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二 作者:蕭鼎(連載中)

   
lchiang 2012-4-5 00:21:5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3 1619186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6 10:29
第三十三章 枯井(下)

  黃昏過去,夜色擁來,哪怕是華燈初上時候,河陽城中也是熱鬧非凡,不過隨著時間過去,終究還是漸漸歸於平靜。這動靜之間,光陰流轉,彷彿千百年來認識滄桑,都是這樣過去的。

  枯井一側,三個年輕人還在耐心等待著。他們年紀太輕,還不曉得人間滄桑,只是看著那熱鬧繁華漸漸散去,那萬家燈火亮起又復熄滅,總也有些感慨在心頭,卻又不知怎麼表達出來。

  王宗景抬頭看了看天,只見這時已是滿天星光,一輪明月光芒四射,正掛在蒼穹之中,將如水月光灑落入小城中,在他們身後拉出了一條細細小小的影子。

  夜風吹來,枯井邊上仍是用各種大大小小的瓷碗裝的供品,將那枯井圍得嚴嚴實實,而周圍許是夜深人靜,早已沒了人影。因為白日有了那樣的繁華喧囂,此刻的寂靜看起來,便分外地多了一份淒涼。

  王宗景看了看旁邊,仇雕泗默然站在一側,怔怔出神,不知在想著什麼,而蘇文清則是找了塊石頭墊在身下,許是累了,就那麼坐著,臉上神情依舊安靜,並沒有什麼焦慮之色。不過王宗景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事開始與蘇文清並無干係,眼下在河陽城中拖了這麼遲,只怕要連累她明日一同受罰了。

  想到此處,王宗景便有些惱怒起來,恨恨道:「臭小鬼,還真會躲,到現在還不出來。」

  旁邊仇雕泗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反是蘇文清微微一笑,道:「怎麼,等急了麼?」

  王宗景嘆了口氣,道:「蘇姑娘,這事本來和你沒關係的,現在卻是連累你了。」

  蘇文清淡然一笑,月光之下,她輕拂衣裳站了起來,微笑道:「沒什麼的。不過眼下都快亥時三刻了罷,怎麼小鼎還未出來,該不會是這小傢伙自己跑回青雲別院去了罷?」

  「咦?」不說還好,這話蘇文清一說出口,那邊王宗景與仇雕泗登時都是露出狐疑之色,連帶著蘇文清自己也是怔了一下,三人從一開始都是以為小鼎必定是要等在這裡看枯井的,卻似乎從沒想過其他的可能。這要是果然小傢伙自己無聲無息先回去了,王宗景這三個人一直守候於此,便顯得滑稽可笑。

  「不會吧......」開口的是仇雕泗,但是那聲音中夾帶的一絲忐忑,誰都聽得出來。王宗景來回走了兩步,斷然道:


  「這臭小鬼真是不讓人省心,這樣罷,我們再等一會,待子時過了小鼎要是還沒出現,多半便是回去了,我們也不等了,可好?」

  蘇文清點了點頭,仇雕泗猶豫了一下,也同意了這個說法。王宗景乾笑一聲,心想搞不好今晚還真是被這小鬼給捉弄了,真是人小鬼大,只是這話當然就不能明說了,當下隨便挑了個話頭,對他們二人道:「你們之前有聽過這枯井入水的傳說麼?」

  仇雕泗搖了搖頭,蘇文清卻是想了一下,道:「這事倒也並非絕無僅有,我看過幾本古書札記上,偶爾也有這樣的記載。」

  王宗景倒是沒想到蘇文清居然知道這些事,當下多了幾分好奇,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事,蘇姑娘,左右無事,你給我們說說唄。」

  蘇文清點了點頭,道:「其實類似於此枯井復生的異象並不少,我看那些書捲上的記載,往往都是在水鄉澤國,又或是如河陽城一般,不遠處便有河川經過,水脈豐富之地。古人多以為這種事乃是神異,不過也有前人筆記說,或許這不過是地下深處有河川暗流,流淌而過,機緣巧合中河水倒灌而入枯井,自然而成,並無什麼怪異之處。」

  仇雕泗一抬眼,愕然道:「難道說,咱們腳底下的某處地方,便有一條大河不成?」

  蘇文清掩嘴輕笑,卻是微微搖頭道:「這個我可就不曉得了,那些書上的說法各不相同,誰又明白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王宗景目光向枯井那邊看了一眼,見那月光之下,枯井幽幽深不見底,周圍供品如山,搖了搖頭道:「我倒是寧可相信井下有暗流什麼的,不過這些供品是怎麼給河神的,就放在這裡還是等明日丟到井中去?」

  旁邊仇雕泗道:「好像並非如此,前頭我尋找小鼎的時候,有聽見城中百姓說到,這枯井入水時便是河神顯靈,神明自現,自己便將這所有供品取走了。只是城中風俗向來不可打擾神明,所以一到晚上這枯井周圍便沒人了。」

  「嗯?」王宗景與蘇文清都是一怔,再看向那座枯井時,目光便有些不同以往了。此刻長街寂寂,果然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偌大一個城池竟然沒有一人出現,夜風習習,從不知名遠處吹拂過長街,讓人身上有些發冷。

  蘇文清臉色似有幾分微白,但仍然可以保持鎮定,只是強笑了一聲,道:「沒這麼回事罷?」

  王宗景也是皺眉,心裡有幾分不安,但是看到蘇文清略有幾分緊張的模樣,反而生出了幾分豪氣,對她笑了笑,道:「沒事的。」說著,他抬頭看了看夜色,道:「眼看就子時了,再不來我們就走......」

  話音未落,忽地他眉頭一皺,像是突然啞了一般,凝神傾聽起來。旁邊蘇文清與仇雕泗看他模樣,都是一驚,齊聲問道:

  「怎麼了?」

  王宗景「噓」了一聲,示意他們噤聲,仍然保持著一個側耳傾聽的姿勢,並且隨著時間過去,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難看起來。蘇文清與仇雕泗開始還不明所以,但是很快的,他們也漸漸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隱隱約約,若隱若現,聲響雖然不算大,但隱含的氣勢卻是猶若奔雷,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彷彿讓人置身於巨海波濤之下,連帶著腳下的土地,似乎都在微微地顫抖。

  而那聲音的來處,赫然便是從腳下土地的深處發出的。

  那一刻,三人都是同時變色,不約而同地轉頭向那座枯井看去,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蘇文清驚叫一聲,手指前方,道:「看,那不是小鼎麼?」

  王宗景與仇雕泗同時看去,果然只見小鼎咧嘴哈哈大笑,圓圓的腦袋在月光照耀之下錚亮錚亮的,帶著大黃小灰從某個黑暗角落裡竄了出來,一溜煙就向那座枯井跑去。而這時腳下的地面已然開始顫動,那座枯井裡似也有幾道白色的微光透了出來,顯得十分詭異。

  王宗景嚇了一跳,沒有多想就向小鼎衝去,口中喝道:「小鼎別過去,小心......」

  蘇文清與仇雕泗看他沖上,一時也沒多想,下意識也跟了過去,但是小鼎雖然年小腿短,速度卻是不比他們慢多少,幾步便跑到了枯井邊上,一路踏翻無數裝著供品的瓷碗,扶住井沿便是向下看去:

  「哪呢,哪呢,河神在哪呢,長什麼樣?」

  眾人只聽到那小鬼大聲叫嚷的聲音,都是一陣無語,這小孩子膽子也太大了罷。便在此刻,忽地腳下地面狠狠震動了一下,伴隨著一聲低沉如雷鳴的轟鳴,「嘩啦」一聲如巨浪拍下,枯井之中瞬間騰起一股水霧,片刻之後水聲如雷,一條水柱猶如水龍一般衝天而起,從枯井中衝了出來,登時就把呆在井邊的小鼎還有大黃小灰淋得全身透濕。

  與此同時,這直徑幾達五尺左右的大水柱,還在不停旋轉著衝天而起,伴隨而來的便是井沿周圍突然響起了叮叮噹噹的聲音,王宗景怔了一下,目光向下一瞄,卻只見那些供品瓷碗不知何時都在顫抖,互相碰撞,同時慢慢向井口移動而去。

  剎那間他心頭掠過一個可怕的想法,一時間真是毛骨悚然,下意識地就大聲喊了出來:「小鼎,快跑,快離開那井邊!」

  小鼎正有些惱怒地拍打著身上濕透的衣服,旁邊大黃小灰則是一個勁地抖著身子甩著水珠,三貨都是一個德行,聽到王宗景的叫聲小鼎還沒反應過來,愕然抬頭,還不等他說話,忽然間眾人便看到小鼎臉色一變,整個身子突然間歪了一下,竟是向井口那邊倒了下去。

  王宗景大吃一驚,來不及多想,便向小鼎撲了過去,只是這一切都發生在倉促之間,只聽小鼎一聲尖叫,居然就被一股無形的吸力給吸到了那枯井之中,旁邊的大黃小灰彷彿也是怔了一下,隨即立刻都是雙雙躍起,跳了下去。

  王宗景撲到井沿仍是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小鼎掉入枯井中,一時臉上失色,身後蘇文清與仇雕泗趕了過來,看到這枯井異象,一時也是面目變色,蘇文清反應最快,忽地想到什麼,一把拉住王宗景,叫道:「走,我們也不能聽在這......」

  一個「裡」字還未說出口,只聽那枯井中似巨獸咆哮,水龍低吟,一股沛不可當的力量彷彿是被壓抑了千年萬年,猛然從井中噴薄而出,瞬間形成一個飛速旋轉的漩渦,一下子將所有的井口邊緣的供品盡數吸入枯井中,而那股強大的吸力幾非人力所能抵擋,王宗景等三人踉蹌掙扎幾下,赫然也是被那股可怕的力量給吸入了那一口深深不可見底的枯井之中。

  這水龍衝天而起,持續了小一會後,力量逐漸散去,水聲也漸漸低落,終於又落了下去,盡數收回到那口枯井之中,周圍一切,重又安靜下來。

  長街依然寂寂,月色依舊明亮,這枯井周圍一片清淨,所有的供品人影,都消失的一乾二淨,除了井口邊緣那些被打濕的地方顯示著這裡曾經有過異樣外,那夜色深沉,彷彿吞沒了所有。

  枯井幽幽,隱約傳來深深的水聲,輕輕迴蕩在夜色中。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6 10:30
本帖最後由 lchiang 於 2012-5-24 09:27 編輯

第三十四章 同行(上)

  甫一入井,便是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巨大的吸力與周圍不知何時變得如怒濤般激烈的水流,讓人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除了下意識地做出想要穩定身子的動作,其他的都根本來不及想起。目光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激烈洶湧的水花,耳邊迴蕩著的,也完全都是如雷鳴般的吵雜水聲。

  王宗景此時此刻,便是置身於這樣一種混亂的狀態,同時在強勁的水流沖刷下,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吸入漩渦,不停地打轉著並正在往下放墜落而去,那股強大的力量,幾乎讓他以為自己的身子都快要被撕裂開來。

  隆隆水聲中,他數次想要穩定身子的努力都以徒勞而告終,反而是在水波激流中,他胡亂拍打的手臂在抓取井壁數次失敗後,突然間抓到了一隻柔軟的手臂,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樣,王宗景抓住了就不肯鬆開,奮力往自己身前一拉。

  「嘩!」

  一聲轟鳴,那小小空間裡充斥的白色浪花中,一個身影穿過洶湧的水波移了過來,頭髮衣裳盡濕的蘇文清出現在王宗景的眼前。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身子無力地隨波逐流飄蕩著,似乎是在摔下井口的時候撞上了什麼而暈了過去。在這水花漫天的時刻,在這不知生死也許下一刻就要莫名死去的危險時候,看到這樣一張熟悉而美麗的臉,卻是讓王宗景心頭忽地一暖,原本未知的恐懼居然消退了不少。

  只是周圍的危險並未有絲毫消減,漩渦的吸力仍然在不斷加大,並他和蘇文清的身子向下拖去,那力道之大,在速度極快地轉了兩個圈後,差點便把蘇文清的身子再度捲了出去。

  王宗景低吼一身,在洶湧水濤中發狠一拉,將蘇文清整個身子都拉了過來,抱在懷中,有那麼片刻瞬間,溫柔的感覺彷彿隔著冰冷的水流依然傳入心間。一縷黑髮,從那美麗女子的發間垂下,緊貼在她白皙的額上,臉腮眉梢間,滿是晶瑩輕顫的水珠,那一刻,蒼白柔弱她,彷彿卻綻放著一股妖異的嫵媚。

  一聲尖叫,突然從那水流深處傳來,王宗景心頭一震,依稀覺得好似小鼎的聲音,而那叫聲來處,好像就在自己的腳下不遠處。只是還不待他低頭查看,突然之間他便覺得眼前猛然一黑,原本枯井上方那小小井口所照下的一點月光,忽然間也終於是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都沉淪在黑暗之中,再沒有一絲光亮,有的只是洶湧的水流與可怕的漩渦,將他不停地向下拉扯、拉扯。他身不由己地隨著水流打轉著,如一顆脆弱的石子般,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連呼吸都困難,整個身子都在不停地顫抖著。

  然後,他看到了腳下一片最深的黑暗中,那一片如雷鳴般的怒濤漩渦最深處,小鼎的身子果然飄浮在那兒,大黃狗就在他的身邊,抱住了他的身子,狗頭東張西望,然後「汪汪汪汪」狂吠起來。

  一股突如其來的肅殺之意,霍然襲來,在這片凶險莫測的漩渦最深處,那片黑暗裡,忽地有一雙眼眸如銅鈴,隱隱有赤紅之色,彷彿遠古妖獸於夢中驚醒,仰天咆哮,在所有人的腳下露出可怕面目。片刻之間,周圍水波突如顫慄一般,無數水柱衝天而起,一股沛然力量從水底深處爆發出來,然後,在王宗景被那股力量震暈之前的最後一刻,他分明看到了那兩隻可怕的眼眸之間,赫然又緩緩睜開了第三隻巨眼。

  金色的,耀眼而不可逼視的巨眼!

  轟!

  無數的水波巨濤,化作意識中鋪天蓋地的浪潮,將王宗景徹底淹沒,那一刻,他只來得及下意識地抓緊了懷中的女子,然後便再也感覺不到什麼,只覺得整個世界一片黑暗淪落,身子終究隨波而去,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

  也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王宗景才在一片昏沉中悠悠醒來。醒過來後的第一感覺,便是覺得全身劇痛欲裂,疼得他忍不住「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前那一片慌亂中,也不知究竟被水流帶著撞上了多少堅硬之物,總算他身子強韌,好像還沒有斷骨,但全身皮開肉綻傷口無數,卻是免不了了。

  王宗景齜牙咧嘴地爬起身來,往自己身上先查看了一下,確定並無大礙後才松了一口氣,儘管全身被劃了無數傷口,但是這點皮肉痛楚對他來說,經歷了蛇血與那種古怪功法的錘煉後,已經並不算如何難以忍受了。

  直到此刻,他才抬頭向自己置身處看去,登時便是一驚,只見自己似乎正置身一處極大的洞穴裡,頭頂約莫十數丈處便是怪石崢嶸倒垂了許多石鐘乳的岩壁。在那些懸掛的石鐘乳中,生長了一些晶瑩透明的水晶狀奇石,此刻正散發著帶著一絲迷幻般的光芒色彩,給這個黑暗的師姐帶來了些許的光亮,讓他能夠看到附近的東西。

  王宗景此刻身子所在地方不遠處,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河流,水面波瀾不驚,也沒有看到任何魚類游動,就是那樣悄無聲息地流過。王宗景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那一身衣物,仍然還是濕的。再一次抬頭時,望向那條平靜的水流,他的眼角便有些微微的抽搐了。

  站起身,向更遠處眺望了一下,走動了一段距離,王宗景發現自己似乎是處身於一段河灘之上,身下是細膩的沙子,或許自己被那漩渦吸下後,昏迷中被水流帶到了這個古怪的地方吧。只是眼下王宗景左看右看,卻沒看到有任何出路,腳下的這片河灘並不算甚大,往上延伸一段,便又是堅硬的石壁,完全無路可走,只有順著河流前後遠處,那一片黑暗之中,茫茫然似乎還有延伸而去的所在。

  「咦,你醒了?」

  就在他正躊躇不決時,忽然一個聲音帶了幾分驚喜從距離他不遠處的一個突出岩石後傳了過來,那裡本就陰暗,又有一塊看似從岩壁上掉落的岩石遮擋,王宗景一開始還真沒注意那兒,這時轉身看去,只見蘇文清從岩石後走了出來,帶了幾分笑意,臉色雖還有幾分蒼白,但仍是蓋不住那一絲喜色。

  一看到她,王宗景登時也想起了之前的事,同時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莫名其妙被水潮捲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能有個熟悉的人在一起,任誰都會心裡寬慰多了。

  蘇文清走到他的身邊,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宗景,面上露出一絲關懷之色,道:「你沒事吧,剛才我看你身上被割了好多處傷口?」


  王宗景活動了一下身子,搖了搖頭,道:「不礙事,都是皮肉小傷,你呢?」

  蘇文清正在看他的眼神忽地跳了一下,不知為何臉腮微紅,但神色間倒是頗為鎮定,輕身道:「我也沒什麼事,對了,剛才被捲下來時,多謝你了。」

  王宗景怔了一下,隨後明白了她的意思,搖頭微微苦笑道:「我也沒做什麼,就是拉住了你。你看我這不也是昏了過去了嗎?不過想不到你還比我更早清醒,這附近是哪裡,你可知道麼?」

  蘇文清眉頭微皺,看了看周圍那些石壁河流,沉吟了一下,道:「我也不曉得此處是什麼地方,但是我想來想去,搞不好起初咱們說的那些傳說是真的,這河陽城下的確是有一條地下暗流,咱們此刻便是置身於此了。」

  「唔。」王宗景默默點頭,其實他心中也是有這種猜測,與蘇文清倒是不謀而合。只是這樣的地下河床向來隱秘,任誰也想不到會與河陽城那座枯井相關,此刻兩人被捲到這也不知是何處的地方,說不定已經離開河陽城老遠了,卻是一件極麻煩的事。

  想了一會也沒想出了頭緒來,王宗景搖頭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然後看向蘇文清,道:「對了,你看到雕泗了嗎?還有小鼎?」

  蘇文清道:「沒有,我醒過來的時候,這片河灘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王宗景默然片刻,心想本來不過是想著出來散散心看個熱鬧的,結果看成這模樣,真是讓人鬱悶。不過此刻也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向河邊走了兩步,張望四周打量著這一片灰暗中的地下河床,皺眉道:「也不知道這裡該怎麼出去,不然咱們趕回青雲山知會本門前輩,他們神通廣大,說不定便有法子了。」

  蘇文清點了點頭,道:「你剛才還沒醒的時候,我也試著找尋過,只是這河床上遊方向,沒走多遠河灘便被水流淹沒,沒了去路,前頭一片漆黑,我一個人也不敢冒險,便走了回來。下游那邊我還沒去看過,王公子你怎麼想?」

  王宗景遲疑了一下,道:「我們還是先往下遊走著看吧,總得有路走才好,否則輕易踏入水中的話,萬一又遇到什麼湍急水流就不好了。」

  蘇文清答應了一聲,看來也是同意如此。

  二人主意既定,便不在此地耽擱,藉著頭頂石鐘乳上那些奇異晶體石塊發出的微光,在這片陰暗深沉的地下河道里,想著河流下游的方向,緩緩走去。

  這一片並不算太大,許多地方都有被水流侵蝕的跡象,兩人約莫走了十幾丈遠地方,河灘便漸漸縮小到了緊靠岩壁的地方。幸好藉著微弱光線,王宗景發現前頭不遠處還有露出水面的土地,想必眼前不過是一片被水淹沒的淺灘,便轉頭與蘇文清商量了一下,兩人決定還是繼續前行。

  當下伸腳跨入水中,一絲冰涼頓時從腳踝處傳了上來,王宗景皺了皺眉,繼續向前走著,雙腳踩水發出的嘩嘩濺水聲,在這片空洞的洞穴中幽幽迴蕩開去,飄向遠方深沉的黑暗處,許久之後,方才迴響起輕輕的回音聲。

  走了幾步,王宗景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蘇文清跟在後頭,雙手拎著裙角,露出白皙的腳踝和半個圓潤美麗的小腳,正小心翼翼地在水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他遲疑了一下,向她伸出了一隻手。

  蘇文清感覺到前頭那男子忽然停了下來,抬眼看去,便望見他默然伸來的一隻手掌,還有他眼中淡淡的詢問之意,蘇文清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那一個瞬間,周圍的水聲似乎都忽然凝固,光陰在他們之間停歇了那一息。

  然後,她輕輕地笑了,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他寬厚堅實的手掌裡,那掌心中,傳來的是堅硬而略帶粗糙的感覺,還有的是淡淡的溫暖。

  王宗景點了點頭,轉身走去,這一次他走得很慢,牽著身後那女子的手心,跨過了一個個大小水窪,踏上了另一邊的灘塗,然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又是一片被河水漫過的淺灘,還有前方隱約浮現的小塊河灘。

  ※※※

  幽暗光影間,這一片神秘而不為世人所知的地下河床裡,兩個人影攜手而行,悄然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河灘,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沒有開口說話,或許是對前路莫測而緊張徬徨,或許是這陰森黑暗的地下世界讓人沉默,深怕一開口出聲就會驚動黑暗中的莫名生物。

  走著,走著,沉默而行,只有手臂還無聲地牽在一起,給了彼此淡淡的勇氣。

  只是前方的黑暗彷彿永無止境,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就在感覺漸漸開始絕望的時候,忽然前頭黑暗之中,猛地傳來了一聲狗吠:

  「汪汪,汪汪汪汪!」

  「找到了嗎,找到了嗎?咦,這是什麼玩意?」一個男孩的聲音跟著傳了過來,帶了幾分驚奇的味道,王宗景聽得那般耳熟,登時大喜,這不是小鼎的聲音又會是誰?立刻便向前頭大聲叫道:

  「小鼎,小鼎,是你嗎?」

  前頭黑暗中忽然安靜了一下,片刻後小鼎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帶了幾分詫異的驚喜,喊了起來:「是王大哥嗎?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6 20:21
第三十四章 同行(下)

  王宗景與蘇文清對視一眼,都是眼露喜色,不管怎樣,在這樣黑暗的地方能夠找到小鼎,的確是意外之喜。當下兩人趕忙向前走去,而前頭黑暗中的一片河灘上忽閃幾下,那片微光中,「呼呼呼」一溜小跑跑出了一個小身影,活蹦亂跳精神奕奕,圓頭圓臉圓肚皮,斜背著一個小布袋子,正是失蹤的小鼎。

  小鼎看到是王宗景與蘇文清二人,也是高興壞了,不停笑著叫他們快來,在他身後狗吠聲又想了起來,隨之大黃那龐大的身軀從黑暗裡走了過來,在它背上,小灰則是一副無聊的模樣,向王宗景這裡瞄了一眼,然後又去翻弄大黃的毛髮了。

  王宗景與蘇文清看到那猴子大狗,都是怔了一下,片刻後不約而同對望了一眼,隱約間都能看到對方眼中那一絲淡淡的詫異。就算是王宗景這樣身體強健遠勝常人的人,被吸入那座神秘枯井後也是吃了極大的苦頭,可看著眼下小鼎全身安然無恙也就罷了,那一狗一猴看來也是怡然自得,並且居然沒有失散開去,這其中顯然也是大有古怪的。

  難道,這灰毛猴子和大黃狗,因為出身於青雲門上,也有了什麼厲害神通不成嗎......

  王宗景此念一生,心中便是一緊,對青雲門的敬畏之心登時又深了一分。

  兩人走了過去,與小鼎會合,小鼎看起來頗為興奮,哈哈一笑,正想說些什麼,一旁的蘇文清卻忽然沉了沉臉色,正色對小鼎道:「小鼎,這次可是你不對了,為什麼硬是要看什麼河神顯靈呢,你看,現在搞得多危險?」

  小鼎一怔,轉頭看向王宗景,王宗景倒是沒想到蘇文清見面之後,卻是先斥責了小鼎一下,不過想想也的確如此,小鼎確實是引起現在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當下點頭道:「小鼎,她說的沒錯啊,這次是你不對。」

  小鼎一雙大眼睛眨了眨,看看王宗景又看看蘇文清,片刻後忽然小臉一垮,有氣沒力地道:「是,我知道了,我錯了。」

  蘇文清與王宗景都是被他窒了一下,原本一大堆的教訓話硬是被噎到了嘴邊說不出來,本來嘛,你要教訓人家就是他犯錯了,可是小孩子都認錯了你還能追著不放麼?這個犯錯的小男孩此刻看去臉色頹散,圓腦殼搖晃了幾下,對蘇文清道:「蘇姐姐,我錯了。」

  「呃......」以蘇文清之聰敏,這下也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小鼎張大了眼睛,走到她的面前看著她,道:「蘇姐姐,你還要罵我嗎?」

  蘇文清被這小鬼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再看一看小鼎那圓圓的腦袋胖乎乎的小臉蛋,忽然覺得身上湧出一股無力感覺,把手伸過去摸了摸那圓腦殼,輕輕苦笑一聲,道:「沒,不罵你了。」

  「耶!」小鼎一聲歡呼,跳了起來,面上沮喪之色一掃而光,回身就走,然後不停對王宗景和蘇文清招手道:「王大哥,蘇姐姐,快來快來,我們快去找出口吧,這地方一點都不好玩。」

  大黃汪汪叫了兩聲,跟著跑了上去,蘇文清向王宗景看了一眼,露出一絲無奈表情,王宗景乾笑一聲,只得道:「他還是個小孩子,沒辦法計較那麼多了。」

  蘇文清聳了聳肩,雖無奈但看來也是認命,王宗景微微一笑,道:「走罷。」

  重新會合的三人,加上大黃和小灰,又開始在地下河床的灘塗上繼續前行,或許是人多的緣故,或許是沒心沒肺的小鼎不知天高地厚的緣故,總之這個時候他們之間的氣氛突然活躍了許多,也多了不少的笑聲,將這一片黑暗世界裡的陰霾也驅散了不少。

  就這樣又走了一陣子,跨過了幾個小河灘,但前面仍是一片無止境的黑暗,王宗景與蘇文清心中都是湧現出一絲不安,只有小鼎,呃,或許還包括大黃小灰,一直都是坦然而行,絲毫沒有擔憂之色,最多不過是走路時嘟嚷兩句,旁邊也會跟上一陣叫聲:

  汪汪汪汪!

  吱吱吱吱!

  只是就在他們再一次跨過一處淺灘,將要踏上另一處河岸時,一直走在小鼎身邊的大黃背上小灰猴頭一轉,卻是忽然伸手輕輕一拍大黃的腦袋,大黃立刻停下了腳步,幾乎是與此同時,三人都看到前方那片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芒,火焰燃燒,卻似乎像是一個火把,在這樣昏暗的地下世界中,顯得那樣刺眼與明亮。

  而一陣低沉含糊的話語聲,也從前頭若隱若現地傳了過來。

  小鼎怔了一下,轉頭向王宗景與蘇文清看來,王宗景盯著那片光亮,還未言語,便聽到蘇文清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不管是誰,咱們別急著過去,先看看再說。」

  王宗景想了一下,點頭表示同意,當下示意小鼎跟在後頭,舉目四望,正好前頭岩壁有一處突了出來,形成一個陰暗角落,便對蘇文清與小鼎打個了手勢,放輕了腳步聲,悄悄向那邊岩壁走去。蘇文清與小鼎也隨他的樣子,輕輕跟上。

  王宗景悄然無聲地貼上岩壁,回頭一看,看著蘇文清與小鼎也跟了上來,藏身於陰影裡,這才對他們點了點頭,然後三人一起慢慢探出腦袋,向前邊看去。

  那果然是一個燃燒的火把,在這片空曠冷清的陰暗地下世界裡,發出耀眼的光亮,同時伴隨著輕微的噼啪聲。火把之下,約莫是在十丈之外的遠處,卻是站著六七個黑衣人,一身黑色衣衫,身上也多帶有兵刃武器,遠遠看去似乎圍成了一個圈子,站在圈子中間的乃是同樣身著黑衣的一個老頭,手裡拿著一塊也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圓盤,在那邊看個不停。

  而旁邊的幾個黑衣人似乎注意力都放在那老頭身上,不時低聲說幾句話,倒像是催促一般,那老頭偶爾也沒好氣地回他們一句,但主要精力還是在手中圓盤,又或是抬頭看著周圍環境地勢,面上凝重思索,帶了一絲不解疑惑之意。

  王宗景看了一會,便確定這些人絕對不是青雲門的人,但只怕都是修道之士,不是好惹的。當下悄悄回過頭來,正想與蘇文清商議一下,誰知蘇文清就靠在自己身後,也在凝視那些人,兩人的身子便輕輕碰了一下。

  王宗景的身子在黑暗中僵硬了片刻,蘇文清似乎也吃了一驚,只是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語或動作,就在這時,忽然只聽前方那些神秘的黑衣人中,那老頭突然發出了一聲滿是欣喜的歡呼道:

  「是了,便是此處!」

  王宗景與蘇文清都是一驚,連忙轉頭看去,只見那老頭在火把的照耀下,卻是跑到一處岩壁旁,用一種古怪的手勢丈量了幾下,然後劃了一個小圈。退後兩步,他沉吟片刻,又走開了三尺,在另一處岩壁上畫了個小圈。

  「這兩個地方,上!」

  說完,他便是向後退去,而那些個黑衣人則是紛紛走上前,看得出似乎很是熟練地取出了好些雜物,就按照那老者劃定的兩個小圈子,在岩壁上敲打開來,咚咚咚咚,叮叮叮叮,敲打聲在這片黑暗的河床裡迴蕩開來,讓躲在黑暗陰影中的王宗景與蘇文清面面相覷,而小鼎則是看得頗為好奇,搖頭晃腦地低聲嘟嚷著:

  「這是在幹什麼涅?」

  沒過多久,那幾個黑衣人似乎已經在岩壁上硬生生挖出了幾個小洞,然後也不知塞了什麼東西進去,便各自離開了那岩壁很遠的地方,其中有一個人向後退的方向,正好便是朝著王宗景等人隱身的角落,把眾人嚇了一跳,慌忙把腦袋都收了進去,屏息靜氣,不敢開聲。

  就在這一片靜默中,前方忽地傳來連續幾聲大聲,震耳欲聾,一股強勁的衝擊力順著地面岩壁傳蕩過來,連王宗景等人都感覺到了石壁的震顫,伴隨著石塊迸裂的聲音,前頭傳來一聲歡呼,卻是那老頭高興地叫了出來,其餘的黑衣人紛紛又圍攏過去。

  王宗景等人連忙再次探出頭,往那邊一看,頓時怔住了。只見那塊原本堅硬的石壁上,不知被那些黑衣人用了什麼法子,居然硬生生炸出了一個大洞,而在這片昏暗之中,一道柔和的光芒從石壁後頭清晰地照了出來。

  「打開了,打開了!哈哈哈哈......」那老頭高興萬分,伸手招呼了旁邊手下,然後第一個鑽進了石壁,剩下的黑衣人也是個個面露喜色,忙不迭地緊跟了上去,沒一會兒,所有的黑衣人便都鑽入了那石壁上的洞穴,消失不見,只留著那一束奇異的光芒,悄然無聲地從石壁之後射出,照亮了洞口那一點地方。

  又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確定那些黑衣人的確已經走遠之後,王宗景等人才從角落中走了出來,慢慢接近了那被打破的石壁,光芒之中,石壁之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赫然是一條長廊,除了這個被破開的洞口處凌亂散亂了一些碎石岩塊,其他地方都是整齊的青石所砌,隱隱透出一股肅穆之意。

  長廊向兩邊遠去,一看看不清盡頭,顯見是極長的,而每隔數丈距離,牆上便鑲嵌了一大塊透明螢石,散發出柔和光亮,照亮了這片長廊。

  石壁之外忽然陷入了無聲的沉默,幾個人面面相覷,除了大黃小灰有些好奇地在洞口張望著,王宗景與蘇文清都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小鼎抓了抓腦袋,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臉上浮起一絲好奇之意,小聲地道:

  「要不,咱們也進去看看?」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7 11:24
第三十五章 奇光(上)

  河陽城外,東南方向約莫七里處,有一座不高的小山丘,平日裡毫不起眼,山上除了稀稀落落生長了幾棵老樹,更多的地方都是土塊岩石,並且與來往同行的大路相隔很遠,所以平日裡幾乎便沒有人跡,就連那些住在附近鄉下村莊裡的樵夫村民出外砍柴時,也不會到這附近來。

  只是這個夜晚,明月高懸,正是滿月之日,夜色蒼穹中一輪明月高懸於天,那月光冷冷閃爍,明亮得似乎有些刺眼,甚至將漫天星斗的星光都遮蓋了大半,幽幽之中透著一分肅殺之意。

  就在這夜深人漸靜的荒郊野外處,這一座小山丘上卻突然多了數十道身影,衣衫服飾各異,一眼望去也認不出是什麼來歷門派。夜色之中,這些人或遠或近地站在小丘之上,隱隱攏成了一個圈子,站在外圍的都是面色凝重,小心翼翼略帶緊張地觀察著周圍情況,彷彿正害怕有什麼外敵突然出現一般。而在這個無形的圈子內部,則是聚攏了十多個人,在一塊大石邊緣有五六個人正在奮力挖掘,此刻已經挖出了一個深達丈餘的大坑出來。

  大坑邊上,還有幾個看去明顯都是道行不弱的人,此刻臉上也露出了略帶緊張之色,其中有兩人甚至已經將自己的法寶都拿在了手中,正屏息靜氣地盯著坑下。而人群邊上站了略遠些處,還有一個苗條身影,卻是一位身著鵝黃衣裳的女子,身姿曼妙,秀髮如雲,只是臉上卻蒙了一塊面紗,遮去了一張臉頰的大部分,只露出眼部以上位置,讓人不得見她的容顏。

  不過雖有面紗遮擋,卻擋不住那明眸之中驚心動魄的嫵媚,眼波柔軟似水,一絲媚意便無聲無息地流淌開來。似低語,似傾述,雖無言,卻纏綿,那一股幽幽的美麗,總在不知不覺間便纏繞上心間,讓人不自覺想要沉醉其中,在腦海裡自己便想出了那一副天姿國色傾國傾城的容顏。

  只是周圍所有的男子,不知為何卻都下意識地站了開去,沒有人敢站在這女子的身旁,清冷月光下,這擁有美麗嫵媚身姿的女子靜靜地抬頭凝望著那一輪明月,清澈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朦朧,也不知心中在想著些什麼。

  便在這時,忽然那大坑底下傳來一聲清晰而尖銳的聲響,像是鐵器撞上了某處堅硬之物,片刻之後一聲低呼響起,帶了幾分驚喜,地下的動作聲響頓時加快,「嗖嗖嗖嗖」一陣挖掘聲後,便是一人驚喜叫道:

  「找到了,就是這裡。」

  大坑周圍的人群一陣騷動,人人面露喜色,其中一人連忙回頭,卻是向獨自站在一旁抬頭望月的那女子跑去,也不敢正面直視於她,只低頭在她身邊不遠處,帶了幾分喜悅道:「稟告副門主,找到那地宮入口了。」

  身著鵝黃衣裳的女子從天際圓月上收回了目光,似乎那有些刺眼的月光對她的雙目根本毫無影響,只是明顯得她的反應與周圍人不大一樣,在淡淡答應了一聲後,轉身看向那一處大坑時,眼光中卻並沒有太多欣喜之色。

  站在她身前的男子頓時感覺了出來,當下小心翼翼地看了這女子一眼,連忙又把目光移開,低聲道:「副門主,可是有什麼不妥麼?」

  那女子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向那處大坑走了過去,男子緊跟在她身後,而前頭在女子行進方向之前的其他人,也迅速恭謹地讓開了一條道。走到大坑邊上,向下望去,藉著天上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坑深處果然挖到了一處掩埋於岩塊沙土深處的石門,眼下看去也只是露出了約莫一半,但石上鑿刻的飛禽走獸圖樣,已經隱約可見,雖古樸簡約,在月光照射下卻自有股不凡氣勢。

  「太容易了。」那女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自言自語地道,「雲殿乃是傳說之中的仙家重地,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找到?」她目光緊緊盯著那露出一半的石門,在那石門上雕刻的飛禽走獸圖案上凝視了好一會兒,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目光微凝,但隨即又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道:

  「雖有些不妥,但我也不能肯定此處一定就不是雲殿,你們還是繼續挖開這座石門。」

  旁邊人幾乎同時答應,頓時大坑底下又是一陣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甚至連原本站在坑外的人,也有兩個耐不住性子,乾脆也跳下去掄起袖子幫忙。這些人並非是普通凡人,都有道行在身,對常人來說粗重勞累的活,於他們便並無大礙,很快的,在眾人努力下,大坑下方又被挖出了老大一塊地方,那一扇石門也終於露出了全部的真面目。

  那是一扇與地面呈現一定傾斜角度的大石門,寬七尺,高達丈餘,也不知在這片沙土中被掩埋了多少歲月,哪怕是堅硬的石塊表面,也已經呈現出了坑坑窪窪的傷痕土漬。站在坑邊的女子忽然抬頭看了看天上那一輪圓月,只見那月亮光華似乎更盛,將這一座小山丘整個照得是亮如白晝,雖然如此,那厚重石門之後藏身什麼,卻還是無人知曉,一時間,大坑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還是剛才的那個男子,悄悄走到那女子身邊,輕聲道:「副門主,你看現在是......」

  「打開。」

  那女子的聲音,不知為何突然冷了下來。

  男人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隨後走到坑邊,向地下一揮手,頓時所有人都紛紛跳上大坑,離開了那扇石門附近,只有這個男人獨自一人跳了下去,來到石門邊上,先是仔細觀察了一下石門,從上到下一點都未放過,中間還跳到石門上,用手仔細地觸摸了幾處地方,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得到了什麼結論,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黑色小瓶。

  月光之中,那瓶子通體漆黑,毫無光澤,但那男子拿著這東西卻像是極為慎重,也沒拔開瓶塞,就這樣輕輕地放在先對準了自己事先挑好的一處地方,約莫在石門上下的六分中間處,然後面色一緊,深吸了一口氣後,突然如閃電一般伸手拔去了黑色小瓶的瓶塞。

  「嘶......」

  一個低沉細微的聲音,帶著令人有些心驚肉跳的氣息,忽然從黑色小瓶中傳了出來,一股細細黑煙如輕紗薄霧,慢慢浮起,然後是一滴純黑色的粘稠水珠,慢慢地從瓶口滑下,滴落到堅硬的石門上。

  一滴,又是一滴,前後一共從黑色小瓶中落下了五滴黑色水珠。

  經歷過無數風霜雨水歲月磨礪的堅硬石門上,黑色的水滴微微顫抖著,片刻之後,忽地只聽水珠下方猛地傳來一聲清晰的爆裂聲,像是什麼東西斷裂開來,一陣詭異的煙霧帶著石粉,瞬間升騰而起。

  手持黑瓶的男子早就飛身而退,躍到了大坑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神秘的女子,都注視著那一扇石門和石門之上詭異的黑色水珠。

  在眾人的注視下,在那片詭異升騰如沸水般的煙霧繚繞中,經歷了無數歲月的堅硬石門突然就像是變成鬆散的沙土一般,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黑色的水滴輕而易舉地腐蝕了一層又一層的石屑,土崩瓦解,在帶著一股焦臭的氣息中,溶開了一個大洞,就這樣不停地垮了下去。

  那速度是如此的快,只在「嗞嗞咔咔」令人牙酸的低響中,很快的,原本堅硬的石門上便出現了一處大洞,在那月光照耀不到的深處,流淌著深深的黑暗。

  大坑邊緣,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有的人甚至擊掌相慶,都是輕鬆起來,只有那女子盯著那一處大洞,還有洞口邊緣殘留的那點點黑色水漬,明眸之中光芒閃爍,並無多少喜悅之色,反是回頭向站在身邊那男子看了一眼,片刻之後靜靜地道:

  「好厲害的『黒蝕水』,果然名不虛傳。想不到這等失傳千年的奇毒,你們居然還能找出來。」

  原本笑容滿面頗有幾分歡喜之色的男子面上笑意登時一僵,看去多了幾分尷尬,乾笑一聲,道:「副門主,這、這都是門主傳下的寶物,我等......」

  那女子輕輕搖頭,顯然沒興趣與他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淡然道:「好了,不用說了。開門罷。」

  那男子如遇大赦,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當下連忙對周圍人打了個招呼,頓時便有數人跳下。原本厚實一塊的堅硬石門既然被破開一處大洞,自然便比之前好對付太多了,當下一眾人或扛或抬或翹,忙活一陣,只聽一聲吶喊,轟隆一聲,這一扇堅硬而關閉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石門,終於是被打開了。

  然而,就在石門洞開的那一刻,就在眾人眼皮底下,那漸漸露出的一個黑暗洞口中,忽地在黑暗深處有什麼東西猛然亮起,緊接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光芒大盛,衝了出來。

  周圍所有的人一時都未反應過來,只有站在大坑邊上的那神秘女子忽然身子一震,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低喝一聲:「糟了!」隨即也來不及提醒其他人,便是飛身而下,素手掩起,一道燦爛紫芒忽地飛去,劃過半空,那一刻,似乎連天際明月的光芒都稍稍退讓了幾分,整個大坑內外,竟是瞬間都披上了一道淡紫色的光輝外衣。

  然而,石門之下的異光速度快得讓人不可思議,轉眼之間便衝了出來,掠過所有人身邊,在紫色光芒看看衝到洞口將要遮蔽的前一刻,赫然是衝了出去,躍上夜空。

  那是青、紅、黃三色奇光,彼此纏繞化作一束粗大光柱,直衝上天,如擎天光柱,刺破夜色,在這圓月之夜中,分外明顯,並且在夜空裡一直持續了好一會後,才漸漸褪去光芒,緩緩消散。

  大坑周圍,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唯一做出反應但終究還是遲了一步的黃衣女子冷哼一聲,將目光從夜空光柱上收了回來,旁邊一眾人等這才回過神來,之前那男子連忙趕了過來,面帶憂色,急道:「副門主,怎麼辦?」

  黃衣女子目光急閃,顯見心中也是念頭快速轉動,片刻之後,她便做出決斷,道:「此光三色衝天,不傷人而有瑞氣,正是重寶氣象。不管此處地宮是否就是雲殿,其中一定也有奇物。你帶所有人立刻下去地宮,尋找寶物,但切記要快,最遲不能拖過今晚,一旦找到立刻就走,明白了麼?」

  那男子怔了一下,道:「屬下明白,但不知副門主你......」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那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別忘了此處是什麼所在,青雲山就在旁邊,難道你真當青雲門裡都是廢物不成?我留在外頭,若是有人趕來查看,便替你們攔下,多爭取個一時半刻的功夫,明白了麼?」

  那男子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是,是,我知道了,多謝副門主指點。」當下便不敢有任何耽擱,立刻大聲呼喊招呼左右,遠近數十人,在他命令指揮下,一個個都是紛紛快速地鑽入了那一處敞開的石洞中,最後只留下身著黃衣面蒙輕紗的神秘女子,獨自走上大坑之外,仰頭看了看那高懸夜空的冷月,隨後又輕輕轉過身子,舉目眺望,那深沉夜色之中,遙遠黑暗的盡頭,一座巍峨高聳的山脈巍然屹立,如黑夜巨人,俯覽這人世滄桑。

  一陣夜風,習習吹過這山間丘陵。

  她佇立風中,衣衫隨風輕舞,明眸目光凝視著那一片高高群山,彷彿是正看著過往悠悠歲月,片刻之後,只聽那面紗之下,像是響起了輕輕低語聲:

  「青雲,青雲,嘿,青雲......」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7 22:45
第三十五章 奇光(下)

  青雲山,龍首峰上。

  夜色已深,田靈兒帶著女兒小萱早已歇息去了,只有齊昊與林驚羽依然對坐在松亭中。

  明月照孤亭,山風寒若水,師兄弟二人依然沒有散去的意思,總有許多的話會想說出來,他們聊了很多很多,從過去說到現在,從兒時說到長大,時而歡笑,時而沉默。茶冷水乾,已是夜深人靜時候。

  便在這時,他們兩人忽然像是同時感覺到了什麼,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去,只見遠方河陽城方向,忽然有一道三色光柱衝天而起,矯矯如龍,直上天際。齊昊「咦」了一聲,起身走到山崖邊上,凝神看去,過了好一會兒,那光柱緩緩黯淡下來,在夜幕中漸漸消失了。

  身後的腳步聲響起,林驚羽走到他的身邊,眉頭微皺,道:「看著模樣,似有寶物出世的跡象,只是那寶光升騰之地離青雲山如此之近,怎麼還會有什麼重寶藏著嗎?」

  齊昊臉上也是露出淡淡疑惑之色,看來也有幾分不解,林驚羽沉吟片刻,道:「師兄,要不我過去看一下罷。」

  說著身形便要踏出,但齊昊卻忽然伸出一隻手臂,攔下了他,道:「驚羽,你不要過去。」

  林驚羽微怔,轉頭向齊昊看來,道:「為何?」

  齊昊負手而立,凝望著遠方夜幕,緩緩道:「此地離青雲山太近,寶光徵兆又如此顯赫,不可能不驚動通天峰上。如今七脈合一,令出一門,雖說真要過去也是無妨,但我們也不必多事,蕭師兄自會處置的。」

  林驚羽深深看了齊昊一眼,齊昊神色如常,卻並無一絲一毫異色呈現在臉上,只向那遠處又看了片刻,便回到那松亭中去了。林驚羽緩步跟了過來,路過鬆亭外時,忽然抬頭看了看那塊牌匾,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隨後慢慢走入亭中,在桌旁坐下,沉默片刻後忽然道:「師兄,當年掌教真人推行七脈合一之事時,為何你會贊同擁立?」

  齊昊雙眉一揚,望向林驚羽,林驚羽並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坦然地看著他。二人對視片刻,齊昊忽地淡淡一笑,道:「昔年舊事,你好好的又提起作甚?」

  林驚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齊昊,片刻後,將目光移開了。

  齊昊凝視著面前茶杯,又過了片刻,道:「七脈合一之事,大違青雲祖制,昔年蕭真人甫一提出,門中上下盡數嘩然,說什麼的都有,可是你看時至今日,還有誰會提起此事?而且不管怎樣,今日局面但有明眼人都能看出,青雲門正是蒸蒸日上的格局,可見當年七脈合一是對了的,蕭真人雄才偉略,如今已得門中上下衷心擁戴,無人不服。」

  林驚羽眼角微動,過了半晌,慢慢點了點頭。

  齊昊的聲音還在繼續:「昔年七脈之中,雖然開始無數人鼓噪紛亂,然而自蕭師兄於諸脈首座長老間連番縱橫謀劃後,直到最後定奪時,自始自終明確表示反對的,也只剩下小竹峰一脈而已。大局已定,多言無益,為兄身負龍首峰一脈重責,夙夜難眠便是想著不敢對不起歷代祖師傳下的道統,所以當年也是謹慎決斷,至今想來,並無悔意。」

  林驚羽猛然抬頭,皺眉急道:「師兄,我並無責怪於你的意思,只是偶然想起往事,才有此一問。」

  齊昊笑了笑,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道:「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釋。」頓了一下,他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絲茫然,目光也投向遠處,輕聲道:「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那時候我做的決斷到底對不對?又或者如果當年師父還在的話,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斷?」

  林驚羽霍地站起,看向齊昊的目光中已帶了幾分少見的驚意,道:「師兄,你莫要胡說!」

  齊昊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林驚羽那驚疑不定中夾雜了幾分關切之意的臉色,片刻後微微一笑,也是站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就在你面前說一說牢騷話,你不必擔憂。」

  林驚羽面色也漸漸冷靜下來,低聲答應了一句。

  齊昊沉默片刻,把話題岔開了去,道:「以我看來,今夜這寶光突起,事雖蹊蹺,但也不值得本門全力以赴,最多派遣一長老前去查看即可。昔年七脈合一時,諸脈之中,尤以風回峰一脈對長門支持最力,曾叔常曾師叔甚至主動讓位以示眾人,可見其心。是以如今掌教真人最信重的人,大概便是曾書書曾師弟了。若無意外,想必蕭真人會請他出山去查看的,所以,師弟你也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林驚羽默默點頭,道:「師兄明見。」

  齊昊嘴角抿了一下,似乎對這「明見」二字報以些許苦笑,隨即負手轉身,緩緩走去,月光如水,照得他身影在孤亭之下,帶了幾分孤獨之意,過了片刻,忽聽到他有些輕飄的聲音傳了過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只怕你是不知道的。前些日子,蕭真人曾暗中派人知會陸雪琪陸師妹,想要去大竹峰上拜訪一下,結果被陸師妹斷然拒絕了。我只是不明白,如今這樣一切大好的局面,我們那位蕭師兄究竟為了何事,居然還會想著去大竹峰上呢?」

  「嗯?」林驚羽顯而易見是吃了一驚,猛地抬起頭來,望向那負手漸漸走遠的齊昊,眼中驚疑之色再度顯現,只不知究竟是為了蕭真人的意外舉動,還是齊昊竟然能夠得知掌教真人的這等私密之事。

  月光之下,齊昊仰首走著,身影漸遠,終於是漸漸消失在月華之中。

  ※※※

  河陽城下,地下河床。

  小鼎那句話才一出口,王宗景與蘇文清便都怔住了,蘇文清反應很快,立刻就搖頭反對道:「不可,這一夥人形跡詭異,絕非善類,而且我們從未聽說青雲山附近會有這樣一處掩埋於地下的奇怪地方,裡面也不知會有何等樣的危險,不能隨意進去。」

  小鼎卻是滿臉躍躍欲試的表情,看著那條石壁背後神秘的長廊滿是好奇之態,忍不住轉頭對王宗景道:「王大哥,你說呢?」

  王宗景見小鼎和蘇文清都是同時向自己看來,一時也猶豫起來,只是斟酌了一會,他畢竟不是小鼎這樣的孩子了,想得也更多些,還是搖了搖頭,道:「小鼎,咱們還是不進去的好。」

  小鼎頓時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王宗景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小鼎,咱們現在連置身何地都不知道,不能再隨便踏入危險莫測的地方了。再說,咱們這一路被水流捲到這裡,除了咱們三個人外,還差了一個人始終沒找到呢。」

  小鼎一震,頓時叫了起來,同時臉上掠起一絲愧意,道:「哎呀,我怎麼都忘了仇大哥了!這可怎麼辦,咱們到現在也沒看見他?」

  王宗景沉吟片刻,道:「上游那片地方我們是剛才順著走下來的,既然沒發現雕泗的蹤跡,說不定他是被水流衝到下游去了,我們還是繼續往下走吧,仔細找找說不定還能找到他,同時說不定也能發現出去的道路。剛才那些人突然出現在這裡,必定是從某處進到這地下河床的,說不定便在下流某處。」

  蘇文清點了點頭,道:「王公子說的沒錯。」

  小鼎頓時便跳了起來,招呼了大黃小灰,一旦轉變心意,看他的模樣倒比王宗景與蘇文清二人更著急一般,急切地道:「快走,快走,咱們得快點。」

  王宗景與蘇文清對望一眼,都是微微苦笑一下,當下三人帶著一猴一狗,離開了那閃爍著神秘光芒的洞口,向下游繼續搜尋而去。

  只是這世上的事情彷彿就是要和他們幾個人作對一樣,這向下遊方向走了一段距離後,河水便瀰漫而來,淹沒了所有去路,只剩下腳下河灘,而前頭地勢低伏,已經完全被水淹沒了。

  前無去路,三人一時都是無語,半晌後蘇文清皺起眉頭,道:「竟然沒路了,那剛才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難道是游過來的嗎?」

  王宗景遲疑了片刻,道:「或許他們道行很高,可以馭劍,飛過來的。」

  蘇文清皺了皺眉,面上多了一層憂色,王宗景看在眼中,自是知道她在擔憂什麼,事實上如果剛才那些黑衣人道行很高的話,對他們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眼下前無去路,真要下水三人也是不敢,本來就是被古怪水流沖刷到這鬼地方的,萬一這河水只是表面平靜,水面下仍有什麼詭異暗流的話,豈非又是再入險地?

  無可奈何之下,三人只得又掉頭走回,眼看那洞口漸漸又出現在視線之中,神秘的長廊在岩壁背後若隱若現。就在這時,漸漸走近那個洞口的蘇文清忽地發出一聲帶了些驚疑的聲音,像是看到了什麼,向那洞口處緊走幾步,仔細看了看後,忽然回頭對王宗景和小鼎招手道:

  「你們快過來看看這兒?」

  「怎麼了?」王宗景與小鼎趕了過來,順著蘇文清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見岩壁被破開的洞口邊緣,有一處地方好像多了幾滴水漬,水珠流淌,在灰磚的地面上慢慢攏成一圈深色。

  王宗景遲疑了一下,道:「會不會是那些黑衣人留下的?」

  蘇文清卻是斷然搖頭,道:「我剛才看得很清楚,那些人身上衣物都是干燥的,絕無浸水潮濕的可能。」

  小鼎在一旁嚷了起來,道:「不是他們,那還會是誰?」

  王宗景卻是和蘇文清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片刻後,王宗景低聲道:「你認為是他進去了?」

  蘇文清遲疑了一下,道:「我不敢肯定,但除了他我想不到別人。」

  王宗景揉了揉額心,似乎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苦笑道:「那他為什麼不叫我們?」

  蘇文清緩緩道:「也許是他沒看到我們,或是剛剛恰巧才被水流衝到此處甦醒過來,看到這個洞口,便進去了。」

  小鼎在一旁聽得老大不耐煩,嘟嚷道:「你們兩個說什麼嘛,搞了半天到底要怎麼辦,依我看,咱們還是進去看看算了。」

  王宗景眉頭一挑,向蘇文清看了一眼,蘇文清苦笑一聲,又看了看外面那些黑暗的河道,輕聲道:「也只有如此了,不然咱們也是被困在這地下,找不到什麼出路的。」

  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

  「好,我們進去!」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8 10:29
第三十六章 骷髏(上)

  從被炸開的洞口鑽進岩壁,踏入長廊,王宗景才感覺到這座長廊比自己剛才在外面看到的感覺,更加高 大寬闊,螢光閃閃如火把燃燒發亮,照亮了這片不知在底下掩埋沉睡了多久的地方。

  洞口是開在長廊的中間,兩邊都遠遠延伸開去,顯而易見這個岩壁後神秘的地方規模極大,小鼎向兩頭分別張望了一下,回頭問道:「王大哥,咱們走哪邊啊?」

  王宗景眉頭微皺,他對這地方眼下也是一無所知,看起來長廊兩邊都是一模一樣的,沉默肅穆中帶了幾分神秘,就在這個時候,站在他身邊的蘇文清忽然開口道:「要不,我們往這邊走吧。」

  王宗景像她看去,只見蘇文清指向左邊,隨後目光卻是向地上看了一眼,王宗景順著她目光看去,視線微凝,只見往左邊去的長廊地上,視線可見的地方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片小小淡淡的水漬。

  默然片刻,他看了蘇文清一眼,點頭道:「好,我們走左邊。」

  小鼎「哎」了一聲,就往前走去,誰知卻被王宗景一把拉住,道:「小鼎,你走慢些,跟蘇姐姐走在一起。」

  說著將他拉在自己身後,然後看了蘇文清一眼,蘇文清點了點頭,伸手牽住了小鼎的手。王宗景轉過身子,看著前方沉靜的長廊,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走去。

  腳步聲低沉而清晰,在長廊中迴響起來,三個人慢慢地走著,王宗景和蘇文清的臉色都有些凝重,小鼎看起來反而比較輕鬆些,不時帶著好奇地目光打量著周圍,至於跟在他們背後的大黃小灰,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悠哉悠哉地跟著,小灰騎在大黃背上翻弄著大黃的皮毛,大黃則是鼻子在地上不時嗅嗅聞聞,發現自己慢了就緊跑幾步跟到小鼎身邊。

  就這樣約莫走了二十多丈遠後,王宗景與蘇文清幾乎同時發現地上那些水漬在漸漸變輕變淡的過程後,終於消失不見了。王宗景沉默地從地上收回目光,猶豫了片刻後,還是繼續向前走去。如此又走了很長一段距離,長廊終於到了盡頭,視線前方卻是一處拐角,道路在這裡拐了一個彎。

  王宗景回頭與蘇文清輕聲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在原地稍等一下,自己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長廊之中,直到此刻仍是一片寂靜,除了他們三個人外,便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太過安靜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讓人容易緊張,至少王宗景此刻心裡就有些忐忑不安起來,不過他心性堅韌,當年在那片原始森林中又多歷生死,是以倒沒有太多常人在這個時候會有的恐懼。緩緩走上前去,身子肌肉都暗中繃緊,堪堪接近拐角處時,探頭向前頭一看,隨即臉上一絲驚訝之色閃過,倒像是怔了一下。

  後頭的蘇文清拉住好奇心旺盛的小鼎,不讓他隨便過去,同時也時刻注意著王宗景那邊,自然也將王宗景的反應看在眼中,忍不住問道:「怎樣,那邊是什麼?」

  王宗景沒有說話,只是對他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小鼎歡呼一聲,掙脫了蘇文清的手跑了過去,而蘇文清也連忙上前,走過拐角後往前方一看,頓時也是怔住了。前面並沒有什麼古怪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妖魔鬼怪,只是一條路走到這裡,前方同時出現了四條岔道,每一條岔道看著都是一模一樣,除了通向不同的地方。

  除此之外,仍是一片無聲的安靜。

  蘇文清只覺得一陣頭疼,看著那四條岔道,苦笑了一聲,道:「該不會這是一個迷宮罷?」

  王宗景走上前去,在四條岔道前一一認真看過,只見每一條岔道的模樣都跟剛才走進來的長廊差不多,前方也一直是向前延伸著,看不清遠處到底通向何處。他一時也是覺得有些無奈,可是如果就這樣退回去也並非良策,沉吟片刻後他還是回頭對蘇文清和小鼎,道:「我們還是隨便挑一條路走進去看看吧,小心些。」

  蘇文清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小鼎則是高興起來,眼睛在四條岔道上掃過一遍,然後也不知他小小年紀怎麼想的,指了一下最靠右邊的那條岔道,叫道:「這條,我們走這條路。」

  說著蹦蹦跳跳向那條岔道上走去,王宗景怔了一下,隨後笑了笑,還是跟了上去,反正對他來說,眼下選擇哪條路都是一樣的。倒是蘇文清隨他們走了幾步後,忽然又叫住了他們,然後返身走到岔道入口處,左右看了看,從袖口撕下了一塊衣裳碎片,放在岔道上的顯眼位置,這才走了回來,微微一笑,道:

  「做個記號,以防萬一。」

  王宗景點了點頭,道:「還是蘇姑娘細心。」

  蘇文清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輕聲道:「走吧。」

  王宗景「嗯」了一聲,轉身依然走在最前面,蘇文清則牽上小鼎走在他的身後。這條新的岔道除了比原來那條長廊略顯窄小,剩下的便幾乎毫無二致。只是隨著他們逐漸深入,王宗景走著走著,忽然周圍的光線有些暗了下來,抬頭仔細一看,發現原本鑲嵌在牆上用來照明的螢石好像少了一些,而有一些原本明顯就是鑲嵌螢石的地方,空留下幾處小洞,看去像是那些螢石被挖走了一樣。

  誰會去挖這些螢石,這些螢石又有什麼用?

  王宗景一時有些想不明白,後頭的蘇文清這時已走了上來,看他站住了腳步,輕聲問道:「怎麼了?」

  王宗景向牆上看了一眼,道:「你看,這裡有一些螢石好像不見了。」

  蘇文清向牆上看了一會,眉頭微微皺起,沉吟道:「看來是了,可是偷這些螢石做什麼?」

  王宗景緩緩搖頭,正疑惑處,忽然從前頭岔道遠處,那原本極安靜的地方,猛地響起了一聲低沉的腳步聲,在這片寧靜之中顯得尤其刺耳。

  王宗景與蘇文清都是臉色一變,凝神聽去,卻是除了這一聲之外過了好久也沒有聽到其他聲響。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氣,向身後打了個手勢,然後靠著牆壁慢慢向前走去,蘇文清有些遲疑,但很快還是做出了決定,跟了上去,至於小鼎看來到了此刻終於有了些許緊張,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但其中並沒有太多害怕神色,反而多些興奮,也是輕手輕腳地跟在他們兩人後頭。

  走了約莫四五丈遠,一直都沒有其他的異響傳來,讓王宗景差點都以為自己剛才會不會是聽錯了的時候,前頭再次傳來了一聲腳步踩過的聲音,聽著果然近了一些,但似乎並不是向他們這個方向來的。

  王宗景凝目向前眺望,只見岔道前頭光線又黯淡了一些,看不清到底前頭是怎麼回事,便仍是慢慢向前挪去,三個人就這麼小心翼翼地走著,慢慢走過了岔道,藉著殘留的螢石光芒,很快他們發現岔道盡頭處出現了一扇已然傾倒腐爛的木門,門後依稀是個不算大的石室,而走到這裡的時候,已經能夠清楚地聽到那奇怪的腳步聲就是從石室中傳出來的了。

  「咚、咚、咚......」略顯沉重的腳步聲聽起來有些緩慢,而聲音傳來有些忽遠忽近,倒像是一個人在石室中來回緩慢地踱步。王宗景回頭與蘇文清對望了一眼,蘇文清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但還算是鎮定,目光深深地看了那石室一眼,慢慢點了點頭。

  王宗景剛想轉身,忽然眼角餘光掃過蘇文清身上某處,只見那女子右手不知何時二指並立,三指曲起,卻正是結了一個最正宗的道術法訣。王宗景瞳孔微微一縮,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略作遲疑後,便繼續抬步向那石室門外移去。

  腐朽的木門早已脫離了門框,無力地傾頹於地,王宗景小心翼翼地接近門邊聽著彷彿只有一牆之隔不停響起的腳步聲,壓抑住心中那縷緊張,偷偷探出半個腦袋,向石室中看去,片刻之後,他身子便是一陣,面上露出一絲不可思議地震驚之色。

  石室並不算甚大,對面開了另一扇門,門後好像是通向另一個地方的走道。而屋內也沒有太多擺設,只是靠牆的一側邊擺放了一排架子,上面稀稀落落還殘留著幾把武器,當然了,大多也是殘破不堪的,只有幾件鐵質的刀劍看來還算完整,不過也是鏽跡斑斑。這一眼看去,倒像是個過往歲月中此間主人擺放收藏武器的小房間,然而此刻在屋內,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果然是在踱步一般,在石室中來回僵硬地走著。

  蘇文清這時也到了王宗景身邊,看到王宗景居然像是怔住了一般,臉上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一時也是愕然,忍不住伸頭也向石室中望去,待她看清那石室中的情景後,頓時也怔住了。

  石室裡並沒有其他東西遮擋視線,所以那個人影很快就把全貌顯現在他們眼前,這一眼看去,那原本是個人形的身影赫然竟是一具穿了一身破爛盔甲的骷髏,只不知為何那幽深的眼眸裡有兩團細小的翠綠火苗緩緩燃燒著,像是重新支撐起這幅已然死去的軀殼重新站起。

  無論是王宗景還是蘇文清,此刻臉色都有些慘白,哪怕是王宗景這樣曾經經歷過與妖獸生死搏殺的人,對這種死物仍然有一種天生的厭惡畏懼之意。不過總算他心智還算堅韌,很快便鎮定下來,想要讓自己這邊人向後退去,不管那死物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顯然此處並非善地,還是離開為好。

  只是在他剛要對其他人示意的時候,那骷髏忽然身子一頓,腦袋在空氣中轉動了一下,依稀是做出了一個聞嗅的動作,隨即兩個眼眶中綠色火苗陡然亮起,霍地轉身,卻是向門邊看來。

  王宗景心中一沉,哪裡還不知道自己這邊數人不知為何,已經被這可憎的死物發現了蹤跡,眼看那骷髏張嘴嘶吼,露出猙獰凶態,就要向這邊衝來,彷彿一股死亡的氣息也正迎面撲來。在這關鍵時刻,生死忽然被拋上檯面,他腦海中卻一下子冷靜了下來,猶如當年在那邊森林中,在無數次拚死廝殺血鬥中磨練出來的一樣,忘掉了恐懼,只剩下為了活命而留下的狠勁與血勇。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9 00:33
第三十六章 骷髏 (下)

  骷髏大踏步走過來,氣勢凶狠,但速度卻不算太快,行走間關節還有些僵硬,王宗景只是向它看了一眼,便在腦海中本能地做出了反應,隨後目光在這石室中一掃,身子瞬間竄了出去,不退反進。

  在他身後,蘇文清愕然無聲,剛想說些什麼,卻只見王宗景赫然已經衝到那骷髏附近。骷髏彷彿也是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揮爪抓下,王宗景急忙一個翻滾躲了過來,堅硬的骨爪在地上頓時捲起了幾點星火,讓王宗景瞳孔為之一縮,可見那白骨之堅硬,絕對並非是普通的死物。

  王宗景突然衝進去引開了骷髏的注意力,蘇文清也不願再躲藏在後面,一步跨進了石室,看到那死物可怕的模樣時,她的身子仍有些微微顫抖,但狠狠咬了咬牙之後,卻是猛地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右手手掌則如負重一般,抓著剛才的法訣,在半空中緩緩畫動起來。

  一股淡淡的靈力波瀾,頓時從她手掌間如蜻蜓點水後的漣漪一般,緩緩散發出來。

  那骷髏看去似乎力大無比,每一次撲擊王宗景都發出極大聲響,氣勢洶洶,但王宗景勝在多年磨礪出來的身手敏捷無比,一次次都躲開了骷髏的攻擊,並且中間又一次還閃到了骷髏身後,然後吐氣開聲,狠狠地一腳踹上了骷髏的後腰部位上。

  這一腳掄圓了力道極大,只聽「嘭」的一聲,那骷髏身子震顫了一下,往前踉蹌了一步,但不知是那一身厚厚的破舊盔甲還是骷髏本身就厚實,除此之外,這一腳對骷髏竟然就沒有其他的損害了,反而是一個回身,可怕的低吼聲中,又是一抓抓來,差點抓住了王宗景的腿。

  王宗景也是急忙撲到地上讓開骨爪,翻滾躲開,出了一身冷汗,險險躲過。這一滾正好滾到牆角那邊的武器架處,他眼前一亮,伸手便抓了一把大劍起來。誰知剛提了一半便聽哐噹一聲,劍柄腐朽斷裂,大劍啪的一聲摔到地上,讓他差點罵了出來,趕忙又隨手抓了一柄厚背砍刀樣式的武器,匆忙抬頭間,忽只聽前頭蘇文清處傳來一聲清喝:

  「疾!」

  一股帶著些清寒的水氣,忽然出現在這石室之中,讓人全身微寒,同時在蘇文清白皙的手掌指尖前,憑空出現了一波晶瑩透亮的水流,迅速凝結成一柄水質透明的水劍,略一停頓後,便向那骷髏飛馳射來。在蘇文清的背後,小鼎帶著大黃小灰也溜了進來,看到那骷髏先是一怔,隨後又見蘇文清施展出了這水劍道術,登時雙眼發光,拍手笑道:「蘇姐姐,好厲害。」

  小鼎身後,大黃小灰也是看到那骷髏,大黃歪著腦袋「嗚嗚」低鳴兩聲,也沒什麼畏懼之意,倒是小灰抓抓自己的腦袋,在石室中看了一下,隨後便跳下狗背,在地上蹦跳著跑了過去。穿過石室中間繞過骷髏,小灰跑到了王宗景所在的武器架邊,王宗景正看著那邊蘇文清突然施出道法,心中震驚之餘,仍是忍不住看了小灰一眼,只見小灰掃了一眼整個武器架,「吱吱」叫了兩聲,然後跳過去卻是從那些腐爛不堪的武器中僅剩的幾件還算完好的鐵質武器裡,抓了一件幾乎跟它身子差不多長的黝黑色大鐵錘出來,然後一隻手抓著錘柄,轉身倒拖著就走,鐵錘在地上「哐當哐當」一路摩擦過去,顯得頗為沉重,也不知這猴子看著不算有多大力氣,怎麼能拖動這麼沉重的武器。

  武器架這裡不過是轉眼間事,那裡蘇文清突然施出道法,水劍晶瑩卻帶了幾分肅殺之意,向骷髏衝來。那骷髏剛才對王宗景的拳打腳踢似乎不太在意,但此刻面對這一隻水劍,反有了幾分忌憚之意,身形向旁邊移動,想要躲避開去。只是這水劍速度極快,而這只骷髏的動作本來就似乎比常人還慢上一些,只是讓開了小半身子,水劍已然射到,「咄」的一聲正中骷髏胸口,然後那一身厚實到幾乎刀槍不入的盔甲,竟然就被這看似柔弱的水劍如利刃一般刺了進去,片刻之後,在骷髏的胸口內部發出了有幾分低沉的一聲「嘭」音,像是有什麼東西爆裂開了。

  那骷髏的身子搖晃了兩下,看著竟然有搖搖欲墜的趨勢,王宗景忍不住向蘇文清那邊看了一眼,想不到這女子平日間斯文溫婉,居然還暗藏了這樣道法,莫非果然如傳說中那樣,真的是修道上的天才麼?

  只是那蘇文清在水劍射中骷髏後,本來臉色已經稍微放鬆了些,但很快臉上一陣愕然掠過,卻是失聲道:「什麼?」

  王宗景也是一怔,在他們目光注視下,原本應該受了沉重打擊的骷髏,忽然又好像沒什麼大事一般,緩緩站直了身子,然後抬頭,眼眶中火苗再度燃燒起來,這一次卻是完全放棄了王宗景,而是直盯著蘇文清,邁開大步走去。

  蘇文清臉色一白,連忙手握法訣又再度凝氣施法,然而這一次在骷髏逼近的咚咚腳步聲中,她的施法速度明顯比之前要慢上許多,王宗景不敢拖拉,立刻沖上,用手中大刀向骷髏看去。只是這骷髏竟然似乎是保留有幾分殘存理智,竟然完全不理會王宗景,只是一心向蘇文清處走去,任憑王宗景在他背後如果砍殺捶打,都不回頭,而在堅實盔甲的保護下,王宗景也無法對骷髏造成什麼實際傷害,偶然那骨爪回身抓上一下,王宗景反而要抽身而退躲避不迭,一時間竟然根本攔不住那骷髏前進的腳步。

  蘇文清的臉色迅速地變成蒼白,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那手臂揮舞間也頓時顯得凌亂許多,那淡淡的靈氣也不再明顯,變得若隱若現,顯然她雖然會施展水劍這樣的道術,但臨陣對敵的經驗卻太過缺乏,在骷髏氣勢洶洶緊逼過來後,整個人頓時緊張起來,連施法間都有些混亂,那水劍術自然也就施放不出來了。

  這時候,連站在蘇文清身邊的小鼎都看出來有些不對了,瞪大了眼睛大聲叫道:「蘇姐姐,你放啊,你放水劍射它呀!」

  他這邊越叫,蘇文清好像越緊張,那手掌間都似有些顫抖了,王宗景看了大急,但用盡他全力也最多只是稍微耽擱一下骷髏行進的步伐,根本攔不住這死物,眼看骷髏越來越接近蘇文清了,王宗景心中一急,就要張口叫蘇文清別管了趕快跑開,就在這時,眾人眼前一花,便聽到「汪汪汪汪」幾聲狗吠之聲。

  大黃也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竄了出來,一下子就閃到了那骷髏的腳邊,然後張開大嘴,「嗷嗚」一口徑直咬在了骷髏的一隻腳骨上。那骷髏全身穿戴盔甲,腳上卻是沒有的,只剩光禿禿兩根腿骨,登時就被大黃咬住了,然後還不等骷髏有所反應,便見大黃咬緊腿骨猛一甩頭,身子向後退了一步,一下子那股力道爆發出來,登時就將這高大威猛氣勢凶狠的骷髏整個給扯倒在地,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嘩啦啦摔到地上。

  隨後,從大黃身後帶著「哐當哐當」聲音,小灰拖著大鐵錘跑了出來,瞄一眼地上掙紮著要起來的骷髏,「吱吱吱吱」叫了兩聲,然後雙臂一抓錘柄,眾人但聽著「嗚......」的一聲,大鐵錘閃過一道黑色光芒,從半空中劃過,隱約中竟似帶了隱隱的風雷之聲,然後「轟」的一聲巨響,那黑色鐵錘狠狠砸下,直接打在骷髏的腦袋上,連頭帶錘,以不可阻擋的可怕之力,瞬間硬生生直接砸入了堅硬無比的地面。

  「轟!」

  整間石室,彷彿也在那一刻顫抖了一下,天花板上,落下了幾許灰塵。

  在王宗景與蘇文清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小灰從旁邊探過腦袋,向鐵錘底下看了一眼,似乎要確定一下什麼似的,然後嘴巴吧唧吧唧,猴頭搖了搖,看來一副很遺憾的表情,隨手倒拖了鐵錘,哐當哐當走開了,留下了地上裂縫叢生的一個大坑,還有坑底被砸成碎片的骷髏頭。那不久前還囂張兇猛的骷髏,這次則是完全僵硬不動,再無任何生機了。

  大黃抬起頭來,嘴裡居然還咬著那骷髏的一根白生生的腿骨,剛才的力道太大,看來竟是將腿骨給咬下來了。它舉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向小鼎那邊走去。

  蘇文清慢慢地走了過來,王宗景看了她一眼,兩個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心有餘悸的那一抹表情,沉默了片刻後,王宗景看了一眼地上那個大坑,低聲道:「好像這骷髏死物的要害與常人是不一樣的,打在胸口沒什麼用處,只有頭部才是它的弱點。」

  蘇文清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到現在她才能慢慢放鬆了一些。

  不過就在這時,兩人忽然聽到小鼎在那邊嚷嚷起來,帶了幾分厭惡之意,兩人轉頭看去,只見小鼎跑到大黃身邊,伸出手用力一拍大黃腦袋,叫道:「大黃,吐掉,快吐掉,這骨頭不能吃的,髒死了啊,你怎麼這麼貪吃啊!」

  大黃狗像是被突然電殛了一般,整個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後狗下巴就像是掉下來一樣,「呼」的一聲垮下來,嘴裡那根腿骨頓時掉到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小鼎看著大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一邊摸著大黃的狗頭,一邊對它道:「大黃,你愛吃骨頭我知道,但是絕對不能亂吃哦。以後我回家叫我爹每次給你多煮點就是了,但是這種骨頭你可不能吃,噁心死了的!知道不?」

  大黃呆若木雞,過了好一會之後,好像才突然反應過來,頓時露出大為惱怒的姿態,對著小鼎大聲吠叫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時間整間石室都充斥了惱怒的狗叫,讓王宗景和蘇文清差點都伸手掩住耳朵,只有小鼎面不改色,任憑大黃露出咆哮之色對自己胡亂吠叫著,微微歪了歪腦袋,片刻之後沒好氣地道:「好了,好了,你不是想吃就不想吃唄,叫這麼大聲幹什麼,真是的......」

  然後伸手拍拍大黃的腦袋,把腰上的小布袋往身子後面一甩,向石室另一邊走去了。

  大黃好像被噎住一樣,看著那小男孩「嗚嗚」低沉哀鳴兩聲,噴了個響鼻,回頭看到站在身邊的小灰,登時便聲音低沉地叫了兩聲,聽著頗有幽怨不平之意。小灰拖著大鐵錘哐當哐當走過來,看著大黃嘴裡「吱吱」叫了兩聲,不知為何聽起來卻有些竊笑之意,然後伸出猴手,如人安慰一般,在大黃的狗頭上輕輕安撫摸了兩下,便又哐當哐當向小鼎那邊走去了。

  大黃尾巴搖晃兩下,嘴巴裡發出「哼哼」兩聲,看來有些無可奈何的模樣,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前腳在自己下巴撓了好幾下。這時,前頭小鼎回頭叫了一聲,道:「大黃,你怎麼還不過來啊?」

  「汪汪!」大黃吠叫了兩聲,站起身子,又向小鼎那邊走過去了。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9 12:57
第三十七章 紛亂 (上)

  這一夜,似乎注定是要擾亂了許多人的心思,哪怕是在河陽城中已到了萬籟俱靜的深夜時分,仍有人未曾入眠,在某一處客棧的院子中徘徊著。兩個身影,一人負手緩步踱步,另一人則是低頭垂手而立,一眼看去,卻是不久前在那口枯井邊與仇雕泗等人發生衝突的昊天劍派人物,面色冷淡來回踱步的是宋煜,低頭不語的則是與仇雕泗動手的羅威。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默,就這樣持續了好一會兒之後,羅威抬頭看了看宋煜,低聲道:「師兄,不過是一件小事,那人甚至連青雲門弟子都不算,只是參加青雲試的普通人家子弟,你何必這麼在意於他?」
  
  宋煜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羅威一眼,面色冷淡卻帶了一絲威嚴,羅威像是挺害怕這位身不負劍的師兄,被他這麼一眼望下,登時便心虛了幾分,又低下了頭。
  
  宋煜哼了一聲,道:「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這個火爆的急脾氣要是日後再不改的話,遲早是要吃大虧的。」
  
  羅威臉上露出一絲不忿之意,但還是勉強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道:「是,我明白了,師兄。」
  
  宋煜看著他臉上神色,心頭怒意又生,但轉念一想這師弟乃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平日素來視己如兄,恭謹親密,心中便又是一軟,沉默了片刻,嘆道:「小威,這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
  
  羅威吃了一驚,抬頭看向宋煜,宋煜遲疑了一下,先是看看左右一片清淨,並無他人,這才開口道:「咱們這次前來中州青雲山拜訪,你以為是為了什麼?」
  
  羅威怔了一下,遲疑道:「不就是過來拜訪一下麼?咱們五個人先打前站,算算日子明後日姬師叔也會趕到,我們會合一處後便上青雲門拜訪青雲掌教真人,起先不就是這麼說的麼?」
  
  宋煜緩緩搖頭,道:「要不是怕你這性子搞不好還會闖禍,有些話我本不當對你說的。你記好了我的話,切莫隨意對其他師兄弟說出來,咱們這裡過來青雲門,」他向羅威走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道,「其實,就是來求援的。」
  
  羅威身子一震,失聲道:「師兄,這話怎麼說?」
  
  宋煜面上有些苦澀,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上一輪圓月,默然片刻,道:「天下九州,除了中州外,我們雲州也算是修仙之風繁盛的一州,門閥眾多。但是師弟你沒覺得這幾年中,雲州東邊那幾個世家突然就囂張起來了嗎?」
  
  羅威皺眉想了一下,隨即乾笑一聲,道:「師兄,我、我還真沒注意過,在門裡的時候整天就忙著修煉呢。」
  
  「呸!」宋煜倒是被這個直腸子的師弟給噎了一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以後多長個心眼,別一天到晚就跟傻子似的。我告訴你,那是有『蓬萊仙宗』在背後暗中撐腰了。」
  
  羅威臉色登時大變,張大了嘴卻又一時說不出話來。
  
  宋煜冷笑一聲,道:「你也吃驚不小罷?當日我們發覺到有蓬萊仙宗的人插手雲州時,也是心中震駭。這些年來,蓬萊仙宗的威名日盛一日,門內英傑奇士層出不窮,已隱隱然有天下第一門閥的趨勢。只是這宗派生起於滄海大島,不近中土,加上一直有更加神秘詭異的閻羅島一脈就在蓬萊附近,一直牽制他們,所以多年來一直無法向中土神州擴張勢力。只是這一番動作,只怕其心不小啊。」
  
  羅威心中一陣忐忑,他自然是知道自家門派在雲州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修真門閥,但於整個神州天下來說,實力卻絕比不上蓬萊仙宗、天龍殿或青雲門這樣的巨擘,沉默了片刻後,他低聲道:「師兄,青雲門肯幫我們?」
  
  宋煜緩緩走了兩步,眉宇間有思索之色,道:「昔日魔教大劫後,原來的三大修真巨擘,天音寺閉寺修行,不問世事,焚香谷則是意外衰弱,據說是有慘烈內鬥,外人不得而知。只有青雲門依然躋身三大之列,昔年雖是元氣大傷,但這些年來據說已是恢復元氣大半。當今掌教蕭真人除了道行高深外,據說也是一位足智多謀胸懷韜略的奇人,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只怕他早就有意向雲州那邊擴張勢力了,我們昊天劍派正是一個最好的釘子。」

  說完,宋煜眉頭皺了一下,心中自覺好像自己話是多說了一點,結果回頭一看,卻只見羅威面帶迷惑之色,似乎並沒有完全明白過來的樣子,宋煜不禁苦笑一聲,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威,我跟你說這些話,就是讓你知道,咱們這次來青雲門多少是有求於人的,那麼在別人的地盤上就不要惹是生非,哪怕是對上了只是參加青雲試的弟子。」
  
  羅威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忽然又道:「但若是別人來惹我呢?」
  
  宋煜沒好氣地道:「你不去招惹別人,別人都不認識你,怎麼會好好的就來惹你了?」
  
  羅威撇了撇嘴,道:「好罷,我知道了。」
  
  宋煜這才松了口氣,微笑一下,道:「左右不過是這幾日的事,等姬師叔到了以後,我們上山拜見一下蕭真人,其他的事就由師叔去交涉,我們只管安心等待兩日,便能回雲州了,你且耐心些。」
  
  羅威點頭,道:「嗯,我明白......咦,那是什麼?」
  
  他話聲忽然帶了幾分驚訝,卻是抬頭向東南方向指去,宋煜回頭一看,只見遠處忽然有一道巨大三色光柱閃爍瑞氣,衝天而起,在夜空中顯得分外顯眼,閃爍了好一會後,才緩緩散去。
  
  宋煜眉頭登時便皺了起來,遲疑了一下,似乎不大敢肯定,輕聲道:「這......似乎有些像是寶物出世的瑞氣寶光,難道這河陽城附近有什麼重寶出世麼?」
  
  一聽寶物兒子,羅威登時便來了精神,驚喜交集道:「師兄,果然有寶物麼,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宋煜躊躇片刻,似在心中斟酌,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寶物應是無主之物,我們也過去看看罷。不過此地距離青雲門實在太近,多半會有青雲高手下山查看,我們小心一些,莫要與他們發生爭執,以免壞了本門大事。」
  
  羅威哈哈一笑,便返身拔出長劍,開始施法,月光之下,但見這雲州來的師兄弟二人馭劍飛起,向著那光芒初閃處飛了過去。
  
  ※※※
  
  地下神秘石室中,王宗景等三人聚在一起商議了一會後,儘管有些忐忑不安,但最終還是決定繼續向前走一段,看看前頭到底有什麼。動身之前,王宗景看了一眼小灰手裡的大鐵鎚子,想了一下,將手中那把基本對骷髏無用的厚背刀丟到地上,然後去武器架那邊翻檢了一柄更長的鐵戟出來,回頭對蘇文清道:
  
  「蘇姑娘,待會如果再遇到怪物,我用這鐵戟在前頭頂住怪物,你站在後頭用水劍射它的腦袋,可好?」
  
  蘇文清點了點頭,道:「好。」這個時候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再無蒼白之色,反而是因為之前經歷過生死關頭,而多幾分淡淡的紅暈,平添了幾分豔麗。王宗景向她多看了兩眼,便連忙移開了目光,向石室另一側的門走去,小鼎等人跟在他的身後,大黃和小灰則依然是悠哉悠哉地跟著,同時小灰手上的大鐵鎚也在地上拖出哐當哐當的聲音,在這片通道的寂靜中顯得很是刺耳。
  
  不過這個時候,無論是王宗景還是蘇文清,都沒有去責怪猴子的意思。
  
  門後又是和之前差不多的一條通道,不過路途就短了許多,三人在門口這裡看了一下,便能看出前頭約莫十幾丈外,就有另一個石室的門框出現在視線中。王宗景回頭對他們點了點頭,向前走去,不一會,身邊香風輕拂,卻是蘇文清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王宗景向她看了一眼,蘇文清則是輕輕笑了一下。經歷過剛才那一刻生死關頭的戰鬥,兩人之間倒像是更親近了一些,王宗景沉吟了一下,低聲道:「蘇姑娘,你剛才的道術......」
  
  蘇文清「嗯」了一聲,也沒有瞞他的意思,道:「就是一個名叫『水劍術』的小道術,沒來青雲之前,家裡傳授的,沒想到居然還有幾分功效。」
  
  王宗景沉默了一下,道:「蘇姑娘天賦卓異,日後必定前途無量啊。」語氣之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感慨,蘇文清卻是並不怎麼引以為傲,微微搖頭,反問王宗景道:
  
  「對了,王公子,據我所知,龍湖王家有家傳的符籙奇術,頗具盛名,怎麼剛才沒看你施展出來?」
  
  王宗景淡淡一笑,道:「我不會。」
  
  蘇文清一怔,看向王宗景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詢問與意外之色,但王宗景並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再多說什麼,正好說話間已然接近了第二個石室的門口,眾人都安靜下來,片刻之後,石室中果然又傳來如之前一樣的咚咚腳步聲。
  
  三人對望一眼,隨即在門頭都探出頭向裡面望去,王宗景隨即眉頭一皺,這一件石室裡,果然也有和剛才一樣的骷髏怪物,並且不止一個骷髏,來回踱步眼冒綠火的有兩具骷髏。
  
  為了避免被骷髏發現生人氣息,三人都是看了一眼便退了好幾步,王宗景思索了片刻,低聲道:「蘇姑娘,我們兩個對付一個,小鼎,你們對另一個,好不?」說著這個話,他的目光卻是落到大黃與小灰身上,一點沒看小鼎。
  
  小鼎倒是連連點頭,看來有些激動,道:「好,好。」
  
  王宗景又回頭看了看蘇文清,蘇文清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他重重點了點頭。
  
  王宗景轉過頭來,看著那安靜的門口,還有視線不及處傳來的咚咚腳步聲,咬了咬牙,身上肌肉慢慢繃緊,身子微蹲,蘇文清就站在他的身後,看著忽然心中一動,彷彿覺得那男子身上突然多了幾分像是一隻野獸般的氣息。
  
  只是就在王宗景氣勢蓄滿將要衝進石室的那一刻、忽然在他耳邊傳來一聲清脆吶喊:
  
  「殺啊......」
lchiang 發表於 2012-5-19 20:05
第三十七章 紛亂 (下)

  小鼎緊抓著兩隻小拳頭,滿臉嚴肅,英勇無畏地從他身邊衝了過去,旁邊大黃小灰也嚇了一跳,連忙也跟了上去。王宗景一個踉蹌,差點收勢不住摔了一跤,抬起頭來真是哭笑不得又多了幾分擔心,哪裡還敢怠慢,連忙也跑了進去。

  石室之中,兩個骷髏同時轉身看來,眼眶之中綠色的火苗同時亮起,雙雙發出一聲可怕的咆哮,向這裡撲了過來。

  王宗景鐵戟一舞,對準其中一個骷髏戳去,同時眼角餘光向後一看,蘇文清已站在他的身後,面色凝重但手勢飛快地捏好法訣,開始施展水劍術了。這裡的骷髏同剛才遇到的骷髏幾乎完全一樣,高大兇猛但動作有些緩慢,小鼎在那邊叫嚷蹦跳著,很快吸引了另一隻骷髏向那邊走去,而正面對上王宗景的骷髏則是揮起骨爪打了下來。

  這一次王宗景沒有躲避,仗著手中鐵戟頗長,一聲低吼就這樣刺了出去,那骷髏也沒有躲閃的意思,對這一刺視若無睹,片刻後鐵戟便硬生生撞上了骷髏的胸前盔甲,只聽一聲令人牙酸的低沉悶響,王宗景身子一震,只覺得一股大力從前頭反彈回來,連手臂也震盪開來,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那骷髏來勢也是頓時一滯,但死物根本不在乎這些外力損傷,又或是盔甲如之前一樣抵擋了傷害,這只骷髏很快又再度向前走來。

  就在這時,在石室的另一邊,忽然極其突兀如驚雷爆裂一般,「轟」地一聲巨響,將所有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響,片刻間頭頂灰塵再度索索落下,就連地表都震動了幾下。所有人,甚至包括那死物骷髏,都忍不住轉頭看去,只是石室的另一側,那個骷髏不知何時奇怪地摔倒在地,在他腳邊則是站著一隻大黃狗,這一次並沒有用嘴巴去咬腿骨,而是施施然將一隻前腿收了回來。看來大黃是吸取了剛才教訓,不肯用嘴去咬了,直接伸腳把這骷髏給絆倒。

  而在這具已然僵硬不動的骷髏前方,一隻灰毛猴子笑嘻嘻地蹲在地上,黑色的大鐵錘掄在身前,非常刺眼地再度將那骷髏的腦袋硬生生砸進了地上一個大坑,眼見又是四分五裂的命運了......

  儘管前頭已經看過了一次,王宗景還是眼角微縮,心想這究竟是哪裡來的猴子,暴力的一塌糊塗啊。就在這時,後頭忽然傳來蘇文清略帶急促的一聲呼喊:「讓開!」

  王宗景心頭一跳,下意識身子一歪,向旁邊翻滾過去,果然回頭就見一泓晶瑩透亮的水波成劍,飛速射來,趁著那骷髏轉身份神之際,直接射中了骷髏頭部。只聽「嘶嘶」異響聲從白骨頭顱邊響起,這看似柔弱的水劍竟然是鋒銳無比,穿透了白骨打入腦顱之中,片刻後,只聽那骷髏忽地發出一聲低沉怪嘯,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同時眼眶中的火苗迅速低落,像是遭到了致命打擊一般,呼啦啦一下重重摔在地上,頓時振起了一陣灰塵。

  煙塵之中,那骨頭架子顫抖了兩下後,便僵硬不動了。

  王宗景在一旁仍是小心警惕,等了一小會後,才慢慢走近用鐵戟伸過去刺了刺那骷髏身子,又撥弄了一下骷髏的腦袋,那骷髏仍是沒有絲毫反應,看來是死透了。王宗景這才松了口氣,轉過身對蘇文清點了點頭,蘇文清這才把緊繃的手臂慢慢放了下來,同時臉色看去又呈現出一絲蒼白,似乎以她現在的道行使用這水劍術,還是有一些負擔的。

  怪物既去,王宗景回頭環顧這間石室,只見這第二間石室與之前那間石室幾乎完全一樣的大小,只是這屋中並沒有擺放武器,倒是牆壁放了一排看去像是藥架的櫃子,上面放了不少東倒西歪的瓶瓶罐罐,王宗景走過去隨手拿起一瓶,觸手處已經滿是灰塵,再隨意打開幾瓶倒出來一看,只見所有的藥丸靈丹都已腐敗散裂,顯見是在這裡不知度過了多少歲月,早已失效湮滅,什麼東西都擋不住光陰的力量啊。

  旁邊響起腳步聲,是蘇文清走了過來,掃了一眼這有些狼藉的架子,面上掠過一絲疑惑之色,道:「前頭是擺放武器的,這裡是拜訪丹藥的,怎麼看起來好像是給人居住的所在。」

  王宗景心中也正是泛起這個念頭,聽到蘇文清這麼說了一句,心中也是迷惑不解,沉吟片刻後道:「要不我們再向前走一段看看吧,反正現在看來這骷髏我們還能對付得了。」說著瞄了一眼蘇文清的臉色,皺了皺眉,低聲道,「蘇姑娘,你用那水劍術,會不會有什麼......」

  蘇文清微微一笑,道:「我還行,走吧,如果需要休息時,我會說的。」

  這時旁邊的小鼎忽然叫了一句,「咦,這是什麼,好像會亮呢?」

  王宗景與蘇文清轉身看去,卻只見小鼎不知何時跑到被他們打倒的那個骷髏身邊,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個被水劍術打破了一個大洞的頭骨,指著洞口裡面道:「王大哥,蘇姐姐,你們快來看,這裡有個奇怪的東西。」

  王宗景走了過去,順著小鼎指的地方一看,也是「咦」了一聲,伸手出去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妥,遲疑一下便用手中鐵戟在那骷髏腦殼裡撥弄了幾下,片刻後只聽一聲細微脆響,一小塊閃爍著翠綠光芒的水晶掉落了出來。

  那是一塊約莫只有指頭大小的奇異晶體,通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翠綠色,有四個不太規則的棱角,邊緣顏色稍淡,最中心處顏色最濃最綠,在綠晶內部還有一處凝固的細縫,一眼看去彷彿就像是一隻蛇眼。

  翠綠的蛇眼!

  一抹綠光,籠罩在這塊水晶之上,緩緩轉動,王宗景一下子就想到之前那骷髏眼眶中的綠色火苗,正想著這會不會有所練習時,小鼎卻看著這塊綠色水晶很是喜歡,尤其是那顏色晶瑩剔透,頗有幾分瑰麗色彩,忍不住拿手去撿了起來,口中道:

  「好漂亮啊,回頭我把這東西送給小萱,她一定會喜歡的。」

  旁邊蘇文清見他突然拿起這塊水晶,臉色微變,才要開口提醒著死物身上的東西不宜亂動,便只見那綠色水晶在小鼎指尖光芒閃動,忽地像是被什麼激發了一樣,突然綠光大盛,那一隻隱藏的翠綠蛇眼猶如瞬間復活,直視小鼎,同時一縷詭異的幽光從蛇眼深處射出,衝向小鼎的雙眼。

  旁邊王宗景與蘇文清都是大駭,但事起倉促,都是措手不及,包括大黃小灰也沒在小鼎身邊。眼看這一瞬間,那一縷幽光就要找到小鼎雙眼,忽然一股淡淡的藍色光芒,卻是從小鼎背著的那一隻小布袋上騰起,於間不容髮之際,擋在了小鼎身前,將那一縷幽光攔了下來。

  幽光頓時顫抖起來,在半空中扭曲不停,然而藍光雖然看著微弱,卻自有股祥瑞正氣,凜然而威,那幽光無論如何也穿不透這藍色光幕,片刻之後,終於消散而去,而那塊綠色水晶也發出了一聲爆裂之音,「噼啪」落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王宗景一把摟過小鼎,將他抱離那骷髏殘體,一直退到石室門口處,才俯身急問道:「小鼎,你沒事吧?」

  小鼎看來也嚇了一跳,神色間有些緊張,不過其他倒是沒什麼大礙,遲疑了一下,道:「我沒事,王大哥。」

  王宗景這才松了一口氣,忍不住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圓腦殼,道:「這地方有些怪異,你一個小孩子就跟在我們後面,別亂來了。」

  小鼎嘴巴嘟起,看來有些不服氣,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低聲道:「哦,我知道了。」

  ※※※

  青雲山,大竹峰上。

  清冷的月光照過滿山竹林,夜色深冷,山風陣陣,遙遠的地方依稀傳來竹濤陣陣,如波起浪湧,永無止歇。

  某一處屋宅內,門窗關著,屋內一片黑暗,已是夜深人靜安歇時候,人影細細,朦朧難見,只有床邊桌上,斜倚著一把閃爍著清透淡藍色的仙家寶劍,豪光流轉,照亮了一小塊周圍敵方,彷彿在這深夜時分,依然忠心耿耿地守衛著主人。

  便在這時,原本是一片安靜的黑暗屋中,忽然那柄淡藍仙劍突兀發出一聲清嘯,緊接著竟是自行出鞘,一道耀眼豪光,從那絕世劍刃上閃耀而出,隨即又收了回去。有劍鳴輕音,便如這柄無雙仙劍一般,凜然飄盪開去,在這片黑暗中傳開。

  黑暗裡,一個白衣身影坐了起來。

  整個屋子的黑暗,彷彿在那一刻,也輕輕顫抖了一下。

  幽美而靜謐,如夜之百合,無聲無息,悄然而來。一隻素手,伸到桌邊握住了淡藍色的仙劍正要起身時,卻若有所覺停住了身子。那是另一隻手掌,溫和厚實而帶了幾分歲月滄桑留下的粗糙,於黑暗中伸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緩緩回頭,細膩的手慢慢握緊了他,感覺著那肌膚上傳來的溫暖,輕聲道:

  「我去看看就好,你且睡吧。」

  他沒有說話,彷彿只是在黑暗中溫和地看她一眼,握著的手掌間輕輕緊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手。

  她深深地凝視了那個黑暗中的身影,清亮的目光中有淡淡的溫柔,然後轉身,走去。

  屋中黑暗彷彿在緩緩退開,那前方關閉的房門,突然像是受到了什麼力量推動,「呼」的一聲自行打開,隨後那天際明亮的月光,從天而降,照亮了房門邊的地面。

  那一襲白衣,從幽深的黑暗處踏出房門,清冷夜風遠山竹濤,忽如瞬間凝固,天地蒼穹,悠悠歲月,似也在多年之後,重見了她的容顏。

  風舞白衣,天琊如雪。

  她清冷容顏間,望去遠方,隨後天琊光芒幽幽亮起,載著她隨風而去,轉眼已飛向青雲山下河陽城的方向。

  就在她離開之後,那一處又陷入寂靜的宅院裡,那一扇門邊,忽然又有一個身影,帶了幾分模糊影子站在了門邊幽暗處,望著遠處那一縷藍色微光飛馳,默默注視著,若有所思。
lchiang 發表於 2012-5-20 10:56
第三十八章 神龜 (上)

  地下石室中,確定小鼎沒事之後,王宗景想了一下,又走到另一具腦殼被暴力猴子打得粉碎的骷髏身邊,皺著眉頭看了看地上那個觸目驚心地深坑,然後用手中鐵戟在坑裡撥弄翻找了幾下,蘇文清也走了過來,在他身邊蹲下,目光落到地上深坑裡,低聲道:「你在找什麼?」

  王宗景手上動作停了一下,像是發現了什麼,又細細地翻弄開幾片碎骨,然後沉聲道:「你看。」

  蘇文清向地下瞄了一眼,只見骨頭碎屑中間,此刻露出了幾片細小的綠色水晶碎片,顯然小灰大鐵鎚重擊之下,不但是骷髏的腦袋,就連其中的綠色水晶也被打得粉碎。

  蘇文清心思聰慧,只不過片刻間已明白過來,看了王宗景一眼,道:「每個骷髏應該都有這樣一塊綠色水晶,若如此的話,只怕是有人暗中操控的。」

  王宗景默默點頭,站起身子,眉頭卻是比剛才皺得更緊了些,心想此間事真是越來越詭異了。三人在這石室中休息了片刻,又繼續向前走去,如之前一樣,石室後面又是差不多的一條通道,然後走了一段距離又看到一間石室,同樣也發現了骷髏。有了之前的經驗,三人和大黃小灰一起沖上,這一次則是比較順利就擊敗了石室中的骷髏,然後發現這第三間石室裡陳列的是一些玉器珠寶,不過自然也早就腐敗不堪,不復昔日光彩了。

  就這樣三人抱著幾分緊張幾分好奇,小心翼翼地一直走了下去,隨著他們的深入,漸漸的感覺到骷髏出現的數量慢慢多了起來,有的時候甚至在通道中都會遇上一兩隻骷髏死物,不過幸好眾人對這種看似兇猛猙獰,但實際上並不算如何難對付的死物已經慢慢有了經驗,一路上倒是有驚無險。當然這其中大黃小灰是絕對的功臣,每次遇到骷髏,這兩貨都是同樣的招數,大黃拌腿小灰砸頭,偏偏這看似簡單的招數屢試不爽,一路殺敵無數,又快又好,簡直就是骷髏殺手,遠勝過累了半死兩人合力還要時不時休息一會的王宗景與蘇文清二人組合。

  這一路走來,骷髏殺了許多,眾人也漸漸發現此刻置身的地方,似乎倒像是一處豪富人家的宅院,或者更貼切的說法是像極了一座宮殿,那些每隔一段距離就出現的石室裡每每都陳列著奇珍異寶,只是多數已然損毀了,除此之外,王宗景還看到有幾間石室裡裝滿了散落一地毀壞的書卷古籍,還有的是編鐘樂器,包括琴、棋、畫等文雅之物,居然也有專門的石室收藏,可惜也多數在漫長的歲月中腐壞了。

  小鼎帶著大黃小灰一路看著熱鬧,好奇地看著這一切,倒是放鬆得很,但王宗景與蘇文清卻是暗暗心驚,這樣規模龐大的藏室,絕非普通人物能夠擁有的,這個地方的主人,只怕來頭極大。不過看著這些寶物腐敗的景象,顯見那主人多半也早就死了,眼下他們最擔憂的,還是為什麼這裡會突然出現了骷髏這種死物。

  蘇文清走在王宗景的身邊,沉默了很久,然後忽然開口道:「王公子,你說這裡會不會是一座大墓?」

  王宗景怔了一下,看向蘇文清,蘇文清皺著眉頭,似乎心中也在思索著,徐徐道:「從剛才開始我就在想,究竟這裡會是什麼樣的地方?想來想去,總覺得或許是多年以前前人留下的一座大墓,才能說得通。這些石室藏物,便是主人生前心愛的東西,死後便一一陳列於此,陪伴主人。至於那些骷髏,搞不好就是昔年那位墓室主人位高權重,多有衛兵守衛,殉葬於此,結果不知為何,卻一一化作了骷髏,興風作浪。」

  王宗景心中念頭轉動,思索片刻後也不得不承認蘇文清說得頗有道理,只是其他都好說,眼下他最關心也最擔憂的,便是那些骷髏腦袋裡,為什麼會多了那麼一塊詭異的綠色水晶,正想跟蘇文清好好說一說時,忽然間他身子一震,竟是聽到前方有些許細細的說話聲飄來。

  王宗景登時吃了一驚,連忙一把拉住蘇文清不讓她再往前走去,蘇文清正一邊走著一邊凝眉思索,渾然不覺,突然只覺得自己手掌被王宗景一把抓住,一時愕然差點便叫了出來,但隨即看到王宗景臉色凝重,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邊做出噤聲姿勢,同時也回頭叫住了小鼎。

  三人就這樣突然靜立在通道中,向前望去,這才發現前方不遠處雖然還有一個和之前差不多的石門,但是從這裡看去,那石門背後居然已經不是那種石室,而是一個似乎極大的大廳,隱約有一處類似三層祭壇的大石台立於石廳這種,除此之外,在一片靜默裡,前方果然又飄來細微而模糊不清的說話聲,並且說話的人不止一個,似乎還有人在彼此爭執著,聲音放大了些,這才傳來了遠處。

  小鼎抬頭看了王宗景一眼,臉上多了一層佩服之色,低聲道:「王大哥,你耳朵真靈。」

  王宗景看著他小小身子就蹲在自己身旁,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圓腦袋,然後與蘇文清對望一眼,蘇文清遲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用只有自己三個人才聽得到的低語,輕聲道:「我們都走到這裡了,就慢慢移過去看看,別驚動他們,若是情勢不對,我們就偷偷退走。」

  王宗景點了點頭,低聲道:「你們跟在我後面。」

  隨後,他把身子貼上牆壁,深吸了一口氣後,放輕了腳步,慢慢向前方挪動過去。蘇文清與小鼎跟在他的身後,三人慢慢地接近了那扇門,同時從那門外石廳裡傳來的話語爭執聲,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一個男人的聲音中帶了幾分焦躁之意,怒道:「這不過是一座風水陣,你們這麼害怕做什麼?」

  旁邊另一人則是嗤笑一聲,道:「得了吧,這祭台絕對有問題,難道你見過的風水陣是用血水鋪的嗎?」

  另一個男子藉口附和道:「不錯,二師兄說的甚是,咱們『神龜門』專精風水堪輿盜墓之術,這麼多年來,什麼風水陣沒見過,就沒見過這般鮮血溝渠做成的風水陣。」

  「那不是風水陣,你們兩個倒說說這是什麼?」這話卻是另一個聲音有些不忿地道。

  此言一出,外頭卻是忽然沉默了一下,顯然那裡的人好像都陷入了一個僵局,彼此爭執不下。王宗景這時已經摸到了石門入口處,因為一路極其小心,下方的那些人似乎也忙於爭吵而沒有注意其他地方,所以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異狀。王宗景躲在門後,慢慢鬆了一口氣,然後小心地把腦袋向外偏出些許,向石廳中窺視而去。

  印入他眼簾的,赫然是一座規模極大的石廳,整體如一個橢圓形狀,周圍岩壁上都是被削平的大塊光滑石面,雕刻有各種圖案,除了許多珍禽異獸外,更多的卻是眾多威風凜凜的士兵列隊廝殺的戰爭圖像,隱隱透出一股雄壯剛烈之氣。而在石廳下方,左中右三個方向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有雕欄石階通向地面,有十幾個與王宗景此刻站著的類似的石門通道,開口於各層石階上,此刻王宗景等人所在的石門,就是在左邊第二層的中間一處。

  石廳中央靠裡處,便是適才隱約看到那一處大石台了,也有三層,規模巨大,幾乎佔了地下石廳空間的一半。最下一層石台,密密麻麻地排列站立著眾多兵俑,看著似為石雕,但雕刻功夫極為精細,面目栩栩如生,一個個都身披鎧甲頭盔,手執長槍刀劍,猶如最忠心的衛隊,守衛著這座石台。

  往上一層,也有兵俑站立,但一共只有四個,只是這第二層石台上的兵俑卻比下方那些兵俑高大了許多,容貌也更加威猛,倒似軍伍之中的將軍,除此之外,這四座高大兵俑的眼眸處,卻似乎被特意塗抹成了血紅色,看去更帶了幾分猙獰之色。

  而最高也是最小的第三層平台上,卻是一片空蕩,一個兵俑也無,只是在寬闊的平台正中間,放置著一口巨大的石質棺材。從王宗景這裡看去,棺材通體純黑,也不知是用何種古怪石頭製成的,給人的感覺便是這棺材周圍籠罩了一片黑暗,深邃難測。棺材上方,巨大的棺蓋不知為何,並沒有嚴絲合縫地蓋住棺材棺體,而是略微歪了一些,一道濃綠如翠般的異光,從棺材內部散發出來。

  但最詭異處還不在黑色棺體,在棺材外表的石頭上,不知為何雕琢了一副繁複詭異的圖案,非妖非獸,隱隱化作一座陣勢,各種紋路彼此鑿空,穿在一起,變成了依附於棺身之上的細細凹槽,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透明紅色血液,正在這些凹槽中緩緩流動,流過黑色棺材周身,為深邃黑色中帶來一片刺目的鮮紅,最後流淌到棺材下方,滴落到平台上事先可好的細細水槽中,然後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蜿蜒而走,滴答作響,在這片寂靜的大廳中發出一聲聲詭異的聲音,緩緩飄蕩,逐漸擴散。

  鮮血流淌,流過了三層平台,一眼看去彷彿那些血槽就像有生命的植物一般,緊緊吸附在巨大的石台上,還在不停地蠕動喘息著,最後匯聚道平台最下方,從那些密密麻麻的兵俑腳下流過,匯聚成一道三尺寬的小小血河,將平台與前方隔離開開來。

  就在這條三尺血河前方,此刻站了五個黑衣人,正在彼此爭論不休,同時不時回頭看向那座平台。

  王宗景眼尖,很快看到那群黑衣人中有一個默不作聲只盯著那平台皺眉苦思的老頭,認出此人正是之前在地下河床外打開岩壁的人,那這群自稱什麼「神龜門」的黑衣人想必就是之前那夥人了,只是看著人數,卻是比之前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從外頭進到此處時出了什麼意外。

  這時那些黑衣人爭吵之聲又大了起來,看來是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一直沉默不語的老頭看來也有些不耐煩了,忽地開口喝道:「閉嘴!」

  話音一出,周圍的黑衣人頓時都安靜下來,顯然眾人對這老頭都有幾分敬畏,片刻後旁邊一個稍胖的黑衣人皺著眉頭,開口道:「師叔,你老人家是咱們神龜門碩果僅存的前輩了,這地宮方位也是你找到的,一路到了這裡,就剩這最後一步了,難道咱們還能空手而歸麼?」

  聽這人話裡的意思,顯然是個動手派,並且他的目光不時瞄向平台最高層處那一具棺材,特別是盯著那道隱隱透出的綠色光芒,眼中更是露出壓抑不住的貪婪之色。

  只是那老頭沉吟許久,仍是眉頭緊鎖,面上凝重之色絲毫未退,緩緩開口道:「不行,此地大有古怪,我還要再仔細看看。」

  那胖子登時臉上便是老大不耐煩,嘴裡咕噥道:「不就是一座有些不尋常的風水陣麼,有什麼奇怪的。」

  那老頭冷哼一聲,冷笑道:「你若不信老夫的話,便自己上去看看。」

  胖子窒了一下,雖是面有不甘,但顯然那老頭平日積威甚重,他也不敢違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退在一旁。那老頭慢慢走上前去,在離血河三尺外停下腳步,盯著血河裡的鮮血看了一會,又順著血河來回走著,目光順著那些依附在平台周圍帶了古怪花紋的血槽看了又看,漸漸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嘴裡緩緩道:

  「血煞,破宮,天哭,地劫......凶兆,不行,這是大凶之兆啊。」

  老者狠狠咬了咬牙,卻也抬頭看了看那平台之上的黑色巨棺,臉上同樣也流露出肉痛不捨的痛惜表情,然而或許是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他仍是沒有勇氣靠近那平台,而是猶豫再三之後,終於還是斷然回頭,長嘆一聲道:「此地大凶,是我生平僅見,或許有超出老夫平生所識的詭異之物也未可知,算了,我們還是走罷。」

  此言一出,那些黑衣人頓時像炸開了鍋,一個個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有的人比如那個胖子更是立刻激烈出言發對。王宗景在一旁聽得清楚,只聽那人像是怒吼一般,道:「師叔,你這是什麼話,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叫我們走?那剛才老五老六兩個人,是不是就算是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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