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879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2 21:53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1章:坍塌的玉虛

玉虛宮於大紅蝦與貝殼的心裡一直都是神聖之地,天下靈長類夢寐以求的地方,都希望自己能夠在聖者面前聽道一回,從而頓悟,成就逍遙仙道,從此不必在泥濘之中跋涉前行。

當他們發現崑崙玉虛宮一夜之間變成了唯有一人空守之時,一個個都為之瘋狂起來。大紅蝦與貝殼一路朝內,每一座小殿、靜室之中都看一眼,卻又快速的退出來,一路朝裡而去,他們沒有發現一樣寶物,沒有發現什麼修行秘法。

他們所看到的就只是一些靈氣晦暗擺設,並沒有找到他們想像中的藏寶室、藏經閣、藏丹殿之類的地方,他們唯一的感覺就是這玉虛宮非常的大,大得他們隨便走,隨意選一個方向都不會走到原來的地方去。

當他們驚醒過來之時,已經不知身在何處了。

不過,他們也仍然沒有半點的驚慌,因為他們覺得玉虛宮就是這麼大,總是能找出去的,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靈寶靈丹和修行秘法。

突然,他們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個人,那人的頭看上去很小,頭頂尖尖的,身形矮小,也和他們一樣的在一個個靜室的門口看著,只是他看去了來像是做賊一樣的趴在一個個的門邊朝裡面偷看著。

「嗨……」大紅蝦大喊一聲。

那人像是被大紅蝦紅驚到了,在大紅蝦的一聲大喝之中渾身一震,一蹦而起,身形在沒有落地已經化為一道黑風朝大紅蝦捲了過來。

大紅蝦手中的黑色粗鏈立即抽甩而出,黑鏈上燃起黑焰。

啪。

黑鏈抽在那人身上,那人卻在虛空之中迅速的遠去,一晃眼就消失在了大紅蝦的眼中。

「不長眼的賊貨,也不打聽打聽你蝦爺在涇河中的地位。」大紅蝦看著那人逝去的背影大罵著,罵完朝貝殼說道:「你說是不是,貝殼妹妹。」

貝殼沒有理他,只是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尋去,剛才那個方向已經被那人找過了,肯定沒有什麼東西。

他們一路走,又換了幾個方向,靈寶靈丹秘法什麼的沒有發現,卻發現了幾俱屍體,而且都是新死不久。大紅蝦這下子心裡有些懼怕起來,說道:「貝殼妹妹,這個地方好古怪啊。怎麼我們走了這麼久都還只是這樣的靜室,什麼也沒有。」

貝殼沉默著,過了一會兒說道:「道祖親手所建的道殿又怎麼會是我們所能隨便就能闖進來的。」

「那你不早說,早說我就不進來了。」大紅蝦抱怨著,貝殼冷笑一聲,她的意思很明顯,當時說什麼大紅蝦都是不會聽的。不過,她自己當時也不確定,也想進來看看。

「我們要小心一點了,貝殼妹妹把你的法寶拿出來,要是哪個不開眼賊貨敢偷襲我們,我們就讓他們知道來自涇河中的蝦爺和貝殼妹是多麼的凶殘。」

貝殼大怒:「你少說幾句,我們找找看能不能出去,已經有很多人進來了,這裡危險的很。」她雖是這麼說,在她的週身的靈霧卻更加的濃郁了,頭頂上空有一團靈光,靈光之中一柄小綠劍出現,又暗自祭著戮目珠。

大紅蝦身上同樣的朦著一層黑煞之氣,讓他整個身體混濁不清,右鉗之中是一根黑色的鏈子,左鉗之中是一把巨大黑叉。

殺戮無處不在。

大紅蝦與貝殼繼續在裡面走著,遇到了三次暗襲,七次面對面的相遇,不過真正分生死的相鬥卻一次沒有遇上。就在他們心中暗自擔心可能被困在這裡時,眼中所見的一切景象產生了變化。

那原本一成不變的靜室玉虛宮諸人的眼中慢慢的消失,呈現在他們的眼前的一座真正的大殿,如他們在外面看到的一樣。那一間間靜室消失之後,許多原本被擋著看不到了人都出現了。大紅蝦與貝殼才發現這裡居然有這麼多的人,竟是不下數十個,個個氣息不同,有像大紅蝦這樣的妖,也有些看不清到底是什麼,也有靜如山嶽的人。

這一產生變化,人人心中警惕,沒人敢有異動,只一會兒,大家便確定這是玉虛宮的真正面貌,舉目四望,一個個被這屋殿中透出的道意給驚住了,這不是一座大殿,而是一個完整的天地,只是這個天地讓他們有一種壓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沒有生靈的天地,沒有生機。許久後,當一個個回過神來之是地,頓時四散而開。

大紅蝦與貝殼也在這些人中,只是他們卻並沒有急著去尋寶物,大紅蝦低聲道:「我們還是出去吧,這麼多人,一定要出事,河神爺說過,法寶雖好,終究是外物,不足為憑。」

貝殼雖然沒有出聲,卻已經帶頭朝外面而去,其他的都朝裡面而去,獨他們朝外面而去,雖然怪異,卻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然而就在他們朝看到了玉虛宮的出口之時,玉虛宮突然震動,晃了兩晃,突然倒塌而下,彷彿整個天地崩塌,處處都是紛亂的靈氣,靈氣如刀,割在大紅蝦與貝殼的身上出現一道道的痕跡,他們的護身靈氣也被割散。原本只是將玉虛宮淹沒的河水並沒有進入玉虛宮,在宮頂倒下的剎那之間朝內湧灌進來。

他們大驚,連忙朝宮外衝去,但是已經有一塊玉虛宮的殿頂倒塌了下來,他們抬頭看去,只覺得那倒下的不是一塊宮殿,而是一座小山。玉虛宮上蘊含的道意化為一座翻落的大山,他們的心志為之所攝,一動不動。

在陳景朝崑崙山衝起上崑崙的時候,無尤推倒那一山道意時,在他們眼中看到了是真真切切的大山傾倒,山石翻壓而下。而現在同樣是如此。只是現在們卻在那道意之下一動不動。

就在要落在他們頭頂之時,大紅蝦大吼一聲:「貝殼妹妹,殺啊。」

話落之時,手中黑鏈已經甩出,呼嘯著抽打而出。

貝殼頭頂的那把綠瑩瑩的小劍急馳而出,與大紅蝦手中的黑鏈一起擊中那翻壓而下的大山,綠瑩瑩的小劍一閃而沒入其中,而大紅蝦手中黑鏈抽打在山上,小山裂開,所裂的紋路正是那把綠瑩瑩的小劍破開的。

他們大喜,沒想到就這樣擊破了,然而就在他們要衝出之時,後面有一人旋風一樣刮來。他們感受到了後面衝上來一股強烈危險。貝殼頭頂突然浮現一顆雪白的珠子,瞬間綻放出刺眼的光芒,讓人根本就看不清。而白光之中一柄綠瑩瑩的小劍已經在光芒之中刺了下去,大紅蝦的黑鏈抽甩而出。

「啊……」

光芒斂去,那把綠色的小劍深深刺在了一個人的心口,劍化為一道綠光飛回,而那人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並沒有多看這人一眼,玉虛宮的深處已經被黑氣淹沒,有數道靈光朝門口衝出來,後面不停翻落而下的玉虛宮殿就像崩塌的天,天翻地覆。

這玉虛宮上面的屋頂是一層一層的,就像是一重一重的天一樣,朝上面衝出去非常難。所以大家第一時間便向玉虛宮門衝過來。

大紅蝦與貝殼只是看一眼,便絲毫不敢停留的朝外衝去,想以水遁術遁,卻發現靈力紛亂,他們根本就無法融入到水中,無法遁走。只得憑法力在這洶湧的水浪和混亂的靈力之中朝外衝去。

就在他們在衝到門口之時,上面再次翻落下一片屋頂和一根橫樑,這一片屋頂翻落而下就像是一片天空倒塌而下,那股威勢讓他們有一種無處閃避的必死之感,無法逃脫。

大紅蝦的身體暴漲,身如小廟大小,左鉗的黑色海魂叉抬手便已經刺了上去,隨之一沉,身體立即矮了幾寸,卻大喝一聲道:「貝殼妹妹,你先走。」在喝出這話之後,他的身體又矮下去幾分中是他話才出口,耳中同樣的聽到貝殼的話:「大蝦你先走。」她的頭頂有一片青光衝出,青光之中一座小祭台的散發著陣陣煞氣托著那塊翻落而下如天空般的玉虛殿頂。

「哈哈,多謝兩位了。」一道靈光自他們身後衝了過來,從他們之間鑽了出去。

大紅蝦氣的血氣翻湧,但是上面頂著的那沉重壓力卻讓他根本就無法離開。那種力量壓下,越來越沉,貝殼也沒有走,旁邊卻又有人衝出。

「貝殼妹妹,你先走。」大紅蝦大吼著。

貝殼一聲不吭。

突然,一片白光灑落,劍吟穿透河浪,大紅蝦只覺得突然渾身一輕,那使盡全力抵擋的得力突然散去,一片劍光將他們罩住,他們眼前景象變幻,然而在劍光之中,他看到之前從身邊衝過的那人就在旁邊,他順手便是一叉刺出,正中那人胸口,一穿而過,鮮血如紅墨一般的擴散開來,隨之現前景像一定,他已經出現在河面之上,只是海魂叉上還叉著一個屍體,不過已經不再是人,而是一隻大紅蝦沒有見過的靈獸,甩入河中,轉眼被吞噬不見了。

再抬眼看四周,入眼一片汪洋,原本那深谷青山已經不見了,只一片迷濛的霧氣,腳下水浪翻動,水面之上有無數的死屍沉浮,有些是半化形的,有些還是完全的獸身,有些巨大,有些很小。

而旁邊則是陳景,大紅蝦大喜的喊道:「河神爺,這玉虛宮比我們涇河還窮,什麼東西都沒有。」

陳景卻並沒作聲,而是看著茫茫的霧氣之中,似乎那霧氣之裡有著吸引他的東西。

「我們走,回涇河。」陳景突然說道。

「就這麼回去?」大紅蝦急道。

「嗯。」陳景應道。

「可是……」

陳景卻並不理會,轉身便騰空而起,然而天空之中突然水浪翻起,如被子一樣向他裹了起來。

陳景張口一吐,一片白光,一道劍吟,破開包捲而下的河浪,衝上天際。

河浪破開,天空之中憑空而現三座神碑將他們罩在其中,上面一座,左右兩左環繞,將陳景困於中間。

大紅蝦大驚:「糟糕。」

陳景卻冷笑一聲,說道:「我不找你們,你們卻來惹我,當我是良善之人嗎?」

大紅蝦聽陳景說的煞氣,也是大吼一聲:「河神爺,讓俺老蝦的抽魂鏈也發發利市。」話落之時已經撲了出去,身體在說話之間已經漲大,河浪隨他而起,竟是已經有了幾分妖魔出世的味道。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4 09:35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2章:崑崙大陣

  大紅蝦朝三座神碑之中的一座衝了過去,他沒有見到人,只沖神碑而去。那一座神碑上有著龍飛鳳舞的「南天」二字,在大紅蝦才一靠近,便已經震動,神光沖天而起,憑空一閃鎮壓在了大紅蝦的背上,大紅蝦身體在神碑下直沉入河中。

  而貝殼也是在大紅蝦衝出去的那一剎那間頭頂出現了一座祭台,青源神碑鎮在祭台上,靈氣紛湧。

  神碑的鎮壓下,貝殼與祭台與大紅蝦一下被鎮入了水中。

  陳景並不動,頭頂沖一片光華,其中司雨神碑浮現,將那要落下懷陰碑托住。

  「哼……」陳景輕哼一聲。

  司雨神碑劍光湧起,劍吟如浪潮將那懷陰碑罩住。

  懷陰碑上空出現一個人,手捏法訣,臉色煞白,像是正承受巨大痛苦。

  他心中震驚,本以為自己與這陳景不會相差太遠,這次又有三個一起出手,布下陣式,一定能將他困住,沒想到這陳景居然如些的神通,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抵擋的,陣式連布成的時間都沒有。他心中想起當時陳景來懷陰河中請自己一起水淹崑崙時,自己將之拒之門外的事,不禁冷汗淋漓,暗想若是當時他惱羞成怒的話自己現在只怕已經神散位移。

  他附於神碑上的神念就像是有無數的小針在刺著,無從抵擋。

  「起。」懷陰河神洪情大喝一聲,神碑沖天而起就要離開,他也不再管另外兩位了。而且另外兩位居然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了陳景座下的那兩個了妖靈。

  司雨神碑上突然捲出一片白光,這白光輕柔如風,卻如白色的牛舌,捲出,如牛舌卷草將那懷陰神碑捲入,司雨神碑震起一片河浪將之吞沒,看不清。

  懷陰河神洪情噴出一口鮮血,虛空畫神符,面色凝重,彷彿這一張符沒有畫出他就要死去一樣。

  「嚶……」一片劍光沖天,如舌的光芒朝懷陰河神洪情捲去,他手下的神符立即散去,轉身便走,消失在了霧氣之中。

  「嘩……」

  兩座神碑衝起,其中一座卻被一根黑鏈纏著,別一座下方粘著一人座祭壇。

  司雨神碑震動,下方的河浪捲起,整個崑崙之中的水都像已經震動了,沖卷而起,將那座神碑捲起吞沒。

  整個崑崙就像是天地間的一個青色水池,一個個漩渦在出現。

  就在河水將兩座神碑吞沒的時候,崑崙之上出現了沖天光華。光華形成雲氣,霞光萬道,瑞氣千條。

  霞光變色,化而為雲,周天風雲彙集,雲氣慢慢的化為龍、虎。

  龍騰翔,虎長嘯。

  那是崑崙上空的雲氣凝結形成的,整個崑崙在那一刻又煥發出勃勃生機。只是再也沒有人看得清崑崙山內是什麼樣的景象了。

  進去崑崙山的人沒有一個出來,就像在這突然變化的崑崙山中消失了一樣。

  山還是那片山,只是在一夜之間便在人們的心出現周天盤旋般的轉折,從高高在上墮入泥濘之中,又從泥濘之中一下子騰飛上九天,人人為之震驚。

  這一整個過程就如龍一樣,興能吞雲吐霧騰飛九天,隱能藏於泥濘,不言不動。

  崑崙山從被四面的河浪逆而衝浪而上,到再次封閉只是短短的一天之間,連河神廟前的祭祀都才停止。虛靈在崑崙山外徘徊,突然轉身化為煙霧消失於虛空。

  霸陵城下,一縷黑霧自虛空溢出,黑霧擴散,化而成人。一襲黑裙的虛靈站在霸陵城城下,抬頭,城頭霸陵兩個字已經被陰氣侵蝕的模糊不清了。

  城的上空永遠的凝結著黑雲,與城中相連,透著一股邪氣。

  城頭一個女了自虛無之中走出,她整個透著一股和這座城一樣的陰詭氣息,這與她當年那個鄰家少女的氣息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身上依然是綠色的裙子,黑髮上紮著一根七彩的絲帶,衣著在這片黑暗的空間之中格外的鮮艷,卻也顯得更加的詭異。

  「你是叫虛靈,我認得你。」城頭的少女聲音彷彿能穿透人心一樣自城頭鑽了下來。

  虛靈抬頭看著,似在審視。

  「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你不認得我嗎?我天天在這裡呀,只要來過這裡的都會認得我。」少女繼續說道:「你到城裡面來吧,城裡才好玩。」少女天真無邪般同虛靈說著。

  虛靈突然微笑道:「好,我就來。」說罷便朝城門走去,那閉著的城門並不能阻擋她,她的身體自門縫之中鑽了進去。而城頭少女卻在虛靈沒入城中的那一剎那,眼中浮現起得意與狡詐之色。

  虛靈在城內出現,順著城的牆根走了上來。少女的眼中又出現了那種純真的顏色,虛靈順著城牆走到少女旁邊,轉身看著城內,背對著少女,少女臉色陡然一變,浮起一股陰毒之色,張嘴便欲要做點什麼。。

  「你還記得涇河繡春彎的河神嗎?」虛靈突然說道。

  少女眼中的陰毒之色立即消退,思索了一下,說道:「記得啊,他是我的未婚夫,好久沒來看我了,你認識他嗎?」說到這裡,她臉色突然又是一變,眼露凶光的看著虛靈,說道:「你跟他什麼關係?」

  「他現在有難了。」虛靈並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接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啊,他怎麼了?有什麼難了?」少女焦急的問道。

  「他要死了,被崑崙派的人困在了崑崙山中。」虛靈說道。

  「啊……」少女掩嘴驚呼,焦急的說道:「我,我奶奶不讓我出去,說我出去就會被惡鬼國的國王抓走的。」

  虛靈若有所思,卻很快便又回過神來,繼續說道:「沒關係的,我有一種法術傳授給你,你過來。」

  少女靠近,虛靈附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著,只見虛靈嘴唇開合,快速的說著,而少女的嘴唇卻是做吸吮狀,似在吸食著什麼。

  突然,虛靈的身體化為黑煙被少女吸入了嘴裡,她高興嘖吸了兩下嘴巴,突然愣住了,因為城下正有一縷黑煙自虛空之中溢出,一個黑裙少女緩緩浮現,她抬頭看著城頭的少女,說道:「你的未婚夫還困在崑崙。」說完轉身一步邁入虛空,身影越來越淡,最終消失無蹤。

  翠屏山的洞府之中,翠屏山神突然抬手一點虛空,說道:「你不應該教她法術,她一法通百法通,將來只怕無人能治。」

  在她說話間,虛空如有灰塵一樣的被吹開出一片乾淨之處,一個黑裙女子的身影浮現,她看著翠屏山神,回答道:「又何必治。」說完整個人便又消失。

  崑崙山的上空的雲氣又發生了變化,不但有龍有虎,還有著鳳凰麒麟這些上古靈獸出現,其他的各種異獸不計其數。虛靈來到山腳下,騰身而起,化為一縷黑煙直上天空,投入崑崙山內。

  崑崙之中雲海變幻,有淡淡波濤聲傳出。

  太陽西沉,天地變暗。

  天上星辰出現,夜半時分,半輪明月出現。

  一個女子在月光之中漫步而來,一步一逝,轉眼之間已經到了崑崙的上空,揮手間一道月光自九天之上降入崑崙之中,崑崙之中雲氣翻湧,將那月光吞噬。

  天空之中的女子突然朝崑崙山中落去,右手之中出現了一把仿如透明的劍,一劍斬下,雲海翻湧,出現一道深長的溝壑,溝壑之中空洞洞,彷彿是另一個世界,轉眼之間又被雲氣填滿。

  連續幾劍,劍光縱橫,月光如霜。然而每一劍都只是讓崑崙之中的雲海翻動,出現一道道的口子,卻無法徹底的破開雲海。她感覺只要再努力一點就行,只要法力再高一點就行。但是她一次次的提高法力都還是一樣,心中突然驚醒,這個崑崙雲海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法力所能破得開的,而且它還在無形之中吞噬著自己的月華之力。

  她在停了下來,在月光之中輾轉徘徊,最後自天空之中一劍倒刺而下,直入崑崙山中,消失不見。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5 18:28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3章:雷雨中封神

鬼魅仙靈之事,人間不可知。

人間祭祀涇河神祇已經結束,各處的神像之上有著朦朧的白光縈繞。他們心中欣喜,覺得河神感受到了自己祭祀。

一處山洞之中,巫妖雪兒盤坐在一塊冰魄寒玉床上,她全身罩著黑袍,連頭也罩在裡面。可以看到的臉與手如披著一張皮的骨頭一樣,煞白煞白。

在她面前盤著的是一條黑白相間的蛇。他正是曾在河神廟前聽道的九陰。

「你真的要去?」 巫妖雪兒問道。

「我應該去。」九陰說道。

「那就去吧,這樣也好,這次就徹底的斬斷與他之間的緣法吧。」巫妖雪兒說道。

九陰點了點頭,巫妖雪兒又說道:「他是神祇,而你是巫,神祇與巫族之間必定只能存活一個,你曾在他座下聽過道,這次去救他就算是盡了緣法,無論能不能救下都是盡力了。」

九陰又點了點頭,又說道:「姥姥,您應該知道那崑崙大陣怎麼破吧?」

巫妖雪兒眼中有白色的寒光閃耀,就像是一點雪花,只聽她說道: 「當年崑崙元始憑著崑崙大陣與盤古幡抵擋著都天神煞,但是仍然被破開過的,雖然我不知道那大陣破損之處在哪裡,但我可以告訴你怎麼找。」說罷便將當年的大戰描繪了一番,九陰記在心中後就要離去,巫妖雪兒又道:「我這有一樣法寶暫賜於你使用。」

話落之時,自她的嘴裡噴吐出一道烏煞光華,九陰張嘴吞下。在要離去之時,巫妖雪兒繼續說道:「莫要忘記你是巫,你的生命屬於我,屬於祖巫,當祖巫重生之時,即使是你在億萬里之外也要趕回來。」

九陰道: 「姥姥,九陰明白。」

「嗯。」巫妖雪兒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九陰退出去,衝入無邊的夜色之中消失無蹤。

崑崙山中,波濤陣陣,劍吟渺渺。

無人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在崑崙山外有一隻猴子在徘徊著,只見他來回的走動,時而停下來看一看九天之上的星辰,時而低頭沉思,又或掐指算著什麼。

他身穿著道袍,和人一樣雙手交於背上來回走動,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

「這明明是個死局啊,怎麼我卻算到了機緣就在眼前呢,以前十算之中也只有兩三次能算準,難道這次也算錯了。」他心中焦急的想著。

「那道士不地道,傳給道爺的術算之法太他娘的不准了。」猴子心中忍不住說出了一句不知從哪裡學來的罵語。

罵了幾句之後,他站著不動,抬頭看著天空,像是數著星辰一樣的掐著指在算著。

一點靈光劃過天空,在崑崙山上空盤旋了一下,投入了山裡。

「那是九陰。」猴子驚訝的喊出聲來:「他都來了,這,這……」他急的抓耳撓腮,來回的走著著。

這一棵大樹下覆蓋著枯葉的地面早已經被他踏出一片光禿。

「看來真是機緣了。這些年來,機緣從來沒有算準過,禍事一算一個准,今次應當沒問題,應該能算準一次機緣吧。」 他心中想著,下定決心後便朝崑崙山攀登而去。

崑崙之外的天地一點也不平靜,有仙靈渡劫,在雷霆之中有些灰飛煙滅,有些則僥倖活了下來,但是大家所關注的卻是九天之上間是在雷霆降落之時浮現出的一片龐大的宮殿,

這一現象讓許多人感受到了一種天地即變的氣息。

然而,各山之中談論最多卻是崑崙,以及陷入崑崙之中的那些人。

不知不覺又過了幾天,許多人已經在猜測陳景還有沒有活著,又有多大的希望活著出來。答案是沒有人看好他,崑崙從沒落到爆發只是一夜之間,崑崙還是那個崑崙,即使只有一個門人和兩個童子的崑崙還是那個崑崙,只可仰視,不可褻玩。

又是一天的陽光明媚,有人自遠方踩雲而來,正是龜淵,他遍身是傷痕,也不知道是經歷了怎樣的一個大戰,來到崑崙的上空,絲毫不猶豫的投入了崑崙的雲海之中。

然而崑崙卻越發的神秘而深沉,就像是恢復了當年的的鼎盛時期一樣,沒人敢輕易的靠近。

道行高深的人能夠感受到崑崙就像是隨時都要爆炸一樣,離得近了,會有強烈的壓抑感。

人間有戰亂,神祇或修者混於其中,傳道納信仰。

祭祀隨處可見,甚至有著一天祭祀數位神祇的事。

崑崙上空白雲慢慢的散去,又變成一片藍鏡似的天,能映出飛鳥的影子來。

許多人感歎著陷入崑崙之中的些人都已經死了,要不然崑崙不可能平靜下來。

然而就在崑崙上空慰藍還沒有出現多久,崑崙之中竟是生出了一陣陣波動,崑崙之外的風雲洶湧彙集,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在崑崙的上空凝結出了一片烏雲,烏雲蔓延擴散,遮天蔽日。

大雨傾盆而下,電閃雷鳴。

這雨一下就是三天,天地間的河水爆漲,人們紛紛祭祀著河神和龍王。

天下水域盡屬司雨,只要人們心中念著龍王,祈求著雨能夠早點停止,那麼信仰願力就能到聚集到司雨神碑上。

又是一連幾天,各處河堤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傾覆化為大水災。即使是一國之君也帶領群臣祭祀龍神。

在人間不知道的某一天,崑崙上空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如天河傾瀉。在那一道道劃破黑暗天空的電光之中浮現出一片幻象。

只見一座並不算大的麻黑祭台上有一群人,總共八個,若是能看清楚的話,會發現那些並不光只是人,其中有一人是站在最中央方,他像是在向天地召告著什麼,而天空之中則降下雷霆風雨。

這一過程持續了許久,最終站在最中央的那個人每隔一段間便揮出一塊玉牌落入到站在祭台邊緣的那些人身上消失。玉牌落入那些人身上後,那些人也一個個相繼的消失了,當一圈下來之後,站在祭台邊緣的七人都消失了,唯有最中央的那一個還站在那裡。

只見他緩緩的伸出手,一隻蝴蝶自他手心浮現,蝶翅扇動之間已經飛舞而起,像是牽動了天地。原本人與九天之上落下的雷霆如不在同一個空間,卻剎那之間相通了。

才飛起的蝴蝶身上閃耀起光華,漫天雷光與風雨也在這一剎那之間朝那人彙集,就像九天之上傾瀉下來的一條瀑布,與蝴蝶相接的一剎那間化為一柄巨大的劍,連通天地。

「破。」

一聲比雷霆更為深沉的厲喝滾滾洶湧,無數人在夢中驚醒。

這一聲厲喝響起的一剎那,天空之中的風雨雷霆驟然停止,天地靜謐。只見崑崙山中一道劍光沖宵起,劍吟聲由遠及近,由輕到重,鋪天蓋地在天地間擴散開來。

無數人震驚的看著那一道不應該出現在人間的劍光。

而那道沖宵而起劍光朝南北方向展開,最後光華呈現一個扇形,又轉眼消失。

「轟……」

轟隆隆的聲音隨之響起。崑崙山中原本積蓄著的水自崑崙之中奔湧而出,沖卷而下,在天地間奔騰。

崑崙上空的烏雲隨風而散,天下間的風雨消泯。但是崑崙之中傾覆而出的水卻已經淹沒了無數的家田村莊,即使是大城都難以倖免,無數人在大水之中死去。

人間災禍並沒有多少修行者在意,他們在意的是那在崑崙山上空風雨之中出現的幻象是什麼意義。因為那像極了一個封神過程,雖然看起來比傳說中要簡單了許多,但是大家第一個念頭就是陳景憑著三品司雨神碑封神了。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6 11:26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4章:一龍西來

相比起崑崙來,千羅看起來要小得多,比起崑崙的雄渾與壯麗,千羅顯得清幽了許多,如果說崑崙是一個大漢的話,那千羅就是一個少女。

「葉師姐原來好麼厲害啊,以前就知道她厲害,沒想到她那麼厲害。」

千羅山中央的一座山上的一間草廬前,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席而坐於一塊麻石上,旁邊是一株籐蔓,並不高,看上去很嬌嫩,隨手一折就能折斷了那並不長的籐蔓。只是在這根籐蔓四周卻並雜種別的植物之類的。

在那老人旁邊坐著一個青年,樣貌有與他有幾分相似,而青年的旁邊又有一個少婦,盤著頭髮,懷裡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小男孩。小男孩睡著了,而青年與少婦都在聚精會神的聽著老者的話。

並沒有人回答,老者卻又感慨道:「當年我躲在那山石底下,要不是師兄救我,我現在已經死了。這一晃眼就是四十年,葉師姐天下皆知,師兄崑崙封神,而我則早已經娶妻生子,孫兒都出世三載了,真是造化弄人啊,當年要是沒有那一夜的滅門慘禍,我也還在門中,師兄估計也還會在千羅。」

「造化啊,造化啊。」他感歎兩聲,看著自己兒子兒媳,再看了看睡著了的孫子,歎道:「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外面戰亂,已無安身之處。」

那青年這時欲言又止。

「有什麼擔心的嗎?」

「父親,這裡處於深山之中,孩兒擔心會有山精鬼魅。」

「這有什麼擔心的,這座山是當年千羅門的地方,山精鬼魅不敢靠近。再說,這裡不是還有你青籐姑姑嗎?」老者最後所說的就是旁邊的那一株青籐。

青籐搖晃,突然開聲道:「有葉師姐和陳景,這裡又怎麼會有誰敢亂來。」

聲音幽幽,自青籐上飄起。

轉眼已經一年過去了。

天地間越發的混亂了,重重的山河,將天地分開,即使是世間最有學問的凡人也無法知道一片片大山之後還有什麼樣的國度,無法知道荒蕪的沙漠盡頭是否真是地獄深淵,更不可能知道無盡的海域可有邊緣。

山川河浪沙漠大海將天地分成一格一格,每一格之中都有數十個王國。

中元王國是大地上一個相對較大的王國,周邊都是小國。中元國的國都處於國之腹地。城很大,周邊有四座相對小一些的城池拱衛著國都,遠近不一,各處山川險要之地。

天空之中飄著絲絲的細雨,這雨已經淅淅瀝瀝的下了半個多月了,雖然下的不大,不能釀成什麼水災,卻也讓人煩悶。

臥虎城是中元國都城君安城的南面。

臥虎城總兵王士奇站城關之上眺望著遠方灰白的天空一團烏雲,那烏雲正朝這邊飄來,烏雲如一條龍一樣的在翻騰,又看著這暗淡下來的天色細雨,突然感歎道:「一龍西來戰臥虎,暴雨傾城風折柳……」

他念到這裡卻是頓住了,旁邊的有一位文士立即鼓掌,大聲的稱讚。

吳士奇只是微笑著,依然看著遠處,遠處有一人緩緩走來,在這即將暗淡的天地之中一步一步的走著。文士也順著吳士奇的目光看去,耳中已經聽到吳士奇驚訝道: 「咦,你看到那個人沒有,好意境啊。」

那人穿著一身普通的藍袍,手上拿著一桿白幡,白幡上寫著幾個大字:「祈神求雨,捉鬼拿妖。」

「原來是一個遊方道人,可惜了這麼好的意境。」文士在吳士奇旁邊說道。

吳士奇突然又念道:「仿兮天神下凡塵,原是遊方假道丘。」

在他說話之間,那個道人已經到了城關之下,也正是城門將關之時。

「快點,要關城門了。」城門下的守衛地大聲呼喊著。

「呵呵,腿腳不行,不利索。」那個年輕的道人笑著回答道。

「這麼年輕就腿腳不利索,我看你腰部僵硬,是腰不行吧。哈哈……」城門下的其中的一個守衛大笑著說道。

那道士將將走近,臉上有笑容,卻是那種僵硬的笑容。

正待他要走進來時,頭頂傳來一聲喊問聲: 「那道士,今晚可有雨。」

「無雨。」藍袍的道士抬起頭快速的回答道。

「哈哈……」

無論是上面的吳士奇還是下面守城的衛守都哈哈大笑著,就現在的天色來看,晚上任誰也會知道是有一場大暴雨的。道士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大家只當他心中不痛快,越發的覺得好笑。

道士進入城中的步子不便,看起來真是腿腳不利索。一步一步的進了臥虎城。也就在道士進入城中之時,遠空那團烏雲已經到臥虎城的上空,天地陡然之間黑了下來。大風吹著城頭的旗幟獵獵響。

「又要下一場暴雨了。」

吳士奇看著天空歎道,看著那個在城中街道漸行漸遠的道士,歎道:「沒真本事不要緊,要緊的是居然沒有一點眼力,這還能騙到人嗎?」

「他還年輕,每一個曾經總是將心中所想直言吐出的人都會慢慢的變成一個察顏而言的人。除非他已經死了,或者沒有人再願意聽他說一個字。」文士說道。

吳士奇大步向前,朝總兵府而去,說道:「你倒是會總結,那你是否也是察顏而言呢?」

文士大恐,連忙單膝跪地,連說:「不敢,不敢……」

總兵吳士奇哈哈大笑。

只是這一天晚上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並沒有下雨,只刮了一夜的狂風。吳士奇大異,在天亮之時去派人尋那道士,卻沒有尋找到。

在這天將入夜之時進入臥虎城中的是陳景。進入城中的陳景身上沒有銀錢,所以他也不打算去住店,而是去尋城中的廟宇,雖然他可以這樣在街道站到天明,但是他卻不能這麼做。到了他現在這般境界的,往往一個念頭便是一個難得的機緣道路。他突然覺得,自己若想要真正的化形,讓神像之體重新變成原本的肉身那般,必須要和人一樣的生活,要一點一滴的化,從根本上化去。

這是他突然生出的一點念頭,但是促使他在天地間行走的並不是這個,而是他覺得自己若想要再有絲毫的進步,必須要離開原來的那個環境,以紅塵綢布來擦拭道心。而且,他覺得自己必須要拋開一切,靜一靜心了。

就在他一個拐彎,要去不遠處的土地廟時,後方有一個沉重的腳步追了上來,很快就超過了他。

「咦,道長,你會捉妖?」那在超過陳景之時看到陳景手上白幡上寫的字,回過頭來問道。

「祈福求雨,捉鬼拿妖,乃貧道在隨師學得十幾年真法術,當然能捉妖。」

「那道長快隨我回家捉妖。」說罷,扯著陳景的衣袖便朝來的路走。

那人看起來文弱的樣子,又匆忙,手勁卻極大,緊緊的抓著陳景的手,半拖半拉帶著陳景向前走,陳景走起來僵硬,卻也能跟上,嘴裡連連說道:「勿急,勿急……」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7 11:57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5章:非請不入家宅

多少年來,陳景沒有被人這樣拉著過,那手臂上傳來的熱度讓他竟是剎那間有些恍惚,那手臂上的力量,讓他感受到一種抓著最後救命稻草的感覺,不由的想起在崑崙山中陷入生死之間時情形。

當時他幾乎已經絕望,認為自己不可能出去。只是後面卻不斷的有人進來,他不得不為大家的生死著想。這才最後封了神,成了法陣,接引天威循著崑崙原有的殘損之處破了開來。

只是崑崙破了,方圓千里內的人類卻遭了災難。這是在破之前他想到了的,卻又被他自己壓下不願意想的。

他記得老劍客曾問過他:「如是死你一人,而天下人能安寧,你會怎麼做呢?」當時陳景回答是:「我不想死,如果真到了必須死的時候,我想我應該會死吧。」

「如果還加上你的所有親朋好友一起死呢?另一邊是許許多多不相識的人,你會怎麼做?」老劍客繼續問道。

「我不知道。」抓著他手那人突然一個踉蹌,因為手陳景托著,並沒有摔倒,不過卻被旁邊的牆擦傷了額頭。

陳景問道:「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們走。」那人用手摸了摸頭,又向前走,陳景在後面跟著。

兩人一路前行,又轉過幾個小巷,拐進一個胡同,天氣已經暗下來,沒有一點的光芒,那人走的極快,顯然對於這地形非常的熟悉,只顧著一個人在前面走,像是突然之間忘記了陳景初次來這裡,對地形不熟悉,又在黑暗之中是難以跟上他的腳步的。

「到了。」在一座普通房屋前停了下來,屋裡還有燈光透過木門射了出來。那人推門而入,昏暗的燈光照在他那年輕的臉龐上滿是憂心與憤慨。

陳景並不進去,那人直衝裡間,不一會兒,裡面便又傳來低泣聲。陳景沒有憑神通去察看。他成神祇這麼久,一直沒有思考過一些事情,這次在人間行走這麼久了,已經慢慢想通了一些東西。

「非請不入家宅。」這是陳景在看到有妖隨意進出人間的家宅之後給自己定下的一條規矩。

陳景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那拖著陳景來的年青人才從裡面出來,請陳景進去。陳景跟在他身後。那年青人看著這個自己在路上遇上的道士,發現他的雙眼之中似有一層雲氣籠罩著,如死魚眼。他與之對視,忍不住問道:「道長,你的雙眼?」

「被塵朦住了。」年青人也像是隨口一問,將陳景引到裡面,欲言又止。

陳景也不問,只能等他開口。他的雙眼是石像之眼,還沒有重新化為真實的眼睛,不用神通的話,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朦朧。他沒有憑法術去察看他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等他開口。

「靖兒,請道長進來。」裡面傳來一個老人家的聲音。

「道長請。」這個年青人立即帶著陳景進去。裡面只有一個老人坐在裡面,不過側面還有一間房,房門關著。

陳景才走進,那老太太便說道:「道長可是有真法力能除妖?」

「只要是禍害人間的妖,我都能除。」陳景回答道。

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哎,家門不幸啊。」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說道:「我們一家雖然只有三口,但也算是和美,但是就在三天前,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兒媳突然像是失了魂一樣的站了起來,關上房門和窗戶,不管我們怎麼叫也叫不開。哎……」她說到這裡又頓住了,昏黃的燈光照在她那蒼老的臉上,語氣之中透著深深憂慮。

陳景等著她繼續說,並沒有問裡面發生了什麼,從之前那個年青人表情來看,必定有著難言之隱。

「我們聽到兒媳的房間裡沒過多久就傳來了行房的聲音,許久才消,當房門被兒媳從裡面打開之時,兒媳卻像懵懂不知,對於所發生的一切並不知道。後來我兒問她,並將一切講給她聽,兒媳卻是痛哭不止,欲要尋死,若非老身與我兒日夜守護著,她現在已經成了亡魂了。」

「你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嗎?」陳景問道。

老人一聽就明白陳景是什麼意思,立即回答道:「這是裡間,外人若要進來必定經過前門,這房屋即無天窗,也不能連著外面。我們守著,也不見有人出來,開門後就只有兒媳一人。」

陳景點了點頭。

「我們問兒媳,究竟看到了什麼,可她只是哭,並不回答。」老人說道。

「所以,老夫人覺得這是有妖孽作祟。」陳景問道。

「肯定是妖孽,憐兒一向安分守己,必定是妖孽迷惑。」老人肯定的說道。

陳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老人家可請允許我施法術察看呢?」

「法術?」老夫人重複一聲,陳景點頭,老人緊緊的說道:「只要不驚擾了兒媳,道長儘管施法。」

陳景點了點頭,抬眼便朝旁邊那個房間裡看去,神念展開,這一棟裡外三間的房中一切盡顯於心。只見旁邊那間臥室之中,正有一個女子坐於床頭,而她旁邊則有一個英俊的白衣男子坐在那裡,正朝那個著單衣的女子說道:「一個假道士,還說施法呢,只怕你家裡要被騙一筆錢了,要不要我去將他嚇走。」

「千萬不要,你會嚇著我婆婆和相公的。」那女子連忙阻止道。

「嚇著了正好,從此你也不必這般的忍耐難受了。」那身著白衣的英俊男子道。

「不,不,你是妖,我是人,我們是不能長久的,你還是離開吧,莫要再來了。」那女子說道。

「嘿嘿,我若真走了,不再回來,小娘子捨得嗎。」那白衣男子勾起坐在床頭女子的下巴笑著說道。女子搖頭,卻也沒掙扎。

陳景這時突然說道:「老人家,妖怪貧道已經找到了,要不要貧道收了他呢?」

老人連忙道:「找到了?快收了他,千萬不要讓他害了我兒媳。」

一直坐在門邊沉默的那年青人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刀來,一臉殺氣喝問道:「在哪呢,在哪呢,我宰了他。」

「呵呵,這道士真是心急,這麼快就下手了,我倒要看看他怎麼收妖。嘿嘿。」那白衣男子笑吟吟的說道。

但是他卻沒有注意到她旁邊的女子臉色已經煞白,她的耳中依然在縈繞著一道聲音:「可要貧道收了他?」「不,不,請道長讓他走。」那女子低泣道。

她的聲音才出,旁邊的白衣男子驟然變色。眼中紅光一閃,便要遁走,然而眼中卻看到那道人仿似從自虛空之中走出,週身白光縈繞,他心中大駭,措手不及,被一掌擊在腦門上,眼前一黑,耳中嗡嗡,再回過神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抓在了手中。
他心中大恐,卻又大罵道:「哪裡來的道士,我在這裡又不害人性命,又與你何干。」但是他的話才一出口,卻發現自己說出的並不是人話,而是獸語。

而旁邊則是這家人中的最高壽的那個老人,她一臉的恐懼,另一個則那年青人,他手提一把砍柴刀,一臉的殺氣,隨時都像是要將手中的刀劈過來。

就在剛才,那老太看到陳景身上光芒一閃,右手那不執幡的手朝空中一抓,手中已經多了一隻白狽,心中原本有些不相信面前道士會法術的心立即驚恐起來,一時之間站在那裡不敢說話。

「畜生,你敢辱我妻。」青年一刀劈一來,那白狽猛然掙扎,躲開了身體,但是那一刀卻劈在白狽的一條腿上,腿被一刀劈斷,皮骨之間沒有一絲相連,陳景看了一眼那刀,卻是早已經磨得無比鋒利。

「啊……」房間門突然打開,那女子衝了出來,卻只是衝出幾步便掩嘴驚呼,就在剛才那一剎那,她眼前的白衣男子突然像是被一隻手拽進了虛空之中。然後她便連忙起身打開房門衝了出來,卻看到了一個道士一隻手抓著一隻白狽,白狽的一條後腿被劈斷了,鮮血直流,地上已經有了一灘鮮血了。

她心中恐懼又羞恥,不禁悲從心起,倒在門邊掩面痛哭起來。

「娘子,娘子,好了,一切都過去了,妖怪已經抓住了,沒事了。」年青人扔下手中的砍柴刀,跑過去抱著那女子,使勁抱著,不停的說著。

可是那女子卻越哭越傷心,她突然說道:「真人,小女子受盡妖怪姦淫,已無顏活在這個世個,還請真人誅除此妖,讓它不要再害人。」

那白狽聽到那女子的話,瘋狂的掙扎著,嘴裡吱吱叫。而那女子的眼睛在看著白狽時充滿了怨恨。

而陳景同時也發現她的眼中竟是沒有一絲的感激,反而有一種要自己盡快走的感覺。
「真人,請讓我殺了這個妖孽吧。」那青年又撿起刀,站起身來,就要劈刀而出。

陳景卻是說道:「我自會處理。」

然而,他話才說完,那個青年卻大怒道:「此時不殺,更待何時,你這個假道士,莫不是有什麼圖謀,前面你自稱貧道,現在自稱「我」,一定是假道士。」

那女子這時突然大聲叫起來,說道:「他是與這妖怪一起,他是假道士,這是他的法術。」她突然尖叫著喊道。

陳景有些愕然,在那青年男子手持砍柴刀的逼視下直後退,當退出裡屋之時,他已經明白過來,提著白狽,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念道:「人心啊,你休要再愛慕白衣與俊秀。人心啊,你休要羞愧之時怨他人。人心啊,你休要持刀殺恩安己家……」念唱聲中,無論那年青人怎麼追也追不上。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8 09:34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6章:人有辱,隱解之

夜涼如水。在陳景從崑崙出來的時候,舉目望去,千里之內,滿目瘡痍,一片澤國。
那時的他只覺得心焦似焚,花了數天時間將所有傾瀉而出的水收了,卻已經有許多人的家園毀在了洪水之中。

這種情況不是陳景想要的,但是如果讓他再面臨一次那樣的選擇的話,他依然會這樣做。

只是,這卻讓他的心有些亂了起來,過往的一切思想意境都像是空中樓閣山間雲霧一樣飄搖起來,他沒有回繡春灣,而是在大地上行走起來。

當他雙腳一步步的踩在地上時,他的心才平靜一些。

陳景回頭看了一眼那棟屋子,屋中燈光暗淡,心中突然很想為自己再立下一條規則:「非信不救,非求不救。」

他一邊走在黑暗之中,一邊想著,最終還沒是沒有定下來,不過,卻有另一條訓言在自己心中成型。「人有辱,隱解之。」陳景相信,如果自己這次如果能夠處理的更隱秘一些,為人遮羞,他們一定會不會這樣對自己。

他手中提著的白狽並沒有多大,捏著他的勁脖,白狽初時是辱罵,後來又變成了哀求。陳景一直沒有理他,當他來到一處小亭時,他突然伸手在空中,攝來一個甕,將白狽塞入甕中。

白狽大聲哀求道:「真人,請您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家中尚有一妻一女,我若被封禁,她們必定要被人欺凌。」

「你即知這些,又何必去欺凌別人。」陳景問道。

「真人,小妖知錯了,小妖再也不敢了。」白狽在甕中大聲哀求。

陳景看著裡面被塞成一團的白狽,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知與不知,我無從分辨,但是你種下惡因,不能因你一句知錯就消泯,你必須承擔這個惡果。」陳景說到這裡頓了頓,過了一會兒又說道:「你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恥辱,他們都不想你再活在這個世間,那麼我就封禁你到他們老死吧。」

「啊,不要啊,真人,不要啊……」

「你放心,我會布下禁制,每月的月初夜色最濃時,你能夠吸納到天地間的靈力,這樣可以讓你不至於死去。如果你告訴我你家在哪裡,我可以去告訴你的家人,告訴他們你被封禁在這裡,讓他們每月的月初來探望你。」

白狽見陳景鐵石之心,求之不動,言語立即變得**起來,謾罵不斷,說道:「你豈會這麼好心,你這個*道,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

陳景任他罵著,等他罵完後,說道:「我確實不是真的道人,我叫陳景,司職天下的雨水。」

「你是司雨天神?」白狽仍是不信,陳景卻是在甕上快速的畫了幾個玄符,抬起那風雨亭,將那個甕按入了亭下的土中,放下亭子,放下的瞬間,白狽已經快速而焦急的說道:「我家住在藏劍鋒上元洞。」

風雨亭壓下,白狽的聲音也就消失了。陳景又在亭子的四根柱子的最頂和最下方各畫上了一個符文。

當天夜裡陳景便去了離臥虎城百里左右的世藏劍鋒的上元洞,找到了那白狽的妻女,讓他意外的是,那女子居然是人間女子,而且是人間富貴人家的女子,現在聽說白狽被封制在了臥虎城後就央求陳景能將她帶著臥虎城來,她無法再在那裡住下去了,找不到了吃食,不敢出去,而且不用過多久就會有山中別的妖怪欺上門來。

陳景答應了她們,將她們從上元洞中帶了出來,路上果然有些妖靈出現,言詞無禮,在被陳景施法術驅趕走後不敢再靠近。

那女子本是人間富貴人家的女子,名叫竹韻詩,是在家中彈琴之時被白狽攝到了藏劍鋒上元洞中。

生的那個女兒雖然是人類,卻有妖異之處,她看到了陳景法術驚人,希望陳景能收她女兒為徒弟,陳景沒有答應,那女子便一路低泣,說自己的女兒一定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在臥虎城中一定會被燒死的。

陳景在沉思了一會兒之後,說道:「我為她種上禁制封印吧,讓她能像正常人那樣的過活。」

白狽的妻說道:「禁制封印雖能讓她現在妖異消失,難保以後不出現什麼事,萬一再出現奇異之處,難保不被人當妖怪殺死。」

陳景暗思,現在她年紀幼小,種下封印必須是很微弱的,等她長大了,封印也許就會不管用了。

但是他現在實在不想將一個人帶在身邊,想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傳你一篇《神明守身經》吧,常誦此經,即使是遇到了一些鬼魅妖物也能保你平安。」

說完又攝來一棵大柳樹,取出樹心,轉眼之間雕刻成一個人像。又在那巴掌大的人像額頭點下,一道金紋出現,又慢慢的暗淡下去,最後只留下一道暗金色的印記。

陳景又在神像身上勾勒出幾道線條,乍看上去就像是在刻劃人像衣服,仔細看去原來卻是畫著一個個符文。

一會兒後,他想了想,又在人像的背上刻下了一篇《神明守身經》,只是這一篇與以前的《神明守身經——涇河篇》不同,這一篇裡面的內容加了不少,包括了涇河篇,又多出了一個司雨篇,這是陳景自離開崑崙之後又重新悟得的一些東西加在了裡面。
他一邊刻著一邊念著,白狽妻用心記了下來。

陳景道:「你以後教她念誦此經,此生應當能平安無事,三十四年後,你還能與你丈夫最後一面。」

那女子接過柳木人像,只覺得一股溫暖的氣息自柳木人像上傳導開來,讓她安心不少。

風在她耳中呼嘯,只一會兒,聲音消去,眼前景象清晰,定睛一看,遠處一座大城,大城城門上有著「臥虎」兩字。

陳景將她放在那裡,又問她能不能生活,她則說離開時從上元洞中帶了珠寶,衣食無憂。

陳景點頭,便要離去,她卻又喊住,說:「小女年幼,雖有一個名字,但是從今以後就是在人間生活了,真人能否給小女另取一個名字。」

陳景看著那個睡眠之中的小女孩,想了下,說道:「就讓她姓貝吧。」

說到這裡他又沉吟了一下,說道:「她因為身份不同,現在來到了人間,將來肯定會遇到許多困難,希望她無論在遇到了什麼之後,都能平平安安,內心一直秀麗,她的名字就叫安秀吧,貝安秀。」

當陳景說出這個名字之後,聲音還沒有落下,他人已經在風中遠去。白狽妻竹韻詩抱著手中的孩子,發現她的額頭有一道淡淡的印記,身上奇異特徵也緩緩的消失,最終變成了一個正常的人類嬰兒。

她伸手摸了摸女兒額頭的封印,歎道:「兒啊,你的名字是司雨天神起的,你的命運注定要與他相連。」

太陽的餘暉照在那小女孩臉上,滿堂殷紅如血。

陳景回到臥虎城時已經過去了一天,他不知道昨天臥虎城的總兵派人尋了他,他再進入到臥虎城。

這臥虎城只有兩個城門,其中一個方向就對著中元國都城君安城的那個方向,而另一個入口便是旁邊之前陳景入城時與臥虎城總兵對話過的城門。

陳景再次從城外進來之時,這城門前的守衛還是好幾個。當時總兵吳士奇讓那文士去找陳景之時,曾派人來問過他們有沒有看到陳景離去,他們當時是說沒有。但是現在居然看到陳景又從外面回來,不禁上下打量著,心中卻是暗想他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呢。

只是昨天那文士派人只是來問了一下,根本就沒有說過要他們抓陳景,所以他們也沒做什麼,只是看著陳景,這時的陳景在他的眼中有些高深莫測了。

「道長,今夜可有雨?」

「有,暴雨。」

那些守衛齊齊抬頭看天,只見天空之中紅霞滿天,根本就不像是會下雨的樣子。不過,這次並沒有人大笑,只是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著他。心中個個驚疑不定。

陳景走到城門口,看著他們,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白布幡。說道:「求雨祈福,捉鬼拿妖。」說完之後,並沒有一個人說話,陳景又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聲,然後朝城裡走去。

其中一個守衛立即叫人去向總兵府報告,只是那衛士回來之時天已經要黑了,而且總兵與那個文士都在一大早就去了都城君安。這時天空暗下,突然一聲雷鳴,頃刻之間大雨傾盆。

陳景進了城後,便定了下來。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他發現這座城中居然有土地,卻沒有城隍,同時又有一些不知名的神廟,但是好些神廟都非常小,裡面的神祇神力極低。

除此外還有一座小小的龍王廟。看裡面的猙獰龍王大概是離城不遠的那條小河中的龍王吧,雖然香火還在,還有廟祝那些人收香火錢的,但是廟宇並無神光。

陳景就是在那座小龍王廟外擺攤的,才一個多月後,他的名字便已經傳遍了整個臥虎城。

誰都知道城東的龍王廟前有一個能測算節氣時令道士。紛紛猜測著陳景到底是什麼來頭,又將他與那龍王廟聯繫在一起,不少人說是龍王顯靈,要不然哪能這麼準確的說晴雨天氣呢。

這一天突然有一個文士來到了陳景。「真人真乃高人也,短短一月之間便已經名滿臥虎,聲傳君安。」文士站在陳景緩緩說道:「當日真人西來,文某不識真人,還望恕罪。」

陳景只是看著,面上沒有笑容,因為他是石像之身,只是微笑的話根本就看不到。

那文士又介紹自己姓文,名叫文俊卿,是總兵吳士奇身邊的人,說總兵好結交奇人異士,想請陳景過去總兵府裡坐一坐。

陳景並沒有拒絕,隨著那文俊卿去了總兵府裡。這一個多月以來,雖然大家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在這座城裡已經有了淡淡的信仰,那信仰就像是山中的淡霧。

進了總兵府後陳景才知道,總兵找他並不是簡單的結交。現在中元國內神祇極多,每一座城中都有一個神祇,而那些鎮守一方的將軍也有許多本身就是神祇,還有許多是道門子弟或者山中妖怪化為人形在人間行走。

這座臥虎城中曾在多年前出現過一場鬥法,最終卻沒有一個神祇留下,所以現在都是一些神力低的小神在,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有總兵吳士奇在,一般的神祇根本就無法在城中傳播信仰,無法建神廟。而陳景第一個進入臥虎城中而沒有被他察覺的神祇。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19 08:30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7章:不應惡祈,不涉人禍

臥虎城的總兵府中只有總兵坐在一張大椅後面,而那個文俊卿在陳景進來之後便退了出去。

相對於總兵吳士奇在這府裡都穿著的一戎裝來,陳景一身的普通衣袍卻並沒顯得怯弱半分,一個是山間猛虎,一個則是雲端野鶴。

他坐在寶玉雕琢而成黃金鑲嵌邊的椅子上,雙**在桌子上,手裡拿著一把長劍正在用一塊蠶絲帕輕輕的擦拭著。

「不知真人在哪座寶山修行?」

修行之人都喜歡探人根腳,然而又不用憑法術神通去探,所以大多是開口問。

陳景身穿藍布衣袍,手中還拿著白幡。說道:「有生靈的地方就是我的修行之處。」

吳士奇抬眼看了看陳景,說道:「原來不是道人,而是神祇。」

「是人還是妖怪?」吳士奇又問道。

陳景眼中一片混濁水雲,看著吳士奇,說道:「既是神祇,又何分人與妖。」

「哈哈,哈,……」吳士奇大笑。『鏘』的一聲還劍入鞘,大聲道:「說得好,既是神祇,又何分人與妖。」他還劍入鞘後大步走到陳景面前,一身的古銅色鎧甲穿在身上吳士奇比陳景要高大許多,他走動之間,隱有一種上人之威。

陳景本是石像之身,比一般人要高大得多,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身體也在發生著變化,已經在朝他以前的身形變化著,縮減了許多,相對於一身鎧甲的吳士奇來說顯得單薄了一些。

「那麼,你來我的臥虎城是納滿城信仰一身的嗎?」他突然咄咄逼人起來。

陳景從來沒有遇到過有人這樣直接的問出這麼一句話,雖然這只簡單直接的一句問話,但是陳景卻發現自己回答不出來。

他嘴上沒有回答,心中卻在想:「是為了信仰嗎?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了什麼?」

「哈哈哈哈……」吳士奇大笑,說道:「這句話我問過許多神祇,你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樣回答的嗎?」

陳景說道:「將軍,請講。

吳士奇緩緩退步,眼中閃過譏誚,說道:「他們可以分成三種,其中一種是直言回答是為信仰而來,另一種是說為了臥虎全城人的不受亂神奴役而來。還有一種則是和你一樣,無法回答。前兩種一種我將之稱為虛假之神,那第三種你覺得是什麼神呢?」

陳景回答道:「第三種比之前兩種尚且不如,做為神祇,為信仰,卻不敢直言,做為神祇,讓眾生不為亂神奴役本就是職責,卻又不敢開口,所以比起起前兩種來,第三種更是不堪。」

吳士奇又回頭看著陳景,眼中光芒如劍。他盯著陳景一會兒之後,突然大笑,極為不屑的揮手示意陳景離去。

在陳景出一會兒,文俊卿進來,問道:「將軍覺得怎麼樣?」

吳士奇則是說道:「第三種可能是隨大流行於世,無抱負無思想的神祇,懦弱而膽小,無擔當,但也可能是真神,律己慎言,以重定天地神道秩序為生命意義者。你覺得他是哪種?」

「不清楚。」文俊卿說道。

吳士奇從新坐回那玉座上,緩緩道:「我以勢壓之,他無驚慌色,我譏誚之,他不怒;我問他來這是否為了信仰,他雖不答,卻有深思之色。無懼、無畏,有所思,這是一個還在尋找中的神祇。」

「那他的法力怎麼樣?」文俊卿問道。

「就我看,這天地間,沒有一個神祇有資格在重定天庭秩序。法力的高低並不重要。」吳士奇說道。

陳景又回到了龍王廟前為人算風雨,偶爾還有人來祈福,甚至有兒孫起名的都有。

這天他回到租住的一處房子裡,這房子是一處偏避的獨立小院,院中有一棵大槐樹,夜色正濃,陳景站在那棵大槐樹下,抬頭看著樹葉,那樹葉上有蟲子,樹上有鳥窩,樹幹上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小孩子刻上去的許多名字,有男有女,有些還很幼稚,有些看上去卻要正經的多,從這些字體可以看出在這樹上刻了字的人處於不同的年紀。

若是這是一棵普通的樹的話那也罷了,可是這棵樹分明是一棵開了靈的樹。

「你一直站在這裡,應該看到了許多事情吧?」陳景突然開口向老槐樹問道。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這是陳景第三次與老槐樹說話了。

就在陳景以為老槐仍然不會回答時,老槐樹開口了,他的聲音從樹葉間伴隨著沙沙聲灑了下來。

「我之所以不回答,是因為我只是一個小樹妖,哪裡有資格與您這樣的天神說話。」老槐樹說道。

「我哪裡是什麼天神,我只是一個力氣大一些普通人而已。」陳景說道。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法力有多高,但是你的身上有著天神的氣息,這個我是不會認錯的。」老槐樹說道。

陳景知道,只有三品神位以前的神祇才有資格進出天庭,所以三品和三品之上的神祇都被稱之為天神。

「你見過很多天神嗎?」陳景問道。

「一千多年前見過不少,後來就沒有見過了,不過十年前卻見過一個。」老槐樹道。
陳景有些意外,說道:「原來你是天河劫前就開靈了的。」

老槐樹歎息一聲,說道:「即使是混沌開靈又能怎麼樣呢,曾經能亂天地破輪迴定乾坤的大神通者現在都在哪裡呢?」

「他們都不在了,但是你在,可見他們有著不如你之處。」陳景說道。

「不是我有比他們過人之處,而是我甘於平凡,所以我活著,而他們消失了。」老槐樹說道。

陳景沉默了一會兒,自語道:「甘於平凡嗎?難道活著就不想做點什麼嗎?」

「做點什麼?為天地澄清宇?為眾生開太平?」老槐樹說道。

陳景默不作聲,在樹下站了一夜,第二天又去了龍王廟前為人測算天氣,為人畫護身符。一連幾天,天天如此。

突然有一天,臥虎城的人們都聚集到一條街道上去,原來是總兵奉命帶兵去北海平亂。那條街上都是前來送行的親朋友人,陳景不怎麼突然生出一種感覺,感覺這些人離自己非常的遙遠。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是人類,面對這一幕卻從無法如城中的人們一樣生出那份現在整座城都散發出著的悸動。

「原來,我已經離他們很遙遠了。」陳景心中生出了這種念頭。

轉眼之間便已經過去了三個月,陳景依然是在那裡擺著攤,測算著天氣,無一不准,名聲越傳越神,即使是城中的幾個小毛神都來到過攤位面前,只是他們原本想好的說辭在一坐下之後便亂掉了,面對著陳景那充滿了雲氣般的眼睛,只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了,他們在這種眼神下不知所措。還有一些路過臥虎城的修行者也都會為到龍王廟,他們或是與陳景論道談玄,或是要探知陳景的根腳。

突然有一天,一直在外隨軍征戰的那個文俊卿回來了,直接來到了陳景的面前。陳景看著他那一身的風塵,身上仍然帶著一團戰場才會有的肅殺之氣。

「現在有三萬將士的性命擺在你的面前,你救還是不救?」文俊卿一才到陳景的面前便開門見山的說道。

「救。」陳景肯定的回答道。

「那就跟我走。」文俊卿說道。

陳景卻坐著沒有動,望著文俊卿,說道:「我救人,但是不能因救一人而殺一人。」

「非我族人,皆不是人。」文俊卿快速的回答道。

陳景搖頭,看著文俊卿,不再說話。文俊卿繼續說道:「你若不動,有三萬將士死去,無一人感激於你。你若去,縱然會有三萬將士怨恨你,但也會有三萬將士感激你,繼而信奉你,你將會得到整個臥虎城的信仰。」

陳景道:「我不對凡俗之人顯神通。」

「不要你來為我們對付凡人,將軍之所以陷入困境是因為對方有神祇在軍中,只要你降住對方的修士神祇即可。」文俊卿說道。

陳景想了想後便同意了。他同意並不是為了那三萬將士的感激,也不是為了那些信仰,而是覺得如果他們都回不來,臥虎城裡一定將會有許多人傷心,而他們如果回來了,定然會有許多人很高興。他突然當全城人都高興的那一幕一定會比出征時的感覺好很多。

只是儘管如此,他也在心中給自己再定下一條訓言:「神不應惡祈,不涉人禍。」後來他又加了一句:「天下間,無論是人類修士還是山間成精鬼魅或妖怪,亦或是神祇,都不應在人間顯主動顯露神通。」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20 09:50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8章:天神司雨  

陳景答應了文俊卿後,他又去城中請了其他的神祇,陳景並沒有跟著過去,所以並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說動那些神祇的。他也沒有隨著文俊卿和那些神祇同路。

臥虎城正是九月,天氣正熱,而北海卻是冰天雪地。

一處背風山坳裡立著臥虎城的大營。山坳如同一個躺著的「几」字。在那「几」字的外面兩角分別又立了一座大營,正對著的外面臨冰海之處又有一座大營,那一座在外面的大營是最危險,最容易受到偷襲,不過一受到襲擊,後面的大本營中一定會來相救,幾座大營相互應。在那山上高之處又有幾座瞭望塔,有兵士日夜守護警戒,可直望數里之外,只要外面的那座大營有任何的動靜這邊立即就能知道,在塔上有掛著號角,這是傳遞信息用的。

吳士奇所在的大帳之中,他大馬金刀坐正中央,在這兵營之中他反而沒有穿鎧甲,身上穿著的是常服,頗有一種慵懶的味道。上將臨戰輕盈,正是這種感覺。

「怎麼?那位在龍王廟前斷晴雨的沒有和你一起來嗎?」吳士奇問著文俊卿,那些隨著文俊卿一起來的神祇卻並沒有什麼不悅,一個神祇只要不是被某些東西蒙蔽了正常的感知,那他總是感受到另一個神祇身上的氣息,不過那種氣息是真是假就要看雙方的境界了,他們都覺得陳景確實要比自己等人高明,吳士奇這樣重視再正常不過了。

「他說隨後就來。」

吳士奇應了一聲不再問,而是朝四位與文俊卿一起而來的神祇說道:「諸位能來,吳某代全軍三萬三千將士感謝了。」他站起來抱拳朝四位來自臥虎城的神祇說道,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沒有一絲的做作和勉強。

四位神祇分別回禮,他們進了這軍營之中便發現這軍營籠罩著凶煞之氣。這是所有的軍士身上殺氣凝結而成,這讓他們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而面前的這個將軍,舉手投足之間,便像是能將所有兵煞揮出,直逼眉心神源。

雙方落座之後,吳士奇便朝四位神祇講著眼前的兵事。

「與我軍交戰者本是我中元的一個諸侯,近十年來新王繼位,竟是再未納貢,今年國君遣使問之,他不但不知罪,反將使者削首懸於厲海城頭。大王命本將討之,一路得勝,奈何兵進於此,已寸步難行。」說到這裡,吳士奇環視了下,這裡不但有著四位從臥虎城而來的神祇,還有著軍中的將官。

他繼續說道:「非是我軍怯弱不堪戰,而是逆賊之中有神祇修者施法術,我雖有軍陣,卻也堪堪自保。現在我軍中缺糧,不足七天用度,路上運糧的兵士總是受到對方修行之人的偷襲,天氣越來越嚴寒,若是不能在七天之間破逆,則我軍中三萬三千將士都將埋骨冰雪之中。」

吳士奇看著眾人,問道:「諸位可有破敵之法?」

那些將軍們都沒有回答,都看著那四個後面而來的神祇,因為對於他們來說一切的根源就在於無法抵擋對方法術。

「不知逆軍之中有何神通之士?」其中一個神祇問道,他名叫董程,本是一棵千里草,機緣之下化了形,成了神祇。草木一類化形全靠機緣,化形極難,然則即使是化形了法力比起獸類來也要弱上許多,不過草木一類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神通法術。

這時文俊卿回答道:「曾見敵陣之上密佈的烏雲之中曾出現過鮫人,他手持一面巨鼓,以錘擊之之,我軍士聞之昏沉不能與敵戰,每逢此時便唯有結陣退守。」

「除了這個鮫人呢,還有嗎?」董程又問道。

「其他的尚未發現,也許有,也許沒有。」文俊卿說道。

「有與沒有,一探便知。」吳士奇說道,隨之便下令擊鼓,集結三千兵士結陣搦戰。
吳士奇坐在一頭渾身銀白大馬上,一眼看去,那馬竟有著虎之雄姿。在他的旁邊一桿大旗上繡著斗大的一個「吳」字,又有「中元」旗高豎於軍中心。

這些兵士一個個沉默的踩著鼓點前進,結成陣式,上空慢慢的凝結出一片赤雲,赤雲翻騰化為赤虎咆哮著,而下方的後士慢慢的被生起的赤霧淹沒看不清。

整個兵陣之前,唯有吳士奇等少數的人在外面,四位神祇之中有三位跨下所騎皆是山中猛獸,而其中那叫董程的神祇跨下所騎的是憑法術攝土靈之氣而成的土黃大馬,看上去極為矯健,像是隨時都要踏雲騰飛而起。

叛軍立即開了營門,先是兩隊兵士列陣而出,後又排開,中間有一陣人馬來到陣前。
雙方已經戰了數月,陣前已經不需多言,而且此次吳士奇的目的只是為了試探。揮手之間,三千赤虎軍掩了上去,煞氣陣陣,隱隱能聽到虎嘯之聲。

北海叛軍上空出現一片虛幻的海浪,海浪之中一頭巨大的鯊魚兇惡的朝中元軍衝來。
兩軍衝撞在一起,撕殺聲化為虎嘯鯊吼,看不見人,只見到半空之中赤虎與白鯊大戰。

只一會兒,那白鯊便落下風,不斷後退。

「通……通……通……」

突然有鼓聲響起。

在北海軍的上空有一個鮫人在鼓聲之中出現在了白鯊的身後。那人身上長滿了魚鱗片,頭上無髮,不見耳朵,嘴如魚嘴,嘴巴開合之間能看到森森獠牙。

他的上身並沒有穿衣服,下身圍著了一條藍色的布,腿以下的部分在雲氣之中看不清楚。

隨著這鼓聲的響起,那白鯊力量大增,轉眼之間變得非常的兇猛,而赤虎則是氣勢頓洩,不斷的後退,赤雲變淡,竟是有潰散之勢。

就在這時,吳士奇旁邊的一位神祇突然縱身而起,消失在虛空之中。

同時旁邊董程自脖子上摘下一枚小劍一樣的飾物。

天空中,一個人無聲無息的自虛空之中浮現,處於那鮫人的後面,他正是在吳士奇旁邊縱入虛空之中消失的神祇。他大喝一聲,揚起手,掌心一道金符,閃耀出一片金光,一掌就朝鮫人後背印下。

「通……」

那一掌還沒有印到鮫人後背,他突然重重的錘擊在脖子上掛著的鼓上。

「啊……」那人慘叫一聲栽落,掉入下方激戰的兵陣之中。

「哈哈哈……區區小術,也敢臨陣。」

鮫人大笑著。

只是他笑聲才起,他的頭頂一柄短劍出現在他的頭頂,在他的笑聲之中刺下。

「啊……」

鮫人閃避不及,翻落雲頭,卻並沒有掉到地上,而在虛空之中便已經遁走,那柄劍追之不及,化為一道白光落入董程的手中,重新化為小劍飾物。

半空之中赤雲所化的赤虎又再次勇猛起來,逼得白鯊節節後退。

「通通通……」鼓聲又從對方軍營之中響起,一通鼓後,赤虎再次敗退。

這時吳士奇旁邊有一神祇怒哼一聲,說道:「一個鮫罷了,我去去就來。」說罷騰身下馬,撲在地上化為一陣寒風而走。

一會兒後不見回來。

吳士奇有些擔心,旁邊又有一人神祇說道:「牛某去看看。」說罷,他已經隱沒無形,唯有空空的獸背。

董程摸了摸懸掛在脖子上的小劍後說道:「逆軍之中或另有神通之士,董某也去看看,相互有個照應。」說罷一夾馬背,那馬腳下生黃雲,直上天空。

來到對方軍營上,只見一片煞雲阻擋著,他無法看清裡面是什麼樣子,聚法力於雙眼,軍營之中的情況立即清明起來,但是他只一看清,心中便大震,只見軍營之中的旗桿之上已經懸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

他心中大怒。同時修士,雖然各在不同的陣營,但是兩邊的修士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而他們卻削首懸於旗桿,不但讓他們神形俱滅,還懸他們的頭顱,這是極大的侮辱。

「殺則殺,何必這般侮辱。」董程心中大怒,摘下脖子上掛著的劍飾,在嘴邊一吹,劍飾化為一柄短劍,他朝下方空一拋,劍化為一道寒光,匹煉般的落下,在旗桿上一繞,三顆頭顱便被劍光托起飛上天空。他又一展衣袖,將三顆頭顱收入袖中。

只是三顆頭顱才入袖中,便從風中聽到了如銀鈴般的笑聲,心中大驚,那柄短劍在週身匹煉遊走,前後閃逝。

「你幫他們收屍,那又有誰來幫你收屍呢?」

隨著聲音的出現,虛空之中憑空出現一個女子。她穿著一身鮮紅為底色上有七個黑色斑點的法袍,她才一出現,在董程週身遊走那劍光便已經朝她刺去。

她揮手甩出紅黑色的光華,只見七個黑紅相間的光點在天地間飛舞,董程瞬間覺得頭暈目炫。

那化為白色劍光的劍立即露出了本體,被那憑空而現的女子一手抓在手裡,她又一步跨出,出現在董程的後面,一把抓住他的後頸騰身而落回軍營之中,撲通一聲,將董程仍在了地上,左右不遠立即有兵士撲了上來,一把按住還沒有回過神來的董程,抬起大刀便要剁下他的頭顱來。

「慢著,這個不能殺了,他可是千里草化形,本姑娘得空時要將他燉著吃。」那女子本是冷著臉,說到後面已是笑盈盈,就像是已經看到一鍋她最愛喝的湯在她面前一樣。

那些兵士一個個面露恐懼之色,連忙將董程用禁靈繩綁了起來。而那女子則是翻看了一會兒劍飾,頗為高興道:「嗯,法劍還不錯,這一趟倒沒白來。」說罷將那劍飾繫在自己的脖子上。

鼓聲還在響,白鯊不斷的前進,赤虎徐徐後退,最終退到立著的大寨邊,形成虎坐山勢,巍然不動,任憑白鯊怎麼衝擊都沒用。最後白鯊無奈退去,天空之中的煞雲慢慢散去,大地上的兵士身體顯露出來,竟是已經只有半數生還,而在雙方交戰之處更是屍橫遍野。

吳士奇所在大帳之中一片愁雲慘霧,那些軍將們一個個默不作聲,看著吳士奇。吳士奇一身威武鎧甲,立於帳中,背對諸將,手按長劍,一聲不吭。

許久之後,他側過頭來,問道:「四神皆陷敵陣,如之奈何?」

沒有一人回答他。

「哎……」他重重的歎一口氣。

就在這裡,有人來報。

「稟將軍,軍門外有一道人求見。」

「什麼裝束?」吳士奇快速問道。

「身穿藍色道衣,手持白幡,白幡上書有『求雨祈福,捉鬼拿妖』四字。」

吳士奇大喜道:「快快請來。」

來者正是陳景,吳士奇迎了上去,一把抓住陳景的手,逼視道:「三萬將士俱付於你之手,還望救之。」

陳景笑道:「將軍勿急。」

「軍中無糧,四神俱陷敵陣,如何不急。」吳士奇道。

陳景說道:「都是我的錯,路上因為遇上了一些事耽擱了,若是早來一點,那三位道友便不會遇害。」

「什麼,他們已經遇害了?」吳士奇大驚道。

「是啊,被削首多時,神魂俱散。」陳景道。

「哎,是我害了他們。」吳士奇仰天歎道。

「將軍無需自責,修行之人,生死皆在己手,不在他人。我此來正是要告訴將軍,北海軍中修士已被我驅走,不會再來。」陳景說道。

眾將士大驚。

陳景又說道:「我此來還是要向將軍告辭的。」

「真人是要回臥虎城?」吳士奇問道,他雖然知道陳景不是道門中人,但是他還是稱陳景為真人,因為這真人一直以來都並不光是指道家,而是指修為境界到了一定境界的人都能稱之為真人,屬於一種統稱。

「不是,我不再回臥虎,我要去北海。」

「北海?」

陳景看著吳士奇驚疑的眼神,心中知道他是以為自己要去正在叛亂的北海國,當下便說道:「我要去的是海域深處,並非北海國。」

吳士奇這下不再尋問,陳景也不再逗留,轉身便要離去。吳士奇卻突然道:「既然真人要離去了,也不知何時才有緣相見,不知真人可否賜靠神名?」

「這又有何不可。」陳景笑道:「我本是涇河河神,後機緣之下晉為司雨之神。」

陳景的聲音還在,人卻已經消失了。

吳士奇大驚,旁邊諸將相顧失色。

「司雨之神,統天下水域,掌各地雨水降落,天庭正神,三品。」他們的心中不由的想起這麼一句話來。

吳士奇在驚訝過後,卻決定回去之後在臥虎城中修建一座司雨神廟。

陳景去北海是因為他從鮫人的嘴裡知道了北海之中來了一位龍王,從鮫人的描述之中,陳景猜測那龍王定然是蛟龍王。所以陳景要去北海,他要去問一問蛟龍王是否進入過天庭,要問一問他是否見到了師姐葉清雪。

而就在陳景去北海的過程之中,東崑崙山中突然有霞光萬道,無尤自封為崑崙掌教,大開山門,廣收弟子。

崑崙的作為像是一個信號一般,天下間的修行門派紛紛開山收徒。

又有不少修行之士境界到了一定境界後竟是生出元神,只是溝通天地之時便會有雷劫臨身,大多在雷劫臨身後灰飛煙滅,少數能保全性命,卻已經是殘損之身,安然渡過雷劫之人少之又少。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21 09:23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09章:周天星斗陣圖

陳景騰身之間遁上了雲頭,一眼看去,千里冰封。

在離北海與中元兩座軍營不遠處的地方,正有一個男子扛著一個女子在雪地上走著。他記得那個男的名叫董程,也是臥虎城來的,而那女子則北海軍營這邊的,他剛才直入北海軍營時,那個女子被他擊傷了後逃走,只是沒想到現在卻被地董程抓住了。

「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那被扛在肩頭的女子說道。

「我家。」董程道。

「你要吃我?」

「你既然要吃我,我當然也要吃你。」

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感歎道:「想不到我七夕吃了無數的靈花異草,到頭來居然要被你吃了。」

聲音順著風傳入陳景的耳中,他沒有去在意這兩位之間的事,之前他沒有殺那個自稱七夕的女子,也沒有殺那鮫人,並不是他們神通大能逃走,而是陳景故意放他們走。

當時他直入北海軍營時,看到那三個被殺了的臥虎城神祇,他的心中竟是並沒有什麼憤怒,即使是那鮫人與那個七星蟲化形的女子對他出手,他也沒有半點殺他們之心。

只是他覺得作為一個身懷神通法術的修士,不應該再參與到凡俗界的征戰之中來。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天下凡俗間的亂相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修士及神祇。陳景知道很多神祇參與到凡俗間的戰爭當中,就是為了得到了更多的信仰,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集納更多的人間信仰,並以此來提高自身的法力。

「這樣做是不好的。」陳景心中想著,卻又說理不順思緒,一時之間心中紛亂,就像是人間的征戰殺伐一樣,他心中有數種話語在相互辯駁著。

轉眼之間已經到海域,海面的上空晦暗,隨時都像是要飄下雪花來。陳景並不認識北海龍宮在哪裡,但是他自有法術,只要一入海水之中就能感受到,神而明知的境界下,只要是水中的東西,只要是他想知道,他就能知道。

沉入水中,一念之間,已經隨浪而入深處。

海域深處黑暗而冰冷,只是之中深海之中並不安靜,看似黑暗而寂靜的水中不斷的響起各種聲音,那些聲音有些像是沉睡後覺醒,有些像是酣聲,還有撕咬聲,更有些是臨死前的慘叫聲。

這些聲音自然不是一般修士所能聽到的,凡人不能聽到,即使是修士也難以從沉寂的深海之中聽到。

陳景落到了海底,在他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冰山之上有一座門,門上有著「北海」兩字。並無別的文字語言,更無修飾之圖案,毫無一絲龍宮該有的奢華。

陳景去叫門,那門沉重的了無聲息。上面並無禁制,只是陳景並有憑法術去叫門,更是沒有直接進去。

他靠近那沉重的冰門,伸手在門不緩不急的敲了三下。並沒有聲音在水中響起,然而那門卻在一會兒之後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老人,他開門後說道:「請跟我來。」

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情都不亢不卑,說完這後就在前面帶路,陳景說了一聲「勞駕」後也不再多言。

這北海龍宮看上去是新建的,裡面並不複雜,幾座簡單的大殿,但是陳景才一走入其中就有一種浩大的感覺。陳景立即明白這座北海龍宮一定是蛟龍王新手所建,裡面充滿了那種不甘平凡的高大道意。從這座宮殿之中陳景就知道這個曾經挾河浪而上崑崙的蛟龍王已經進入了一種神秘莫測的境界了。

當陳景來到蛟龍王的面前時,蛟龍王正抬頭看著宮殿的頂,陳景抬頭,看到了宮殿頂上有著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線條,其中每個線條相接之處有著一個個圓圈,圈中有著一個個名字,陳景一眼就看到了涇河、崑崙的名字在其中。以崑崙為中心延伸開來,崑崙四周是涇河、青源、懷陰、南天的名字,又有幾個陳景不知道的名字。

「你應該也見過這個吧。」蛟龍王突然開口說道。

陳景微一愣,隨之便知道蛟龍王所指的是什麼,不由的想起自己囚龍井中所看到的那一張籠罩著天地的無形大網。陳景對那張偶然間看到的大網充滿了神秘感。

「我見過。」陳景回答道:「但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這是周天星斗大陣。」蛟龍王說道。

陳景心頭一震,蛟龍王說的平淡,但是聽在陳景的心中卻像是一道霹靂劃過。

「這就是讓天地為之改變的周天星斗陣圖?」陳景忍不住問道。

蛟龍王沒有回答,但是陳景卻知道這是,也不是。這即使是也只是周天星斗大陣的一小塊而已。

「你是來向我打聽葉清雪的?」蛟龍王突然問道。

「是的。」陳景回答道。

「我見過你的師姐,不過,她現在應該已經死了。」蛟龍王道。

「死了?」陳景緊緊的重複一遍,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你師姐無論是天姿還是膽識在天下間都無出其右,但是她想在那充滿了劍咒的天庭之中活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蛟龍王的他的聲音就像是沒有包涵任何的感情,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然而陳景在這一刻露出一絲的殺氣,蛟龍王立即感應到了,他回過頭來看著陳景說道:「怎麼,想對我動手嗎,你可以試試你的司雨神碑能不能出得了這個北海。」

這是陳景進入這冰殿之中後蛟龍王第一次看他,陳景這才發現,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與當年自己是小河神,對方是涇河龍王時並無區別,只有更深邃了,除了當年擁用的堅韌驕傲之外,更添了幾分神秘。

兩人對視著。

最終是陳景低下頭,說道:「抱歉,因為她是我師姐,所以……」

「她不是我師姐,你因為你自己為了救她付出的多了,甚至差點丟了性命,還讓許多無辜的生命因此而死去,所以你師姐就必須要活著?容不得別人說半點你不想聽的話?」蛟龍王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景說道。

「你走吧。」蛟龍王不等陳景說完便已經說道,話起話落之間,陳景已經感覺自己像是落入倒流的時光之中,不斷的後退,眼中的蛟龍王迅速的遠去,模糊,消失,最終呈現在陳景面前的是那一座深海之底的冰山,冰山上開出了一扇門,上面該著簡單的「北海」兩字。他此時才發現,這兩個字生硬的刻在這座巨大的冰山上有著一股沉甸甸霸道感,就像這完整的一座冰山中硬是被開出一座宮殿一樣。

剛才的一幕宛若陳景的一個恍惚幻象,就像是他根本就不曾進過這座北海宮殿,不曾見過蛟龍王,也不曾有過一個老人為他開門。

陳景又站了一會兒後,騰身便離去,他知道,自己與蛟龍王的那一絲香火情份沒有了。回到了海面之上,感受著虛空之中若有若無卻又無處不在的信仰之力,他的心情才平靜了下來。他自海域之中上了岸,走在冰封的大地上,進入了北海國的厲海城,又從厲海城出來,一路朝中元國而走,路上看到了中元國與北海國仍然在征戰著。
在陳景離開時並不遠的戰場上,雙方正在進行著殊死的拚殺。

無論是中元國臥虎城的吳士奇還是這個北海國的將軍,他們都不會法術,但是他們不知從何學來了這種排兵佈陣之法,即似法又不似法,全靠平日裡的演練與臨場時雙方將軍的調度,讓他們合地勢之險要結人氣之勇武,形成一股天威般的勢頭。陳景當然能夠透過那生出的雲氣看到撕殺中的兵士,他們個個勇武,個個都是年輕的小伙子。沒有一個人與對方是有深仇,卻在這時以性命相搏。

「他們因何而戰?保家?衛國?又或是為君主而戰?」陳景說不清楚,他的心中又突然劃過一句話:「一個國家的興盛,必定要付出許多的無辜百姓的性命,一個國家的消亡同樣如此。」

他舉目四顧,天地一片蒼茫,遠山近水,花草樹木,蟲鳥魚獸人,在他的眼中都像是一樣的,不分高低,又或者都變成一個個符號在天地間或是靜止,或是跳動。只是無論是靜止還是跳動,都改變不了他們是一個符號的感覺,並且這種感覺越來越重,冰冷而遙遠。

風中突然飄來一道笑聲,這笑聲充滿了輕鬆快樂的感覺。

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在一座離戰場很近的山上,正有兩人斜躺在一塊被風雨沖刷的平整而乾淨的石塊上有說有笑,他們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山腳下正有兩國軍隊在撕殺,也像是沒有聽到喊殺聲震天響。在他們旁邊有些不怕嚴寒的花開著,被他們隨手扯下一朵,摘成一瓣瓣,香在他們指尖縈繞。他們是快樂的,是無拘束的,是甜蜜的。陳景能感受得到。

陳景認得他們正是之前的千里草妖董程,和自稱名叫七夕的七星瓢蟲精,兩個原本應該是生死大敵的,現在卻躺在一起的曬太陽了。

他們之間產生的溫暖像一團春風一樣,讓陳景眼中的一切又融解,變得生動起來。

他腳下雲氣散去,落在大地上,感覺著地面上的冰寒與潮濕,一步步的遠去。

天地間各處有神祇顯露神異,集納眾生信仰。

開壇講法,座下妖靈精魅雲集。

在崑崙之中時因為要破崑崙大陣,所以陳景向天地召告,自封司雨之神,又封了那些前來救他的人為座下神將。其中大紅蝦得了南天神石,掌了南天河。貝殼得了青源神碑,掌了青源河。山猴松清得懷陰神碑,掌懷陰河。
domingo0 發表於 2012-6-22 12:06
第二卷 一朵濁浪映天地 第110章:濁濁乾坤,自有識神者

「周天之內,最高者,莫過於司雨之神,周天之內,最可信者莫過於司雨之神,……」

南天河之中大紅蝦在座下一群妖靈在那裡聽著,個個都是一臉的崇敬之色。大紅蝦本是河域之中普通妖靈,卻在涇河發生了翻天般的變化後仍然活下來了,而且還成了天神座下神將,掌了一條河域。

傳說天神座下都有神將,個個法力高強。那些傳說無論傳得多麼的真實,都離他們遙遠,而現在在他們眼前的是真實的。

駝像神將,也有人稱之為駝像魔蝦,在那些強大的人眼中,大紅蝦自然不算什麼,但是在南天河中的那些妖靈眼中,大紅蝦已經快要成了傳說般的人物了。

天空之中月明星稀,遠處雷光陣陣,風雨咆哮。

大紅蝦臥於水浪之上,水浪結成高高的水座,率眾看著那遠處的陣陣雷光。

「蝦爺,那裡是否有生靈在渡劫。」

河中有妖靈問道,大紅蝦冷笑道:「嘿嘿,是啊,在渡劫。」

「蝦爺,你跟小的們再講講那位爺劍破崑崙的事吧。」

大紅蝦被問到這個,立即眉飛色舞起來,但是他卻仍然裝著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崑崙啊,那個道祖成道之地也並不怎麼樣的,既然你們要我講,我就講講吧。想那時,我與貝殼妹妹隨著河神爺直上崑崙,你們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崑崙山沉積上萬年的道意傾倒而下時的震撼,天塌也不過如此。」說到這裡,他環視一周,斜眼道:「道意,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什麼叫道意嗎?」

座下妖靈紛紛說不知,求蝦爺為他們解釋。大紅蝦越發的得意,在遠處那一道道霹靂雷光的映襯下竟有幾分神異。

天地間渡劫的妖靈修士慢慢的多了起來,渡劫之人法力越高,而牽動的天威越大之時,天空之中便會顯露出一片隱約的宮殿來。

那片宮殿不但是妖靈能看到,就是人間眼力好的也能看到。每當有人看到之時,人間便會出現浩大的祭天儀式。

涇河之中安靜,繡春灣有李櫻寧在那裡,他每天所做的事便是為所有來上香的人點香,夜晚則坐在神廟前的大樹下靜修,樹上有一隻夜鶯立在上面。

河前祠堂幽靜,這裡在人間依然只是一座祠堂,但是在修行界中卻已經將這河前祠堂看成了危險之處,有爭鬥也不敢在河前祠堂附近發生了。

虛靈的神秘,讓許多人感到害怕。

中元國,君安城裡的龍蛇混雜,妖魔神靈及道門修士都有。

陳景步入城中時便將自身的的法力封印住了。他像個普通人一樣的進入了君安城,這麼久的人間行走,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了幾分人氣,不再是那樣的僵硬了。

城中沒有誰知道來了一位天神。

不知不覺,陳景已經在這座城中過了三個多月。

他彷彿已經真的成了一凡人,每天過著凡人生活。這算是他這一生之中最為貼近人間的時候。此時他正坐在街上賣米麵,手中拿著一卷書在看著。

入城之時機緣巧之下被招進了一家米麵店,每天都為那家米麵店挑一擔米面來到離米麵店較遠的東市來賣,從早上開市起到是晚上下集休市時,中午並不回去吃飯,而是有人送來。

今天送飯來的是一位小伙子,他看上去非常的憨厚,微胖,名叫胡大寶。

其實陳景並不需要吃五穀雜糧,但是他還是吃了,吃進肚子裡都被的身體自然的煉化了,並不需要排泄雜物。只是他所在的地方的人並不知道。

「阿景,你,你說,甜甜,她對我,到底有沒有,意思?」胡大寶說道。陳景只一聽他說這話的語調就知道,他內心是非常緊張的,因為當他內心一緊張,說出的話就會結巴。

「有,她對你也有意思。」陳景放下竹書,端起那那碗胡大寶端來的米飯慢慢的吃著。陳景知道他想聽的是這句,如果說了其他的,他會一天都不高興,做什麼事都出錯。

果然,胡大寶呵呵的傻笑著。

有人來買米麵,胡大寶立即去應對,神情轉變的極快,應對也非常的熟練。陳景剛到這裡來賣時,一切都是胡大寶教的,他教陳景要多笑笑,告訴他米麵什麼價格,遇到什麼年紀的人要怎麼說。

陳景知道,其實他是極聰明的,外表看起來憨厚傻氣的樣子,但是內裡卻極為精明。而她說的甜甜,討厭的是他身上的傻氣,可是他一面對甜甜時,身上的精明全無,只有結巴了。

這一天匆匆而過,與往常一樣,依然有半擔沒有賣完。就在陳景要收拾擔子回去時,突然有一個穿著非常講究的老人來到他的面前,說道:「這位公子,你這米麵還賣嗎?」

「賣。」陳景抬頭看了看,快速的回應著。

「那好,你就抬到蘭陵王府來吧,這些我們都買下了。」那衣著講究的老人說道,陳景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心中便得出結論,這是一個精明而睿智的老人,他的目光之中還透著審視。

陳景心中有些疑惑,蘭陵王府中的人怎麼可能來自己這裡買米麵,卻也沒有多問,他只是應了一聲「好」之後,便又繼續收拾好,而老人則是在旁邊等著,依然是那樣審視的目光,不過他隱藏的很好,但是陳景是神祇,雖然封印著自己的法力,但對於一切帶有目的性的目光都極為敏感。

陳景收拾好後便挑起,老人在前面帶路,行不多遠,老人上了一輛停在那街道一邊的馬車,陳景則是挑著麵擔就在後面跟著,馬車行得不快,卻也不慢,一個普通人挑著半擔米麵想要跟上會很吃力。

陳景跟得不遠不近,像是很吃力的樣子。馬車也並沒有加快。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馬車來到了一座府宅的側面,側門有武士守衛著,馬車筆直的進去,陳景緊跟其後,武士只是上下打量著,也並沒阻攔,大概是知道陳景是前面那老人招進去的。

老人下了車後,又引著陳景朝裡而去,並沒有讓陳景歇息一下。

穿過一條條廊簷,又過一個個院落。這蘭陵王府頗大,他所過之處都是僻靜的地方,在路過一處立著四個的守衛地方時,眼中的景色立即變了,由之前硬朗變成了溫馨。
院中飄揚著淡淡的輕香,不遠處有著一簇簇紫蘭花。如果說前面是一個披甲帶刃的大漢的話,那麼這後院就是一個繡花描眉的少女。

來到一座庭院前,那老人說道:「就放在這裡吧。」說罷付錢給陳景,陳景接過後,一看便說道:「要不了這麼多。」

「多有的錢是買麵擔的錢,還有你送米麵的錢。」老人說道。

陳景想了想,也就沒有再說什麼,這老人給得錢即使是加上麵擔也用不了這麼多。

陳景突然發現有人在看自己,抬頭,只見一扇窗戶後面正有一個少女在偷偷的看自己。細細的眉,白晰的額頭,大大的眼睛,紅潤的臉蛋兒,一縷黑髮垂彎過耳際垂在胸前。

當她看到陳景抬頭看她時,她臉頰如抹了胭脂,微微有些退縮後,又勇敢的與陳景對視著。

眼眸之中彷彿有秋水泛起,熠熠生輝。

老人咳嗽了兩聲,陳景連忙不再看,向老人拱手,告辭離去。老人在前面領路,一直出了側門,到了外面,老人說道:「公子,今日所見,不可外傳。」

他的聲音之中透著一股子威嚴,陳景連忙應是,說:「我並無所見,自無所傳。」

老人點了點頭,看著陳景離去後,回到府裡陳景放下米麵的地方,上得樓去,那個少女還在窗台看著,如果陳景也站在她這個位罷的話,會發現自己從進府起,一路上的行程都在她的視線之中。

老人還沒進來,聽到裡面有兩個女子的聲音,便又立即退下去。

「表妹,那個就是你說的那個在鬧市看書,卻如高坐雲端的人?」

「是啊,表姐。」

「不怎麼樣啊。」

「那是表姐心眼不清,看不出他身上的味道來。」

「喲,還味道呢?是什麼味道啊,你鼻子可比狗鼻子還靈呀!」

「聞是聞不出來的,得用心體會。他比起你的那些王孫貴家子來要好十倍,不對,好百倍,不對不對,是沒得比。」

房間裡的兩人一個名叫許翩翩,一個叫蘭卿綾,許翩翩是許王府中的,而蘭卿綾則是蘭陵王的最小女兒,也正是之前與陳景對視的少女。

許翩翩有些氣惱道:「不就是一個賣麵的嘛,用得著踩著別人來抬高他嗎!」

「我說的就是事實。」蘭卿綾滿不在乎的說著,青蔥似的手指捲著黑順的長髮倚在窗口看著遠處。

許翩翩眼睛轉動,計上心頭,暗想:「你既然把他誇得比天還高,那我就讓他在你面前栽進泥裡去。」

陳景一路回去,天色邊走邊黑。

他走在黑暗之中,宛若與天色融為一體。就像是他坐在鬧市之中一邊賣米麵一邊看書一樣,與整個街市融在一起,卻依然有人能看出他身上的神之氣韻。

神物能自晦,不識者棄之如敝屣,卻有有緣人能擁有。陳景自我封印法力,融入凡人生活之中,從來沒想過讓天下修者都發現不了,但是他沒有想過一個凡人居然能夠看出他的神性來。

「我看到了他就覺得心安,想一直看著他。」蘭卿綾倚在窗口朝許翩翩說道。她念著念著,突然像是驚醒了過來,大聲喊道:「張伯,張伯。」

張伯立即出現在了門口,正是那個引陳景進來的老人。

「小姐。」

「張伯,幫我去爹爹那裡拿最好的絹絲,我要將他畫下來。」蘭卿綾說道,才說完她又說道:「還是我自己去吧。」

她不知道自己所要畫的是神之像,當她畫出之時,將會是陳景在這座君安城中的第一個信者。其他的人看陳景是再普通不過的,回過頭來想甚至連他的相貌都會記不清,這就是為什麼張伯與許翩翩不能理解蘭卿綾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人感興趣,甚至有些著迷的樣子。

張伯眉頭微皺,心中暗想這事是不是要向老爺匯報,莫不是那個賣麵的會妖法,迷住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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