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 作者:親吻指尖(已完成)

 
tt9981 2012-2-27 22:39: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7 353837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1 09:11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1章:獨自活著的人

  漫天風雨,一抹雷痕獨破萬里雲,映照小千世界,唯石像立山崗。

  僧立石像前,持木魚,凝定不敲。

  仿如問道,等待著石像的釋疑。

  「我當然不是。」石像口吐人言,僧人依然凝立不動,顯然他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又或者是根本就沒有相信。

  石像繼續說道:「我自小隨老劍客行走天地,受他教導,被他開了靈慧,後來又在千羅山觀道藏,隨師姐學導引練氣之法,最後繼承河神之位,納信仰於涇河、霸陵,才有今天的我。」

  陳景解釋著。

  木真突然說道:「你本不用解釋。」說罷,又低頭閉眼,繞著石像敲起木魚來。

  地上草地已經被他踩出了一圈空白來。

  石像上發出了一道笑聲,隨後說道:「那你覺得我說的對還是不對,無論怎麼樣,一個人活著,先要有一個獨自的活著。」

  陳景所說的這個獨自的活著,並不是單純的指一個活著的生命,而是指一個獨立的思想,做為一個修行之人,必須要有一個獨立的思想,如若不然,那便算不得修行之人,最多只是一個術士、方士。他相信木真知道他的意思,木真也肯定知道,他在圍著石像轉了幾圈之後,突然說道:「你說是沒有錯的,但也未必對,我現在不能反駁你。」

  說罷他便在石像下坐了下來,任由****拍打在身上,手中則一下一下的敲著木魚。

  世間之人,若要分的話不過是三類,一種為人云亦云者,二種人便是擇愛聽之言信之者,第三種則是有著獨立思想者,此種人每見一事,必能究出其因果關係,對於世間之事,必有自己獨特之見。陳景所說的人便是這種,若要成為這種人,必定要經過漫長的時間修行。

  陳景認為,那種人云亦云者並不算一個獨自活著的人。

  他不知道木真說不能反駁是反駁不了還是不能行反駁之事,雖然不知道,但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因為木真已經在努力的將內心之中那燃起的不屬於他的思想火花澆滅。因為他手中的木魚敲的非常堅定,顯然,他是決定做一個獨自活著的修行之人。

  在木真的心中世界所發生的一切相對於真實的大千世界來說,只是一念之間。

  青華宮上空的金身佛像突然朝凌宵寶殿看來,只這一眼,就像是洞穿了時空,看到木真的心中,看到了他獨坐在石像敲著木魚。

  他只看了一眼,便將目光收回,回答著那妖族太子坐在紫微宮中發出的責問。

  「言行俱是外象,我所言所行,皆是同一心。無論雷霆誅魔還是導人向善,皆是出自一心,對蒼鷹如是,對蚍蜉亦是如是。」金光中的和尚說道。

  太子大笑道:「和尚,你可知道謙虛謹慎為何物啊?」

  「無論謙虛謹慎還是張狂跋扈都只是因為他的內心不平靜,不如一。所以才需要謙虛,才會謹慎,這是他懼怕人言,與張狂跋扈並無區別。我心中是這般的想,也是要這般的做,為什麼不敢這樣的說。」青華宮中太乙救苦,青華宮上空的丈八金身之口說道。那種天下之大,捨我取誰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下。青華宮中有人念唱著佛號,而別的人在聽到他的話後一個個都皺著眉,身上衝起光華,似要抵擋青華宮上空金身佛像傳導開來的那種威嚴,只是那是直蕩心靈的一種感覺,不是外物法寶、法術所能抵擋的。所以他們紛紛化為靈光飛騰而起,遠避開來。然而卻看到下界有靈光飛騰而來,虔誠的拜倒在青華宮前。

  妖族太子心中大怒,因為拜倒在青華宮前的人中妖族之人,還有更多的初開靈智的禽類飛向青華宮。

  突然,紫微宮上空出現一片焰火般的光華,隱約間似巨鳥啼鳴。啼鳴聲中,那些在青華宮上宮盤旋的禽鳥一隻隻掉落在青華宮屋頂,轉眼之間,那裡本是百禽來朝和祥景象變成死屍遍佈宮頂。

  「和尚,你的慈悲呢,為什麼不救他們?那麼多的生命因你而死,你難道就不感到愧疚嗎?」妖族太子坐在殿中大聲道。

  青華宮上丈八金身開口說道:「太子殺之,何言貧道之罪?古有天魔降臨惑眾生,卻言眾生之罪,太子此言與天魔之言何其似哉。」

  「原來這便是靈山世尊為人安帽立碑之言,這就是青華宮太乙救苦高論,你今日道我言天魔之語,明日便能給他人定同罪。真是大開耳界啊。」妖族太子大聲嘲笑道。

  兩個人的話都在九天之上迴盪著,紫微宮上空灰氣翻湧,灰氣不斷的變幻出各種獸形來,極其逼真,形神俱備,只是不斷的變化著,一隻出現,另一隻又隱去。

  「太子此言大謬也,諸天生靈,生死俱有定數,然而修持卻能改天命,他們觀吾佛之法,頓悟過往,即使是現在死去,也是安詳的靈魂,他日必投生於吾之極樂世界之中,不再受生死輪迴之苦。」

  「極樂世界?這世間有嗎?虛妄之言,也在這九天之上說與這周天生靈聽。」太子的聲音在九天之上漫灑開來,在天空雲端的修士都能聽得到。

  「世間本無極樂世界,但在有了極樂之生靈之後,極樂世界便有了,極樂世界存在於每一個生靈的心中,每一個生靈都可以進去永享極樂。」青華宮上空的丈八金身說出來的話永遠是那麼莊嚴而認真,讓人聽了情不自禁的信服。即使是他說的是世間不存在的事物,即使那些修為高深的修士聽了之後也忍不住的在想著,難道真的有那麼一處地方。

  在他們兩人正在此處論道之時,那邊神宵玉清府上空突然有清光衝起,清光如水,一個人自清韻如水的光華之中坐了起來,站直,這個人身上的道衣法冠都極為清晰,宛如真物,而他的臉龐卻看不清,朦朦朧朧。他身體不斷的漲大,最後探出身來,竟是已經到了凌宵寶殿的上方。

  遠遠的看,那就是一個巨道人探身注視著下方宮殿。

  那巨大的道人臉上突然張開一張嘴,一聲巨吼,凌宵寶殿都似晃動了一下,只見凌宵寶殿的屋殿之上浮現一個座石像,石像宛如在水中,被這一聲巨吼,才將水面上的黑色苔蘚給吹開,石像便顯露了出來。

  石像面無表情,但是雙眼卻像是活著的,面對著這道家的頂級神通,竟是一點懼意都沒有,有著的只是一種任他天崩地裂我自巍然不動的靜守。

  清光之中坐起的巨人是道家的身外化身,又稱之為道靈,是憑一念聚靈力為身而顯化的神通,道靈能有施法主人多少的實力,便看施法者的境界了。據說這是道祖悟出的神通,曾一念之間化出數個身外化身,個個都有著道祖的八分實力,而且這身外化身還有一個好處便是不必主人控制,又是無生命的,所以是道家必修的幾種神通之一。

  這一聲大吼,對於陳景本人有著巨大的威脅,內外皆有,於外,陳景倒也不懼,但是內裡卻如沸水翻湧,而陳景就像是那個蓋著鍋的蓋子。

  他憑神像鎮封著那麼多人,本就已經是很盡力了,在這個道靈一聲吼中,凌宵寶殿之中有四個的眉角立即跳動著,似是隨時都要醒來。但凡是其中有任何一人醒來,對於陳景來說都是災難性的。所以陳景根本就不能讓他們醒來。這四人之中以正陽最為鋒利。

  在正陽的內心世界之中是滿天的血紅,滿地的死屍,那些死屍還都是他的師兄弟們,屍體之前是一座石像,石像的掌中有著一柄黑色長劍,劍名戮仙。

  這些是正陽內心最深處的記憶,是他最為深刻的。這是金鰲島上的一幕,只是當時戮仙劍並不是在石像的手中,而是在一個劍架上,那些師兄弟都是上前去拔劍後,被戮仙劍吞噬了精血乾枯而死的。

  而現在這劍則是被握在了石像手中,而他心中的仇恨也都轉化到了石像上。

  這個場景是他最深處的記憶所化,如心魔一般。

  陳景感受到他的痛苦,那是一種不可言述的痛苦,他的師弟、師兄、師父都一個的死去,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那種痛苦,那種背負著復興金鰲島的重負與仇恨最終混雜為瘋狂,瘋狂殺氣。這個小殿之中,慢慢的充斥著殺戮之氣,陳景知道,他要拔戮仙劍了,這不是他想要的,在正陽的記憶之中,戮仙劍是被他拔了出來的。而這時,他也一定能夠拔出來,在他的瘋狂殺念之下,陳景知道自己很難再鎮壓住他,即使能鎮住他,也鎮不住那把戮仙劍。

  所以陳景要破去他這種慢慢的變得單一的意境,讓他不再去拔戮仙劍。而在正陽記憶之中這個時候並沒有人出現,也沒有人說過話的。

  石像突然口吐人言:「這把劍,你不能拔。」

  正陽一步步靠近腳步一停,非常意外,似乎有些想不通,但是卻也只是想不通怎麼石像怎麼說話了,他像是已經不記得這是在他自己的心境世界之中,而非現實,也似忘記了自己在凌宵寶殿之中。

  「我的師兄、師弟、師父都是因為拔這戮仙劍而死,為什麼不能拔?」正陽冷冷的問道。

  「正是因為你師兄師弟師父都是因為這把劍而死,所以你更不能拔。」石像說道。

  正陽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又很快被殺機所取代,只聽他說道:「你這個妖魔,就是你在阻擋著我們拔劍,就是你讓他們死去的,我要殺了你……」

  他大聲的喊著,最後話未說話已經撲向那石像,將石像手中的戮仙劍拔了出來,一片劍光飛逝而起,劍光掠過石像的頭顱,石像頭顱立即翻落而下。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2 09:20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2章:仙不持授,道應棄之

  正陽心中石像頭顱被斬下的一剎那間,凌宵寶殿之中響起一道若隱若現的劍吟聲,有劍光自殿中透出。

  這劍光一閃而已逝,就是在凌宵寶殿上空那個道靈吼出一聲後的瞬間。然而,這劍吟聲只是在虛空流轉,卻又再無第二聲便又消失於無盡虛空。

  正陽的心中世界裡,那座石像頭顱被斬斷,掉落在地上,轉眼之間已經化為碎石,但是在金鰲島的大殿之外,卻有一個人的聲音傳來。

  「戮仙魔劍,仙不持授,道應棄之。」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此人正是陳景在中元國君安城中見過的白雲觀主,當年陳景在中元國君安城時,便已經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氣息應是屬於金鰲島截教一脈的。

  三山五嶽間的道家門派各不相同,同稱道家練氣士,那都是非道門的人這樣稱他們道門,而他們自己卻一定會說自己是某某山某某觀的練氣士,因為雖然同為道家,卻都只認師承,可見長生道君能夠召聚天下間那麼多的道門修士,是多麼不可思議,也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多麼的不一般。

  而每一支傳承下來的道家,修行方式都不同,身上的法力波動與氣息自然就不同,金鰲島截教一脈的修士身上氣息必定是清韻之中有一縷清光如劍高高豎起。這便是金鰲截教弟子,即使不是也是截教一脈傳承出來的弟子。當時白雲觀主雖然中正平和,然而他動用法術時顯露出的氣息,仍然在頭頂顯露出了那一縷直衝虛空的清光。

  這個白雲觀主自然是陳景幻化出來的,在之前,陳景聽到正陽的怒吼之後,便知道不好,他果然如瘋狂一般的拔劍了。由此可見拔出戮仙劍是他的一個極其強烈的執念,根深靈魂。不過好在他在那一瞬間狀若瘋狂,即使在一瞬間擺脫了陳景的石像鎮壓,卻也沒有醒來,仍然被陳景抓住機會重新鎮封。所以外面的人看到凌宵寶殿之中有劍吟響起,劍光透出,卻只一轉瞬即逝。

  這白雲觀主依然是承載著人間信仰之力石像,卻被陳景幻化為白雲觀主的模樣。當年他認出了他身上截教一脈氣息,現在拿來一試,正陽果然認識。

  只見他看到進來的白雲觀主,驚喜道:「不回師叔,你終於回來了。」隨即指著碧游宮中泣聲道:「師叔,師父,師兄、師弟們都死了,金鰲島亡了,截教亡了,師叔……」

  說罷他跪倒在上,淚流滿面。

  陳景從未想過這樣一個內外俱是殺戮氣息充盈的人,內心深處居然會有如此柔弱的一面。聽到正陽喊師叔,他才知道,白雲觀主道號不回。

  這碧游宮傳說是當年三位道祖之一通天真人親手所建,傳說中此處曾是金仙進出之地,世事變幻,只怕當時通天真人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金鰲島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空寂,而落寞。

  「正陽,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截教的立截之言嗎?」白雲觀主不回說道。

  正陽抬起頭,大聲道:「弟子至死不敢忘。」

  「那你大聲的念出來。」白雲觀主不回說道。

  正陽立即大聲道:「是,師叔。」他的眼淚仍然掛在那醜陋的臉上,陳景很難想像,他居然還有著這般柔弱的一面,心不禁暗道:「世間有言,可怕之人,必定有著可憐之處。果然,每一人的行事之風都與自身的性格與經歷是分不開的,沒有誰是天生的殺人狂魔,也沒有誰會是天生的冷漠無情。」

  「截取天地一線生機,不祈不求,唯自修自取。」正陽大聲的說道,這句截教教義在天地間傳播的極廣,陳景自然是早就知道,這樣問一句,只是為了能夠更好佔據主動而已。

  然而,此時他卻情不自禁的說道:「修行,修行,修的是什麼,行的又是什麼。」

  這句話他其實是在自問,但是說了出來,正陽自然是覺得他是在問自己。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修行,修的是我金鰲島截教法術,行的是護教傳道之事。」

  「這是你現在真正的想法?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白雲觀主說道。

  正陽突然抬起來,大聲說道:「我想修戮仙劍意,殺了奪我截教絕仙劍的兆先和離塵。」他雙眼赤紅,語氣之中隱隱有瘋狂之意。

  陳景看著他,心中感歎他心中殺意竟是隨時可以爆發出來的同時,又對視著他的眼睛,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對他有半分退縮,必須的憑師叔的身份壓住他,然後從旁引導,讓他的剛才又重新經歷過那碧游宮那一幕場景,而變得趨進圓融的瘋狂道意淡下來,無論如何都要破了他這份道意。

  「殺戮嗎?」白雲觀主低頭看著著,眼中滿是關切,聲音柔和。

  「不,是復仇。」正陽大聲道。

  陳景心中暗自警惕,之前他就是突然瘋狂的拔出戮仙劍,這種事隨時都可能發生。不過,好在現在身份不一樣,至少正陽還沒有看破。

  「仇是一定要報,但是仇恨是蒙蔽道心的東西,不可留,正陽,隨師叔來,師叔教你一篇《守身經》,能讓仇恨消散,不再被仇恨蒙蔽道心。」白雲觀主伏下身下來說道,拉起正陽手便朝碧游宮而去。

  進入碧游宮,白雲觀主便放開了正陽,競直來到只有掌門才能坐的那個位置坐下,這個位置並不是碧游宮中最高處的那個位置,這千年來,最高處的那座位從來沒有人坐過,那是只有通天真人才能坐的。而白雲觀主坐的則左手第一位。地上還是屍橫遍野,白雲觀主一坐下,便說道:「此經不是我截教之法,乃師叔偶得之。現傳於你,你要善心善聽,勿要有他念。」

  正陽連忙跪下,白雲觀主又道:「你習此經後,當日夜誦之,能清心靜神,道心清明。」

  說罷,他便念出一句,又讓正陽念一句。

  在心中世界所發生事情再長,相對於現實中來說,也只是一念之間。

  凌宵寶殿之外,道靈化身才吼出一聲,便見凌宵寶殿的屋宇上便能石像浮現。這道靈本身便是長生道君的一縷意念,長生道君會的法術他都會。

  這一聲吼乃是道家喚靈真言,常用來喚醒那些入魔怔的弟子,長生道君的目的便是為了喚醒殿中的道門弟子。然而,他只吼出這一聲,便被人阻住,這阻擋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妖族太子。只聽他大笑著說道:「道君是對道門弟子沒信心嗎,世尊憑佛法來喚醒座下弟子,而你居然直接行法。不如我們相約月圓之時,決戰凌宵之巔如何?」

  他的聲音頗為戲謔,而那道靈也在這話後重新化為一團清光籠罩著神宵玉清府,只聽長生道君的聲音傳出來:「你已經行法許久,真當天下人不知道嗎?」

  「哦,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我還真以為無人知道呢。」妖族太子隨意的說著,根本就沒被揭穿的感覺。

  並沒有人理會兒他,一會兒,九天之上安靜了下來,都在等著凌宵寶殿之中的結果,很顯然,青華宮、紫微宮、神宵玉清府都施了法,雖然紫微宮的太子行法隱密,但是妖族之人有不少都看得出來的,因為紫微宮上空不斷變幻灰色光華之中隱約的獸吼便是行法。獸吼也是為了喚醒凌宵寶殿之中的妖族之人,他們三人都認為陳景一次封禁這麼多人肯定非常吃力,只要在外面行一次法便足夠了。

  然而卻出乎於他們的意料之外的是,凌宵寶殿並沒有立即出現大的變動,就在剛才道靈吼出那一聲喚靈真言之時,有劍吟劍光閃現,不少人以為凌宵寶殿的中凌宵劍域就此破去,但是那只是轉瞬即逝,這讓許多人意外,其中就包括了他們三們,也許另兩位也意外。

  外面平靜,凌宵寶殿之中看起來也很平靜,實則極其的危險,對於陳景來說,他就像是坐在海浪間的小舟上,隨時都可能覆沒,沉入萬劫不覆,但是他依然還在堅持,在平衡著,在用力壓著他們這些個個來歷不凡的修者。

  無尤的內心世界一片死寂,或者說是不斷呈現生機又不斷枯萎的死寂。

  他的世界是崑崙山,是陳景曾進過的那崑崙山,只是卻是在他進去之前的那個漫長歲月中的崑崙。在這裡,有著一隻正在攀爬著一座神像的松鼠,而神像的旁邊有一個人躺在那裡,這人正是無尤,生機絕滅。

  這個場景在變幻著,陳景猜測著這是無尤心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在被鎮封之後,便幻生這樣一個心中世界,只是當時肯定沒有石像,有的是一座高大緊閉的大門。

  因為石像正立在崑崙玉虛宮之上,阻擋著入口,松鼠必須爬上去才去才能翻過。

  陳景心中猜測這個松鼠才是無尤,旁邊死去的是他的肉身。那麼,這崑崙山中的千年,無尤不知怎麼死了,卻附身在了松鼠身上,最後重新修行化形。在他的心中,必定有一段時間裡,一直想打開崑崙玉虛宮大門進去到裡面去。

  松鼠在攀爬的過程之中不斷的變化,旁邊的屍體不斷的腐爛,最終屍連骨頭都在風雨之中消失,而那松鼠也化形成人了。轉眼千年,崑崙山外,一道雷光落入崑崙之中,雷光化而為人,正是葉清雪。

  陳景微微有些激動,這是無尤的記憶中幻生而成的世界,有葉清雪出現是很正常,但是他卻也在這一瞬間,意識到無尤是要破自己神像鎮封了。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3 21:20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3章:一朝醒來帝王出,百神千仙盡失聰

  小圓融是一種無關法力法術的境界,但是他卻又能深深影響著一個修行之人的法力與法術。這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唯得者自知,唯近者修持。

  道心若得圓融,定然會出現相應的神通。

  陳景最開始將楊紅紅鎮住,那只是下意識的做法,他覺得自己能,便那麼的做了。直到在木真的心之世界中與木真論法之時,石像願力封禁便已經真正的成了一種唯有他一人才會的秘法,這種秘法被陳景稱之為千幻石像鎮神禁法。

  凌宵寶殿之中那麼多人,每個人的抵抗的方式都不一樣,要衝破這千幻石像鎮神禁法的方式也就不一樣,但是無論怎麼變,都無法改變不能憑法力法寶法術而破的事實。

  無尤的心中世界裡,葉清雪借九天之上雷霆而破入崑崙之中,直接往崑崙玉虛宮中而去,那一道自九天之上而下的奔雷直向崑崙玉虛宮前的石像而落。

  陳景透過那石像的雙眼看到了順著雷光而下的葉清雪,這是他第一次面對葉清雪的雷法,才知道葉清雪的雷法是多麼的精妙。一種法術強大並不完全取決於那一瞬間爆發出的天地之力有多大,而在於那種入微控制,就像現在的葉清雪。陳景只覺得她就像完全融入了雷霆之中。

  那雷霆本是天地之雷,卻受她的牽引,她竟是沒有一絲的吃力感,反而有著輕鬆。游刃有餘,這是陳景的感覺。除此之外,他也只能用深不可測與神妙無雙來形容了。這也難怪黑曜一州年輕一輩修行之人敗在她的手上,卻沒有一個人死去。

  這是無尤的心中世界,葉清雪只是他記憶之中的一道雷光。她當然不可能看到陳景。而陳景見她隨刺眼霸道的雷光而下的那一瞬間,他明白了自己被無尤欺騙了。但是他還是小看了陳景,或者說是他並不太清楚陳景現在的狀態。他所能憑借的唯有本身道意,必須有一種能夠獨立於世間的精神意念才能破得了陳景的封禁。如陳景做為神底的守護,如正陽仇恨與瘋狂,這些都是可以讓他們思想意念擰在一起的東西,他現在還沒有,他還沒有他這一生之中即使拋棄生命也必須去做的事。

  所以,陳景觀無尤的心中世界,不為所動,安靜如岩石,任憑雷霆擊在石像上,雷霆在擊中的一瞬間消散。陳景自己本身便是行幻強者,迷天劍下,仙神無不心神動搖,不見死亡劍刃封喉,卻只見花開滿天。

  他自然知道怎麼破虛幻之像,只需要緊守本心。

  無尤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早就意料到了這個結果。

  他突然開口說道:「你這是什麼法術,不但可以禁封法力,還能讓我的意識困於這虛無之中,無法感應到肉身的存在。」

  「這是千幻石像鎮神禁法。」石像開口說道。

  無尤低聲念了一句,過了一會兒說道:「我對不起師父,對不起崑崙,我不配修行九轉玄功。」他是低聲自語,並不是要說給陳景聽,又聽他說道:「是我敲響了鐘,是我毀滅崑崙,是我殺死了師父他們。」

  陳景知道他是護教弟子,定然接受了任務在一個時間撞響鐘來,但是一千年多過去了,鍾撞響了之後,崑崙玉虛宮中的人依然都死了,連死了多少年都不知道。這顯然不能怪無尤,因為他也無能為力。而現在無尤這般內疚,要麼一輩子擺脫不了,要麼擺脫內疚,不再想以前的事。這都要看他自己的了。

  對於陳景來說,就像是被分化為十七人,已經是盡了力了。儘是如此,依然偶有人進入殿中,彷彿瞬間被鎮封。時間又過去了三天。這三天對於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間來說,自然是平常的三天,而對於知道正在發生千年來難得一遇變局的修行之人來說,這三天比三年來要久遠。沒有人能夠想到陳景居然還將殿中的人鎮壓了三天,而且像是還將繼續鎮壓下去。

  這三天之中,陳景一直在思索著一件事情,他在想著自己的小時候,在想著自己到底出生於何處,來自於哪裡。在殿中的十七人,個個都有著來歷,無論他們心中有什麼秘密,無論他們都有著多麼不可思議的來歷,但終歸是有來歷的。而陳景他沒有,或者可以說不是他沒有,而是他自己想不起來。他所能記得的最早的記憶便是跟隨著老劍客在天地間行走,可他連哪裡是起點都不知道,只知道霸陵是終點。

  而且在進這天庭東天門時,他曾看到老劍客,只是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去哪裡了。他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了,若是沒有看錯,那麼老劍客到這來又是為了什麼呢,而他現在又在哪裡呢。

  他又想到木真身體內的那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道果,一直讓木真如提線木偶一般的操縱著,他隨之又想到自己,想著自己體內會不會也有一個道果,在操縱著自己未來,這個念頭才升起他便又瞬間否定了。同時他又想這世間還會有木真那樣的嗎?

  在第四天,青華宮、紫微宮、神宵玉清府三處都有光華沖宵,朝中心的凌宵寶殿逼去。陳景在凌宵寶殿之中,剎那之間感覺三個方向分別有不同的巨力碾壓而來。這力量不是法力,也不是某一種法術,而是來自於心靈的力量,是一種道意。

  青華宮那時試著而來的是一種煌煌大勢,毫無避讓可言,才一感覺到,便有一種頂禮膜拜的感覺,他那是一種周天生靈皆在其中的滾滾紅流。

  陳景以懾心神,若是他沒有到小圓融的境界,只怕撐不了一會兒便要皈依,如若不然,便只有遠離一途。而現在陳景自然是收住全部的心神堅守著,那是吞沒天下的洪流,而他便像是洪流之中的一棵大樹,緊緊的扎根地下,承受著那洪流的衝擊。

  另一方向的紫微宮則是萬獸咆哮著衝來,飛禽走獸,或水中域生靈,鋪天蓋地朝陳景而來。陳景腦海之中出現一個畫面,萬獸過處,山野之間寸草不生,一片荒漠,這是震撼心靈的王者霸道。

  再有一個便是神宵玉清府映入陳景思感之中只是一道雷霆,一道刺眼的雷光,這雷光似從天外而來。陳景在無尤的記憶之中見識過當年葉清雪的雷光,如果說葉清雪的御雷之術堪稱神妙,舉世無雙的話,那麼這一道映入陳景思感之中的雷霆便是一種天道般的法則,冰冷無情,彷彿這就是蒼天在行雷罰之事。

  葉清雪是御雷入微,而這神宵玉清府顯露的雷像是恢宏毀滅。

  三人似乎都動了真火,這一擊便要徹底擊殺陳景。

  陳景不動,他不能動,也動不了。他是一棵樹,即使是再參天,再多的鳥在樹上築巢,再多的人曾在這樹下歇息過也無濟於事。他的小圓融在三方衝擊下,便如海當中小舟,如狂風中的蝴蝶,他感受到了撕裂,被撕裂成了無數塊。

  陳景回頭看了一眼葉清雪,心道:「師姐,命是你救回來的,終究還是要還給你。」

  凌宵寶殿之中光華閃耀。

  劍吟沖天,殺戮瘋狂,這是戮仙劍,是正陽已經醒來,他身上殺戮氣更重,與戮仙劍更加的相融。他差一點被陳景騙得誦念完了《守身經》,若是念完,他必定再難有寸進,可是事與願違,在這個時候陳景自己的小圓融被破了。不光是持戮仙的正陽醒來,其他的人也紛紛醒來,但是他們並不是對陳景出手,而是紛紛朝外而去,在這三面風暴之下,他們可不想自己的意識被撕成破片。

  只見靈光閃動,一道道靈光自凌宵寶殿之中閃逝而出。

  唯有正陽一劍朝陳景斬來,陳景看著這當頭斬下的一劍,無能為力,他的意念已經被碾壓。他雖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時候必定活不下去,但是他畢竟不甘心就此死去,在這一剎那之間,他居然想到了那些信奉他的凡人,想著那們以後真的有什麼危難,要祈求自己解救之時,自己將無法回應他們,而他們將會被危難掩埋。

  一念之間,能夠想到許多,他還想到:「我這一生,前期修持自身,卻什麼也沒修到。後來為神祇,雖得涇河與霸陵的信仰,卻並沒真真為那些信奉我的人做過什麼,而那些並不信奉也沒有聽過我的人,我竟沒有絲毫將他們放在心上。」

  到最後,他所有的心思都化為一句話:「我這一生碌碌無為,若可重來……」

  他的思緒斷絕,黑暗降臨,永夜。

  他一腔的守護劍意沒有來得及吼出,一曲迷魂懾魄的青竹笛沒有來得及吹奏,背脊之中的司雨神碑才衝起便已經暗淡。那隨時可能喚出的九天巽風與虛無弱水也未能臨世,他便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了,他的眼睛不會閉,因為他是石像之身,眼睛雖然能夠看到東西,可不會閉也不會眨。他依然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戮仙劍已斬至他的額頭,這一劍若劈實了,那麼他的身體必定分為兩半。

  也就是這時,一直躺在凌宵寶殿之中最高王座上的葉清雪醒來,並在戮仙劍斬破陳景頭顱之前閃耀而起。

  如奔雷下九天,破夜空。

  她手中的劍名帝王。先天劍器之中的帝王劍。

  但見劍光過處,虛空如洗,潔靜無痕。

  這剎那的肅殺讓正陽心中為之一清,他那瘋狂的心亦為之恐懼,戮仙劍轉動,在身前盤旋,本人則是化為靈光朝殿外而去。

  葉清雪身形一幻,再定時已經在陳景的身邊。陳景坐在那裡,手中書已經落在地上。

  她突然站起,手中帝王劍劃出。這一劍彷彿傾盡了她心中道法玄妙而成。

  千羅覆滅清雪落,翩翩雷光耀世間。

  轉戰天下萬千里,雷霆妙法世間傳。

  曾入陰間戰秦廣,亦在黑曜敗群仙。

  一對清靜無暇眸,一雙塑身護魂手。

  盜經借書履輕霜。跌坐凌宵睡三宿。

  一朝醒來帝王出,百神千仙盡失聰。

  但見雷光如霜雪,又見白衣凌宵顯。

  劍光盈盈映秋水,玄咒嬌叱似天音。

  這一幕陳景注定無法看到,當他再次睜開眼睛之時,已經是七十年後。

  世事變遷,涇河水浪依然渡春秋。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5 10:34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4章:這風、這雨

  「我今天在這裡栽下這棵桃樹,二十年後,這裡一定會是一片桃林,當三月桃花開時,一定會很淒涼。」

  「啊,為什麼會很淒涼,應該是很美麗吧。」

  「只有淒涼的東西才美麗。」

  男孩理直氣壯的說道,說完之後得意洋洋,渾然沒有看到旁邊的小姑娘要哭的樣子。在他們栽的這棵小桃樹不遠處就有一座廢棄的神廟,廟無名,很小,很破,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附近的人為山精鬼魅立的一座廟,廟中的泥像不少,有殘破的,有完好的,有猙獰的獸像,也地獄惡鬼像,其中最未座的看上去正常一些,乃是一座人類石像。除此這外,與其他石像沒有什麼區別,都蒙著一層塵土,上面有鳥屎,地上坑坑窪窪,有積水,尤其是旁邊還有一個陷坑,陷坑的泥土是鬆的,能看到有一條手臂骨露在外面。不知道是被什麼野獸刨出來的。

  那最未座的就是陳景,他在三個月前已經醒來了,但是他只有著一點性靈之光不滅,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耳朵聽到的聲音也很飄忽,就像耳背之人偶爾順風能聽到一些別人的話,但又經常只能聽到一星半點了。

  在他醒來初時腦海之中一片混亂,花了近一個月才將腦海之中的混亂理清,才想起自己叫陳景,應該是在凌宵寶殿的,而這裡又是什麼地方,他不知道,更不知道怎麼會在這裡,是誰救了自己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師姐醒了過來,若是醒來了,而自己又在這個地方,那就可能是師姐遇到了大麻煩,或者,已經死了。

  因為他想到可能是師姐將自己倉促的放在這裡。

  廟外種桃樹的男孩與女孩突然轉進這座不知名的廢廟中來。男孩身上穿著粗布麻衣,紮著成年人的髮式,手中拿著一把黃香,女孩子也是同樣的粗布麻衣,手上有火種,在點燃黃香後,男孩在每座泥像前的小香爐裡插上三支,說來也怪,這座廟殘破不堪,但是每一座泥像前都有一個可以插火的,並非全是香爐,有些是罈子,有些則一個大碗裡面裝滿沙子。

  男孩了在插上香後整個人立馬變得虔誠起來。整個過程非常肅穆,他對每一座泥像都是如此,直到男孩將黃香插在陳景面前那個缺了口子的灰白罈子裡,陳景立即聞一了股清香味道,有一種飄然的感覺,就像久旱逢甘露,雖然三柱香很少,但是卻讓他神清氣爽。

  這是久違的香火願力,彷彿將他身體的一切都喚醒了。

  男孩在上完最後一柱香後便又變回小孩子了,他笑道:「以前都是跟隨爺爺來這裡上香,終於輪到我了。」說完還捏了一下旁邊小女孩的臉,說道:「爺爺就讓我為神像敬香,你只能點火。」

  小女孩嘴巴扁著,像是要哭的樣子。

  他們看到陳景旁邊的露出的骸骨竟也沒有絲毫的害怕,又四處好奇的看著,說道:「等下次我們來的時候,再在這裡栽上一棵李樹吧。」他指的方向正有一隻骨手露出來的陷坑裡。

  旁邊的女孩子想說不要,卻只是張了張嘴,然後便又扁著嘴,看上去是想哭的樣子。

  男孩子大笑著捏了一下女孩的臉又笑著朝外面跑去了。

  陳景醒來後的三個月只覺得自己身體像是已經死了,像極了當年在涇河繡春灣時醒過來時一樣,這讓他產生了一種想法,他認為自己一直都在這裡,那些什麼涇河繡春灣河神都是自己在漫長的黑暗歲月之中生出的幻象,司雨神碑,凌宵寶殿都是因為自己太想離開而生了的心魔了。

  直到男孩在他面前插上了一柱黃香時,他感覺到熟悉的香火,他想,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曾經在這天地間至高之處的凌宵寶殿之中會戰過這天下間的強者。

  那香冒起的清煙彷彿有生命一樣的蜿蜒來到陳景的鼻孔下,卻並不凝結,而是進入了陳景的身體之內。他感受有一縷溫暖的氣流順著鼻子進入,原本沒有一點感知的身體就像被這一縷香火給點燃了。

  那一縷香火進入他的身體後便瀰漫開來,化入黑暗之中,了無聲息。然而卻只有陳景自己能夠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

  在七十年前,他看上去已經很像一個人了,而現在他的整個身體完完全全是一座泥像。全身上下無一不透著生硬和冰冷。

  然而,隨著香火氣息進入他的身體之後,石像的臉便慢慢的出現變化了,慢慢的化開,泥塊剝落。又露出了以前那略顯僵硬又沒有血色的臉。

  這個過程持續了許久,天色暗淡下來之時,廟外突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隨之又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這是鬼物妖異之言,非凡塵俗世之人能聽到的。陳景已經能夠聽到了。

  只聽其中有一個尖細聲音道:「後天便是天林國太子的一百零三歲的壽辰,我們一定要及時將禮物送過去。」

  另一個甕聲一樣的聲音說道:「我們這次送這一尊泥像給他的話,一定會很搶眼,太子一定會喜歡,太子喜歡了,高興了一定會給我們大賞的。」

  「是啊,誰又能想到在這樣的荒山野嶺居然有著這般英氣逼人更無半點泥石之態的神像,真是天助我們兄弟二人也。」那聲音尖細的說道。

  「前年,你我路過此地來到這廟中時,看到這座神像想使法搬運而走,怎奈法力不足,這次向大力金剛王借了他的大力符,一定可以搬得動了。」

  說話間,兩個身影已經進了廟,原來是兩個鬼物,並未凝形,不可顯化於白日,月色星光之下,倒是能看到他們身上打扮像是兩個村漢。一個胖一個瘦。

  他們圍著陳景轉了圈,看到神像身上剝落的泥塊,立即大喜道:「原來不是泥塑之像,而是石像,你看,這神態,幾如活人。」兩鬼嘖嘖有聲的感歎著,不時的圍著轉看,還伸手出來摸。其中胖鬼感歎道:「若非此處偏靜,定會香火旺盛,你我附身其上,定可吸納不少香火,對修行大大有益。」

  瘦鬼說道:「若是香火旺成也輪不到我們來附身享香火。」

  「這定然是一座曾享過世間香火的神像。」胖鬼道。

  兩鬼不停轉動觀看,又見到陳景身後那坑中的骸骨,說道:「前年路過這裡,雖然沒有搬動這座神像,但是我們也得了一個新魂,**之後送給吳法王當了侍妾,吳法王便賞了我們煉陰之法,如若不然,我們現在只怕連大力符都難以驅動。」

  「這真是我們的福地啊。不如,等我們在天林國得了賞之後,再回這廟裡來,當個山神,如何?」那個看上去很瘦的說道,他的聲音也如他的身形一樣,很尖細。

  「不好,不好,你看這座神像與這幾座相比,無論是神韻還是身形幾乎是雲泥之別,或許,會有不凡的來歷。」胖鬼說道。

  瘦鬼又說道:「這麼多年來,天下間寂滅的大神難道還少了嗎,哪怕是他當年再顯赫,也已經寂滅多年了。我們又何必害怕,再說,這天地雖然還沒有出現一位重定乾坤的帝王,但是諸位大帝也都重新封了天下神品,我們來這裡不求香火,但求能有個安身之處,難道,你想去城隍座下當差嗎?」

  他這最後一句話是問胖鬼,胖鬼將頭搖得飛快,他說道:「雖然去城隍座下或許可能撈個一官半職,但又哪裡比得上我們現在的自在逍遙。」

  兩鬼感歎了一陣子,直到星光稀疏這才回過神來,瘦鬼抬頭看了天色,說道:「天將明,我們起程吧,在天亮之前一定要抵達白毛山,那裡正是會陰之地,多墳,多死氣,陰氣重,即使是白天我們也能守在旁邊。」

  胖鬼卻有些擔心的說道:「白毛山有個活死人,法力頗為高強,我們去到那裡會不會……」

  「正是因為那裡有他在,所以我們才去那裡落腳,活死人用不著這石像,難道要去水霞嶺嗎,那裡有個水鬼,自號水霞王,連附近山神與河神都奈何不了他,我們去了那裡只怕更加的不妙,怕到時他見到這石像起了搶奪之心。」

  「可是,我聽說水霞鬼王向來仁義,喜與人方便,尤其是你我這種不歸屬神道中的。」胖鬼說道。

  「那是他沒有遇上真正動心的,這座石像對於我等鬼靈來說是大寶物,我們法力低,守不住,水霞王一定會據為己有的。我們還是不要去那裡歇腳得好。」

  「但是白毛山的那個活屍性格陰戾,在那裡停腳,只怕也難以善了。」

  兩人商議了許久,也未能得出一個結果,天色卻在他們猶豫之間大亮了。他們也無法,只得鑽進那坑中去。

  白天,寂靜。

  遠近唯有鳥鳴,那兩鬼像眠息了一樣,了無聲息,直到天色又暗了下來,他們才鑽了出來。

  「現在陽氣仍旺,不利我們飛遁,再過兩個時辰天色大暗之時,定然可以事半功倍。」瘦鬼說道。

  然而,這次卻不是胖鬼在回答,而另一個聲音。

  「你們不用等了,我有話要問你們。」

  這聲音才出,胖瘦二鬼驚駭非常,轉身便要穿牆遁走,然後往日裡一穿而過的牆壁居然如金鐵一般,再朝地底鑽去,地面亦是如此,連忙朝門口逃,才奔出一步,門卻已經不見了。他們心中駭然,轉身之間,已經看不到了廟頂,廟裡也變了,只見那裡有一人神情冷漠,臉色有些青白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們。

  兩鬼連忙跪下,大拜之,大聲道:「大神饒命,我等無意冒犯,大神饒命,大神饒命……」

  陳景手段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法術,但是在兩鬼看來卻是大神通了。

  陳景說道:「你只需要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便不會有事。」

  「大神請問,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胖鬼連忙說道。

  陳景沉默了一會兒,讓跪倒在地上的兩鬼更加的惶恐不安。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座神像居然還是有神性在,於是心中便想一定是位大能之神,心中也就越發的恐懼了。就在他們惶恐不安之時,陳景問道:「我問你們,現在九宵之上的天宮以何人為尊?」

  兩鬼不禁都想:「看來,他定然是在此處沉眠許久不知外面天地了。」

  瘦鬼連忙答道:「天庭自七十年前的一場大戰之後便一分為六,六位大帝皆是世間之尊。」

  陳景心中暗驚,他怎麼也沒有相到天庭居然會一分為六,卻也不管六位大帝分別是誰,只是問道:「凌宵寶殿之中以何人為尊。」

  「千羅萬劫顯妙清雪大帝。」

  「什麼名字。」

  「小的不敢直呼大帝名字。」胖鬼惶恐的說道。

  陳景卻追問道:「是不是叫葉清雪?」

  兩鬼驚恐,抬頭看天,似乎陳景說出了葉清雪這三個字立即會招來天劫一樣。

  虛空凝靜,陳景內心卻翻湧,他不明白既然師姐現在是凌宵寶殿之主,為什麼自己卻又在這裡。他想不通,所以,他就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又問道:「天庭一分為六,那麼現在天地是什麼樣子?」

  「各大帝封神天下,重定神位品秩。」

  「那此處是什麼地界,由誰掌管。」

  「此處是萬化地界,由萬化大聖掌管,他乃神宵玉清紫微大帝座下神將。」胖鬼說道。他說完之後抬頭看陳景,卻並沒有能從陳景的臉上看出絲毫動靜。

  陳景突然笑道:「呵呵,原來已經封神定乾坤了。可惜了七十年,我不在的七十年裡,又有誰記得我呢?」隨之便又問道:「那麼,六位大帝座下神將又以誰為尊。」

  「六位大帝座下神將個個高深莫測,小的無法判別。」

  「名聲最顯者是誰?」陳景追問道,他從黑暗之中醒來,發現天地變化巨大,連師姐的名字都被加了一串長長尊號,讓他感覺陌生。所以就想多聽幾個當年聽過的名字,讓自己對這個世界有個歸屬於認同。

  「名聲顯赫的不少,有崑崙山撞鐘真君,有金鰲島戮仙劍王,木真佛子……」

  他們輪流說了許多名字,一個說一會兒,另一個又說,對於他們來說顯赫的人太多,幾乎個個都是大神通之人,高高在上。

  陳景思緒飄起,似要纏繞上這消逝的七十年時間,他們說的名字有陳景知道,有陳景能猜到的,更多的卻是不知道的。又從兩鬼那得知,這個天地各處都有著各大帝封憚的神祇,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自佔城池,再也不能自己憑神通奪占神位了。

  而且每一地都有一個神將掌管,神將座下又有許多神位,那些神職都助他們管理著神域之中的事,有專司凡俗之事的,有司職仙靈之事的,這兩部下又有分屬,一層一層,分得極細緻。

  陳景突然生出一種天地之大,竟無處立足的感覺。

  他心中不禁想:「也不知道霸陵怎麼樣,涇河現在又是誰在掌管呢?還屬於我嗎?」想到這裡他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深深的吸一口氣,笑道:「無論這天地怎麼變,至少這風,這雨都是我的。」

  隨著他喊出「風」和「雨」兩個字後,黑暗之天空之中瞬間起了大風,大風由九天之上而下,風聚雲,雲生雨。

  大風大雨頃刻而至,將這座廢棄的頂掀起,在兩鬼駭然的眼中,陳景隨風雨直上了天空。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6 09:44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5章:不要回來

  世間有詩:

  長夜不留逝者語,碧空難續月色美。

  七十年來殘廟宿,輕喚一聲風雨隨。

  這風、這雨來得古怪。

  萬化山中有個萬化洞,萬化洞中有個萬化大聖。

  萬化大聖正飲著座下一個猴王進貢來的猴兒酒,他感應到了自己這萬化地界有些不正常,不過他也沒有在意,在他的地界已經許多年沒有出現什麼大神通者。自他掌管這萬化地界之後,就不再相信世間有什麼隱世大神通者的說法,至少他認為自己的萬化地界不可能有。而一些小事,下面各地的神祇自然會處理好,無需他出手。

  他懷抱著兩個人間敬獻來的公主美人兒,抬起剛被滿上的酒杯,仰頭一口喝下,心中舒爽,笑著朝來赴宴的各洞洞主說道:「萬化山自六十五年前改名,至今日,在天下間也算是小有名氣,這都少不了在座諸位的努力,你我皆為萬化的一份子,來來,我們乾了這一杯。」

  他話說完,大家都舉起了杯子,突然,有一人說道:「慢。大聖此言差矣。」

  洞中諸位洞主舉起的杯子都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那說話之人,說話的五短身材,留著兩撇鬍鬚,他正是黃元洞的洞主,名叫黃元,乃黃鼠精。看到是他否定了萬化大聖的話,不禁個個面色古怪。

  「哦?」萬化大聖哦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黃元摸了摸鬍鬚說道:「大聖有兩處有誤,第一,我們萬化山在天地間不是小有名氣,而是大有名氣,在這天下,還會有誰不知道萬化山……」他一邊說著,一邊環顧眾妖,神彩飛揚。繼續說道:「還有誰不知道萬化大聖的威名的。當年大聖與歷城老魔一戰而名動天下,即使是七十年前便已經名動天下的的那些神將也不敢小覷於大聖。這萬化山能有此威名,全都是大聖一人之功,我等俱是仰大聖之福澤而活。」

  萬化大聖大笑,他很高興,這個黃元的話讓他特別的舒爽,他之前說的那些自然是自謙的話,其他的人這時回過神來,原來這個黃元是變著法誇萬化大聖,當即也都立即順著誇起萬化大聖來,一時之間萬化洞中滿是奉承之言。

  然而就在萬化大聖再次端起赤銅酒杯要喝下之時,他突然停住了,側耳,凝神。

  眾妖一個個立即止住了聲音,不言不語,不呼吸,酒杯都端著不動。

  萬化大王耳中中到了風聲,自九天之下吹下來。這讓他感受到了一絲危險,這危險不知道從何而來,絲絲入骨,似劍氣,又似寒氣。

  「你們聽到了沒有?」萬化大聖問道。

  「聽到什麼?」有妖問道。

  「風聲。」萬化大聖瞇著眼睛說道,洞府之中非常的安靜,他這風聲兩字眾妖都聽到了。彷彿也沾染了一絲那風聲之中入骨寒意。

  「是誰敢在萬化興風。」有妖說道。沒有人回答他,因為在他說完這句話後,他們都聽到了風聲,而且是狂風。

  「唔……唔……呼……呼……」

  呼嘯的狂風即是那兩位人間公主都能夠聽到,她們雖然能從萬經大王語氣之中聽出了這風不是一般的風,但是她從來沒有有想過萬化大聖會害怕。她們實在是想不出這世間除了那六位大帝之外,還能有誰讓萬化大聖害怕。

  「大聖一定會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興風者知道在萬化地界誰最大。」

  她們這般的想著,洞府之中其他的妖也是這麼的想著。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出手,因為每當這種場合都是萬化大聖親自出手,這是一個難得的揚威的機會,他們不能破壞了。

  「唔唔唔……」風聲如泣如訴,如虎嘯,似狼吟。

  彷彿有著無數的野獸在洞府之外耀武揚威。

  這是挑釁,這是赤赤裸裸的挑釁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出現了,當年大聖受命來此地時,曾遇到過許多挑釁,然而那些挑釁者都永遠的消失了,而當年的一個外來者成了萬化大聖,這片山被命名為萬化山了。

  他們看著萬化大聖,只見萬化大聖手捏著酒杯,臉色冷峻,死死的盯著洞府之外,就像是那裡有著一個正與他對視一樣。他們從萬化大聖的眼中看著憤怒與殺意。

  這是萬化大聖要出手徵兆了,他們能夠想像的到,萬化大王出手之時,必定是雷霆一擊,他的吞噬萬物的神通一出,即使是山也將被吞下。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洞府的大門突然大開,一團狂風吹了進來。

  這萬化洞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即使是修行之士也不敢從萬化山上空過,若有誰要入山,無論是誰都要斂去遁光,按落雲頭,步行入山,在入山之處自然會有引路者發下入山通行遁符。

  在萬化大聖這洞府之時,已經布下了禁法,禁法融入到萬化山的靈脈之中。那洞府的大門除了萬化大聖自己之外,只有知道口訣咒語的人才能打開,現在卻被一陣風吹開了。

  呼嘯的狂風直往裡面灌湧,風中有雨,雨水如鋼針一樣的打在眾妖的臉上,石桌上的酒席瞬間被吹捲而起,統統落向最裡面的萬化大聖。

  這時,眾妖才知道這風非同尋常,平常的風不可能吹開萬化洞的門,也不可能讓這個時候的萬化大聖一動不動。

  酒席上的菜肉果盤酒水落在萬化大聖的身上,萬化大王依然不動。

  洞府之中的火光在風吹進來之時便暗了下去,然而眾妖卻都能看到他臉頰顫動著,看到他那赤紅的眼中滿是驚懼。

  眾妖身上都有光華衝起,他們以法術護身,又或是以法寶護身。

  一會兒,風雨退去。

  火光重明,竟是未熄滅。眾妖卻發現地上沒有一點雨水,但是他們自己的臉上、身上都濕透了,他們的護身法術與法寶竟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一切恍如幻象,卻真實的可怕。

  「是誰?」眾妖心中都在想著,他們想像不出這世間有誰的神通是這般樣子,世間那些強者他們都知道,也都知道他們的神通顯化時是什麼樣子。

  「大聖。」

  有妖輕聲喊了一聲萬化大聖。

  萬化大聖恍如從夢中驚醒,他看著眾妖一眼,說道:「我要入紫微宮面見大帝。」

  他很大聲,像是要竭力掩飾著什麼,只有旁邊的兩位人間公主才能看到萬化大聖藏在桌下的手正瘋狂的顫抖著。

  「大聖,那風雨,是什麼來歷?」

  萬化大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這風這雨來自萬化,所以我要稟報給大帝。」說罷站了起來,起身朝洞府深處而去,兩位人間公主連忙跟上去,她們要去為萬化大聖更衣。

  眾妖面面相覷,心中疑惑萬分。

  萬化洞中的風雨沒有了,萬化地界的風雨也消失,了無痕跡。許許多的人還沒能發現這一塊突如其來風雨,風雨這便又消失了。

  那座殘破廟宇的山腳下有一個小村,大多是獵戶,陳景來到了最邊上的那一家,是乘風雨而來。

  門打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身體硬朗的老頭,當他看到黑暗之中的陳景之時,立即大驚,退回屋裡取出火把與長刀,在他的身後還跟著那在破廟前栽桃樹的男孩和女孩。

  當火光將陳景的身形照亮之時,老頭立即驚呼一聲朝地上跪去,然而他卻感覺到了一股柔和的托力將他托了起來。耳中同時聽到了一道略顯生硬的聲音。

  「你知道我?」

  「小老兒不知。」

  「那你怎麼見我便下跪。」

  「小老兒上香三十三年。」

  他這話回答的沒頭沒腦,陳景卻知道他是說上了三十三年的香,認出了自己是那廟宇之中的的神像。

  「你為什麼要在那裡上香。」

  「那是小老兒父親交待的。」老頭低頭說道。

  「那你父親還交待了什麼嗎?」陳景問道。

  老頭依然低著頭,根本就不敢直視陳景,倒是他身後的男孩與女孩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陳景。

  老頭說道:「家父交待說,若有一天,有神像消失了,那麼就不必再去上香了,若是有神像活過來,並來到家門前,便有一句話要說給您聽。」

  「什麼話?」陳景問道。

  「不要再回來。「老頭說道。

  陳景低聲念了一句,說道:「就這句?沒有別的嗎?」

  「沒有,就這一句。」老頭說道。

  「你是哪裡人氏?」陳景問道。

  「小老兒是此地出生的,家父是來自何處小老兒也不知。」老頭說道。

  「你的父親沒有跟你說過嗎?」

  「沒有。」

  陳景心中疑惑,卻也知道問不出什麼。

  正待要離去,老頭身後的男孩突然指著陳景說道:「啊,我知道你,你是那廟的人像。」

  老頭大驚,連忙去捂著男孩的嘴,他顯然非常的害怕,他對陳景一無所知,只是在完成了父親的遺命,他本以為這個直到他死都不會有什麼變化,最多就是神像不見了,沒想到真的有神像吐人言的活了過來。他心中恐懼萬分。所以一直連頭都不敢抬,不敢多看陳景一眼。而孫兒這時突然出聲,所以他就立即摀住了孫兒的嘴。

  同時說道:「小孩子家,不懂事。」

  在他的心中,事出反常,必有妖邪作祟。

  「孩子的父母呢?」陳景問道。

  老人連忙回答道:「前年的進山找獵後就沒有回來了。」

  「我阿爸、阿媽是被山上的妖怪吃了腦子而死的。」那男孩突然拉開他爺你的手大聲說道。

  陳景問道:「什麼妖?」

  「一隻專吃人腦髓的木魅。「男孩大聲說道。

  老人阻之不及,萬分恐懼。他害怕這個妖異的神像與山中妖怪有牽連,那孫兒說這些話要惹來大禍。

  陳景說道:「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

  他話才落,人已經消失無蹤,只有風吹得遠處的樹呼嘯如浪。

  老人看到陳景消失,想罵孫兒幾句,又不太敢出聲,擔心妖異神像沒有走遠聽到,而旁邊的男孩卻一臉的興奮,小女孩突然說道:「青牛哥哥,你真勇敢。」

  「那是。」那個男孩得意的說道。

  就在他的話才落,一陣清風撲面而來,剛剛消失的石像已經在清風之中出現了。而石像的頭頂則有一株並不大的老樹落下,老樹上還有不少枯枝,像是要死的樹,沒有活力。才一掉落在地上,根須便朝地裡鑽去。

  陳景吹出一口氣,一片白亮光芒纏繞著老樹轉了一圈,老樹上的樹枝根須就全切斷了。老樹發出一聲聲慘叫,樹枝斷處竟是流出鮮血。

  老人大駭,男孩卻異常膽大的說道:「就是這個妖怪。」

  「這就是那木魅。」陳景說道。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7 09:41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6章:有個男孩叫青帝

  青牛很激動,搶過他爺爺手中的刀,作勢便要去砍那被削成一根樹幹的木槐,這時樹幹上突然竄起一串青黑的光華,老樹幹在青黑的光華之中化為一個被砍了四枝的老人。四肢仍然在不斷的流血,極其淒慘。只是他的面容與眼睛都透著一種妖異,眼中更是有著嗜血過多而產生的紅光。

  只聽他喊道:「大聖饒命,大聖饒命……」

  在時下的天地間,妖靈之間對於那些不知來歷,不明身份卻又法力高強者往往都是稱之為大聖。而陳景現在一眼看去就是石身,根本就不是人類,這個木魅自然以為他是石像生靈成精,或者是別的妖鬼附身在了石像上,所以就以大聖相稱。

  陳景並不回答,他的頭頸不動,眼睛不動,嘴不張,不開口時都只會以為他是一人個極其逼真的石像。

  陳景的身體就像是冰封了萬年,現在是在慢慢的復甦。司雨神碑是第一個解封的,他醒過來後的第一柱香將他的身體喚醒。正是面前這個小男孩點的。

  小男孩看到樹幹化為一個老人後嚇了一跳,人往後退。手中的刀卻握得更加的緊了,遙指著那木魅,大聲道:「妖怪,你害死了我阿爸阿媽,我今天要為他們報仇。」喊完竟是閉上眼睛衝前幾步,揚起長刀便砍,刀刀入木魅之身,如砍木頭。

  砍了許久,直到他脫力了才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木魅被自己砍成兩斷之後,拖著刀便朝後倒去。

  一團清泉般的光華憑空出現在小男孩的頭頂,落下,融入,老頭大驚,還不待說話,卻聽到小男孩已經大呼,:「真是舒服啊,大仙,你教我法術吧。」

  陳景看著他烏黑而靈動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你要學什麼法術。」

  「我要學駕霧騰雲移山倒海之法。」男孩大聲的說道。他才說完,旁邊的小女孩緊緊的說了一聲:「我也要學。」

  旁邊老人大急,他生怕男孩惹得陳景生氣,卻又無法阻止。

  陳景問道:「你學這個法術幹什麼呢?」

  「我學會了之後,要將天下的妖怪都收了。」男孩大聲的說道。

  「收了幹什麼呢?」陳景問道。

  「收了泡酒給爺爺喝。」男孩說道。

  老人這時連忙插話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陳景卻並沒有理會老人的話,他的嘴裡突吐出一道白光,老人大驚失色,搶過去便要擋在男孩的面前,只是他才動那白光便已經沒入了男孩的額頭,老人之前看到木魅在白光之後被斬為一段一段的,以為陳景發怒要殺男孩,所以才會有那個舉動。當他看到男孩沒事之時,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個勁的說小孩子不懂事,不要怪罪之類的話。

  男孩摸著額頭,大呼道:「法術……」

  小女孩緊緊的說道:「我也要學。」眼看著陳景。

  陳景嘴裡再次噴出一道白光沒入小女孩的額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答道:「我叫姬青牛。」才說完便又說道:「青牛這個名字太難聽了,你幫我改一個名字吧。

  「 陳景想了想,說道:「你知道不知道天地間有六位大帝呢?」

  「知道。」男孩大聲回道。

  「那你想不想也成為他們一樣的人物。」

  「想。」

  「好,那你就叫青帝吧。」陳景說道。

  話起之時,風起起,話落之時,人已經隨風而消失於夜色之中。

  而男孩卻對著黑暗大聲的喊道:「他年我若為青帝,一定讓你看世間最美的風景。」

  黑暗之中自然沒有人回答他,但是旁邊的女孩子卻問道:「世間最美的風景是什麼,我也要看。」

  「最美的風景自然桃盛開時又落下的樣子。到時你也在旁邊看就是了。」男孩方高興的說道,而她的表情又像要哭了,她知道,桃花盛開到最濃的時候,他一定會去將樹上的花都搖落的,這就是他說的世上最美的風景。

  那老人不知道「不要回來」四個字是什麼意思,陳景當然知道。老人聽從於他父親的遺命,一直在這裡上香,就是為了傳達這四個字。除了葉清雪,陳景想像不到還有誰會為他做這樣的安排,也不知道還會有誰為他留下這麼一句話來。

  「這是為什麼呢?回去了又會怎麼樣呢?」

  陳景心中想著,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回去。但是在回去之前,他必須把這七十年來自己沉睡後發生的事情弄明白,七十年前,他已經能感應得到他自身禍福之事,然而身外之事,卻一點也感應不到,天地之事,當時還能通過觀天色察世間之事而感應到一些,現才醒過來,他雖然覺得自己的心越發的清也越發的靜了,然而對於天地之事卻一無所知,風雲俱在胸中,然而卻不知道四季變換之兆,這便是陳景現在的情況。或者可以說,現在的他是超然於天地之外,不沾半點在因果,不在紅塵之中,天地之間已然沒有他這麼一個人。

  陳景不知道這世間的先天術算奧秘所在,但是他知道,當一個人達了一定的境界之外,能知自身的禍福之事,再高一些,能知親朋友人的禍福。這個知道當然是不可能知道時間地點,也不可能知道在哪裡要發生什麼,只是能感應到一些徵兆。所以,陳景不能確定,這世間是否有高人能夠感應這整個天地間的事,至少他對此一無所感,對友朋之間禍福之事都沒有感應。

  他想要瞭解這七十年來所發生的事,本來想問那個萬化大聖,萬化大聖是妖族太子座下神將,動了他會驚動太子,所以他決定不再問他,而是去問虛靈。

  當年陳景將秦廣王印給虛靈是覺得秦廣王印很適合她使用,二來他自己每次驅動都要竭力的抵擋著秦廣王印之中的器靈勾魂。當她給虛靈時,還擔心虛靈會不會祭煉得了,沒想到她竟是一舉就是祭煉了,這一點霸陵城隍秦央沒有做到,陳景也很難做到,而她卻很輕鬆的做到了。

  陳景現在沒有秦廣王印,要進陰間可不容易,他知道這世間有兩處地方可以進去,一處是當年隨秦央進去的地方,還有一處仙符宗的後山禁地,這兩處現在都離得極遠。現在他在這裡要進去,那就只有憑法力打通陰陽兩界的通道,但是他現在法力比起七十年前來,差了太多,要打通還有些吃力。

  他法力源泉是神力,是萬眾的願力,而現在他的神力仍像是冰封著,還在緩慢的解開。他不知道涇河及霸陵的情況,但是從身上的法力並沒有消散這一點可以看出,他的神廟定然還在,神廟還在那麼信仰便也就在。

  他想就這麼直接回去,可想到葉清雪留下的話,便又遲疑了,所以才要去找虛靈問問。

  一團大風吹捲而下,將一座青山之巔的一顆大松樹枝頭吹折,驚起一隻不知名的鳥,鳥驚慌的在夜空之中啼鳴。風中一人落在了那松樹下。

  那正是陳是,憑法力打通陰陽兩界,所耗太過巨大,而且也定然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所以他便要憑著濁浪觀來呼喚虛靈。

  濁浪觀一開始只是能聽到一些談論到他名字的聲音,後來慢慢的能看到一些東西,再後他將這種濁浪觀意境融入到了身體的本能之中。與迷天蝶的雙眼的黑白世界相融便成了破妄眼,可以看穿變化及幻象,即使是在閻羅殿中也能看清一段距離了。

  現在則是他醒來後的第一次使用,沒見他有什麼動作,只見他的身前有一團清光波紋出現,緩緩的蕩漾開來,至三尺左右便不再擴散。清光之中清澈透明,什麼也沒有。

  突然有聲音喊出:「虛靈……虛靈……虛靈……」

  這聲音綿長而怪異,不似人言,聲音並不擴散,彷彿全都被那一圈圈蕩漾著的清光給吞噬了,鑽入了冥冥天地間。連續三聲,一聲比一聲沉重,一聲比一聲緩慢,每一聲落下後,那一清光便混濁一聲,在最後一聲落下時,那一團清光已經化為一個幽深的黑洞,絲絲的陰風自幽深黑洞之中透著,隱隱能聽到惡鬼咆哮聲。

  黑洞突然擴散,一隻雪白手自黑洞之中伸出,將陳景拖入其中。

  就在陳景被拖進去的一剎那,天空之中突然啪的一聲響起一道旱雷,雷光擊在那棵松樹上,松樹枝桿被擊碎成粉塵,只留下樹根,雷光之中一個人身穿銀色法袍的出現在那裡,神情冷漠,皺著眉頭,看著陳景消失的地方。

  他是夜遊神,監察天地。剛才感應到這裡異常的法力波動,感應到了陰間的氣息,料來一定是有人打通了陰陽兩界的通道,所以就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又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見那人回來,心中想:「這天下間通往陰間的入口都有人把守著,而這人能在這裡打通陰陽兩界的通道,絕非等閒之輩,既然不是一般的人,要入陰間為何不光明正大的從陰陽界的入口呢。這天地間的大帝可不止一個,憑他能打通陰陽兩界的本事,他的身份一定能夠輕鬆的進入陰間,那他為何還要在這裡進去呢?」

  事出古怪,必有陰邪。

  他心中這般想著,便決定回紫微宮時稟報給大帝。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7 09:52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7章:怕他接不下我的番天一印

  那一條潔白如玉的手抓住陳景手臂朝無盡幽深的黑暗之中拖去,他的耳中聽到了呼呼風聲,陰風凜冽。眼中所見模糊一片,而拉著他的人背對著,一頭的黑髮如在水中飄揚開來。

  在這隻手出現之時,陳景便知道這是虛靈,雖然她已經有了變化,她的手臂已經凝如真實的肉身,但是陳景還是在手臂伸出的瞬間就認出了這是她,這是一種感覺,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虛靈在他心中有著這麼獨特的感覺。

  這是陰陽之間的屏障,當年陳景曾憑秦廣王印直接打通過一次,這一次則是虛靈自陰間打通了屏障通道,而且看她的樣子顯得非常的急切,像是要快點回到陰間,回到秦廣王城之中。

  不斷的下降,彷彿快速的朝深淵之中墜下去。

  突然,黑暗之中有威嚴的聲音出現,只聽有一人大喝道:「是誰,擅闖陰間,亂陰陽秩序。」

  陳景驚訝,聽這聲音像是陰陽之間有了守護者,七十年前可沒有。心中又暗想:「一覺醒來,變化竟是如此之大。難道,現在在駕雲飛遁又要領取通行敕符了嗎?」這是他通過這有人守著陰陽之間屏障而想到的。

  隨著這聲音出現,一個背著長劍道人自虛無的黑暗之中迅速的顯現出來。他才一看到虛靈便驚訝道:「你這時候居然敢出秦廣城。」隨之便又大聲道:「既然出來了,便不用回去了,隨我去神宵玉清府見大帝吧。」

  陳景與虛靈是不斷朝下墜落的,而他也是緊緊的跟隨著說了這麼一番話,只是與他之間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黑紗。虛靈並不理會,依然是朝下方快速的落去。

  那道人身上透著一股凌厲的劍氣,見虛靈根本就不理會於他,大怒,喝道:「虛靈老祖,憑你的本事龜縮在秦廣王城倒還罷,既然出來了,就回不去了。」

  話落之時,並指如劍,朝天一指,背上的黃劍穗飄揚而起,一道黃光衝起,黃光在黑暗之中如黃塵飄揚。劍光嗡嗡響,化為一條黃龍朝陳景與虛靈度卷而來。

  陳景心中微怒,正想出手,卻聽到虛靈說道:「不要動手,這陰陽之間被長生大帝布下了地網,只要我們一顯露出法術,那地網便會顯化,想要脫身怕會有些困難。」

  陳景心道,原來如此,難怪這個道人獨自一人就敢說拿虛靈呢。

  再看虛靈,才發現虛靈與自己都不顯露半點氣息,整個就如黑夜之中的煙,並不能被從這個黑暗的陰陽屏障之中分辨出來。

  虛靈叫陳景不必出手,而後面黃劍所化的黃龍已經張牙舞爪的衝了下來,陳景能感應森森劍意。

  這把劍是一把靈劍。這是那劍臨身之時陳景感應到的,陳景相信虛靈,果然,黃龍衝下的一剎那,陳景發現自己身上朦朧著一層淡淡的波紋,極其的輕微,然而就是這淡淡的波紋卻讓陳景與虛靈兩人如處於另一個空間了。

  「嚶……」

  陳景的耳中清晰聽到劍吟聲如在耳畔縈繞,就如有人在耳邊低語,同時眼中一片黃光,他感覺自己已經被黃龍爬上了背,但是黃龍卻一衝而過。黑暗之中,那道人劍指轉動,念動御劍劍訣,黃龍轉動,這次卻又化為一把黃光璀璨的劍朝陳景與虛靈斬下。

  虛靈依然朝下落去,劍在黑暗之中拖出一道黃光。

  陳景雖然知道虛靈一定有把握不被這劍所傷,但是他卻不願意這般退讓。他這一生以來,雖然不喜主動,好靜,卻從來沒有在別人找上門來而不還手的。

  當即便朝那黃劍吹出一口氣,一道白光飛出,迎著黃劍,瞬間纏繞在上面,那黃劍立即沉重了起來,歪歪扭扭的,定不了方向。而那道人則是大驚,劍指上有一寸清光吞吐,嘴裡不斷的念動著御劍劍訣,努力的控制著。

  而陳景的感應卻又不同,那一道劍光之中有著他的意念,他的意念纏繞上對方的劍,自然就讓黃劍難以再運轉如意。但是除此之外,他還感應到這黑暗之中的束縛與壓制,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張大網出現,大網在正前面,緩緩出現。就像是人間打魚時攔在河中的網,而他們兩個則像是兩條順流而下的魚,正好被魚網攔住了去路。

  「這就是地網。」陳景心中暗想,難怪虛靈不想顯露法術,他從這地網之中感應到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若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空的話,便是天道。那是天道的氣息,只看到這網,便感覺自己再也無從避開,再也無法處可逃。那是一種道意,陳景再清楚不過了,他七十年前便是小圓融,雖然被現在六位大帝中的三位同時破去,但是現在他醒來了,並沒有魂飛魄散,也沒有永遠沉寂下去,既然醒來了,儘管法力還未恢復,但是他的境界並沒掉下去,若是這七十年來他一直醒著,經歷著一些改變他性格觀念的事,他的小圓融境界可能崩散,但是他這七十年來是沉眠,不知天時變換的。

  虛靈並沒有出聲,她依然帶著陳景下飛去,迎著那個地網。

  在以前,陳景沒有覺得這陰陽之間的壁障居然如此難以跨躍,也沒有發現有這麼的漫長。

  隨著那地網的越來越清晰,陳景發現了地網的結點上還有人,正當他看清之時,耳突然聽到大喝:「何方妖邪,地網之下,還不束手就擒。」

  陳景心中大怒,自他出道以來,還不曾被人呼喝過妖邪。更何況,當年他在凌宵寶殿之中傲視天地群雄之時,這些人都只敢遠遠的看著。

  「破了它。」陳景聲音在黑暗之非常的清晰。

  對面的附於地網上的人卻大怒道:「好膽,在我們仙道十九軍面前敢硬闖的,這天下間沒有幾個了。」

  虛靈不言,她身的上的氣息即發生了變化,那朦朧混沌,不露半點氣息感應瞬間變化,變的凌厲而恢宏。這一剎那,她就像一個黑暗中的君王。

  陳景從她身上的氣息變化就知道,這七十年來,她一定經歷了許多,而且都是那種需要她獨自面對反擊並取得勝利事才能養成她身上的這種凌厲與恢宏。

  她這一顯露氣勢,前方的地網之中立即有人說道:「她是秦廣王。」話落之時,一道靈光沒入黑暗之中,那是傳訊靈光。

  他的話才落,虛靈與陳景已經到了面前。

  靠近得近了,陳景立即明白了為什麼會看這個地網那麼熟悉,而且這種氣息也會讓他想到天道。在七十年前,他數次看到九天之上有這虛無的網,而這個地網顯然不可能會是那個網,很顯然這地網的主人一定也見過那個天道一般的網,所以才會祭煉出這種靈寶來。

  虛靈與陳景頃刻而至,就在與那地網接觸的一剎那,虛靈那潔白如玉的手指瞬間劃出。那手白潔如玉,才一出現,這如水流奔騰的黑暗剎那間就像是停止了。

  食指劃過地網,地網之上立即爆起一團電花,被在電花過後瞬間斷去一根網絲。同時之間,網中響起一聲慘叫,一個道人如清煙一般的四散。

  虛靈拉著陳景從中間破開的洞中鑽過,陳景卻在這一瞬間吐出一道白光,白光擴散纏繞上這地網。地網上的天道十九軍剎那間一個個麻木,靜止。在這一瞬間,他們已經被陳景的千幻石像鎮神禁法給封鎮了。憑空又有一隻蝴蝶出現,蝴蝶翅膀一拍,便羽化為為一隻蒼鷹,抓起那地網便隨在陳景與虛靈身後飛去。

  地網在被蒼鷹抓住的一瞬間,化為一團小小的白絲網。

  後面那個背黃劍的道人踏虛空而至,另一個方向一個大袖翩翩的道人幾步之間全已經到來,卻已經晚了,他們只看到陳景與虛靈投入了一座漆黑的大城之中。緊隨其後的是一隻蒼鷹。

  背上負著黃劍的道人來到那個大袍翩翩而來的高冠道人,行了一個道禮,說道:「元真師兄,是秦廣王出來,打通了陰陽通道接了一個人進來。」

  那些沒有見過虛靈,在虛靈入主秦廣王城才知道她的人,一般都稱他為秦廣王,這也是現在天下間對於她的稱呼,而那些在她還沒有成為秦廣王前就知道她的人,都稱她為老祖,或者河前老祖,又或是虛靈老祖。

  「帶進來的是什麼人?」元真道人問道。

  他身上穿著的是陰陽道袍,頭頂戴著玄紫道冠。一縷黑鬚飄於胸前。

  「那人看上去身體僵硬,身上有著一種淡淡香火氣息,法術似劍氣,又不似劍氣,飄渺不可捉摸,才一相觸,卻又絲絲入骨,揮之不去,驅之不散,意念與之相接,立即會有幻象重生。」

  元真道人眼睛微瞇,緩緩說道:「原來是他。」

  「師兄,他是誰?」背黃劍的道人連忙問道。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讓虛靈主動從秦廣王城出來,也只有一個人的法術是這個樣子。」元真說道。

  背黃劍的道人沉吟思索,猛然驚醒,說道:「難道是他。」

  「沒錯,就是他。」元真道人說道。

  「那,那怎麼辦師兄,他來到了秦廣城,我們這下豈非要前功盡棄?」背黃劍的道人緊緊的說道,他的話意之中隱隱有著擔憂與懼意。

  元真道人深吸一口氣,自信的說道:「他回來了又怎麼樣,現在可不是當年,我的番天印下,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人能避開過了,而他,看上去法力大減,居然要她去接引,我只怕他接不下我的番天一印,難以消解我多年心願。」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7 19:04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8章:守城七十年

  那年,陳景身如浮萍的被捲入陰間,又隨波逐流的來到了秦廣城。而百多年後的今天,他再次來到了秦廣城,竟是有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這次進來沒有幽幽喊著哥哥,也沒有什麼城中人都要殺域外天魔的事發生。

  他所見到的是很簡單的一座城,和人間幾乎一般無二,唯都少了生機,因為這本就是一座陽世生靈死後魂歸落腳之處的陰城。

  城中與讓他進來的時完全不一樣,沒有一絲的詭異的氣息,也不幽暗難以看透,而是一排排的屋子,有平屋,有大庭院,有些家門前有石獸兩尊,有些則是栽了不知名的樹,地上黑麻石鋪地,街道比人間中元國的國都君安城還要寬些,平平整整,仔細看去,地上每一塊黑麻大石都似深處地裡,巨大無比,石面上有著獸形畫,又似文字,再細看又似真有巨獸封印在石頭之內,每一塊皆是如此。

  再看虛靈,她婷婷玉立於一旁,當年的她直如黑夜中的精靈,現在這種感覺依然,但是那種如煙似霧的感覺淡了一些,而那凝實真切的感覺多了一分,同時,她人往那裡一站,便有著一種獨立天地間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誰都能有的,哪怕是法力再高也不可能有,他從葉清雪身上看到過,從後來在凌宵寶殿之中敗走的離塵身上看到過,現在又在虛靈的身上看到了。

  她們雖然都有著這種獨立天地間氣息,但是每一人都不同,葉清雪是那種寂靜而高遠,如九天之上的雷霆,遠看美麗,卻又有一種震撼的感覺。而離塵則飄揚孤寂的雪,伴著風,冰冷而凌厲。

  面前虛靈則是神秘,有靜夜的安寧,也有黑夜深邃。

  暗夜總是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原來秦廣城是這個樣子,早知道如此,我一定會很來這裡長住。」陳景看著虛靈說道,語氣之中表現的頗為輕鬆。

  虛靈笑了笑,說道:「河神爺你這次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哦,怎麼說?「陳景四處看著,問道。

  「此時正有人要奪這秦廣城呢,要不然,看到的會是另一番更加動人景象。」虛靈說道。

  陳景抬頭看著天空,但見昏暗一片,整個秦廣城就像是處於睡眠之中,這也就像是人間天將亮未亮之時。

  「那是天吧?」陳景看著天空問道。

  「陰間無天。」虛靈回答道。

  「哦,確實,本就不應該有天。」陳景隨步在這寂靜的街道上走著,天色暗淡,四周寂靜,唯有他們的話在擴散,散入遙遠之處。

  虛靈就跟在旁邊。

  過了一會兒陳景像才平息心中話意,緩緩說道:「七十年啊,眼睛一閉,就這麼過去了。」

  虛靈卻笑道:「河神爺你倒是逍遙,一睡七十年,我在這天地間最應該沉睡千年的地方,卻七十年沒安靜過一回,七十年啊,也被我熬過來了。」

  陳景側頭看她,並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特別情緒,依然是淡淡的。

  「我的七十年是漆黑一片,你的七十年聽你這麼說就覺得很精彩,說給我聽聽吧。」陳景說道。

  虛靈跟在陳景的旁邊,在這寂靜無人陰間秦廣城中步行著。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要說起來也很簡單,我自從祭煉了秦廣王印之後我很長的時間裡連秦廣城都出不了。直到許久以後,我才能出得了秦廣城,但也離開不了這陰世。後來有三位大帝分別派人來請我商議重定六道輪迴之事,他們請我去天宮之中,我離開不了,沒有去。後來,他們在秦廣城外設了臨時宮苑,並請我去,我去了,但差點沒有回來。」

  陳景側頭看她,她就像是說別人的事一樣,依然還是那樣淡淡的,但是陳景卻能夠想像的到,那一戰一定非常的激烈,是一場生死之戰。

  「他們是誰?」陳景問道。

  虛靈說道:「天庭一分為六之後,你師姐葉清雪隱匿九天之外,不知所蹤,勾陳上宮與承天傚法殿也是如此,另三座宮殿中有紫微宮長居中天,又稱之為中天紫微宮。據說紫微宮的妖族太子當年便得到了北極星神碑,在他稱帝之後,又名紫微北極大帝,他座下來了兩位神將,一個是丹青公子,一個是趙半妖。」

  陳景說道:「丹青公子當年心境邪意,有入魔之兆,但是手中那件異寶善惑人心神,稍有不慎便要受惑,若是只與他一人鬥法,他定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他若是從旁輔助別人,卻是一個大麻煩。趙半妖此人對於靈寶有著近乎瘋狂貪念,他知你手中有秦廣王印定然會來。他法力算不上出類拔粹,但是卻有一樣遁術出神入化,乃是我所見過的最神妙遁術,有他在,你想要逃走便是萬難了。」

  虛靈笑了笑說道:「聽說他們都是你的手下敗將,都曾被你封禁在凌寶殿之中許久,看來你對他們很瞭解了。」

  「我只瞭解當年的他們,現在一點也不瞭解,他們成長到了什麼地步,我一無所知。」陳景說道。

  「有些人能一夜間脫胎換骨,有些人會空活百年的。」虛靈說道。

  陳景的上身化開的更快,下身更僵硬一些,他不需要動腳,只要是心中想走,這城就像是懂得他的意思一樣的緩緩的朝後而去。他知道,這是虛靈的法術,在這城中,虛靈就是君王。

  「還有誰呢?」陳景又問道。

  虛靈繼續說道:「諸天星君之中,北極為尊,然而,卻有南極為王,北極星神碑被紫微大帝所得,而南極星神碑則早己被長生大帝所得,他居於神宵玉清府,又名南極長生大帝。他座下來了一位神將,名叫元真。」

  「原來是他,他是崆峒山廣成子道場的傳人,手中的番天印雖然有了殘損,卻仍然是天下間一等一的殺伐至寶。有人說,這番天印就殺伐一途幾乎可以與那誅、絕、戮、陷四殺劍相媲美。他一定是那次的主殺之人。」陳景說道。

  虛靈這不光是在說著她自己當年的那一場戰事,也是在向陳景說這天下間如今的格局。陳景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繼續說道:「周天三百六十五星神按說本無上下高低之分,但是卻又實實在在的有不同,東方有一星碑名啟明,此碑超脫於北極南極之外,雖不如南極與北極星碑那般有名,卻也是極為特別的一座星碑,不知何時為太乙救苦天尊所得,在他得到了這星碑之後,又居於青華宮,便被稱之為東極青華大帝。他座下來殺我人只知道一位,就是曾在閻羅城中見過的那位日耀帝君。」

  陳景聽到說是這個人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此人來歷詭異,我懷疑其為青華大帝的分身之一。」

  「後來呢?」陳景繼續問道。

  「後來在外面沒殺成我,便開始要直接攻破我這秦廣城,一直持續到現在。」虛靈說的頗為輕鬆,但是陳景聽著卻覺得沉重。這也才明白,在陰陽屏障之中為什麼那個道人會說出那麼一番話來。

  「他們是想讓輪迴重新在天地間運轉起來?」陳景問道。

  「他們是這樣說的。」虛靈說道:「我並沒有意見,我也很想要那些進入陰間的魂魄能夠輪迴,重新獲得生命,但是他們不應該要我交出印來。這裡有我熟悉的一切,因為這裡每一寸地方都是我所清除了來的。當年這城中的宿世鬼王和那些大魔都是我親手抹殺的,這才有了現在秦廣城的模樣。他們憑什麼一來便奪走它。」

  陳景看著虛靈,在這一刻,他第一次感覺到虛靈的真實,感覺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在以前,無論虛靈做什麼,無論是生氣還是歡笑,他都覺得虛靈如一團霧氣,像天空中的雲,沒有根。而現在,她則是有了定性,她已經把這秦廣城當成家了。

  他所不知道,曾經在虛靈的心中一直認為自己只是天地間的一個孤魂野鬼,所以陳景總感覺他像是沒根的霧氣,隨時可能消失。

  「當年我守凌宵寶殿才那麼一點時間,便覺得生命要枯竭了,而你守這孤城一守便是近七十年,你也變了。」陳景說道。

  「是啊,我也變了,只要是有生命的,就總是會改變的,一個本沒有家的孤魂野鬼,卻有了家,也不知道我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虛靈說道。

  陳景則是笑著指著這城說道:「當然是好的,這陰世第一城非秦廣莫屬,以後來往於陰間中的生靈,一定都得入一次秦廣城來見見才不枉來陰世一回。」

  虛靈也開心的笑著,這是她真的高興,笑容很真實,不是那種飄渺如霧的笑。

  「這七十年我不光是將這城改變成這樣,也不光是守住了它,我還築建成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陳景問道。

  「看到了就知道了。」虛靈說完,大步向前而去,陳景緊隨其後,城中景象變化,那些一排的房屋消失,街道隱消於晦暗的天色之中,連陳景看不透,只一轉眼,眼前雙已經出現了一座巨大的祭台,祭台旁邊有一塊大碑石豎在那裡,最上面有三個腥紅的大字——孽鏡台。

  那三個腥紅的大字下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虛靈在陳景旁邊說道:「那上面的鏡便是照魂寶鑒,現在不光能照人魂,還能照新死之魂生前之事。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8 14:40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29章:差的太遠

  陳景走過去,仔細看,祭台有台階而上,台之上仍然有一台,台高一丈,台上鏡在十圍。

  陳景看到鏡面對著的方向,說道:「那是什麼方向?」

  「我想,那裡可以是東方。」虛靈說道。

  陰間天地間是一片晦暗,天空之中無日夜星辰,無四維,自然也無方向可言。

  「為什麼要東方?」陳景有些疑惑的問道。

  虛靈來到孽鏡台下,摸著鏡台邊緣走了一圈,來到鏡前,看著鏡中的人說道:「河水總是向東流。」她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陳景想不通河水向東流與孽鏡檯面向東方有什麼關係。

  虛靈繼續說道:「我以前就覺得時光是那麼的不可捉摸,無論用什麼方向都無法抓住他。那時間就像是被奔流的河水帶走了,人們都是被奔流的河水沖走了年輕健康的身體,我想,河水將他們年輕的生命帶走,帶去了東方,有一天,他們的靈魂一定會從東方回來吧。我希望孽鏡台可以將他們的一生都照出來,這樣,即使他們最後仍然消散於天地間,至少也能在孽鏡台前留下他們一生的事跡。」

  「那為什麼要叫孽鏡台。」陳景問道。

  「我覺得,一個人的一生,無論在他生命終結之時是多麼的受到大家的尊敬,又或是成仙得道者,必定有其不得道之時,他的一生呈現,有行錯不得道之處也將再次一刻出現在主人的眼中,所以這是孽鏡台,此鏡又可稱為業鏡。」

  「那若是真有人一生行善,毫無過錯呢?」陳景說道。

  「倘若一生行善,毫無過錯,必定會靈性光明,在孽鏡台前只會空明一切,心中無陰影,也就看不清原型。」虛靈說道。

  陳景歎道:「那豈非只有心中有罪孽的人才能在鏡前顯形了。」

  「若我不另行出手,那就是這樣。」

  陳景想了,說道:「看來這孽鏡台前是無好人了。」

  虛靈笑了笑,頗為得意的樣子,這也是陳景第一次看到了虛為露出這樣的神情來。他笑道:「這孽鏡台難道就沒有別作用了嗎?」

  「當然有,在你沉睡的七十年裡,有過幾次他們同時進到城中來。可惜沒能留下他們,若非有這孽鏡台,只怕你呼喚我時,已經沒人答應你了。」

  陳景這時才瞭解到她的處境是這般凶險,說道:「那我喚你,你怎麼還要離開這城,去打通陰陽壁障接我進陰世呢?」

  「我雖然不知道你這些年去了哪裡,但我也不是不知道外界之事,你消失了這麼久,突然出現呼喚我,我怕你不知道天地間的情況,被人給圍狩了。」虛靈說道。

  「圍狩?」陳景重複豐這兩個字,頗為疑惑。

  「千羅萬劫顯妙清雪大帝的師弟當得起圍狩二字,曾在凌宵寶殿憑一己之力讓時下天地間的那些最顯赫的神將差點永遠醒不過來的人,當得起圍狩二字。」虛靈說道。

  陳景卻是對這個不太在意,他說道:「難道就只有這些嗎,你知不知道師姐留下一句話叫我不要再回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虛靈顯神閃動,思在思索,過了一會兒,說道:「你這七十年來一直沉眠於黑暗之中,應該沒有聽過「種神」這個詞。」

  「種神?」

  「沒錯,鍾神,據說這千年來,不少人被種下了神源。」虛靈說道。

  「被什麼人種下了神源?」陳景快速的問道。

  「不知道,據說是以前的那些在大神通者。」虛靈說道。

  「他們不是都死了嗎?」陳景驚訝的說道。

  「也許沒死,誰知道呢。」虛靈說道。

  「那有誰是被種下了神源呢?」陳景問道。

  虛靈看著陳景說道:「不知道有誰,你呢?」

  「我嗎,我當然沒有。」陳景自信的說道,他說完這一句話之後,竟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就在這時,城的上空突然傳來聲音:「陳道友既然已經回來了,何不出來與當年熟人見一見呢?」

  陳景抬頭,不等他說話,卻只看到一片座巨大的山自高空之中壓了下來。只看一眼,陳景便知道那不是山,那是番天印,印還是那枚印,在凌宵寶殿之中,他手中番天印沒有給他任何的幫助,不光是他,其他的人手中寶物也同樣的沒能給他們的幫助。現在陳景終於見到了這廣成道場的傳人手中那枚番天印出手是什麼樣子了。

  似山,又不似。山不會有這般的冷漠,下面那般的平整,一看就覺得印下的一切生靈將成為粉末。晦暗的天地無法因番天印的遮蓋而顯得更加的暗,但是那種遮天蔽日的感覺依然在番天印一出現便形成。

  「番天。」

  如一塊天空坍塌了下來。

  番天印所能覆蓋的範圍竟似剛好就是整座秦廣城,陳景在這一剎那間,感覺身體像是被束縛住了。

  番天印不斷的落下,城中開始模糊,整個城中的一切就像是在番天印的壓力下碎散而去,顫動著,越來越不穩,最終化為一片黑色的霧氣,化為一片黑暗。

  若由城頭朝下看去,只會看到幽深一片的黑暗,城中的一切都看不到,而城中的陳景是在一剎那間感覺那番天印遠去,就像是深淵的深處看著深淵之外的一片落下的葉子。

  陳景知道,這是虛靈出手了,秦廣城的主人是虛靈,而他則像一座城中的小螻蟻,一切都是那麼的巨大而遙遠。

  番天印要將整座秦廣城覆蓋著,要將整座城鎮住,這是他這些年來一直想做的事情,卻一直無法直正的做到。每當元真憑著手中番天印要落下之時,總是會感覺印下秦廣城變的虛幻不實起來,印落下去後也許只會落入無盡的深淵之中。這當然只是在他出印之後才會有的感覺,在那印還在他手上之時,他從來都只感覺手中的印能夠將這座城壓的粉碎,將這座城從世間抹去。

  但是當印一出後,便覺得這城虛幻不實,又覺得像一個吞噬萬物深淵,即使是番天印覆蓋面積再大也將會落入其中被吞噬,所以這些年來,秦廣城在那裡,番天印則是一直沒有落。

  他沒有把握的事是不會做的,印不落,便不算失敗。

  而這次也有著不同,那印就像一塊烏雲密佈的天空,自天空的烏雲之中突然出現鑽出一個人來,憑空而出。這人一身紫色道袍,背上背著一把黃劍,從陳景這個角度來看,就像是一個凡人抬頭看九天之上的只飛鳥一樣。

  只聽那個道人在出現之後,揚聲說道:「貧道元玄子,聽聞陳司雨重現天地,不勝歡喜,之前匆匆一面,難睹陳司雨真正風采。多年以來,一直聽聞陳司雨於凌宵寶殿之中鎮封天下修士的神話傳說,今有幸得見,欲憑手中三盡黃龍劍領教陳司雨神通。」

  說罷,抬手拔出背上的劍,一片黃光瀰漫,劍吟聲灑下,元玄子又將手中的劍朝晦暗的天地間一擲,劍在虛空之中微微一頓之後,便朝幽暗的城中刺下來。劃過空寂黑暗的長空。

  從他那裡正好可以看到秦廣城中唯一的人,就是站在城最底部的陳景,陳景的四週一片漆黑。

  在他的心中,此時的陳景只怕已經被番天印的神威給鎮住了,即使沒有鎮住,也在番天印下會神通大減。在以往,番天印落下之時,許多法力神通都不弱的修行只是抬頭看著印落下,連抵抗都像是忘記了,又有些即使要逃,卻在印的下方連遁術都使不出來,因為印下的虛空在印未落下之時已經被番天印給封禁。

  這便是番天印的可怕之處。

  黃龍劍閃逝而下,只一剎那間便已經劃過了黑暗幽深的虛空,出現在了城中的陳景面前。元玄子大喜,暗道:「他果然是法力大減,居然已經不能行動。」

  黃龍劍黃光大盛,一條黃色巨龍在這一剎那間出現了。

  嚶……

  一劍刺下。

  咽喉。

  他這是要削首。

  然而就在劍刺下的站立不動的陳景突然低頭,一口咬在了黃龍劍上。玄元子心頭一震,就像被人咬在了自己的心肝上。他心中大驚,催動御劍訣,黃龍劍在劍光大盛,從高空中看下去,就像是一隻黃色的龍被一個呆站不動的人一口吞了頭顱。看上去非常詭異而震撼。尤其是他站在那仿如深淵底部一動不動的樣子,宛如巨魔之物。

  咔……

  玄元子感覺自己的心被咬碎了,身體一顫。

  耳中卻傳來陳景的聲音:「劍氣外露,你還差的太遠。」

  說罷,只見陳景朝外一吐,那黃龍劍倒飛而出,化為一道如劃過漆黑夜空的流星光芒直上九天。那劍的劍尖已經沒了,劍破虛空之聲顯得格色的刺耳。玄元子還待收回黃龍劍,掐著收劍訣,手中籠罩著瑩瑩清光,一手抓出。然而那劍卻從他的手上一劃而過,他的手腕瞬間斷去。

  啊……

  他心中驚駭萬分,眼中滿是恐懼,一抹劍光朝他的咽喉劃來,他連忙側身,朝天空一縱,便要遁入番天印中逃去,卻有那斷了的劍光瞬間沒入他的額頭,隨之他的頭顱飛起,朝黑暗之中掉來。
domingo0 發表於 2012-8-9 11:58
第三卷:迷天劍幕寫神則 第30章:從此陳年是舊景

  陳景雖然法力未復,但是境界仍然在。在一口將黃龍劍咬斷之時,,將劍上原本的元玄子本我意識給封禁,便順勢已經將神念附於劍上,御劍只一個照面便將對方斬殺。也就在這時,那番天印的底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人像來,烏黑的長鬚,方面寬額,濃眉、厚唇,整個人一看便知是那種極其嚴肅的人。對人對己,無論大事還是小事都是很嚴肅。陳景自然是認識他,而且很瞭解他,當然,這只是瞭解當時的他。

  陳景與他也不光是在凌宵寶殿之中見過一次,最早的時候是陳景在霸陵城中出來,壓不住心中的那份悸動,挾涇河之靈力直上崑崙,在落回涇河之中時,這個元真便以一枚內裡蘊含著三味真火的印要將陳景鎮在涇河之底,那印中的三味真火,差點將涇河的靈力都燒盡,不過,最終卻仍是被陳景凝聚一點真靈斷了元真與那印的聯繫,少了主人的驅動,這才讓那三味真火熄滅。

  後來在凌宵寶殿之中出現之時,他幾乎是脫胎換骨,手中的印也換成了真正的番天印。在那殿中的眾多人中,除了日耀及獅子明王他們之外,元真是對於道門的信仰是最為堅定的,陳景能夠看到他的內心深處,他的內心之中竟是只想著一心復興道門,這種思想非常的堅定。

  「七十年不見,卻為何躲在城中不敢出來,當年在凌宵寶殿之中風采去哪了呢?」

  番天印上浮現的人頭巨大,有著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感,彷彿那就是天在說話,而陳景站在幽深的秦廣城中,看在元真道人的眼中就像一隻螻蟻。

  陳景仰著頭,他也確實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只是並非是那種感覺自己身渺小的味道,也不是恐懼,他在許久之前已經沒有恐懼。那是一種獨立黑暗,獨自面對著天塌的感覺。

  「你還不是天,你的番天印也不是天,所以,你勝不了我,七十年前我能讓你連祭出番天印的機會都沒有,七十年後,你法力大進,我法力未復,但我依然能夠讓你的番天印無用武之地。」陳景站秦廣城底說道,聲音傳上天空,依然清晰如在近前說話。

  「既然如此,何不出城,若你能接下我的番天一印,我便立即回陽世,永不踏足這陰世半步。」番天印底部浮現的元真道人說道。

  他說完之話後,如天的番天印朝上升起,越來越淡,慢慢的消失不見了。

  隨著番天印的消失,秦廣城中也慢慢的清晰起來,原本漆黑混沌一片的秦廣城又變成了一座晦暗的城,房屋一排排。虛靈也自虛空之中浮現了。她才一現身便說道:「傳說番天印乃是玉清道祖以不周仙山為基祭煉成的。沉重非常,世間無物能承受住它的一擊。玉清道祖又在印中祭入了數種神奇的禁法,這使得每當番天印祭起之後,印下的生靈極難逃脫。這些年來,他憑此印縱橫於天地間,極少有能逃過他一印的。」

  「這些年縱橫天地間?他不是一直在這陰間嗎?」陳景問道。

  「不是,他們三處輪流,每十年一換,這次是正好輪到了元真道人,以他為主攻,其他兩處為輔。」虛靈說道。

  「這麼說,他常回陽世的了。」陳景道。

  「曾經的天地十三妖,有兩位死在了他番天印下。」虛靈說道:「據說都沒能接得了他一印。」

  陳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希望我不要去。」

  「你才剛醒來,法力未復。」虛靈說道,她雖然沒有明說,但也是有意思叫陳景現在不要出去。按理來說,陳景最好是不要出去,他沉眠了七十年,才醒來不久,法力下降,而對方是修行了七十年,法力大進,即使是以前有著差距,也許現在已經被對方超越了,所以虛靈才會有這樣的意思,她也是同樣能感受到陳景剛剛在吐出那一口黃龍劍時,顯露出來的氣息要比以前弱了許多,這才會有這樣的擔心的。

  陳景笑了笑,只聞笑聲,不見笑容。

  他說道:「你放心,雖然我的法力未復,但是感覺卻從來沒有這麼好過。」說罷他轉身朝前走去,順著長街而走,說道:「你守城七十年,今天我就為你城下斬將。為我開東面的城門,你只管在城頭看著,若有鼓,就為我擂響,若有號,便為我吹吧。」

  陳景腳下不知何時起了黑霧,看不清他腳在動,只見他的身體肩微晃,一步一搖的朝前走去。隨著他的走動,前方朦朧的街道慢慢的清晰,寂靜的天地,像是只有他一獨行。然而,在他走過的地方卻有黑霧蔓延,淹沒房屋,街道消失,那些黑霧凝結為一個個人,先是巨大無比,慢慢的分散,又縮小,凝結。先無眉眼,慢慢清晰,衣服穿著也慢的顯露出來。

  一直往前走不回頭。

  人生本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但是偶爾停下來回頭看看,卻會發現原來自己的腳印是天下間最美好的風景。

  陳景的前方出現了一座城門,他朝門外去。

  這陰間十殿據說是巫族的祖巫殿所化,這座秦廣城也不知是哪一座所化。祖巫殿神秘無比,是絕對不可能會比番天印差的,只要有虛靈在,這番天印就落不下來,若是勉強落下來了,也許就回不去了。

  虛靈不能離城,陳景來了,他不能容忍。更何況,當年這個元真在他面前一直是弱者,現在直面的挑戰於他,他無法容忍。神與仙都不是絕情絕性的人,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他們是一群追求自身信仰的人。這個信仰與人間信奉神明的信仰不同,神與仙他們信奉的是自己心中追求或夢想,他們不斷朝自己心中夢想努力,這便是一種修行。

  每一個神明的心,都應該有著庇護兩個字。每一個仙,他所追求的都是自由。

  陳景踏出秦廣城,回頭看去,只見城頭竟是黑甲兵士排得整整齊齊,虛靈就站在城頭,她依然是一襲黑裙,旁邊的是那兩隻山魈,現在看去,一眼就能知道他們比起七十年前來進步了太多,已經可以化形了,只是他們並沒有化形,依然是獸形,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本是陽間生靈卻修行在陰間,所以他們的身上有著一種詭異的氣息,眼睛眨動之間竟是泛著赤紅血光。

  在他們的後方的城上空,有個巨的大的架子,架子上有面巨大的鼓,鼓漆黑,邊紋全都各種凶獸。鼓前是一隻頭上生角的赤髮鬼王,鬼王腰間圍著一圈黑甲,手上拿著兩個巨大的不知明的獸腿骨。

  另一邊則有一個巨大的號角在黑霧之中沉浮,黑霧之後有什麼,即使是陳景乍看之下也沒能看清。他目光只是一掃,便已經重落回虛靈臉上,只覺得這一刻的她英氣逼人,有著一股難掩的恢宏之氣,森森甲士簇擁之下,宛若暗夜君王,雖處是晦暗的天,雖是低沉黑暗世界,卻像是在九天之上飛揚。

  他受到了虛靈身上的這份氣息一激,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傲氣,轉身,看著遠處一抹如遠山的行營,心中卻有兩句話冒了出來:「悠悠七十載,沉眠初歸來。不知天地事,但有心依然。」

  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身後鼓聲響起,長號吹起。

  強者自有強者的傲氣,陳景也不意外。能成為強者的人,他的一生必定是一部征伐史,不光是陳景,任何人都應是如此,沒有誰能一日練氣便一朝悟道天下,而成就絕頂之身。陳景心中會有傲氣,元真心中也會有,所以元真在見到陳景之後,迫切的想要與他一戰,用戰敗陳景來洗涮他自己當年在陳景手下連敗兩次的經歷。

  陳景的腳下是有一團黑氣籠罩著,身體晃動,左一晃右一晃,便已經到了離那行營三里之處,隨之那黑煙散開,化為五人小鬼,跪地朝陳景拜了拜後就地一滾,便消失不見了。

  在那裡有一人站在一個並不高的山坡上,濃眉方臉,寬額厚唇,一縷黑鬚柔順的垂在胸前,手拖一枚古樸大印,居高臨下的看著陳景。

  陳景到來之後,他看著陳景,許久後說道:「你不應該來,至少來的不是時候。」

  「是嗎,什麼叫該什麼叫不該,什麼時候來才是時候?」陳景問道。

  元真看著陳景,他彷彿這一方空間裡的主宰。在他的身後,天兵行營,行營之中清光沖宵,與他身上的氣息融合在一起,更讓他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威儀不可褻瀆感。

  「你來了便要死了,所以不該來。你若等法力恢復之時再來,便有活命的機會,所以你來的不是時候。」元真認真的回答著陳景隨口說出的反問。

  「哈哈……」陳景大笑,他的身體不動,嘴不張,卻有大笑之聲發出,只見虛空之黑霧翻動,隨著他的大笑聲起,竟是形成一張仰天大笑的嘴,那嘴誇張的大嘴,不見牙,只見大笑的嘴。

  元真看到那個在笑聲之中形成的嘴形霧氣,只覺充滿了諷刺味道。心中隱怒,但是他的臉上絕對不會表現出來,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不能讓人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內心所想。

  陳景繼續說道:「你若覺得站得高些,便有審判他人之力,何不將番天印化為不周山,你便凌立於絕頂之巔,那樣,周天之內沒有一人可不仰望於你。」

  「你的法力未復,不如我。我番天印下,無論何人何物都將化為粉末,你無從抵擋,你唯一能戰勝我的方法便是你那曾在凌宵寶殿之中施展過的法術。但是這裡不是當時的凌宵寶殿,我也不是當年的我,你說這些無非是想挑動我心,好趁機施展法術,這種想法,你還是快點放棄得好。看來,你是真的落在了七十年前,記得當年你曾對兆先師叔說過一句「真人老矣」,現在我卻有一句話送給你。」

  「請說。」

  「可惜一朝風雲散,從此陳年是舊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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