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一世吉祥 作者︰泰戈(連載中)

52蘿蔔頭 2012-4-27 09:1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72145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29 09:34
第080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楊致所料一點不差,次日上午巳時末刻時分,忠武公府三度迎來了皇帝的貼身近侍馬成。這個老油子在大夏皇宮廝混了幾十年,號稱閱人無數。這次來傳旨時看待楊致的眼神卻如見神佛一般恭敬,又如見妖孽一般怯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欽封飛虎大將軍、一等忠武公楊致,公忠體國,武勇仁義,實為大夏屏藩之良臣。耿超、沈重與衛飛揚觸犯國法原本罪無可赦,楊致感憐三人才堪可用,向朕力保。自願去飛虎大將軍之號,剝一等忠武公之爵,以抵三人不赦之罪。朕念其惜才為國,故而允之。賜封一等飛虎侯,賞贈府邸一座。然此例開大夏之先河,可一不可再。著衛飛揚開釋回府交其母嚴加管束!著耿超於內廷禁衛府領脊杖一百、沈重領脊杖五十,以示懲戒。開釋之後具折謝罪送呈御覽。欽此!」

皇帝十分謹慎,儘管與楊致是心照不宣,還是含糊玩弄「力保」「自願」的文字遊戲,以防著那些死心眼的御史言官不依不饒的較真。好歹沒有一捋到底,給他留了個一等飛虎侯還有一處賜邸這樣額外的綵頭,總算皇帝不是完全沒有一點人味。

楊致笑吟吟的接了旨,照例賞了傳旨的太監和侍衛們每人五十兩銀子。沈玉自然是笑逐顏開,楊炎則被唬得怔怔發愣。只憑皇帝一句話,兒子的大將軍、忠武公就這麼沒了。由此可見,降爵賜封的飛虎侯只怕也不怎麼牢靠。……這以後的進門費還收是不收?

好在一家三口現在都是沒事的閑人,皇帝給楊致的聖旨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讓楊炎與沈玉籌備婚禮之餘又有了一樁新的事做︰搬家。

太子趙恆也正為另外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感到迷糊。

忠烈祠尚未修造完工,而楊致又好好的活著回來了。營監官的請示奏章早就呈送到了工部︰忠武公的衣冠塚還要不要建?其金身塑像如何處置?工部尚書不敢擅專,又將請示奏章轉呈太子批閱。

自楊致死而復生後,皇帝對此隻字未提。楊致前往忠烈祠祭拜時,好像他自己也沒提出什麼意見。現在那廝已經不是忠武公了,想要停工不建吧,又不知道皇帝與楊致會有何看法。想要直接批示扒拉了吧,似乎也不太好。

這天在與幾位內閣大學士署理朝務時,有意無意的向王雨農提及此事。王雨農撚鬚笑道︰「這有何難?既然人還活著,衣冠塚自然是不必修築了。為活人立生祠從古到今不乏先例,其餘均可繼續營建。便是內廷禁衛府侍衛在楊府輪番當值一事,皇上若無明旨撤回,太子亦可一應照舊。」

見太子依然面帶困惑,又點撥了他幾句︰「皇上下旨修築忠烈祠人盡皆知,怎可自食其言?何況皇上此舉用意深遠,那忠武公既是楊致,又不是楊致,任由天下百姓品評想像豈不是更好?」

繼續派駐大內侍衛在楊府輪值護衛倒是不難理解,若是不能隨時掌握這麼個猛人的一舉一動,恐怕皇帝連睡覺都不會安生。太子恍然會意,頓時心生感嘆︰只要事涉楊致,竟然處處皆是學問!那小五早些天說起的謫仙居到底要不要買呢?

衛飛揚小小年紀就在刑部大獄體驗了一回生活,聖旨聲稱開釋回府後交與其母「嚴加管束」,少不得要在家窩幾天才能露頭。

耿超與沈重原本就是威名赫赫的禁軍將領,經此一事後愈發名聲大振。內廷禁衛府與禁軍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行刑的侍衛們肯定不會往死裡痛揍日後可能的上司,二人領受脊杖的成色可想而知。雖然其中關節地球人都知道,但畢竟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二人並未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剛領了脊杖就滿街亂跑也不太像話,當然要回去老實呆上幾天好好「養傷」。

沈重在長安是孤家寡人一個,父親沈子通任禮部尚書時置下的宅邸,在告病致仕還鄉後便已變賣,除了妹夫府上便無處可去。楊致叫阿福去雇了輛馬車,又點了幾名侍衛跟著,早早去內廷禁衛府衙門外等候接他回來。

蓬頭垢面血跡斑斑的沈重剛一踏進楊府,便與急步迎上前來的沈玉抱頭慟哭。楊府上下見他們兄妹情深,都不由看得兩眼濕潤鼻子發酸,楊致卻面無表情的坐在前廳巋然不動。

沈重與妹妹相擁哭了半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跪倒在楊致面前又哭又笑︰「妹夫!哈哈哈哈,你真的活著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的!……嗚嗚嗚,都是我們莽撞連累你了。」

「是啊,我還活著,我們都還活著。」楊致冷冷問道︰「那天你是怎麼聽說玉兒受辱的?後來又是怎麼跟耿超出了軍營?為什麼要去討虜大將軍府找我四弟?當時跟小侯爺那幫人是怎麼打起來的?」

沈重吶吶道︰「那日午後,我與董堅和李為正準備整軍操演,耿將軍……耿超突然怒氣衝天的提及妹妹受辱一事,並且說到衛公子去侯府打了人砸了家什,但那廝回頭又帶人衝擊大將軍府,還逼得衛夫人出面致歉平事……。我當時也隱隱覺得擅離軍營再去侯府理論並不妥當,但耿超與董堅、李為等人都是激憤莫名,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後來……。」

「夠了!」楊致猛地喝斷他,緊皺眉頭起身踱了幾個來回,驟然揮手狠狠給了沈重一記耳光!

「你瘋了?!」沈玉阻攔不及,尖叫一聲護在沈重身前哭道︰「相公,哥哥都是為了我才殺人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楊致狠狠將她扯到一邊︰「這兒沒你的事,你給我讓開!」

楊致這一記耳光去得不輕,沈重被打得滿嘴是血,滿眼不相信的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又撩撥起了楊致的滿腔火氣,狂躁的撲上前去連打帶踹︰「打你又怎麼啦?老子打的就是你!知道你為什麼還活著嗎?那是血戰大漠的兄弟們用幾千條人命換來的!你卻讓耿超幾句話一煽就跑去給他墊背?老子打的就是你這沒腦子的蠢豬!」

沈玉從未見過向來溫和慵懶的楊致如此狂躁暴怒,不住口的求情毫無作用,想要扯架又插不上手,只得手足無措的圍著二人亂轉。

正自鬧得不亦樂乎,阿福哆哆嗦嗦的前來稟道︰「少……少爺,徐先生來了。」

楊致悻悻停手,沖沈重喝道︰「這些天好好在府裡呆著,哪兒也不許去!若敢到處亂跑,老子就打斷你的狗腿!」

沈重莫名其妙挨了一頓臭揍,但他對這個妹夫敬若天神,一臉委屈卻不敢接口。沈玉扶起他只是嚶嚶哭泣︰「該死的!虧你下得了手!」

徐文瀚遠遠望見這一幕,急趕幾步上前勸道︰「沈兄耿直忠厚,三弟有話盡可與他好好說道,怎可隨意拳腳相加?倒累得弟妹好沒來由的傷心。」

二人撇下沈氏兄妹到書房落座說話,徐文瀚言道︰「一切均如三弟所料,你可安心準備享受新婚之喜了。你素來心境恬淡,怎地今日那麼大火氣?可是從沈兄口中問到了什麼?此事過後,你打算如何耿超相處?」

「你我先前想到的,應該是大致不差。」楊致訕訕笑道︰「我不是氣別的,而是氣沈重如此容易受人利用不算,還把飛揚也搭了進去。我保不得他一世,打他是想讓他長點記性。至於耿超嘛,各廟有各廟的菩薩,各人有各人的章法。我能拿他怎麼樣?以後無非是淡淡相交,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徐文瀚忽然笑道︰「皇上昨日不是判了安貴侯向弟妹賠償十萬兩麼?我看你這銀子多半是要不到了。」

「為什麼?他當皇帝的聖旨是放屁麼?」

「那倒不是。你是今日不曾上朝,聖旨剛一頒下便炸了鍋,群臣百相比你那日也不遑多讓。」徐文瀚嘆道︰「安貴侯竟然瘋了!」

「什麼?安貴侯瘋了?」楊致聞言一愣,隨即冷笑道︰「就算我不要這十萬兩銀子,難道李氏一族就對我感激涕零了?有道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他家兒子死了那是他該死,他瘋了他府上的人又沒全瘋。人死尚且債不能亡,何況他只是瘋了?」

高聲喚來阿福吩咐道︰「你去擺了香案供上聖旨,多叫幾個人抬了去安貴侯府要賬!去告訴府上的侍衛兄弟們,願意同去的每人賞二百兩銀子!湊不齊銀子拿些值錢的玩意兒折價充數也行!總之今天十萬兩銀子一文都不能少!嘿嘿,老子像是那抗旨不遵的人麼?」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48



第081章 奉旨討債

楊致的討債令一出,不但徐文瀚直冒冷汗,就連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的諸多大內侍衛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常言道世事如棋局局新,安貴侯一門曾經顯赫一時風光無限,不到半個月便如摧枯拉朽般一敗到底。現在他家兒子死了,老子也瘋了,都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您還想要拿他怎麼樣呢?

把人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不算,還直張羅著往人傷口裡撒鹽。這招討債令不只是狠,而且還毒得理直氣壯︰我原本是索賠一百萬兩,皇帝只讓你給十分之一,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皇帝就是那麼判的,我有什麼辦法?叫人抬了供奉聖旨的香案,你就是想發飆耍賴也得憋回肚裡去。我這叫奉旨討賬!敢不給?還真反了你?

楊府一眾侍衛對楊致的無恥已經具有相當的免疫力,很快就為是否執行這道狠毒的指示達成了一致意見︰除了留下幾個人留守,其他人都去。一來去看了熱鬧還有二百兩銀子好拿,這樣打短工掙高工資的機會若是浪費了未免太過可惜。二來確實放心不下,真鬧出什麼事端來在皇帝那兒也不好交差。

每人二百兩銀子的賞金,少了誰的也不會少了阿福的。他被楊致委以要賬重任,很感意氣風發。一干侍衛在阿福地率領下。抬了供奉聖旨的香案浩浩蕩蕩向安貴侯府殺去。如此明火執仗,自然萬眾矚目。沿街許多路人問清原由後,都興致勃勃的自發加入要賬隊伍行列。其聲勢之浩大,與楊致親往侯府弔唁那一日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安貴侯父子平日臭名遠揚,受其欺凌的百姓大多敢怒不敢言。難得踫上像楊致這樣地狠人出頭可勁兒整他,怎不令人拍手稱快?

安貴侯府上下人等現在聽到楊致這個名字的感受,委實不是一個恨字所能形容。可恨歸恨。怕歸怕。小侯爺不過是無意中撞上他老婆調笑了幾句,不但自己丟了小命,還被那廝生生搬弄成了謀反造逆。這一回他把供奉聖旨的香案都抬來了,想要成心找碴告你一個「大不敬」還不跟玩似的?非但不敢閉門不納,連高聲斥罵地勇氣都沒有。

小侯爺死了,老侯爺瘋了,還有兩位小公子嚇得六神無主,如今人家又奉旨上門討賬來了,安貴侯一家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侯爺夫人平時富貴逼人地貴婦形象蕩然無存,一屁股坐在侯府大門口如市井潑婦一般呼天搶地。擺出了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無賴架勢。阿福是被楊致餵過靈泛得樂才出來的,這種小場面顯然難他不倒︰「我家少爺說了。湊不齊銀子拿侯府值錢的東西折價充數也行。」

圍觀的人群無不轟然叫絕,立馬就有十來個好事者自稱是當鋪的掌櫃和夥計,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摩拳擦掌,隨時準備進府進行義務估價工作。

現場登時人聲鼎沸,鬧哄哄的亂成了一鍋粥。就在侯府即將全面失守的節骨眼上,安貴侯的兩個兄弟、安鄉侯李中敏與安寧侯李若松氣急敗壞地聞訊趕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皇帝下旨勒令賠償確有其事,人家乾脆把聖旨都抬來了。^^^^再說群情激昂眾怒難犯,若是被幾百上千號人亂拳打死再衝進侯府洗劫一空,只怕到時候就是想哭都找不著墳頭!

就算再怎麼殷實的豪門大戶。府裡也不可能擺著十萬兩銀子隨時支用。李氏兄弟果斷地叫人將撒潑的安貴侯夫人拉了進去。不得不忍氣吞聲與奉旨討賬的首席代表阿福進行緊急磋商。

無奈赤膽忠心的阿福原則性極強,二人剛一開口就差點沒被噎得背過氣去︰「我家少爺說了。他不是那種抗旨不遵的人,今天十萬兩銀子一文都不能少。對不起,二位侯爺。這事恐怕沒得商量。」

阿福身旁的人們聽得真切,又笑又鬧的再次轟然起哄叫好。

李氏兄弟氣得幾乎連嘴唇都咬出血來︰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想要?這樣落井下石大敲竹槓的聖旨他還能不大遵特遵?何況我們也沒說要抗旨不遵,可這一時半會的你也得要我們「遵」得來才行啊!

萬般無奈之下,李氏兄弟只得狼狽不堪地團團作揖,滿口答應足額賠償。^^^^一邊向鐵面無私地阿福請求寬限幾個時辰,一邊打發親信下人趕緊去想盡一切辦法籌集銀兩。

阿福不知不覺在眾人口中已然升級為「福哥」,自打出娘胎以來從未像今天這樣威風過。在一干同行的大內侍衛簇擁下,神奇十足地搬了好事者尋來的椅子在侯府門前坐下,巴不得李氏兄弟的銀子湊得越久越好。

李氏一門三侯號稱世代富貴,並非浪得虛名。只過了小半個時辰,十萬兩銀子就已盡數湊齊。除了李氏兄弟是如喪考妣暗自咬牙切齒,其餘眾人都是皆大歡喜,圍觀的人群也隨後盡興而散。

轟轟烈烈的奉旨討債行動歷經兩個多時辰,終於宣告圓滿結束,阿福將十萬兩銀票一文不少的交到了楊致手上。楊致尋思著這錢遠比老爹厚起臉皮收進門費來得容易,一時興起當場宣佈阿貓阿狗見人有份,沒有參與討債的也每人賞銀一百兩,楊府頓時歡聲雷動。

徐文瀚無家無室了無牽掛,一直在楊府與楊致品茗閑談。沈玉今天被楊致弄得心慌意亂,趁隙懇求道︰「大伯,相公今日怎地有些喜怒無常?小妹總覺得似方纔那般鬧騰,難免與人結下解不開的仇怨。日後還請大伯一定要多加勸導我家相公。」

「無妨,無妨!」徐文瀚搖手笑道︰「三弟行事自有分寸,弟妹無需過分憂慮。弟妹與三弟尚需共度一世光陰,有些話親口相問相勸,比我說來要管用許多。」

沈玉涉及的話題太過玄妙,徐文瀚只能是虛於應付搪塞。

楊致怒打沈重,其實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窮追猛打向安貴侯索要賠償,也不是全然是出於心黑手辣︰皇帝有心借楊致之手打壓外戚集團的同時,也給了日益強勢的軍方集團一次嚴正警告,還能殺雞駭猴給一眾皇親權貴看。

而楊致雖然贏得了聲名人望,也博得了激進派文臣與軍方集團的絕對好感,但並未擁有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勢力,還將外戚與其背後的老牌士族豪強集團得罪到了死地。若不死死抱緊皇帝的大腿,借此機會痛下狠手立威,絕不可能在長安站穩腳跟。

皇帝與楊致各有所需,又半遮半掩的塞了把刀子到他手上。這麼兩個狠人心照不宣的湊在了一起,還不是一拍即合?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49


第082章 事事皆學問

算起來楊致「死而復生」還不到十天,就被當成了大夏朝堂的一劑強力敵殺死。長安官場一片肅殺,自詡剛正清廉的官員無不揚眉吐氣,身上有屎的權臣貴戚莫不心驚膽寒。一句被視為惡毒透頂的詛咒,在眾多官員當中迅速流傳開來︰尾巴若不知道夾緊些,小心踫上那個叫楊致的瘋子!

高官顯爵在諸多百姓心目中通常可望不可及,在無數醉心功名的官員們眼裡更是重逾身家性命。蓋世英雄終究不是一般人,楊致對當朝國舅痛下狠手,「自願」削職降爵為兄弟戰友抵罪,無疑譜寫了一曲不畏權貴、義薄雲天的嶄新篇章。

經過不少狂熱的粉絲以訛傳訛的粉飾,楊府老爺子向三教九流收取進門費的生猛行徑,也成了順應民意的「親民之舉」。前任忠武公、現任飛虎侯的仰慕者成千上萬,若是人人上門拜會,楊府豈不是連門都會擠破?讓人家飛虎侯爺還怎麼幹為國為民的大事?有了這樣無比強大的理由支撐,幾乎連楊炎自己都相信了,恬不知恥的收錢絕對是為了廣大人民群眾著想。

俗話說強中更有強中手,楊炎的臉皮厚度若是與皇帝相比,頂多只能算是個剛進學的蒙童。

太子領受為楊致物色賜邸地任務後。即刻交代心腹親信東宮侍讀裴顯中火速辦理。皇帝只籠統要求「不遜任何王侯」,自然只能就高不就低。皇帝御弟福王是個長袖善舞生財有道的閑散王爺,朝野皆知其家底在諸多王公權貴中最為殷實,府邸最為恢弘華貴。裴顯中當然不會笨到去問福王府內的瓤兒價值幾何。只能向外表的皮兒看齊。

大夏後方安定多年,三秦關中之地地富商巨賈在長安置宅安居的不乏其人,佔地面積與建築規模可與王侯府邸比肩的豪宅並不難找。裴顯中很快就看中了城南一處關中巨商的府第。

宅邸雖然相中了,卻又讓太子趙恆犯了難。他署理政務多年。實際上一直是扮演內當家地角色。百萬夏軍連年東征西討耗費巨大。又不敢過分加徵稅賦失了民心,但要維持大夏那麼大個攤子又處處要地是銀子,國庫幾無隔夜之銀乃是常事。

安貴侯一家的慘景就擺在眼前,事關皇家體面也總不好明搶。就算連逼帶嚇讓那位巨商半賣半送,還要按王府一級規制整飾修葺一新,配齊僕從侍婢,粗略一算沒有四十萬兩銀子竟然辦不下來!

趙恆自己的腰包倒是頗為厚實,可有皇帝不想讓其他人與楊致夾纏不清這話,即便有心放血也不敢往裡頭貼。好在皇帝囑咐過他不要怕花了銀子,於是壯起膽子擬了一份預算據實上奏。

不料皇帝只瞄了一眼便大感肉疼。不悅的道︰「區區一座宅邸,竟要花費這許多銀兩?現下國庫支應艱難。朕是說讓你不要怕花了銀子,不是讓你大手大腳亂花銀子。此事由朕親自料理,你不必管了。」

趙恆頓時大感鬱悶︰什麼都是你說的!既死要面子又捨不得花錢,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天底下哪兒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可皇帝愣沒用自己掏一個子兒,還讓太子大大長了一回見識。

歷代中原王朝都奉儒家「以農為本」為國策,其時商人雖然富有,卻沒什麼政治地位。皇帝雖然身為官帽終極批發商,但仍然極為吝嗇。僅是打發了一個子爵封號和正九品身份,就讓那位巨商仁兄心甘情願的做了無償捐獻豪宅的冤大頭。然後在朝會上很不要臉的問了一句︰朕前日賞賜飛虎侯的府邸現在還略顯寒酸了些。眾卿有何良策?

這還用問嗎?治療寒酸地特效良藥無非就是大把的銀子。皇帝嫻熟老練地省錢大法令太子目瞪口呆。但他急於扳回失分,只得率先奏請捐銀五萬兩。皇帝親自開了口。又有太子出頭做托兒,群臣豈有不心領神會之理?福王與耿進等人緊隨其後,紛紛表示願意慷慨解囊。

皇帝隨隨便便這麼一出手,根本無需動用國庫就什麼都有了。事後一統計,群臣認捐的款項按先前的預算支用,不但綽綽有餘,還小賺了一筆。太子佩服得五體投地之餘,不禁又驚又惱︰敢情當皇帝還能這麼幹?那做個亂世強國之君要學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

在家賦閑的楊致聽徐文瀚散朝回來提及此事,也不由忍俊不禁,笑了個前仰後合。現在的楊府本是秦氏名下的產業,秦空雲在楊致舉家遷居長安後便贈與了他。皇帝竟對賜邸如此上心,二人隱隱想到了他的用意,也與楊致想要自立門戶的心意暗自相合。

奉旨討債風波過後,安貴侯事件便告一段落。皇帝好像暫時也沒有打攪楊致的意思,長安局勢漸顯平靜。

衛飛揚開釋回府後,被母親嚴命在家讀書習武,不得出府門一步。他一心想見死而復生地楊致,強忍著在家老實了兩天就實在憋不住了。思來想去,百無禁忌在各家王公府邸如入無人之境地,除了越王趙啟便再沒第二個人了。偷偷吩咐榮叔出府向趙啟傳了話,果然一舉奏效。衛夫人拿了那位猶如水浸爛牛皮似的小王爺也是無可奈何,千叮嚀萬囑咐兒子不可再惹是生非後,只得放他跟越王去了楊府。

小侯爺橫死當夜,董堅與李為激憤之下不顧一切,悍然帶兵圍了安貴侯府,又分兵到楊府宿衛。皇帝只是嚴旨訓斥並未窮加追究。既是看在「死去」地楊致面子上,又是當時情勢使然。董堅與李為和突襲軍團一眾倖存的舊部事後細想,心知皇帝是高抬貴手放了他們一馬。楊致死而復生,對他們無疑是個天大的喜訊。安貴侯喪子一案沒有了結之前。雖在軍營是如坐針氈度日如年,卻也不敢再不知死活的冒然生事。

聽說身為三名殺人重犯之一地衛飛揚開釋不到三天便公然去了楊府,哪裡還忍得住?八百餘人竟是連日分批告假前去拜望楊致。

在並肩血戰中結下的生死情誼,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厚重情感。諸多倖存將士與楊致乍一見面。無不是拜倒慟哭之後又相擁大笑。楊致對昔日戰友都是一視同仁。必定留他們在府中歡聚暢飲,盡歡而散後又以銀兩相贈。

在眾人看來,耿超在安貴侯一案中罪責最重,事情了結後應該是頭一個來楊府登門拜望的人。諸多將士中自然有人問起,楊致總是淡淡一笑︰「耿兄領了一百脊杖,或許是背傷未癒不便出行吧?」

楊府連日以來賓客盈門喧囂如鬧市,經歷了一回生離死別地沈玉不難理解這些血性漢子地心情,頗有大方得體的女主人風範。不但熱心的張羅安排酒菜筵席,每次還親自執壺斟酒,愈發讓那些血戰餘生的粗豪漢子感動得一塌糊塗。

沈重看在眼裡自然心癢難禁。===但出來剛一露頭就被楊致惡狠狠的罵了回去。沈玉見哥哥像個受氣挨罰的小媳婦一般委屈,忍不住軟語替他求情。楊致卻沒有半分鬆動的餘地︰「我晾他幾天就是為了讓他好好想想。什麼是戰友,什麼是兄弟。反正過幾天他就會回到軍營,日後還怕跟這幫老兄弟沒有喝酒的機會?」

岳父沈子通謹守詩禮傳家的信條,對生性好動的女兒雖稍顯慣縱,對兒子卻自幼教責甚嚴。沈重經大漠血戰僥倖生還,回來沒幾天便遭遇牢獄之災,剛一開釋又挨了楊致一頓臭揍。短時間內可謂幾度大起大落,心下既感憋屈,又滿是困惑與茫然。

沈重天性耿直忠厚,在父親地儒學正統教育下。從小便心懷盡忠報國之志。父親向他灌輸的觀念他也十分認同︰今日之忠於太子。即等於忠於明日之大夏皇帝。是以父親利用昔日朝中故舊關係將他送至內廷禁衛府充任太子外衛時,非但毫無怨言且死心戮力效命。後因秘密護送黃金有功。被太子舉薦至禁軍任職,愈加躊躇滿志。

妹夫楊致似乎無論對什麼都不太在乎,平時總是一臉招牌式地慵懶笑意,看起來人畜無害,可精起來連鬼都怕,狠起來又沒個邊。不僅與外界傳說的蓋世英雄形象大相逕庭,而且與沈重崇拜仰慕的忠臣名將也有點掛不上號。他自從軍以來就在耿超帳下效力,耿超身經百戰勇冠三軍,領兵治軍也頗有法度,一直被沈重視為榜樣。他怎麼都不相信耿超會像楊致說的那樣,有意拉上幾個隨他出生入死的心腹部將去墊背。

不管怎麼說,現在他對這個妹夫是又敬又怕,對楊致的話不敢有絲毫拂逆。皇帝嚴令三人具折謝罪送呈御覽,既然在妹夫府上「養傷」形同軟禁,索性一心一意關起門來寫奏章。他自問也算文武雙全,饒是字斟句酌反覆推敲,也只花了兩天便已寫就。

沈重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獲得向皇帝直接上呈奏章的機會。為了謹慎起見,好不容易逮了個楊致這些天難得的閑暇,將謝罪奏章交與他看。不料楊致只粗略看了個大概便大皺眉頭,看到最後居然將他苦心寫就的奏章撕了個粉碎!

沈重不禁又驚又怒︰「妹夫,你這是幹什麼?」

楊致滿臉怒容的瞪了他半晌,無奈地放緩語氣道︰「你這幾天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沈兄,我真地很為你擔心。日後你這個死心眼的毛病若不改一改,總有一天會連自己是怎麼死地都不知道。」

「耿超背後有高人指點,他的謝罪奏章自有老練書吏替他捉刀。飛揚無職無餃,就是聖旨上所說的諸多罪責全部認下,日後即便有人窮究起來,也絕無性命之憂。你的這份奏章,皇帝現在看來可能是深刻檢討。但若干年後你要是再犯點什麼事,把這翻出來等於就是一份罪不可赦的自供狀!」

見沈重猶自懵懵懂懂,又耐著性子解說道︰「誰說你去找那小侯爺理論是為胞妹出氣之一己私怨?你那是唯恐忠武公遺孀受辱會動搖軍心!誰說你擅離職守是罔顧軍法?你那是受耿超挑唆蠱惑,完全是出於對大夏一片赤誠忠心!誰說你當街打死人命是國法難饒?你那是自衛還擊為國除奸!你唯一的過錯就是忠心,正是因為太過忠心了才會情難自控先斬後奏。懂了麼?」

目光幽幽的嘆道︰「沈兄,皇帝對每一位臣子的態度,都是視他的利用價值隨機而定。在他那裡留下把柄,就是為自己日後種下禍根。這一次我能保得了你,下一次呢?誰又說得清?你傻乎乎的照實承認是為私怨擅離軍營再當街報復殺人,日後若是翻出來跟你算老賬,就是長了十個腦袋也不夠皇帝砍的啊!」

沈重聽得悚然心驚︰「沒想到寫這謝罪奏章還有這麼大的學問!……可要是像你說的那麼寫,在皇上那兒會說得過去嗎?」

「皇帝要你們具折謝罪,十有八九是做個樣子給朝中眾臣看的。這次說不定他瞧都不會瞧上一眼,但誰敢保證他下次不會想起來要看?所有奏章一律要在內廷存檔,小心總無大錯。你臉皮還不夠厚,我看還是讓老徐代筆吧。」

二人正相對唏噓感慨間,阿福慌慌張張的來報︰「少爺,上回那惡婆娘……,不,那什麼郡主又來了!還有耿將軍!」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50


第083章 獨家秘方

楊致現在對耿超的感受愈來愈複雜。

耿超身經百戰少年成名,雖不失為一個天生為戰爭而生的鐵血悍將,卻略顯器量不宏。二人相識之初,楊致確實對他沒什麼好感。但自征戰大漠後,二人之間漸漸有了一絲惺惺相惜的意味。在聯手斬將破敵之時,二人的配合幾乎達到了酣暢淋灕的默契。

楊致原以為經歷同生共死的並肩血戰後,耿超會勘破那些原本不值一提的恩怨,二人或許會成為好友,甚至結交為兄弟。他真的很不願意看到,耿超正在向他推測的事實一步一步靠近。

陽成郡主似乎對吉喜的紅色情有獨鍾,楊致還沒來及到前廳相迎,只見一片紅雲風風火火的衝進了內院。平素殺人不眨眼的耿超竟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神色忸怩的遠遠跟在她屁股後頭。

「你倒是走快點啊!」陽成郡主禁不住回身拽了耿超,像牽牛似的拖著他往前走︰「你那當街大劈活人的膽量和狠勁哪兒去了?難道跟我一起來向恩公致謝就那麼丟人麼?」

耿超愈發面紅耳赤尷尬無地,輕輕甩開她的手道︰「不勞郡主貴手相扶,我自己會走。」

楊致不禁莞爾失笑︰青年男女未婚而相攜同行,在前世是太正常不過了。可在這年頭像這麼兩位家世顯赫的名人結伴亮相的話。無疑成了長安街頭地一道奇景。不難想像,耿超被陽成郡主這個未過門的男人婆牽著趕著穿街過市,那臊人的滋味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陽成郡主執拗的拉了耿超來到楊致面前,滿臉誠懇地盈盈一拜道︰「恩公。你為了救得耿超性命,竟然連飛虎大將軍與忠武公都可以不做,我那日真是錯怪你了。若是先前有衝撞失禮之處,萬望恩公與嫂嫂莫要怪罪。」

沈玉也已聞訊迎了出來。連忙扶住陽成郡主道︰「郡主這是什麼話?我家相公曾與耿將軍同生共死並肩殺敵。焉有坐視不救之理?郡主,耿將軍,快請移駕到前廳奉茶敘話。」

耿超滿臉激動之色,向楊致躬身長揖道︰「楊兄,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我們又見面了。」楊致安然受了他一揖,擺手笑道︰「耿兄,郡主,前廳請坐吧。」

耿超聞言一愣,笑容不自覺的變得有些牽強。賓主到前廳落座後。楊致雖如往常一樣一臉慵懶的笑意,卻並不開口說話。耿超主動搭訕道︰「本想在開釋之日便來楊兄府上拜望相謝。無奈領過脊杖行走不便,是以拖到今日才來。」

陽成郡主瞪了他一眼,搶白道︰「你傷在脊背,又有什麼行走不便了?分明就是不願意來嘛!若不是今日我去探望於你,還不知要拖到幾時。恩公,我要他來,他不敢不來的。」

陽成郡主心直口快,毫不顧忌耿超地臉面,道明他是被硬拉來地。她是身份尊貴的郡主,二人又未成婚。耿超縱然心生懊惱也只得強自憋住。拿了她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登時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眼前這位活寶級別的美女,竟似渾然不知這世上備受推崇的賢良淑德為何物。不但當著外人的面不給未來的男人留半點面子。似乎還志得意滿以此為榮。有道是一物降一物,一位身經百戰的悍將正迅速墮落為一位可憐巴巴的妻管嚴,這一世什麼時候會是個盡頭?

楊致與沈玉不由相視而笑。沈玉原也有些與之類似的苗頭,不過是被楊致成功的扼殺在了搖籃之中。他好歹還提出一回休妻地建議,可耿超當初為了攀上長秀公主這根高枝不惜大吃飛醋,現在即將貴為郡馬,未必就有那個退貨的勇氣。

楊致促狹地笑道︰「耿兄威名赫赫,郡主卻是這個……手到擒來,置之於石榴裙下令其柔靜似水。郡主異日之威名定會傳遍長安,想必耿兄於人前人後也會倍感榮光。」

陽成郡主再怎麼白癡也聽出他說的是反話,羞惱的道︰「楊致,你這是在說我欺負他了?真不知你們這些男人是怎麼想的,殺人的時候連眼楮都不眨,有時候卻又婆婆媽媽的。」

沈玉忍住笑,連忙圓場道︰「郡主,相公與我近日正在籌備婚事,不如請郡主去我房中看看吧。」

陽成郡主與耿超也是婚期將近,登時來了興致,兩眼放光的道︰「好啊!」

兩個女人起身離去後,耿超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楊兄,有道是大恩不言謝。前日家父曾言已向楊兄略具薄禮,不知是否合意?」

「近日我還無暇料理此事。其實福王與令尊大可不必如此客氣,耿兄又沒欠我什麼別的。」楊致笑道︰「也只不過是欠我三條命而已。」

照你這麼說,那價值五十萬兩銀子的地契豈不是白送了?耿超臉上略一抽搐,強笑道︰「楊兄說笑了。些許薄禮若是不合心意,他日必當另行重謝。」

「耿兄言重了。恐怕就算耿兄有心相送,我也承受不起。」

二人都是話帶機鋒,實際上僅只三言兩語就已走進了死胡同。

耿超默然片刻,岔開話題道︰「說起來還是因為楊兄之故,令我攤上了一份苦差事。」

「哦?耿兄何出此言?」

「我自朔方率軍返回長安後,皇上在御書房單獨相召時,問及遭遇突厥重兵合圍前後兩日詳細戰況,龍顏大怒,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明言對我予以封賞表彰。是不想冷了軍心。命我將楊兄那篇十六字策論,每日書寫一百遍,每隔一段時日便讓宮中近侍前來驗看。」

「皇上打算還要放你去朔方打大仗,這是好事啊!不過我倒是以為。耿兄以後每日只需寫兩個字,定會比寫那十六字策論有用得多。」

「……哪兩個字?」

楊致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楊致!」

「我記住了。」耿超避開他咄咄逼人地目光,顧左右而言他的另找話題︰「我還有一事不明。今日正好向楊兄請教。」

「耿兄但說無妨。我一定知無不言。」

耿超苦著臉道︰「我曾聽聞嫂夫人昔日也如郡主一般,很有幾分……這個不讓鬚眉地男兒氣概。如今竟是那般賢淑知禮,不知是何奧妙?懇請楊兄定要教我!」

楊致仰頭大笑道︰「耿兄這是未雨綢繆,唯恐日後飽受河東獅吼之憂了!這本是我楊家馭妻的不傳之秘,看在你我相交一場的份上,便免費教與耿兄罷了。」

斂起笑容神秘的道︰「俗話說女人三天不打,便會上房揭瓦。只要老大耳光與狠揍屁股兩大狠招雙管齊下,一月之內立顯奇效。」

耿超愕然道︰「都說好男不與女鬥,郡主乃是金枝玉葉之體,……這拳腳相向地事。又如何使得?」

楊致強忍住笑問道︰「耿兄家中可有通房姬妾?」

「我已二十有四正當壯年,雖暫無正室。通房姬妾還是有地。」

「那便是了。」楊致嘿嘿笑道︰「這兩大狠招如何使將出來,其中大有學問。這耳光嘛,只能用嘴巴去打。狠揍屁股必須脫了褲子才能開打,若是用手則須輕重適度,若是用耿兄身上的其他物事,當然會收效更佳。」

「哦?哈哈哈哈……。」耿超這才知道他是亂七八糟胡扯一氣,一同色迷迷的大笑起來。

楊致進一步印證了先前對耿超的猜度,耿超卻似乎還想跟他說什麼。說話間沈玉陪著一臉羨慕之色的陽成郡主出來了,耿超一見這位未來猛妻便感頭大如斗,當下無意久留起身告辭。

送二人出府後。沈玉好奇的問道︰「相公。你方才與耿將軍都說了些什麼?怎地那般高

「是嗎?」楊致望著耿超的背影,連連搖頭道︰「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覺得說話比殺人要費勁。」

耿超與陽成郡主來訪的次日。楊府又迎來了滿臉不可思議神情的越王趙啟,還有東宮太子侍讀裴顯中。

落座寒暄後,裴顯中拱手笑道︰「太子殿下自受命為侯爺擇選賜邸,便日日督促小人不得拖延怠慢。小人盡心竭智,責成一幹工匠日夜趕工整飾修葺,如今總算初具模樣。小人今日奉太子之命前來拜會侯爺,便是想請侯爺於百忙之中偶抽閑暇移步一觀。若有疏漏之處,小人也好加緊改補操辦。」

太子無非是藉著這個現成的人情向他賣好,楊致笑道︰「有勞太子關心破費,侍讀大人操勞,令我好生愧顏。我絕對相信侍讀大人地眼光,一切拜託侍讀大人做主便是了。」

趙啟不耐煩的插話道︰「父皇親自過問下旨操辦地賜邸,那還會差了?裴侍讀,你嗦什麼?你不是說太子對謫仙居有興趣麼?盡可與飛虎侯直說。」

這小子將參賭贏來的百萬巨銀三下五除二便送了個精光,自然對這等求田問捨之事毫無興趣。逕自起身道︰「楊大哥,話我是幫你代到了,成不成你們自個兒商量就好。前日你家老爺子說他那只寶貝鸚哥被我逗雜了嘴,我得看看去。」

裴顯中年紀雖然不大,但察言觀色外加鐵面皮的功夫在東宮久經操練,滿臉肉麻的諂笑竟無半點遲滯絲毫不改︰「太子殿下心境淡泊,一心只為君父分憂。但求在操勞國事之餘,能偶享山水園林之樂。那謫仙居清靜幽遠,太子殿下前年便想置下。得聞越王提及侯爺有意出讓,便命小人順便前來相商。」

楊致當下眉頭微皺,隨即淡淡笑道︰「我正是聽說太子早已有意將謫仙居置入名下,才與其原主說合。裴大人切莫誤會,謫仙居並非為我所有,我只是做個牽線搭橋的中間人罷了。」

裴顯中聞言一愣︰福王要是願意賣的話,早就賣了。他若不是送了這麼份重禮,那天你在金殿上會那麼賣力?說你只是個牽線的中間人,有誰會信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51


第084章 庸碌之人



一個想賣,一個願買,一樁原本被越王趙啟極不看好的房地產交易竟是一蹴而就。口無遮攔的陽成郡主在送來謫仙居地契當日曾無意中提到,太子前年便開出了五十萬兩的重價。如今有意置下不無巴結楊致之意,出價自然有添無減,雙方以六十萬兩的價錢爽快成交。

太子妃是大夏第一名將衛肅之女,岳父是太子在軍方的唯一靠山,在沒有繼位登基之前,斷然不敢有移情他寵的念頭。楊致於交割手續不甚瞭然,裴顯中大概平時沒少幹此類活計,討了筆墨十分熟稔的寫下交割文書,將謫仙居過在衛妃名下。

近來秦空雲消失無蹤,徐文瀚每日必來楊府閑談消磨。這日二人在書房甫一落座,徐文瀚便說道︰「據秦公揣度,皇上或在數月之內便會委以三弟職事。今日托我轉告於你,待二弟與秦氏二公子回到長安之後,過府一議。」

秦公是真正掌控秦氏巨額財富與龐大地下力量的幕後大老闆,在人們心目中頗具幾分神秘色彩。平時深居簡出,楊致在秦府出入頻繁也難得一見。

秦氏一應日常事務都是秦空雲出面打理,老狐狸雖輕易不露面發話,但眼光定有老辣獨到之處。「數月之內便會委我職事?皇帝莫非想要我領兵伐唐麼?即便如此。與秦氏又有什麼相干?」

「皇上為伐唐苦心籌謀已久志在必得,若要三弟領兵只是錦上添花。太子理政多年,民政已然熟練,皇上定會借伐唐之戰考究培養其軍事才能。為其在軍中樹立威望。如今三弟名滿天下聲名一時無兩,這必勝之戰若是讓你領兵,怎顯得出太子地本事?與秦氏相干的只有兩個字︰銀子。」

徐文瀚接著說道︰「秦公昨日言及,皇上此番伸手要錢。一開口便是五百萬兩!秦公自山東急調二公子回京之後。又與二弟一起去了中州,都是為了籌集銀兩在奔忙了。」

楊致恍然道︰「難怪二哥長久不見人!難怪上次我提到玲瓏欲將北燕山貨交與秦氏專營,他是避而不答!我原說指點秦氏一條財路,不想他們竟早已做得如火如荼了。若無暴利門路,縱然再如何家大業大,也不可能連年向大夏輸送數百萬兩巨銀。我早該想到秦氏通商海外、走私牟利了,秦家二公子長駐山東蓬萊,便是專一負責此事!」

徐文瀚點頭道︰「皇上謀求佔取南唐富庶之地,乃是為日後大舉征伐南楚做準備。為了穩定人心,短期內絕不可能在南唐故地重徵稅賦。為解這一兩年內的燃眉之急。只得在通商海外一途上動腦筋了。」

楊致戲謔的笑道︰「秦公擔心皇帝若將通商貿易之權收歸大夏朝廷所有,便會斷了秦氏一本萬利地財路。我是這麼一副臭德性。皇帝必定不會放心讓我執掌兵權。如果能弄個大夏第一任海關總督干一干,那可是個天字第一號的肥差啊!」

徐文瀚笑道︰「秦公所憂,十之八九便在於此了。三弟出身商家,又精於經濟之道,乃是擔當聚財重臣的不二人選。你這海關總督上任之後,太子做那管家婆定會輕鬆許多。」

「現在還扯不到那麼遠。我正要與你說起太子︰他居然真的買下了謫仙居。」

徐文瀚臉色一愕,繼而長嘆道︰「太子實乃庸碌之人!他唯恐在朝中根基不牢,任誰都不願得罪,見人就想籠絡,自然開銷巨大。依賴李氏財力支應之餘。無時不在留意生財之道。那謫仙居收益豐厚。他早已是求之不得。同時還希冀借此表明他心境淡泊殊少野心,自作聰明想讓皇上對他無所猜忌。他就是沒有想到。他是一國儲君!將來朝堂上下都是他地臣子,億萬黎民皆在掌中,萬里江山俱在腳下,何須鼠目寸光如此小心?」

「那也怨不得他,他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楊致蔑笑道︰「都說望子成龍,皇帝也是人,最怕地就是自己的兒子沒出息。這滿朝文武任誰都可以韜光養晦,可怎麼也輪不到他太子頭上!他若不能盡情展現才幹,將來如何領群臣信服?皇帝自己是陰騭梟雄之主,所謂一統天下還八字只有一撇,若將皇位交給這樣窩囊的兒子,又怎麼會放心得下?」

徐文瀚略顯激動的道︰「太子佔據中央機樞之位理政多年,竟然仍是毫無戰略眼光!他最感憂心的無非是沒能抓住兵權,殊不知拱衛京畿的二十萬禁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糧餉充足兵強馬壯,乃是百萬夏軍精銳中的精銳。只要穩住禁軍不公然反水易幟,內有王雨農、陳文遠等老臣為首擁戴,外有岳父衛大將軍搖旗呼應,拉攏康王保持中立,區區一個寧王又有何懼?那張龍椅比鐵打的還結實!皇上龍馭上賓之日,寧王便是悍然舉兵作亂也師出無名,只需一紙詔書他就是叛臣賊子!」

「大夏若要一統天下開創千秋盛世,至少需要三代雄主上下承繼!太子竟然求田問捨示人淡泊,縮頭縮腦幻想平穩繼位,此等胸襟才具與婦人何異?怪不得皇上十餘年來猶自猶豫不決!」

楊致曬然勸道︰「這大夏江山又不是你家的,你那麼激動幹什麼?你一直遺憾一身本事不得賣與帝王家,他不識貨你就不會另找買主?若是留在大夏為臣,最令人擔憂的無非是站錯了隊,輔錯了人。他們哥幾個將來誰做皇帝都不關我地屁事,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保持中立。不管是誰坐在那張龍椅上,只要他的條件合適,我就聽他地。」

徐文瀚訕訕笑道︰「自古賢臣不事二主,你我既是生為夏人,能在大夏一展抱負當然是最好。你那日怒打沈重,當然也是怕他將來不得善終了。---謫仙居既已賣掉,那六十萬兩銀子你打算如何處置?」

「亂世之中若是過於忠厚耿直,那是會吃大虧的。沈重是我舅兄,又是沈家獨子,我只希望他能做個純粹的軍人,不要受人利用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楊致臉色沉重的道︰「我對耿超的希望又何嘗不是如此?但他實在陷得太深了!福王與耿氏一門想要擁戴寧王謀奪儲君之位倒也罷了,令我最感憤怒的是,耿超為了一己私利,居然不惜拿了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性命做賭注!六十萬兩銀子我稍後便會一兩不少的送到他手上,從此以後各走各路!」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52


第085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

大夏國庫連年空虛,要靠秦氏這樣官私合營的財閥輸血彌補赤字。而像太子、福王之流的王公貴戚,為買房置地開賭作樂,動輒一擲數十上百萬兩。楊致記得前世有位哲人說過︰無論什麼世界,其實都是設計者為自己設計的。不服氣?你背了石頭去打天吧!

六十萬銀子不是小數目,若是現銀將近重達二十噸,足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楊致把玩著一沓厚厚的銀票,不由有些不心甘︰我憑什麼要替福王與耿進多賺十萬兩?

其時市井街肆之間不乏靠腰腿口舌吃飯的掮客,既然是扮演中間人角色,少不得要抽些佣金。老爹楊炎正是此道行家,楊致一問,才知成千上萬兩的大宗交易佣金最高可達一至兩成。那就馬馬虎虎抽個一成吧!老子花了那麼大的心思,只收六萬兩的勞務費還是便宜你了。

楊致沒有帶僕從擺譜的習慣,叫阿福備好馬,逕自出門往禁軍大將軍府邸而去。幾名侍衛遠遠尾隨其後,想來也是職責所在,佯作不知任由他們跟著。

現在楊致這個名字實在太有名了,耿府值守衛兵一聽到「楊致來訪」這四個字便如遭雷擊,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身進去稟報。耿進與耿超父子倆乍一得報,均是大感意外。這位大爺無論如何怠慢不得,當下無暇討究他的來意,一同迎將出來。

長安局勢剛剛趨於平靜。楊致自問無需像個瘋子一樣與耿氏父子公然翻臉。寒暄幾句後,淡淡一笑直奔主題︰「楊某冒昧來訪,不敢勞煩大將軍親自相陪。我有些許小事要向耿兄請教,不知府上可有清靜去處?」

此人武技絕悍奸滑似鬼。莫非是為日後謀留退路?或是有心相投前來先行試探?只要你來了就好辦,至少說明還不是鐵板一塊!耿進與兒子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頓時面有喜色。

耿進十分配合地道︰「飛虎侯言重了。你盡可與小兒至舍下後園賞花亭詳敘,老夫會嚴令府內僕婢不得相擾。」

耿超連忙側身相請道︰「楊兄。請隨我來。」

楊致估摸著這父子二人多半是會錯了意。笑道︰「大將軍大可不必如此鄭重,其實我不用叨擾耿兄太久的。」

耿進執掌二十萬禁軍身負京畿防務之責,無疑是被皇帝視為心腹重臣鐵桿中的鐵桿,頗受信任恩寵,府邸闊大恢宏。現下雖已是夏末入秋時令,天氣仍顯炎熱。賞花亭是依托假山臨水而建的一處小榭,確實是個休憩納涼地好地方。

賓主奉茶落座之後,耿超鄭重其事的屏退一應僕從侍婢。楊致取出銀票,平靜的道︰「耿兄,前日福王與令尊委託郡主將謫仙居那等豪園闊邸相贈。當時我自問雖受之有愧,但又卻之不恭。是以將地契收下暫為保管。昨日我已作價六十萬兩代為轉讓與太子,並按中介行規抽取一成佣金。這是五十四萬兩銀票,勞煩耿兄清點看看銀碼是否短少。^^^^我今日來訪除此之外別無他事,方才只是不想當著府上諸多下人的面,讓大將軍與耿兄難堪。」

耿超駭然變色,霍地起身問道︰「楊兄,這是為何?」

「耿兄,你並不是一個頭腦簡單地人。我為什麼這麼做,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耿超旋又坐了回去,神色複雜地道︰「楊兄與我有並肩血戰之誼。有三度活命之恩。若是嫌棄酬謝不夠厚重。你我兄弟不必客氣,盡可明言。」

「我可以毫不猶豫的為我的兄弟去死。但絕對不會讓他們為我去送死。你沒有弄明白兄弟是什麼含意,也沒有聽懂我昨日為什麼要你寫楊致那兩個字。友誼恩情這個東西,你若覺得欠了便一輩子都還不了,你若覺得不欠便根本無需放在心上,更談不上時刻惦記著要還。我只知道,我的兄弟情義絕對不會作價論斤賣!」

「所以,你我不是兄弟。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今後也不可能。」楊致面無表情的道︰「因為你不配!」

耿超俊毅的臉龐登時脹成了豬肝色,眼神森冷的道︰「我知道為嫂夫人出頭討取公道,不能報楊兄之恩情於萬一,反而累得楊兄丟官降爵。但我正是感念楊兄恩義,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楊兄何必將我說得如此不堪?」

「巧言令色!」楊致嘆道︰「我原以為你是一條血性漢子,本有與你相交之意。^^^^我回到長安聽聞你當街劈殺安貴侯之子一事,起初並沒有往別處去想,心下甚至還很有幾分感動。可就在陽成郡主送來謫仙居地契當日,我便覺得事情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逼視著他冷冷道︰「當時人人都以為我已戰死大漠,所以皇上才會大肆表彰追封,讓我身後有了無尚聲名。但你當街殺人絕不是因為感念我的恩義,而是利用我那個可憐的老婆無端受辱,利用我這個死人地名聲有意為之!」

楊致凌厲的目光,令耿超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怯意,強笑著辯解道︰「我也知道楊兄智計過人,可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楊致緩緩搖頭道︰「不是我想得太多,而是你心機太重,器量太小,太過冷血。我四弟雖年歲尚小,卻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大丈夫!他為人至誠至性,為義嫂出頭原在情理之中。衛大將軍謹慎勤儉教子有方,統率數十萬雄兵抗擊突厥多年,乃是當之無愧的大夏第一名將,又是皇上的兒女親家。李氏一族勢大根深,與衛大將軍相比也算旗鼓相當。飛揚衝進侯府又打又砸。而小侯爺自知理虧在先,況且也不是什麼不共戴天一定要死磕到底地恩怨,後來帶人衝擊大將軍府只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衛夫人出面說話後並未進府報復便是明證。」

「此事如果就此平息。衛府非但在面子上佔了上風,飛揚那口惡氣也已出得過了。^^^^福王與耿大將軍縱橫大夏官場數十年,若是連這一節都看不明白,斷不至於有今日之聲名地位。你還有何必要強自出頭?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即便你是感念我的恩義。激於義憤有心為玉兒出氣,只需獨自去找那小侯爺理論就是,何必要在軍中廣為散播?你領兵多年,當知擅離職守乃是重罪,擅自調兵更是罪同謀反,何必要煽動挑唆沈重、董堅與李為等一眾將士相從?你父子俱在長安,此事前因後果並不複雜,何必再專程到大將軍府找飛揚相詢?」

「後來我未死而回到長安,顯然在福王與你父子意料之外。飛揚是我義弟,沈重是我舅兄。我與你有共歷生死並肩血戰,天下皆知。於情於理我都不會坐視不管。自當鼎力營救。福王與令尊又怎會不知?何必教唆陽成郡主上門哭鬧試探於先,又以價值不菲的謫仙居相贈於後?」

楊致緊緊盯著耿超,繼續說道︰「那日陽成郡主無意中提及,前年太子開出了五十萬兩的重價,欲購置謫仙居而不可得。正是因為她地無心之語,引起了我對此事幕後背景的百倍警覺。將諸多疑問聯結起來細細一想,這才知道你之所以當街殺人,乃是經過精心算計之後,試圖一箭三雕地一步險棋!」

耿超臉色漸顯陰鬱,沉聲道︰「說下去。」

楊致說到此處。話語中已略帶悲涼︰「第一。衛大將軍地聲名人望與聖眷恩寵,遠在令尊之上。經此一事後。飛揚忠義之名必定名動長安。你父子本就不是胸襟博大之人,不甘落於其後,試圖借此搏名抬高耿氏一門聲望,以與衛大將軍並駕齊驅。」

「第二,在大漠血戰當中,當時情勢緊急,我無暇為你照拂臉面。你我諸多言行,倖存將士俱都親身經歷耳聞目睹。回到長安以後,無論是你在皇上心目中地份量,還是在軍中地威望,都大不如前。玉兒受辱一事,為你提供了一個再現悍勇重樹威望的絕好機會,還可成就你有恩必報重情重義的大好聲名。」

「然而,這兩樁還不是最主要的。」楊致冷笑道︰「你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針對太子!安貴侯身後李氏一族的老牌士族豪強勢力,是太子賴以在朝中立足的根基。你公然當街劈殺其子,既是對李氏一族的沉重打擊,又是對皇后與太子一系真正實力的一次試探!」

「你若單獨行事,便成了因私報恩地個人行為,扯不上其他名目。而皇上在短期之內,還不可能完全擺脫對李氏一族及其背後的士族豪強勢力在政治與財力上地倚仗,也不可能任由軍方勢力過於囂張強勢。為了平衡朝局,極有可能取你人頭,在安撫李氏的同時,也給軍方勢力一次嚴厲的警告。」

「所以福王與你們父子經過反覆思量精心算計,不難想到軍隊在皇上眼中的份量遠勝李氏,料定將事態鬧得越大越好。因此你不惜將此事在軍中大肆宣揚,利用我的名望煽動挑唆血戰歸來的一眾舊部,逼使皇上法不責眾,為免激發禁軍嘩變從輕處置。然後再拖了飛揚與沈重下水,有他二人為你墊背,無疑皇上會顧忌更多。如此一來,你便絕無性命之憂。」

楊致一字一句的咬牙道︰「而讓你們這麼做的理由只有一個︰福王與你們父子都是寧王的人!」

「哈哈哈哈!」耿超驟然起身仰天大笑,眼中滿是令人駭然驚的狂熱︰「不錯!你心細如髮奸狡過人,話已至此,我也無從否認。我大夏國勢日盛,兵鋒銳利所向披靡,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像太子那等婦人之才兔子之膽地懦夫,豈是開創大夏不世基業之人?我父子世受聖恩,日後豈能受那庸碌之君駕馭驅策?為了成就千秋功業,我便枉背小人之名又算得了什麼?」

原來耿氏父子屬於當年擁立寧王地死硬激進一派,都是妄求大夏稱霸天下的狂熱好戰分子!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他諸多因由也就不難理解了。

「人各有志,你們父子死心擁立寧王,我也無話可說。」楊致一臉憐憫地嘆道︰「耿兄,太子雖然平庸文弱,但這儲君廢立之事,不是你我所能決定得了的。政治一事最是凶險詭詐,你是軍中新生一代的少壯派高級將領,此生來日方長,若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是很可悲的。」

耿超回身坐下默然良久,噓聲嘆道︰「如此說來,楊兄於爭儲一事是決意要束手作壁上觀了?寧王若得楊兄這等人才佐助,何愁大事不成?其實福王與家父將那謫仙居相贈,並無惡意。」

「但也絕無好意。」楊致冷冷道︰「福王為免皇上猜忌,攝於皇上威權,做了一世的閑散王爺。難道他就真的甘心?太子庸碌無能,繼位之後能守住現成的攤子就已經很不錯了。可想而知,如若太子登基為帝,福王及其子孫翻身出頭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所以,福王必定與寧王秘密達成了將來互惠互利的交易。」

「那謫仙居太子並不是非買不可,前年開口求購,是想向福王與令尊示好。而福王與令尊斷然拒絕,擺明了是不給他面子。但說他們對太子全然無所忌憚,那也是假的。於是在他們眼裡,謫仙居便成了留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借此機會把它塞給我的話,一來可以替你還了我於你有三度活命之恩的人情。日後你若萬不得已與我翻臉為敵,也就不會再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二來不管我將來是不是支持寧王,太子求購而不可得卻將其白送給我,至少可以迷惑太子,使他以為我與你們關係匪淺。即便將來他有心再要拉攏於我,必定也會要耗費更大的心思與精力。」

楊致將銀票推到耿超面前︰「我不是聖人,我現下無權無勢,當然也很喜歡錢。但這拿了燙手的東西,我絕對不會要!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此後我無意與耿兄為友,但願你也不要逼我與你為敵。我言盡於此,你日後好自為之吧!」

起身冷冷一笑,略一拱手,準備就此揚長而去。耿超捏著厚厚一摞銀票出神半晌,猛地追出幾步,面色猙獰的大吼道︰「楊致!你給我站住!」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53


第086章 小雞斗老狼


福王與耿氏父子自以為滴水不漏的精明算計,僅僅是因楊致沒有公然翻臉,而為耿超博得了些許聲名。楊致出人意料的將謫仙居代為轉讓與太子,旨在表明在太子與寧王的奪儲之爭中兩不相幫,也讓福王與耿進父子的一片苦心瞬間化為烏有。

這世上本來就不存在什麼聖人,楊致不是,耿超更不是。耿超此刻的感受,猶如一個道貌岸然的貞節烈婦驟然變成了被扒了個精光的婊子。楊致洞察入微字字誅心,讓他無所遁形。那淡漠輕蔑的眼神,更令他如芒刺在背。

楊致應聲回頭,又泛起了一臉熟悉而可憎的慵懶笑意︰「耿兄,我銀子送到話已說完,莫非你還要留我在府上吃飯不成?」

耿超恨聲道︰「楊致,自我第一眼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很不喜歡你!」

「彼此彼此。耿兄家世顯赫年少成名,我原也沒敢奢望獲得你的青睞。恕我直言,似乎我也不需要耿兄那種並不令人愉快的青睞。」

「你總是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是第一個敢不把我放在眼裡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出現,如今我早已是大夏駙馬,已與長秀公主雙宿雙棲了。皇上又怎會將陽成郡主那等悍婦指婚於我?你武技遠勝於我,智計遠勝於我,就連妻室也要遠勝於我!為什麼你事事處處都比我強?又憑什麼會比我強?」

楊致見耿超原本俊毅地臉龐因嫉妒而扭曲得變了形,不無同情的嘆道︰「其實很多東西我不但在乎。而且視之重逾性命,只不過你不懂而已。此其一。其二,一個人受人尊重與否,完全取決於你自己。根本無需計較別人如何看待。其三。婚姻之事由緣分而定,不可強求。若非兩情相悅,縱然貴為駙馬,也是徒受一世煎熬。都說妻賢夫禍少,陽成郡主率真爽朗殊少機心,若能與之相伴一生,未嘗不是耿兄之福。其四,亂世之中英雄輩出,高才捷智之士何其多矣?一山更有一山高,只要心境清明。對自己既不高估也不小看,何須過分在意?」

「耿兄。如若你能走出燈下黑,便是滿眼一片光明,何必以己之短較人之長?又何苦如此與自己較勁?」

耿超像個打架打輸了的孩子一般冷哼道︰「你事事順意,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楊致婉言相勸本是一片好意,見他如同自怨自艾的怨婦一樣糾纏不清,漸漸有點不耐煩了︰「耿兄豈不聞日啖膏粱而愁苦,饑食糟糠而安樂?咱們且不說別地,令尊手握重兵位極人臣,總比我那行商出身、現下混吃等死的老爹強吧?可在我看來,他心無旁騖自得其樂。日子未必就比耿大將軍過得差了。凡事有利亦有弊。你盡可慢慢細想,我是恕不奉陪了。」

「慢著!」耿超沉吟片刻。又趕上前去攔住他道︰「上次禁軍大營校場一戰,你故意藏拙未盡全力,對我等習武之人而言,與羞辱於我何異?既生瑜,何生亮?日後你我為友也好,為敵也罷,暫且不去管它。如果你還是個男人,那我們就約個時日,傾盡全力再比試一次!就算死在你的刀下,我也絕無遺憾!」

楊致不由心頭火起,冷冷直呼其名道︰「耿超,不是我小看你,無論打架殺人還是玩心眼,你都跟我還差得遠。你這是小雞斗老狼,何必自抬身價?你根本沒資格跟我扯什麼瑜亮!你明知不是我的對手,明知在現在地情勢下我不會殺你,還打什麼打?那跟耍猴有什麼兩樣?你想探明我地真實實力就直說,不要假惺惺的說得那麼悲壯。明明是自己找死還不遺憾,有病啊你?」

耿超的心思被他一口道破,頓時臉色愈發難看︰「廢話少說!你到底打是不打?」

「打呀!為什麼不打?」楊致冷笑道︰「你不是就想摸清我的真實底細,防著日後與我翻臉為敵,好慢慢琢磨怎麼對付我麼?我看今天就是個黃道吉日,不必另外約什麼時日了。^^^^」

「有道是亂世用重典,絕癥下猛藥。我索性賣個大方,免得人家說我欺負你。我還是用單刀,你想用什麼隨便,長槍、弓箭、暗器盡可全都使上。只要你有那個能耐,背上一門紅衣大炮來跟我干都成!你也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咱們今天打滿三場,只要你能贏一場,就算我輸!你要是有本事殺了我,算我白死!」

「……楊致!你好生狂妄!你當真以為你是天下無敵麼?」

楊致看似狂妄的這一番話,其實是半真半假。若不能徹底治服耿超讓他死心,依他針眼大小的心胸器量,日後定會煩不勝煩的再三相擾。耿超武技風格走的是剛猛的路子,本就極耗體力不能持久。若能激怒他亂了心神,無疑會更加省時省力,也好早點打完收工。

見耿超氣得雙拳緊攥瞪眼欲裂,心知他未戰先敗已然上當。嘿嘿笑道︰「是不是天下無敵我不清楚,對付你倒是綽綽有餘。我就是狂妄怎麼了?就是小看你又怎麼了?此一時彼一時,老子這叫炫耀武力!免得你坐屎不知臭不長記性,像上回一樣得了便宜還賣乖!」

耿超臉色鐵青的道︰「三場全勝你才算贏,這可是你說地!不必徒逞口舌之快,我們還是用刀槍說話吧!」

楊致回頭笑道︰「剛才我還說漏了。你地口才同樣跟我沒法比。」

耿氏父子兩代為將,府上自有諸般兵器齊備地軒闊演武場。楊致言之鑿鑿,怎麼都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可耿超壓根兒就不相信,楊致能在保證不殺他的情況下三場全勝。

按照楊致地說法。還未開戰耿超就已經佔了天大的便宜。下場取了皂纓長槍,習慣性的揮動幾下道︰「老規矩,還是你先……。」

下面的「來」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楊致已雙手握刀身形暴起。一聲不吭地如狂獅撲兔一般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他當頭劈來!

耿超見他連句場面話都沒有就悶頭開打。不禁又驚又怒。倉促之下躲閃不及,只得倚仗槍沉力猛,橫槍硬擋這一刀。只聽得一聲金屬撞擊地銳響,粗如兒臂的鑌鐵皂纓槍桿竟被楊致應聲劈成了兩段!

耿超腦子裡地空氣彷彿被猛然抽盡,頓感一片空白。就在他愣神地一剎那,楊致冰冷的刀鋒已抵上了他地咽喉,嘲弄的笑道︰「這是第一場。」

……這一照面的功夫僅只過了一招就算第一場?這廝一刀之力居然強悍如斯!耿超握著斷成兩截的槍桿,悚然心驚之餘又是失魂落魄。隨即回過神來氣急敗壞的吼道︰「這不算!你使詐!」

「什麼叫做我使詐啊?」楊致冷笑道︰「難道你每次跟人交手,還會事先告訴人家你下面會使哪一招?虧得他們還說你勇冠三軍殺人如麻,怎麼像個小屁孩子一樣輸不起麼?你自幼習武久經實戰。^^^^又不是什麼初出茅廬地雛兒,我這一刀成色如何。你應該心裡有數。力量、速度與時機的把握缺一不可,這是實力與智慧地完美結合。你要是眼紅的話,不妨也照這樣使一回詐給我看看。」

耿超被他噎得無話可說,狠狠一跺腳道︰「我不服!還有兩場!」

「好啊!」楊致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那你還等什麼?來啊!」

好在耿超的槍法乃是祖傳,父子倆用的都是皂纓長槍。鬱悶無比的取了父親的長槍,氣鼓鼓的回到場中。

偉大領袖毛爺爺說過,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這一回楊致倒是沒有瞅冷子偷襲,全力以赴一本正經的跟耿超打了一場。二人打足了兩刻的功夫,楊致瞄準一個刀槍相接地破綻。迅疾絕倫地順沿槍桿轉砍為劈。就在耿超駭然失色為保住手指暫棄長槍的那一瞬間。楊致地刀鋒再度架上了他的脖子傷你還得制住你,還真他媽有點費勁。」

耿超原也知道不是他的對手。本以為在這樣的條件下好歹還有得一拼。可這一場楊致規規矩矩憑的是真本事,由不得他不心服口服。情不自禁的生出了破罐破摔的念頭,橫下心來一咬牙道︰「再來!」

第三場耿超也多了個心眼,反正楊致已經挑明既不會傷他也不會殺他,乾脆一開場就盡力擺出招招同歸於盡的架勢。他這近乎無賴的打法,效果還真是不錯。二人鏖戰了小半個時辰,楊致已是汗濕重衣,想要將他生擒仍是無隙可尋。

眼見耿超又是嗷嗷叫著揮舞長槍向他攻來,靈機一動張口照準他的面門就是一口黏糊糊的濃痰吐了過去!耿超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使出這種比他的無賴更顯下三濫的招數。他寧可痛痛快快挨上一刀,也絕對不能讓這口令人噁心之極的濃痰吐到臉上,不得不槍勢一滯扭頭躲開。濃痰倒是躲過去了,可緊接著脖子上已是三度感到冰涼!

「楊致!你無恥!你說好了只用刀的!」

楊致譏諷的笑道︰「在這樣的條件下都願意跟我打,你本來就已經夠不要臉的了。有誰說過比武的時候不能吐痰了?何況我又沒有強悍到吐痰傷人的地全可以不用去躲啊!我這不能算是不講信用吧?」

驟然沉下臉道︰「高手競技生死一發,機謀百變乃是常事!我若有心殺你,就算你使出吃奶的勁也絕對擋不過我二十招!我之所以不殺你,不是不能更不是不敢,而是不想!變一世人不容易,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你的性命來挑戰我的耐心。我再說一遍,你誓死忠於大夏我沒意見,你們父子愛跟誰就跟誰,那也不關我的屁事!」

待到此時,他今天說過的每一句話居然都變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耿超感覺自己在楊致面前,實際上如同一團面人,是圓是扁只能全然由他怎麼高興。登時渾身徹骨冰涼面如死灰,滿臉懊喪的扔下長槍,靠在場邊的石墩上頹然坐倒。

屁股剛一挨地,只覺得一股銳利的勁風撲面而來。駭然抬頭一看,原來楊致隨手擦了把汗後,猛然將手中單刀脫手擲出,竟是深入石墩直沒至柄!

「怎麼樣?自打你出娘胎以來,還沒吃過今天這麼大的虧吧?我都說過了,你鬥不過我的。你自命不凡眼高手低,偏生心眼還只有針尖大小。真正狂妄的人不是我!就憑你還口口聲聲說要輔助寧王成就一番大事?成個屁!」

「還有,以後不許踫我的兄弟!也別再來惹我!」楊致斂了斂衣襟,冷冰冰的道︰「因為你惹不起。」

也不管耿超坐在那兒頹喪欲死,自問也無需再講究什麼去向耿進辭別的假客套,逕自扔下他旁若無人的出了禁軍大將軍府。

出門一看,先前暗中跟隨他的幾名侍衛一個個神情惶急,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府外團團亂轉。一見楊致出來,連忙幫他牽馬過來跪倒稟道︰「侯爺,您總算是出來了!方才宮中的兄弟前來通傳皇上口諭︰召飛虎侯楊致即刻進宮見駕!」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54



第087章 三件事

徐文瀚每日散朝之後必來楊府報到,楊致雖是在家賦閑,但朝中大小諸事一應瞭然。心道皇帝急召他入宮見駕,無非是為垂詢滅唐方略與籌銀二事。其餘的事皇帝應該不會找他,他也管不了。

饒是楊致與耿超打的那三場是真假參半,也是通身大汗,像是剛從水裡頭撈出來的一樣。直覺得渾身汗漬黏膩難受,何況就這麼進宮似乎有「君前失儀」之嫌。就算皇帝急等著救命也輪不到他操心,反正不急在這一時半會,不如先回府洗個澡換身衣裳。

回頭望向禁軍大將軍府,意味深長的搖頭一笑,從侍衛手上接過韁繩上了馬。牽馬的侍衛不由自主的眉頭一皺,委婉笑道︰「侯爺,您可真有……這個男兒氣概。」

楊致見說話的侍衛神色訕訕,略微一愣,隨即恍然︰這時候自己身上的味兒是重了一點,原來人們時常說起的男人味就是這麼回事!

笑罵道︰「你這殺才!還男兒氣概?汗臭就是汗臭嘛!」

轉念一想,讓皇帝循著身上這股味兒問起今天與耿超再行比試一事,豈不是更好?一本正經的板著臉道︰「皇上急召,豈能因瑣碎小節而有片刻耽擱?快走,快走!」

幾名侍衛不約而同的心生感慨︰飛虎侯真是忠心耿耿!難怪會有偌大聲名又深得皇上愛重!

揚鞭催馬往皇宮這麼一趕。自然又加著出了一身臭汗。剛踏進御書房作勢欲拜,皇帝便誇張地掩鼻連連揮手道︰「罷了,罷了!免禮。馬成,賜座!楊致。你這是去背犁耕田去了麼?雖說時下仍自有些天熱,亦不至這般大汗淋灕吧?」

「啟稟皇上,臣方才因些許小事往耿大將軍府上造訪,從耿超所願與他再行切磋武技。又應皇上急召快馬趕來。是以如此狼狽。」

「哦?」皇帝果然興味盎然的問道︰「你因何事去了耿府?你與耿超這番比拚情形如何?快說來讓朕聽聽。」

皇帝自內廷禁衛府派駐楊府護衛當值的侍衛甚多,至今仍無撤回之意。楊致心知府中往來人事瞞他不過,事實上暫時也沒什麼好瞞的,一五一十將去耿府送還謫仙居所賣銀兩地前因後果說了。對與耿超比拚武技的經過,除了偷襲與吐痰這兩節瞞過不提,其餘都說了個仔細。

皇帝凝神靜聽,不時徐徐點頭。他對楊致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派已有領教,聽說楊致在未傷耿超毫髮的情況下竟是三場全勝,料想耿超不只是單純輸在武技上,也就不以為奇。

待楊致說完。皇帝讚許地道︰「不錯。朕很滿意。耿超是朕看著長大地,多吃幾次虧對他有好處。」

楊致的心思皇帝看得很清楚︰他煞費苦心的拿了謫仙居那般倒騰。旨在表明無意摻和爭儲一事。在今後幾年內,皇帝在內政上以求穩為先,對太子尚處於考究培養階段,當然不願意看到因楊致介入其中而導致太子與寧王的力量對比出現失衡的局面。

楊致雖極得激進派文臣與軍方集團好感,但也不願倒入其懷中成為他們的棋子。與耿超這一戰沒有任何觀眾,以後他也沒打算對外大肆宣揚。之所以如此,就是為了在不撕破臉皮的情況下,向軍方集團傳達這個信息。

皇帝有意扶植楊致自稱一派,既是為了這麼個怪物只能為我所用,又可以利用他制衡外戚與軍方兩大集團。而楊致也想在各方勢力心目中確立自己「只能求、不能惹」的強勢地位。同時著手全盤考慮自立門戶。皇帝與他的利益不盡相同。立場卻是完全一致,又怎麼會對他不滿意?

二人相視會心一笑。皇帝拿出兩份標有「加急」字樣的軍報遞給楊致︰「朕今日召你前來,是為了三件事。你先看過這兩份軍報再說。」

楊致接過一看,一份來自幽州,一份來自朔方,竟是預想中地滅唐與籌銀二事全然不沾邊。疑惑的看過第一份軍報後,頓時容色慼慼,失神地頹然坐倒。

據鎮守幽州的康王趙當遣派燕京的細作密報︰夏歷武成二十五年七月初五日,燕京皇宮大火,燕皇與北燕太子和諸多宮人妃嬪於大火中罹難。七月初九日,北燕定北王數次「堅辭」不成,應群臣所請登上皇位。同日,立原定北王世子為太子,其女以原號加封為平寧公主。平寧公主因大火「驚嚇」,一病不起。七月十三日,卒。

楊致黯然喃喃念道︰「怎會那般湊巧?我事先都已告訴她了的,……玲瓏應該不會那麼傻。不可能,我不信……。」

皇帝也是唏噓不已,溫言勸道︰「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軍報所言之事也不能全信。這公主雖是敵國偽皇之女,卻不失為一奇女子。能得名震天下的楊致如此傷心,也不枉她與你愛戀一場了。她若能捨家棄國脫身來大夏投你,朕當為她做主,在你楊家給她一個名分!」

「無情未必真豪傑啊!楊致,朕答應你︰待北燕歸伏我大夏版圖之日,你便是代朕署理其事的欽差大臣,屆時將那北燕皇室一眾人等交與你任意處置!」

楊致明知他是為安慰自己大開空頭支票,可總歸是一番好意,言不由衷的道了句謝恩。===

皇帝接著說道︰「這第一件非朕之所急,但於你卻關聯緊密,所以朕應當讓你知曉。朕急在下面兩件,你且看看衛卿急呈的軍報。」

楊致並非瓊瑤忠實信徒。隨後靜下心來仔細一回憶。在燕京城外離別之夜,從玲瓏地性情與分手時地言談來看,不像是愚忠愚孝到不可救藥地人。玲瓏若已無幸,縱然傷心欲死也是無力回天。若是不齒其父謀朝篡位而飄然隱逸。自會前來長安與他相聚。

儘管如此,心情還是大為糟糕。心不在焉的依言將來自朔方地軍報展開一看,其實也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

自拖都可汗與左賢王察爾罕同夜遇刺暴斃後,突厥因群龍無首驟現權力真空。從而陷入混亂分化。圖邪王與右賢王是大漠諸王中最為強大的兩股勢力。原就覬覦汗位已久,均藉機自立為汗,突厥也因此分化為東西突厥兩部。

與東突厥接壤的弱鄰北燕,對右賢王而言不足為慮。而西突厥這一頭地強鄰大夏,卻令圖邪王寢食難安。已遣派王子索力與國師忽爾赤為使節,前來大夏請求停戰議和,這幾日便會抵達長安。

皇帝神色間頗為得意地道︰「這是大夏立國以來,突厥第一次主動遣使前來長安請和。楊致,大夏與突厥能得今日局面,你委實是居功至偉!朕今日便是想徵詢於你。這與突厥議和該當怎生議法?」

大夏歷經數十年征戰,從諸多擁兵自立的割據軍閥中脫穎而出。崛起國勢最為強盛的大國。夏軍在戰鬥中成長為擁有百萬之眾的虎狼之師,兵鋒所指無往不利。或佔取大片疆土,或索得巨額貢賦,每逢大戰必定獲利甚豐。也因此湧現出一批將敲詐勒索操練得爐火純青的外交專家,逼人訂立城下之盟再翻臉不認人乃是家常便飯。

可在抵禦突厥異族的戰爭中,大夏還是第一次全面佔據上風。皇帝實際上很有一番騷包臭美的嫌疑,令他為難的並不是怎麼與突厥議和,而是在解除北方邊境重壓的同時,怎麼向中原諸國顯擺武功示威。

楊致恍然失笑道︰「皇上,有道是弱國無外交。所謂的停戰議和向來都是以軍力國勢做後盾。大夏近年來與各國之間地和議何其多哉?想必朝中精於此道者不乏其人。打輸了要議和自然頭痛。這打贏了那還不好辦?」

皇帝正色道︰「突厥豈能與那些不堪一擊的屑小之國相提並論?此番議和意義重大影響深遠,朕豈能等閑待之?」

楊致不置可否地試探著問道︰「皇上。朝中眾臣對此是何看法?」

「朕今日與幾位宰輔重臣已有商議,也向你義兄徐卿徵詢了此事。王卿奏請衛卿在朔方仍是嚴陣以待,遣耿超率帳下新軍重返大漠震懾敵膽。務必借此議和之機迫使突厥俯首稱臣,方能一雪前恥。徐卿則以為,只需命衛卿率軍出朔方操演,陳盛大夏軍威即可。另外向朕奏請借你勇悍之威,命你參與議和。」

「那皇上的意思是……?」

「此番情勢已與半年之前大為迥異,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自然最好不過。時下國用艱難,大夏將士日後任務繁巨,是以朕傾向徐卿之議。朕意命太子為首主理,以內閣大學士王卿與你為輔。至於徐卿,因朕對其另有重用,恐無暇分身。不知你意下如何?」

憑心而論,眼前的胖大老頭是一位十分稱職的皇帝。該當大方豪爽處絕不吝嗇,該當精打細算處近乎摳門。他的意圖非常明顯︰在成本最低的情況下,為他的帝國攫取最大的利益。

將此等炫耀武功彰顯國威的交由太子主理,皇帝仍是苦心一片,無非還是想讓他逐步擺脫平庸文弱的形象,逐漸為他樹立後繼之君地威望。

楊致在其中地作用,相當於將對手打得五癆七傷再與其談判時,擺在談判桌上嚇唬人的一件凶器。無疑是一件無需太過勞神費力,只需摻在裡頭抖一抖威風地輕鬆差事,免費奉送一回倒也無妨。

「臣不諳繁瑣禮儀,更不喜受其約束。請皇上高抬貴手,免我輔助議和之責。皇上不妨告訴太子,若是需要臣露面之時知會一聲就是,臣必當鼎力配合。」

皇帝心情甚佳,衝他虛踢了一腳笑道︰「難得你這廝如此老實,竟將憊懶倦怠說得這般直接!也罷,朕允了。」

「其實今日召你前來,令朕最為著急的是第三件事。」皇帝的臉色繼而變得沉重起來,悠悠嘆道︰「朕那可憐的長秀孩兒病了,病得很重。楊致,你是心智靈犀之人,應知她因何而病。你今日若能看在朕的臉面上去探望長秀,定會比任何靈丹妙藥都管用許多。朕知你府中正在籌辦婚事,無意勉強於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55


第088章 不算過分的想法

長秀公主趙妍自楊致回到長安那一日與其在楊府相遇,便沒與他見過面,此後也再未踏出宮門一步。

如沈玉所言,趙妍並沒有楊致原先想像中的那麼不堪。

每一位花季少女心中都有對未來人生的美好綺麗幻想,趙妍也不例外。她自幼仁善聰慧,受深諳韜晦之道的母親梅妃苦心教育,以溫婉賢淑為目標,以一心為大夏和父皇分憂為己任。但她貴為公主又飽讀詩書,難免有些心高氣傲。先前皇帝有意將她賜婚於耿超時,楊致還窩在信陽做他的富商大少爺。她自感耿超與心目中的「奇男子」相距甚遠,是以明確推拒不願,倒累得楊致莫名其妙的屢遭耿超飛醋攻擊。

楊致這個名字第一次進入她的視線,是在秦氏密送黃金遭遇劫殺一事後,皇帝接連收到關於此人的密報,偶爾與她提起。後來楊致為情勢所迫舉家遷至長安,無意中與其同胞一母的幼弟越王趙啟結識。趙妍久居深宮喜靜不喜動,極少有與青年男子接觸的機會。見趙啟每天都把楊致掛在嘴上,而且不惜為此人捏造謠言,不免對他更感好奇。

楊致文武全才,但為人行事的做派,與趙妍看不上眼地那些王公顯貴家的子弟大不相同。頗為滑稽的是。趙妍感到此人面目可憎的理由與沈玉和耿超驚人地相似︰總是一臉慵懶的笑意,好像滿不在乎的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女人的心理如同世上最難破解地天書,自此以後趙妍便暗暗與楊致較上了勁。原想借他就任禁軍五品參軍向趙啟謝恩辭行地時機,恩威並施的打下這廝「目空一切」的囂張氣焰。讓他死心塌地為大夏效力,不想反而觸怒楊致招來一頓怒斥,將她批得體無完膚!事後將他那番誅心之語逐一細想,竟然處處只能對號入座。感受也愈發複雜。此後這廝居然就此在她心中落地生根。再也揮之不去。

她萬萬不曾料想,楊致在征戰大漠時激發出來的智計悍勇,遠遠超出了她心目中蓋世奇男的標準,可遭受怒斥之日竟也成了二人的生死永訣!

其時人人都以為楊致戰死大漠,趙妍在傷心愧疚到了極致之下,時常出入楊府撫慰陪伴楊致的「遺孀」沈玉,二人也因此結為深閨好友。在同病相憐又無所顧忌的情形下,向沈玉吐露了自己的心事。

但是,這個令她日思夜想的冤家居然又冷不丁活蹦亂跳地回來了!她不難想像楊致對她絕無好感,而沈玉欽封鎮國誥命夫人的身份已是板上釘釘不可撼動。自己地心事又已全然說與沈玉知曉,……這可叫她怎生是好?又羞又急又愁。又禁不住無時不刻不為那個冤家牽腸掛肚,那能不病嗎?

皇帝是過來人,當然知道女兒此生與楊致結成姻緣的希望萬分渺茫。但他既不想背負替女兒奪人丈夫的惡名,也拉不下讓女兒為人側室的那個臉面。他漸漸摸準了楊致是一條貌似溫順的豺狼,也是一頭只能順毛捋的 驢子。既心疼女兒又不能壓迫楊致,自然只能故作大度的打出「無意勉強」的悲情牌了。

楊致對這個世界名為賢良淑德,實則刻板沉悶的淑女決然無愛。耿超對長秀公主是夢寐以求而不可得,而對公主老婆必須禮敬有加,又了無情趣可言的婚姻生活卻令楊致不寒而慄。

但他畢竟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年輕壯健地正常男人。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男人會對因自己相思成疾地女人心生反感。楊致也是一樣。何況皇帝一番話近乎求懇。沒有半點將長秀公主強行推銷給他的意思。他雖無意扮演情聖,卻不能不賣皇帝這個面子。----就當是學雷鋒做善事吧!

出了御書房。在皇帝貼身近侍馬成地引領下,往長秀公主所住的梅妃寢殿而去。===行至途中稍一思索︰先前已有謠言,趙妍的心意也已明瞭,就這麼冒然探望,雙方豈不會均感尷尬?日後豈不是愈加曖昧不清?

心下生出一個稍顯自欺欺人,卻也聊勝於無的主意。喚住馬成笑道︰「馬公公,你稍後向梅妃娘娘通報的時候,就說我略懂醫術,是奉皇上御旨前來為公主瞧病的。」

欺善怕惡在靠看人臉色吃飯的太監身上體現得淋灕盡致,眼前這位大爺凶名在外聖眷正隆,馬成萬萬不敢得罪,討好的笑道︰「洒家省得了。侯爺今日定能妙手回春了!」

馬成依言進殿通報後,梅妃不禁又喜又憂︰所謂知女莫若母,女兒因何而病,她當然心知肚明。喜的是女兒能得心上人探望,病體應會大有起色。憂的是女兒與楊致恐是今生無緣,得享片刻之歡後,只怕愈發憂心煩惱。

好在楊致心思細密,所說的由頭也勉強支應得過去。沉吟半晌,無奈的嘆道︰「真是冤孽啊!勞煩公公請飛虎侯在殿外稍候,待本宮親自去告訴妍兒,看看她的意思再作計較。」

聞訊而至的越王趙啟不以為然的道︰「母親,四姐早先還是好端端的,又有什麼病了?明明是想楊大哥想得瘋了,怎會不想見他?真不懂你們這些大人為何這般婆媽。」

梅妃沒好氣的斥道︰「你一個小孩子家,沒來由的胡說些什麼?」

來到女兒房中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索性直接問道︰「妍兒,楊致來了。你見是不見?」

「什麼?……楊致來了?見!自然要見!」趙妍這些天來自憐命薄茶飯不思。容顏日漸憔悴。驟然聽聞楊致來了,登時又驚又喜,顧不得害羞掩飾便衝口而出。

強自支撐著從繡床坐起後已然清醒,又淒然笑道︰「他來了縱然又怎樣?我便見他又能如何?今日他定是抹不開父皇地臉面才來的。楊致看似憊懶。其實骨子裡極是桀驁難馴。不過我今日若不見他,日後想要見他恐怕愈發難了。……母親,請您傳侍婢進來為我梳妝吧。女兒不想讓楊致看見我是這般模樣,不想讓他可憐我!」

這個年代的女人梳妝打扮是一樁浩繁而細緻的工程。待到趙妍精心妝扮停當。陪伴楊致在殿外等候地趙啟居然已是昏昏欲睡。不無戲謔的打著哈欠道︰「在家見人尚且要等上這許久,日後若是出門在外,我那可憐的姐夫豈不是要隨身帶上一張床?」

既然來了,總得耐著性子完成任務。楊致曬然一笑不去理他,隨傳話侍婢進了公主閨房。一見面就按預先想好的由頭徑直說道︰「微臣略懂醫術,聽聞公主殿下貴體違和,特地奉旨前來為公主診治。」

楊致一本正經言語恭敬,無異於在二人之間豎起了一座無形地高牆。趙妍正自緊張地思量該跟他說些什麼才好,聞言不由一愣,淡淡應道︰「飛虎侯竟然還通曉醫術?既然如此。那便有勞了。」

楊致自稱略懂醫術,倒也不全然是信口開河。皇帝已明確告訴他。趙妍之病在心不在身。她久居深宮殊少鍛煉,本就身體嬌弱,加上憂思重重,有些病象也是在情理之中。於是乎楊致心裡存了個很沒良心的念頭︰只要今天治不死她就行,日後若是真有個什麼好歹,總不能賴在我頭上吧?

裝模作樣的看了趙妍半天後問道︰「公主可偶有心慌暈眩之癥?天色冷暖變換之時可是極易傷風受寒?」

免疫力低下外加貧血,無疑是講究笑不露齒的深閨小姐的通病。但像沈玉那樣天性好動的假小子,絕計不會有這些毛病。

他怎麼知道?莫非他真是無所不知的全才?趙妍暗暗驚訝,小聲答道︰「正是。」

除了增加營養多加鍛煉,楊致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那就是了。這個……公主貴為大夏天家兒女。理當誠心為皇上祈福。自今日起。務須每日早晚繞殿行走兩次,在心中默念祈禱。此病無需忌口。飲食一如往常即可。藥物只有阿膠與紅棗兩味,阿膠煎水每日服食一次,紅棗當零食服用,每日不少於十枚就行。微臣敢保公主一個月內病情便有所緩解,三個月內見效,一年痊癒。」

趙妍見他神色肅然言語慎重,心下不由泛起一絲小小的甜蜜︰原來他也是關心我的!微一頷首道︰「多謝飛虎侯。我記下了。」

楊致也是情非得已才客串了一回江湖野郎中,還不收工更待何時?順勢起身道︰「公主且安心養病吧!微臣告退。」

腦子裡亂糟糟地出了皇宮,一想起玲瓏便情不自禁的輕撫著胸前地玄黃玉珮,不禁再度黯然神傷。

此後的幾天中,楊致的日子重歸平靜,可太子卻是忙得四腳朝天。

皇帝接連給了太子趙恆兩次機會,現在第三次重磅級的機會又接踵而至。

第一次奉旨處置楊致揭告謀逆與國舅喪子兩案,在皇帝的悉心提點下勉強過關。第二次為楊致操辦賜邸,皇帝將這個順水人情交給他來送,本來也是有意讓他在軍方勢力面前增加一點印象分,後來卻不得不親自操刀。

趙恆自知前兩樁都沒能討得皇帝歡喜,這一次千萬再也不能搞砸了。如果說他沒有卯足了勁全力以赴,確實是天大的冤枉。接到皇帝聖旨的當天,就急命侍讀裴顯中調來此前與突厥簽署的諸多和約送至東宮,逐字逐句的通讀了一遍。又召集幾位心腹謀臣,初步擬定了議和的大致章程。

有道是吃一塹長一智,這一回趙恆學乖了。不僅謹慎地詢問了母親李皇后地意見,而且還專程向奉旨佐理此事的王雨農請教,但他就是沒有來找楊致。

他心裡地小九九盤算得很清爽︰一來楊致雖然威名遠震大漠,可未必精於外交議和之事。二來這是炫耀武力彰顯國威的大事,是勝利者與失敗者的談判,不存在什麼令人頭痛的彎彎繞,盡可風光獨佔。這顯擺威風誰還不會啊?到時候叫楊致來擺擺樣子充充門面就行了,何必讓他摻在裡面搶了自己的風頭?

但太子做夢也沒有想到,正是因為這一點點不足為外人道、也不算過分的想法,竟然令他後來悔斷了腸子!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4-30 00:56


第089章 難題

很不雅相的說,皇帝實際上是這亂世之中一位精明強悍的超級惡棍。

他一年到頭沒有幾天空閑,必須在將大夏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前提下,維持這部龐大機器的正常運轉。必須時刻關注與周邊諸國的戰事,到處跟人打了個不亦樂乎,還沒忘了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正因如此,堪稱活寶的小兒子越王趙啟才會對他屁股下面那張令人垂涎的龍椅嗤之以鼻。

太子趙恆比皇帝還要忙。一應瑣碎民政都是由他署理,為免格外金貴的大權旁落,事事親力親為,不敢有絲毫倦怠。還要抽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籠絡文武百官,應付皇帝老爹隔三差五的考試。令他最為揪心的是,必須時刻牢記還有一位弟弟對他的位子從旁虎視眈眈。若不是那張龍椅將來的主人現在寫的還是他趙恆的名字,這個可憐蟲可能早就撐不下去了。

就連素來以賢淑淡泊聞名的梅妃與她的兩位兒女,這幾天也沒閑著。對趙妍來說,楊致就如一劑高純度的海洛因,明知是毒品卻又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但對趙啟來說,公主姐姐為之憂心苦惱的問題在他那兒根本不是問題。

梅妃正在慎重考慮趙啟提出的一系列頗具建設性的提議︰「喜歡他就嫁給他唄!大夏哪條王法規定公主就不能與人做平妻了?想時常去見楊大哥是吧?要找幾個由頭那還不簡單?跟他家玉兒姐姐結拜成金蘭姐妹不就完了嗎?楊大哥最是慣著楊老爺子了地。四姐認老爺子為義父也成啊!死要面子活受罪,傻不傻啊你們?」

只由著自己高興,渾然不拿面子當成一回事,諸多自認高貴的天潢貴冑很難具備這種天分。趙啟的提議因此極顯標新立異。否則梅妃也不會如此慎重了。

楊炎與沈玉也一直在為新遷賜邸和籌備婚禮喜滋滋的忙碌著,這些天全世界只有楊致是個任事不管地閑人。

能節省的就絕對不浪費,這是老爺子楊炎一個非常強大的良好習慣。為了節約成本起見,欣然接受了一個自稱道家高人的街頭神棍自願提供地免費服務。^^^^很認真地定下了兩個黃道吉日︰八月十二日宜動土遷居。那就定在這天搬家。八月二十一日上上大吉宜婚嫁,那兒子的婚事就定在這一天!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八月初二日,受圖邪可汗遣派的王子索力與國師忽爾赤率領西突厥使團一行三十餘人,由討虜大將軍衛肅派兵護送,自朔方抵達長安。

為向突厥蠻夷昭示大夏王朝乃是禮儀之邦的大國風範,太子趙恆與首輔宰相王雨農率禮部、兵部與鴻臚寺一應相干官員出城迎接。

但突厥使節並不忙著朝覲大夏皇帝,也不急於進行和談。國師忽爾赤是個生了個碩大鷹鉤鼻子、滿臉虯鬚的精悍中年人,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

入城以後謙恭的向太子請求道︰「在下久聞大夏皇帝陛下雄才大略,太子殿下仁德寬和風度儒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等久居塞外苦寒之地。十分仰慕中華上國的錦繡繁華。如今有幸來到大夏國都長安,請求太子允許我等先行領略長安的恢宏壯美與中土風物。^^^^再擇日進行和談。」

忽而赤這番話說得大方得體,馬屁也拍得很是老到,令太子趙恆極感受用。皇帝不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太子已與王雨農議定,在和議達成之日再安排突厥使節覲見,以彰顯天朝威儀。

趙恆當即向王雨農問道︰「國師對我大夏地仰慕之心倒也不乏誠摯,不知王相以為如何?」

兩國世代為敵打得你死我活,這場面上的話豈能當真?王雨農不好掃了他太子地臉面,微一皺眉道︰「稟太子,和談之事實在不宜久拖。最遲也只能定在三日之後。長安百姓對突厥多有仇視。為避免使團人等遭受意外傷害,請太子自內廷禁衛府遣派侍衛隨其貼身同行。」

王雨農是皇帝的心腹重臣。為官數十年閱事無數,話中之意相當清楚︰皇帝正急於摸清突厥人的底細,好從北方邊境騰出手來自朔方調兵南下作戰,本來和談是一天都不能拖!不管何時能夠達成和議,突厥在任何時候都是對大夏有威脅的敵國,突厥人在長安的一舉一動必須派人嚴密監視!

趙恆訕訕點頭道︰「王相所言甚是。」

當下與忽爾赤約定三日後進行和談,安排突厥使團人等在灞橋館驛入住。和談開啟之日,楊致如約應邀捧場。一直寡言少語的索力王子與國師忽爾赤望向他的眼神中雖然滿是仇恨與畏懼,但楊致的威懾力似乎並未達到皇帝期望的效果。

楊致心知彬彬有禮的會見儀式過後,馬上會進入實質性地扯皮階段。太子意氣風發神氣十足地騷包樣,令他頗感膩味。隆重亮相的任務完成以後,便借口府中諸事繁忙,請求告退。太子可謂正中下懷,欣然應允。

趙恆自認為做好了充分地準備,但事情遠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容易。既沒有因為是勝利者與失敗者的談判而變得暢快順利,更不僅僅是顯擺威風那麼簡單。

從正式和談的第一天開始,雙方的談判便陷入了僵局。太子按大夏朝儀慣例,請突厥使節遞交國書。而忽爾赤以可汗國書只能向大夏皇帝遞交為由,嚴詞拒絕。事關兩國氣勢體面,雙方各持己見互不相讓,爭論一天仍無結果,只得將這個問題暫行擱置。

緊接下來又為了彼此今後的地位,開始了針鋒相對的爭吵。雙方都頑固的堅持,今後要對方向己方俯首稱臣。經過整整兩天唇槍舌劍的較量,忽爾赤才勉強讓步,同意雙方作為地位平等的兄弟之邦。即便如此,離皇帝的預期要求還是相距甚遠。趙恆當然不能接受,談判再度陷入僵持狀態,最後雙方決定停議一天。

經過三天的交鋒,趙恆與王雨農俱已看出,那個彪悍健壯的突厥王子索力只是個顯示和談規格的擺設,真正主事的是國師忽爾赤。此人貌似謙恭,實則是個精通中原文化的厲害角色。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忽爾赤以仰慕中華上國的錦繡繁華為由,在長安市井街肆間連續轉悠了三天。從街頭巷尾酒館茶樓的百姓口中,不難打聽到大夏周邊的態勢,感受到大夏目前的真實國力,因而也不難剖析出夏帝現在的心態。

忽爾赤對中原王朝的儒家治國思想頗有研究。歷代中原王朝都以天朝上國自居,推崇以德服人,其次才是訴諸武力。有時候對花哨無用的面子的重視,甚至到了令他覺得可笑的地步。

忽爾赤也十分清楚突厥的優勢,長城以北的大片土地廣袤荒涼,目前對夏帝毫無吸引力,夏軍即使暫時佔領了也難以守住。像突襲軍團那樣的魔鬼騎兵部隊,已在拖都可汗的重兵圍剿下全軍覆沒,一時半會要重建一支這樣的精銳騎兵軍團,談何容易?就算那名叫楊致的魔王再如何悍勇,也只是一個人,又何必怕他?

突厥在經歷一場損失慘重的大戰之後又陷入分裂,忽爾赤當然知道右賢王自立為汗的東突厥才是西突厥最大的敵人,知道西突厥不能陷入兩面作戰的境地,也知道西突厥現在最重要的是需要休養生息恢復元氣。所以他才向圖邪可汗建議,率領使團前來長安請求停戰議和。

忽爾赤的如意算盤是︰利用大夏對突厥心有餘悸的畏懼心理,以向大夏稱臣這個無用的虛名為籌碼,為西突厥爭取最大的實際利益。你急我不急,磨得越久對我越有利!

事實上自打踏進長安伊始,以太子為首的大夏和談代表就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忽爾赤步步為營逐字逐句爭奪的談判策略,不僅是趙恆難以招架,就連自詡老謀深算的王雨農也大感頭痛。

皇帝特許二人在和談期間不必上朝,只是每日遣人前來詢問談判有何進展。幸好正式開始和談的時間還不長,趙恆勉強能以「正在進行」應付過去。

雙方決定停議之日,王雨農好心提醒道︰「皇上原說要飛虎侯與老臣共同佐理和談一事,現下和談幾度陷入僵局,太子殿下為何不垂詢於楊致?看看他有何應對良策?」

太子心下有苦難言︰楊致那廝奸滑似鬼,這等難題到了他手上說不定還真能迎刃而解。可如此一來,我這個奉旨主理的太子臉面又往哪兒擱?這場皇帝極為重視的和談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難道楊致出的風頭還不夠麼?我還沒有痛痛快快的風光過一回,無論找誰也比找他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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