉軌跡,被他以尾掃中,劍芒消散在黑暗之中。

陳景相信葉清雪能進入天庭之中,一定有辦法讓自己救他。

他閉上眼睛,一會兒後,再次眼開,眼眸之中黑白色的水韻色閃爍著,而他的眼中再次出現了葉清雪的身影。

這次她的頭頂有一顆青珠飄散青光垂在她身上,而她的膝上則橫著一柄紫色的木劍,正是千羅山的傳承法劍——清心鎮魔。只是現在這劍已經出現了裂痕,靈光暗淡,像是隨時都可能碎裂一樣。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8:04
第七九章:借一縷魔音

「你受傷了。」

當陳景再次看到葉清雪後,她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沒有,我在涇河之中修行,又不去招惹別人,怎麼會受傷呢!」陳景說道,然而他的話才說話,這洞府突然轟鳴一聲,劇烈的震動著,洞壁上光芒明滅不定,其中的各種紋文立即變的若隱若現。

陳景那原本笑著的嘴裡立即噴出一口鮮血,他眼中葉清雪的身形在剎那之間支離破碎。而洞府之中光芒散落,就像是灰塵石塊朝下簌簌掉落一樣。

他悶哼一聲,閉上雙眼,手捏一個古怪的法訣,本身則端坐一動不動,剎那間如石雕,洞府也立即穩了下來,光芒不再飄浮不定,壁上符文也穩定了下來。、

又是一聲轟鳴巨響,這丹田神府震動,緊接著,洞府的門口有火焰竄起,自洞外朝洞內燃燒著,火焰最裡面那層是青色,外面則是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將洞口完全遮住了。

在這片黑暗的空間之中,一座神廟那般大小的洞府在飄浮著,洞府被黑中泛青的火焰裹住燃燒著。在洞府的旁邊有一條巨龍般黑色正虎視眈眈,時不時的用尾巴抽打著那洞府,或是噴出幾口火焰。

在洞府之中已經有火焰滲透了進來,陳景依然端坐不動,手捏法訣,感受著自身靈力的快速的消失,體味著那火焰如燒在身上的痛苦。

他突然之間雙手揮動,嘴裡大聲音的念出古怪的音文,聲音有著一種不真不實的感覺,但是無論是誰只要一聽到那聲音便會覺得已經深入骨髓了,可要是回想起來的話,一定又無法重複他的玄音。

玄音或輕或重,或飄渺,或者銳利。與他手中法訣融合相合,整人洞府剎那間震起了莫名的韻律。

那是融刻在迷天蝶翅上的黃庭經文被他念了出來,隨著這聲音的響起,洞府之上附炙燃燒著黑青火焰一朵一朵的飄起,就像是從洞府之上滑落一樣,又迅速的淡去。

隨著那洞府上的火焰淡去,直到最後消失,洞府之中的人則手中不斷的變幻著法訣,只是那洞府卻變得透明起來,像是只要一擊便能將之擊碎。

巨大的黑虺一尾掃下,如天地之鞭,就在這時,坐在裡面的陳景右手自左手那金色法袖之中一探,從中抽出一把淡金色的長劍,朝空中一刺,那劍脫手而出,穿過洞府,轉瞬之間已經到了黑虺的面前,金劍綻放出一片金色,金色劍光映入黑虺的雙眼,在他那紅如燈籠的眼眸之中染上一片夢幻般的色彩。

黑虺張口巨吼,虛空生波,一片青色的火舌捲向那片劍光。

劍一閃而逝,在聲波與火焰之中像是被左右了方向,像是劍落入了大水之中被沖的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陳景無論念力還是法力此時都不如昭烈,在之前降臨軍嶺鎮時消耗太大了,唯一的就是意念凝煉,不是輕易所能煉化的,然而若是時間太久,被昭烈這般的不停不休的攻擊,最終也將會潰散。

就在那金劍偏離方向落空的出現在黑虺的尾部之時,黑虺的尾巴朝金劍一卷。劍身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束縛著,劇烈的顫動著,淡金色的劍上散發出的光芒在黑暗之中形成一層層色彩。

就在這時,那劍後的黑暗之中突然衝出一個人來,天藍色的法袍映著他眼中 那股絕決光芒。他才一出現,人還沒有完全顯化出來,便已經一手搭在了那劍柄上。

剎那間,光芒閃耀。

劍挑起,劃出一道金色流光,劃過黑虺的尾巴,那佈滿了一層層黑鱗的的黑虺尾應劍而斷,斷了的一截尾巴在虛空散去,而黑虺則是巨吼一聲,如怒龍翻身,在那一翻身之間,他的尾巴已經從新長了回來。

陳景揚劍便衝了上去,淡金色的光芒自然他身上、劍上、眼中迸射而出。

兩人一句話也不說,在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無論是誰都沒有退路,陳景沒有,昭烈也沒有,唯有不死不休。

金光在黑暗之中格外的耀眼,凜冽而冰冷。

黑虺一翻,就像連整片黑暗的天空都翻動了,朝陳景真沖而下。彷彿挾整片黑暗空間的力量朝陳景壓下。他的雙眼像是能洞穿虛空,張嘴噴吐著一片火海。

陳景手中的金色長劍迷離變幻,劃割著一片片黑暗的虛空,身如夢幻,一步一閃,所過之處都是劍光所劃破的虛空,他就像是穿梭在黑暗之後,每當劍光劃開黑暗之時才會隨著金光一同出現,隨之便又消失。

每一劍都斬向黑虺的身體,同時又迴避的他的攻擊。

若是有從遠處看的話,會有人覺得陳景的攻擊如閒庭信步,自這一處黑暗消失,又衝那一處的黑暗之中出現,出現之時必定一道金光自黑暗之迸裂而出了。

金色的劍光切在黑虺的身上,竟是讓黑虺出現了傷口,這傷口之處有金光附著。

黑虺怒吼連連,一時之間竟是無法攻擊到陳景。

這看起來是陳景佔了上風,但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彼此的的狀態,要不然的話,又豈會這般捨命一搏,都沒退路,都是命在頃刻的又怎能不頃盡全力呢。

黑虺被陳景這般用劍傷害著,雖然一時無法對他構成致命的傷害,但若是久了,他也將出現極大的危險。然而現在的陳景卻是在頃盡全力戰鬥,他看似輕鬆無比的在黑暗之中穿梭,但是他每一劍之後都有一種虛弱感,只想躺下休息。

黑暗之中不記年月時日,在他們兩人心中,這一戰就像是戰了數百年。黑暗的遠方突然出現一點白光,白光迅速的靠近,又有嘩嘩的水聲傳來,再近一些,便能看清那是一條在黑暗之中奔騰的河流。

陳景手中的劍在黑暗之中一劃,身形一閃,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再又憑空一閃,鑽入了那條河流之中。

黑虺緊隨其後鑽了進去,剎那間翻江倒海。

「哈哈,你想借司雨神碑的力量,但是你忘記了你自己都沒煉化得了。」

然而就他的話音才落,河浪之中突然有一頭灰色的蛟潛了出來,緊接又有一條似蛇卻生有翼的怪物。

「敖真,扎裡西血蓮。」

昭烈喝道。這敖真是他的義子,而那扎裡西血蓮曾經的畫中魔。

他們在昭烈的一聲大喝之後,一個個呲牙低吼的看著昭烈,滿面兇惡,扎裡西血蓮張開那滿嘴倒刺般黑牙的嘴,眼中泛著凶光。

「你們敢向我動手。」

昭烈大喝一聲,聲音竟將河浪都似喝停住了,雙眼之中的陰狠霸氣閃爍著。原本作勢便欲撲出去的灰蛟敖真與修羅界血河中的魔物扎裡西血蓮竟是頓住了,而且敖真還退了一點,看起來他們對於昭烈仍然存在畏懼。

陳景自河浪之中憑空一閃,出現在河中那座巨大的司雨神碑上。輕喝一聲,朝昭烈一指,河浪湧起朝昭烈掩撲而下。敖真與扎裡西血蓮頓低吼一聲隨浪擁撲而上。

他們的身體看起來比起昭烈來小了許多,這一撲,兇惡程度竟也不在昭烈之下。

只見河浪翻湧,一時竟是看清誰戰了上風。

陳景卻並不看他們的戰鬥,而是閉著眼睛,嘴裡唸唸有詞。在他的心中,即使是加上自己也不會是昭烈的對手,相對千年來不斷奪舍重生的昭烈來說,這樣的大戰他一定經歷過許多次。

雖然他靈魂與肉身一直都被咒力纏繞著,但是他的念力卻極為強大,而在這場大戰之中,法力根本就沒有用,靠的就是念力,即使是陳景在之前不降臨到軍嶺鎮消耗巨大的話,在念力方面他也不是對手。

現在他需要的就是時間,敖真與扎裡西血蓮就是他用來拖延時間的。

他的嘴裡唸唸有詞,聲音低沉而晦澀。

隨著他的聲音出現,黑暗的九天之上出現一絲青色。

昭烈發出一聲聲怒吼,其中似有焦急之色,只見他一口咬住灰蛟,而他自己卻又被扎裡西血蓮一口咬住了。灰蛟痛苦的嘶吼著,他要返過身來咬黑虺,被黑虺一甩翻了個身,灰蛟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他盤捲在黑虺的身上,奮力的掙扎著,卻怎麼也掙扎不脫黑虺的大口。

灰蛟的生命在快速的流逝著,黑虺則是任由扎裡西血蓮的嘶咬,他要速戰速決,先殺死灰蛟,然後只餘扎裡西血蓮自然不在話下。

而這時,陳景抬頭著漆黑的九天之上,只見天空之中青色越來越多,其中還紅霞,將這黑暗的天地韻染的無比夢幻。

突然,九天之上似有笛音飄下來,笛音飄渺,宛若仙曲。

陳景這時卻低聲道:「我就借你一縷魔音,破開這黑暗天空創造一線生機。」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1 18:08
第八十章:沉睡

黑暗的夜總是滋潤著陰謀的生長,無論是誰與誰謀事,都喜歡說一句:此間唯君與我,出君之口,入我之耳。還有一句話說天地地知,你知我知。

曠野密室角落裡,夜半無人私語時,舉目警看天地間,如耳清月不在意。

如耳的月,正聆聽著天地間黑暗之中所發生的一切。

月光照在他們的半邊臉上,使得他們看上去像是被心中陰暗爬上了臉,有些許的兒猙獰和自得。

十一,月依然清冷。

顏洛娘依然在廣寒宮前舞凋零。

大紅蝦臥在繡春灣河神廟前看著天空的皎皎明月,不遠處那顆樹上,一隻夜鶯靜靜的立在那裡。

大紅蝦的大紅鉗上夾著那根粗黑鏈子,隱隱能到的黑鏈上有符文,這黑鏈已經被大紅蝦祭煉成了他自己的法寶了。河風吹趕著河浪,亦或河浪驅趕著風,一波一波的吹入神廟之中,吹在大紅蝦的身上。

「他們都走了,你為什麼還在這裡?」大紅蝦突然說道,聲音順著風捲上樹梢,樹葉嘩嘩作響。

「我無處可去。」樹梢夜鶯突然開口回答道,是女音,她的聲音順風而起,隨風而走,起的自然,走的毫不留戀。聲音淡去,唯有河浪拍岸聲在迴旋。

大紅蝦聲音像是傳到了千萬里之外,傳入了一個在黑暗之中大步行走的年青人耳中。

「我回九華州去。」

年輕人抬頭看天空中那如琥珀的月亮朝身邊的一個女子說道。

「那,你還回來嗎?」女子快步的跟了上來,看著旁邊的年輕男子問道。

年輕男子微微一頓,又大步的走著,說道:「我不知道。」

「李櫻寧,你混蛋,你要是走了,我就去將神廟燒了。」那女子突然立住身子,站在原地大聲的說道。

前方那個年輕的男子停了停,說道:「神廟不是我的,是你們的,它承載的是你們的信仰,我不過是為你們點燃信仰之燈的那一個路人。神廟在,我終究是會回來的。」

說完,他又大步走入黑暗之中。他身上背著的那把劍在月光之中熠熠生輝,在他的身後,那女子蹲在地上大哭。

在一座深山之中,有一隻猴子脖子掛著一串佛珠,身上穿著一襲道袍在桃樹下望著,他從那桃樹未長葉時一直看到桃花開,從桃花開又看到現在的桃花落盡。

一陣輕風吹來,桃樹上最後一朵桃花落下,猴子這時才像是回過神來,眼睛眨了眨了,沉默了很長一會兒,突然起身朝出山外的方向而去。

「大個子,大個子,你要去哪裡?」

不遠處一隻百靈鳥突然飛了過來,在猴子的頭頂盤旋著落在一棵低矮的小樹上。

猴子抬頭看著百靈鳥,說道:「前些日子我聽說涇河河神出事了,我覺得我應該去那裡看一看。」

「他們亂嚼舌根的話怎麼能信,什麼事到了那頭老豬的嘴裡都會變味,我看你還是不要擔心了,就在這裡等著桃子熟吧,我敢保證,今年的桃子一定能夠成熟,而且還會很好吃。」

「怎麼可能這麼快,這可是天庭掉落的蟠桃種子,一定要過很多年才會結果的。」猴子道。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桃樹結果了,但是你又不知道去哪裡了,我到處找到處找,都沒有找到。你這次一定不能走,這次真的會結果的,我的夢一定是真的。」百靈鳥嘰嘰喳喳的快速說道。

猴子思索了許久才說道:「剛才那最後一朵花也已經落了,上面沒有結果,而且我還從花中看到了我機緣應當在涇河。」

百靈鳥在樹枝上跳動著,似在思索著,過了一會兒說道:「既然你看到了你的機緣,那你就去吧,記得不要在外面太久了,到時候桃子長出來了,你來不及趕回來吃就太可惜了。」

「如果真的長出了桃子,而桃子又熟了我又沒有回來的話,你就一個人吃了吧。」猴子說道。

「我肯定會吃了的,誰讓你不回來的。」百靈鳥氣沖沖的說道。

猴子裂開嘴笑了笑,說道:「我去看看就回來,你別想一個人就將桃子吃了。」

說完便朝連綿的大山外走去,他的身體走在茂林之中竟是沒有會什麼阻礙,像是沒入水中,突然他又回過頭來朝樹梢上看著他的百靈鳥大聲道:「如果南山的那隻老虎來騷擾你的話,你就說我回來會拔光他的牙。」

「我知道,我還會說你準備把他吃了的。」百靈鳥大聲道。

猴子這才嘻笑著離去,若是大紅蝦看到這一切的話,此時才會覺得以前認識的那個猴子道長回來了,

山中的他與山外的他判若兩猴。

這一切都與陳景相連,卻也與他此時無關,他抬頭看著黑暗的天空之上,笛音渺渺,卻有著讓人心悸的魔力,他在魔音之下,心神跳動。

黑虺大口的將灰蛟吞咬著,而扎裡西血蓮則雖然也大口的撕咬著他,卻也被他緊緊的捲著。

黑虺一邊吞噬著灰蛟,眼睛卻翻起看著九天之上。

只見那片青光紅霞之中慢慢的浮現出一個女子的身影來,一襲青紗,自胸前能看到裡粉紅的衫衣。她的頭髮也青色的,其中又透著一縷縷粉紅。

她手中拿著的根青竹笛,橫在淡紅的唇下輕輕吹著,飄渺的笛音順著那笛管而出,在這黑暗的天地間迴盪著。

隨著那笛音自上而下的蔓延,笛音所過之處,青雲紅霞漫天起。而那個女子則一直處於最高處青雲紅霞之中,讓人看不真切。

陳景抬頭看著,一動不動。

在他的眼中心,這個世界快速的發生著變化,只一會兒,他看到的就不是那天空之中的那一個,而是在一棟小屋前,這小屋是陳景熟悉的,正是曾經在秦廣王城之中讓他差點迷失的小屋,而他依然是如那一次一樣的坐在床上。在小屋的門檻上,有一個少女坐在那裡輕輕的吹著笛子。

少女頭髮是青色,其中又有粉紅色韻染其中,並沒有用什麼綁著,從陳景的角度正好看以看到她的側臉,髮絲被她擾壓在耳後。陳景眼中黑白光韻流轉,沒能看出任何的異常,只覺得這一切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真實的不能再真實。

她手中那青竹笛上有著一行刻字,雖然被她的手擋住了,但是陳景還記得那上面刻著:「借天地一縷清音,許你萬世歡顏。」

笛音悠遠,卻又帶著一股子憂鬱的感覺。

陳景突然覺得這一幕非常的溫馨,溫馨的他有些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癡癡的聽著,思緒之中回想的是自己刀光劍影的一生,突然覺得那一切都沒有意義,不如就這樣過下去,這樣的生活才是最美好的。

他緩緩的閉上眼睛,聆聽著悠揚的笛音,心中竟是格外的安靜,他沉沉的睡去,數十年來沒有睡過的他,這一次無比安詳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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