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一世吉祥 作者︰泰戈(連載中)

52蘿蔔頭 2012-4-27 09:1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72157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9
第120章 貌似簡單

楊致與張博虎都是興致勃勃有意前往白府,秦驕陽只是過於在意白家小姐會如何看他,又臉皮薄了些,其實心底也是想去的,當下也無從推拒,依言與二人結伴前往。

這個時代豪門大戶家的小姐,大多是待在深閨顧影自憐吟風弄月,像沈玉那樣刁蠻好動的姑娘並不多見。白家本就是蓬萊本地的武學世家,據說這白家小姐代父打理生意,行商理事還在其父之上,想必也是屬於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強人一類。

三人一路踫到不少三五成群的行人,都是議論紛紛的往城西白府而去。遠遠望到白府門外已經聚集了不下百人,場院之中擺了設有筆墨紙硯的桌椅,旁邊豎了一根一丈餘長的竹竿,竹竿頂端還束有一塊汗巾。竹竿四周有五六名壯漢看守,必定是白府的家丁或僕役了。

不消擠到白府門前去看那張貼的大紅告示,從圍觀人群口中便可得知招聘條件與白家小姐所出考題。楊致自問還算是大方,楊府首席家僕阿福的月例也不過是十兩銀子,相形之下,白府開出的待遇確實可謂十分優厚︰高價聘請管事先生一名,許諾的年俸是紋銀一千兩,還另外免費提供食宿。也不像前世的招聘那樣,有近乎苛刻的學歷要求,凡是年歲未過三十、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子均可應聘。只是一經聘用,便須先行訂下文書,三年之內不得解約離去。

而白家小姐所出的考題也是別出心裁,場院之中豎起的竹竿包含三題︰第一題。應聘者不可借助外人之力,也不可借助任何物事,人與竹竿都不可離開平地。在這樣地條件下,將束在竹竿頂端的汗巾取下。第二題是在取下汗巾之後,必須徒手將汗巾至少擲出十丈開外。只有先解了前兩題,方可繼續答第三題。第三題據說是一道與竹竿有關的數算,要求用現場提供的筆墨當場寫出演算過程與結果。三題全解無誤者。才算是過關。

楊致仔細問了考題之後,心下不由對那白家小姐高看了一眼。招聘條件與考題之中隱隱含有一絲招親的曖昧,卻又無憑無據沒有明說。貌似對應聘者的武技文才沒有提出任何要求,雖是偏向智計,實則對文武兩方面都暗含考量。無論是有勇無謀的武夫,還是只懂吟詩作賦死讀書地書獃子是萬萬答不上來的。圍觀的人雖然越來越多,但還無人冒然上前解答。

楊致望向秦驕陽與張博虎問道︰「我家中已有妻室,便是有心應聘也只能徒喚奈何。秦兄即便無需應聘,也可博那白小姐一笑,張兄則可掙得一個衣食無憂的長久飯碗。不知這頭兩題二位可能解否?」

張博虎答非所問的反問道︰「難道楊兄只這般隨口問過考題。便已可解出?」

楊致此時再向張博虎刻意隱瞞身份已是毫無意義,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秦驕陽思索片刻,皺眉嘆道︰「楊兄心智過人,人所難及也!第一題我已想到該是如何解法,第二題要將那輕若無物的汗巾徒手擲出十丈開外,若非武技高絕甚是不易。」

張博虎笑道︰「秦老闆此言差矣!在我看來,第二題只比第一題要多費些力氣。卻也無需用上武技。」

秦驕陽神色複雜的問道︰「張兄,難道你在這片刻之間也如楊兄一般已是胸有成竹?」

張博虎淡淡笑道︰「應該勉強能答得上來吧!不過必須訂立三年之約,時日未免太長。我正自在想,要不要前去應答。」

若是別人恐怕巴不得在白府呆上一輩子就好,張博虎的意思竟是僅僅想將白府當做暫時棲身之所。對招贅成為白家小姐的如意郎君更是半點興趣也無。

楊致已隱隱猜到,秦驕陽為什麼會對張博虎有點膩歪了。笑道︰「張兄若無意長久寄人籬下,不妨去問問只答題不應聘有無賞銀。若能輕鬆掙些銀子做本錢,日後大可自起爐灶先行做些小本生意。我與秦兄前來卻不是為了應聘,請秦兄在此稍等,待我暫且為你做回下人前去通報。」

也不管秦驕陽願不願意,轉身就走。憑心而論,大夏首富秦氏確實是一塊響噹噹的金字招牌,只要是聽說過秦氏地商家,應該多少都會給幾分面子。楊致相信白家小姐讓秦驕陽吃癟地可能性也極小。何況還是主動問上門去送上一個天大的人情?兩日以後若是白行朗不死。少不得會向秦驕陽致謝,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機遇乘勝追擊了。

來到白府門前通報道︰「我家主人有十萬火急的緊急大事求見白小姐。」

白府門僕嗤笑道︰「每日求見我家小姐的公子少爺多了去了。哪個不是說有十萬火急的緊急大事?先說說看,你家主人是誰啊?」

看來果真如秦驕陽所說,這白小姐的追求者還真是不少!楊致心道秦氏的招牌若是不靈光地話,就說明白家並未將秦氏放在眼裡,日後即便合作也不會太過順暢。那示警之事便就此作罷,就算白行朗被人殺了也是他該死!他死了之後,秦驕陽若是真心想追求白小姐,仍可照追不誤啊!

白府門僕這番倨傲的態度,當然也有想敲點竹槓掙幾個小錢的意思在內。楊致不去與他計較,皺眉答道︰「我家主人是秦氏二少爺秦驕陽秦公子。」「秦氏二少爺秦公子?以前倒是好像不曾來過。……你等著!」

事實證明,白行朗並不該死。不一會兒白府門僕便出來恭敬的回復︰「我家小姐說了,秦氏二公子是難得一來的稀客,快去請你家公子進府奉茶敘話。」

楊致客串下人只是一時興起,當然不會再去做電燈泡。過去告訴等得惴惴不安地悶騷型菜鳥秦驕陽︰人家願意見你,還不趕緊快去?

而這一邊張博虎也已經讓看守竹竿的白府家丁請示過白小姐,只要能三題全解,如果不願應聘做那白府管事先生,也可馬上獲得三百兩賞銀。

先前大多數人不過是純粹來看熱鬧,畏於白府的勢力,不符應聘條件者都不敢冒然前去答題。此言一經傳出,等於是在完全沒有任何條件的限制下,人人都可去掙那三百兩銀子,圍觀的人群愈發興致更濃,不少人都躍躍欲試。

如果白小姐不答應的話,難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傳揚出去也有心虛的嫌疑。從這一點倒是可以看出,那白小姐確實是個性情爽朗的明白人。

張博虎似乎早已料到白小姐會答應,不慌不忙的上前拿了竹竿,走向場院一角的一口水井。從容將竹竿插入井中,輕鬆將汗巾取下。圍觀地人群盡皆恍然,這與解題要求並無半點違背,登時轟然叫好。

第一題地解題條件實際上是為第二題設下了一個思維陷阱,也可以說是讓張博虎鑽了空子。只見他在地上尋了塊石頭,再用汗巾包住用力一擲,汗巾自然連同石頭一起遠遠擲出了十餘丈外,眾人又是彩聲連連。

白小姐之所以要求先解答了前兩題才能解第三題的數算,其實是因為第三題中暗含瞭解第一題地提示︰將竹竿插入水中,濕了三尺。然後再將竹竿倒過來插入水中,所有浸濕的部分比竹竿全長的三分之一還長了二尺,問竹竿全長幾尺。

這一題對張博虎來說居然也是易如反掌,幾乎是不假思索就文不加點的當場寫下了演算過程與答案︰竹竿全長十二尺。

楊致看在眼裡,也不禁對他暗暗佩服︰這三題貌似答來毫不費事,如同取巧的兒戲一般一錢不值,但只要有一處心智略有不及便會卡殼。自己是因為前世的記憶中對頭兩題有點印象,才立馬有了答案。可張博虎完全是硬過硬的憑他的臨場急智一氣呵成,那就證明此人非常不簡單了!

張博虎還是一臉淡笑的去領取了三百兩賞銀,在人群中找到楊致笑道︰「楊兄可是如我一般的解法?在下已不是像當日在順州那般窘困,今日又僥倖得了三百兩銀子的綵頭,不如就由在下做東,請楊兄與秦老闆去開懷暢飲一番吧!嗯?方才楊兄說是為秦老闆前去通報,可是求見那白小姐麼?秦老闆怎地還未出來?」

楊致怎麼看他都不像是看重這區區幾百兩銀子的人,秦驕陽並非嫉賢妒能的胸襟狹窄之輩,對他膩歪絕不會全無理由。雖然心下對張博虎越來越感興趣,但想要將他招致麾下也不急在這一時。

歉然笑道︰「今日我與秦兄實在是另有要事,張兄的美意只能心領了。我在蓬萊還會要呆上一段時日,改日一定前去拜望張兄,與張兄一醉方休!」

張博虎也不勉強,爽快的應承之後便抱拳告辭,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中逕自去了。

白小姐的三題全解,招聘之事只得暫行收場,人群也隨後散去。楊致百無聊賴的又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功夫,秦驕陽才從白府出來。他一出門就如釋重負的長噓了一口氣,猶自臉如紅布。可想而知,剛才與白小姐的頭一次具有重大意義的會談,顯然不比他坐鎮蓬萊運籌帷幄要輕鬆多少。

楊致不由忍俊不禁,迎上前去言簡意賅的問道︰「如何?」

這個生意場上沉穩冷靜、初涉情場卻萬分靦腆的大男孩支吾應道︰「……還好。楊兄,此處說話多有不便,還是回去再行細說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0
第121章 雙雄

其時已近正午,二人不再在白府門前駐足耽擱,逕直朝著回秦氏分號的方向並肩而行。楊致隨口笑問道︰「都這個時候了,那白家小姐也忒過小氣,怎地沒有留秦兄吃飯?」

「……她留了的,被我推掉了。勞煩楊兄為我通報,已令我頗感不安。似楊兄這等人物,若是再讓你在府外乾等,或是仍然假作下人陪我留下吃飯,讓我日後有何面目再見楊兄?天涯何處無芳草,兄弟又能得幾人?我寧可心願不成,也絕計不能委屈我的兄弟。」

楊致對秦驕陽為人行事的作風已略有瞭解,知道他不善花言巧語。若是此人令他不喜,便只淡淡而交,絕無半句多話,連虛與應付的場面功夫也不做。若是認為此人可交,便是傾心相待,絕無任何虛假。秦公的悉心調教加上久經商場磨礪,造就了秦驕陽的這種脾性。平時極少會得罪人,但也很難有幾個真心朋友。可一旦被他視為真心朋友,相交下來通常會成為肝膽相照的死鐵。

此刻他眼神清澈言語誠摯,沒有絲毫做作。楊致心下不由湧上一股暖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傻兄弟,你就不會叫白府下人打發我先回去麼?你是如何與白小姐說起有人想要行刺她父親的?那白小姐又是怎麼個說法?」

「我只推說,這個消息是我一位自關中至此行商的好友無意中探聽得來的,也不能算是騙她。白小姐當時並無太大反應,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問我。平日兩家少有交往,我為何要登門相告。」

「嘿嘿,難得一個尚在待字閨中地姑娘家就有這份沉穩,這一節上倒是與秦兄頗有契合之處。你又是怎生回答她的?」

秦驕陽又是漲得滿臉通紅,猶豫半晌才答道︰「當時我也顧不得還有白府僕婢在場,鄭重告知白小姐︰別無其他,就是因為我喜歡她!」

楊致不由目瞪口呆,委實被他雷得不輕,腦子裡立馬浮現出這樣一幕奇異的場景︰秦驕陽正襟危坐。當著白府眾多下人的面。一本正經的告訴還是頭一回正式會面的白大小姐,我前來報訊救你老爹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我喜歡你!

原以為這個悶騷型菜鳥見了白小姐多半會話都說不利索,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不想竟是毫無技術含量可言的這般大膽!即便放在風氣開放的前世,這樣別具一格地求愛方式也堪稱生猛。

登時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兄弟,你真是傻得可愛!哪兒有頭回正式見面就當眾說得這般直接地?那白小姐沒被你嚇到吧?」

秦驕陽不好意思的撓著腦袋,訕訕笑道︰「那倒是沒有。白小姐也是如楊兄一般笑不可遏,後來便是與我說些行商理財之事。以及日後兩家可能地合作了。楊兄,你看白小姐對我是不是……。」

「你就放心吧!我看你與白小姐的這樁姻緣十有八九能成!」

二人且說且行,回了秦氏分號。用過酒飯之後,楊致告訴秦驕陽,張博虎不費吹灰之力就三題全解。問道︰「我與此人只是在順州偶遇有過一面之緣,秦兄似與他頗為相熟,你對他是何看法?」

不料秦驕陽對張博虎解題之事竟是絲毫不以為奇︰「不瞞楊兄,我早知此人才智遠遠在我之上。他初到蓬萊不久,我便心生招攬之意。家父教導的用人之道是以誠相待人盡其才,秦氏秘辛甚多,對於才智之士的招攬向來謹慎,所以我便有意請他做些抄抄寫寫的瑣碎之事,以便先行隱忍觀察一些時日。我與張博虎打過幾次交道之後,他給我的感覺極為怪異。就像……你我相交之初楊兄給我的那種感覺一樣!」

「他總帶著一股寵辱不驚地從容淡定。彷彿在他眼裡天下間沒有什麼難事。我幾次暗中試探,不諳武技似乎是他的唯一缺憾。所謂人之反常即為妖。我並非沒有容人之量,只是覺得憑他的才具,斷不至於落魄到這般田地。楊兄,我總感覺此人必不會甘於久居人下,如若用之得當則為大才,反之則為大禍!是以我愈發慎之又慎,若是當真用不起他,那便只好乾脆不用。」

楊致對秦驕陽這番話深以為然,手下過於精悍難以駕馭,確實是件令老闆極為頭疼的事,皇帝與自己還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範例?沉吟道︰「凡是才智高絕之人,骨子裡總有幾分心高氣傲。亂世之中人命如草,顛沛流離乃是常事。像張博虎這樣地人,就如我義兄徐文瀚當初隱居信陽一般,或許只是需要一個機會。^^ ^^他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依他之智不難想到我到蓬萊所為何事。明日我索性去找他直承其事,看他會是如何反應再說。」

秦驕陽默然半晌,失神的緩緩搖頭道︰「楊兄,我有這樣一種預感︰張博虎若是得遇機緣,日後聲名恐怕不會在你之下,定可與你並肩而稱雙雄!」

楊致不由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亂世之中豪傑輩出,我又算得了什麼?莫說是雙雄,就是三雄四雄又有何妨?在我看來,只有皇帝與令尊那等人物,才真正當得起一個雄字!」

事實證明,楊致與秦驕陽都沒有看錯張博虎。次日楊致單獨找到他,尋了處僻靜的小酒館,將此番山東之行的目的和盤托出。

楊致說完之後,張博虎淡淡問道︰「楊兄如此信得過我,就不怕我是受人所遣對你不利麼?」

楊致想也不想就隨口答道︰「我到山東之事,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沒用。企圖對我不利的人本就不少,若是我看走了眼,想來也不差了張兄這一個。」

「說得好聽一點,你這叫自信。說得難聽一點,你這叫狂妄。」張博虎又問道︰「不過我喜歡。楊兄的意思是要我投入你地門下,還是讓我為大夏效力?」

楊致由己推人,對八字還沒一撇就有官癮地人素來不喜,皺起眉頭反問道︰「投入我門下如何?為大夏效力又如何?」

「若是楊兄有意讓我為大夏效力,你我便可言盡於此。若是有意讓我投入你的門下,自今日起楊兄便是張某之主!」張博虎起身昂然笑道︰「楊兄不必驚訝。素不相識之時地雪中送炭,張某豈敢相忘?無他,但為順州城中那價值十兩銀子之竹笠爾!」

受前世深入骨髓的記憶影響,楊致從來沒有把手下當成狗一樣使喚的不良嗜好,與張博虎執手大笑之後仍是以兄弟相稱。

楊致將從長安至山東一路及抵達蓬萊的情形,還有打算先從海上著手都仔細說了。張博虎當然知道他的用意︰一是坦誠相見,以示信任。二是想看看自己腹中的存貨,到底成色如何。三是告訴他沒有你張博虎,這些事我楊致還是照樣幹。

當下不假思索,馬上就進入了角色︰「我對長安是何局面不甚瞭然,不宜妄作評論。楊兄準備自海上入手,這一點你我見地相同。我所學較為博雜,加之有過一次親身海上歷險,會盡快按照北燕、大夏與南唐三處海域,分別整理繪製出一套海圖供你日後出海參詳。」

「楊兄所言不差,海上較量全憑實力說話。陸上後方有秦氏做後盾支應,足以可保無虞。你我既已聯手,智謀應是無慮,眼下最缺的就是如你一般武技絕悍的人手。楊兄能將七喜收入囊中,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為你所用,就必須設計將其一舉擊殺以絕後患!」

張博虎觀點分明條理清晰,說來毫不拖泥帶水。楊致平素行事也是狠辣果斷,頓生得遇知音之感︰「據我所知張兄不諳武技,莫非已有十足把握將那七喜一網成擒?」

張博虎傲然道︰「大丈夫鬥智不鬥力,鬥力最多不過可敵萬人,鬥智則手無縛雞之力亦可決千軍之生死!人之一生遇事無數,有哪一樁誰又敢說有十足把握?常言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要對付區區幾個殺手,我自信還難不倒我。」

「七喜最大的弱點便是絕少失手,以至於人人自視甚高,七人極少齊聚聯手對付一人。楊兄分而治之的辦法很是對路,仍可照此各個擊破。楊兄尚需一些時日做好準備才能出海,無論對七喜是收是殺,不如趁此間隙將他們引出來。眼下我便想到了一招,應當可收一箭三雕之效,只是需要楊兄以身作餌。」

楊致心念一動,苦笑道︰「張兄,你還真是看得起我!上回在濟南我能逃過一死不無僥倖,若不是當時我制住了那女刺客,又連唬帶嚇的將另外三人鎮住,否則以一敵三是生是死實難預料。殺手是不會蠢到拿了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經那一戰之後,就是引了他們出來,也絕對不會是一個人來尋我的晦氣。你要我以身作餌,與拿命相賭有何分別?」

「你不賭難道就能躲得過去麼?這世上根本不存在任何僥倖之事!我相信,你有偌大聲名絕不是從天上平白掉到你頭上的。如果幾個刺客都應付不了,那便是你該死!」

「楊兄,有件事很多人都弄錯了。你最為可怕之處,不是你那身驚天武技。」張博虎點了點他的腦門,冷冷道︰「而是這裡。」

「張兄,咱們大哥莫說二哥。我還有一身令人惹眼的武技,而你卻沒有。」楊致嘿嘿笑道︰「所以,你更可怕。」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1
第122章 引君入甕

第二天是十月二十日,楊致推斷白行朗將於該夜遭遇刺殺的日子。蓬萊仍然與往常一樣,在一派喧鬧繁華的景象中透著風平浪靜。

秦驕陽與蓬萊其他的商界名人一樣,出了門總會有人圍著他轉悠,今天也不例外。他身邊除了那個小有名氣的外來破落戶張博虎,還有一個一臉慵懶笑意的年輕人,當然不會引起人們的特別關注。

三人一早便出了縣城,逕直往海灘方向走去。一直沿著海灘走了足有小半天,才在靠渤海灣一側的一個僻靜處停下腳步。

張博虎與楊致交換了一下眼神,問道︰「這裡?」

楊致點頭笑道︰「不錯。」

秦驕陽又四處看了看,問道︰「今晚?」

楊致同樣默契的點了點頭道︰「今晚。」

張博虎又問道︰「死的還是活的?」

秦驕陽皺眉道︰「不管是死是活,你既是應承了楊兄,今晚總歸要來吧?」

「那倒未必。」張博虎笑道︰「若是死的,我完全可以不用來。若是活的,那我便非來不可。」

面對波瀾壯闊的浩渺大海,置身岸邊,令人自然而然的生出自己不過是天地間一粒微塵的感慨。時值十月下旬,已是深秋時節,呼嘯的海風刮得臉上生疼。三人只有張博虎不諳武技,不由自主的縮做一團直打哆嗦,秦驕陽也裹緊了衣襟。

「好一個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楊致卻一邊逸興遄飛地大聲吟詠著詩詞,一邊迎著海風將上身的衣物脫得一點不剩,拍打著一身滿佈疤痕的結實肌肉熱身︰「在這蒼茫大海面前,什麼皇帝乞丐。英雄狗熊,都不過是狗屎一堆!」

秦驕陽看著他橫七豎八的滿身疤痕,怔怔出神道︰「楊兄名動天下地偌大聲名,委實得來不易!」

張博虎接口嘆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所謂千秋功業。哪一樁不是白骨拌著血淚鑄就?」

二人感嘆間,只見楊致幾個縱躍已經登上了一處高高的巖礁。秦驕陽忍不住擔憂的叫道︰「楊兄。千萬小心啊!」

「放心吧!我死不了的!」楊致豪氣萬丈地一聲長笑,如離弦之箭一般躍入大海之中︰「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縱然波濤洶湧,又能奈我何?」

張博虎眼神空濛的望向大海,喃喃念道︰「楊致啊楊致,難道你當真是上天入海無所不能麼?」

如果楊致聽到了這句話,一定會很爽快地給他一個答覆︰不能。正因為不能。所以才會出現今天這一幕。

楊致認為,自信是一種非常寶貴的品質,但過分自信就等於是不知死活的愚蠢了。前世他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水中蛟龍,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下水的次數,掰一隻手的手指就能數清。這是在出海之前。要做的最必須、最基本的準備。他希望能倚仗強悍地武技打底,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快找到前世在水中那種游魚般的感覺。

秦驕陽與張博虎今日並不是特地來看他搏擊風浪的,他們分別扮演的是工程師與設計師地角色。一個時辰以後,楊致連聲高呼著痛快上了岸,二人的工作也已完成。

張博虎看著楊致抹拭著渾身淋灕的水漬,漫不經心的問道︰「楊兄,你頸下這塊玄黃玉珮頗顯別緻,定然不是凡俗之物,不知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來歷?」

楊致停下手上的動作怔了一怔,拿起玉珮重重一吻︰「這確實是一份不同尋常的饋贈。也是刻骨銘心的記憶。更是魂牽夢繞的期盼。----咱們回去吧!張兄,你的臉凍得有點白得嚇人了。」

三人都不知道白府是怎麼度過這一夜地。不過次日一早蓬萊縣城並沒有傳出什麼爆炸性地新聞。不但如此,楊致獨自出門的時候,還迎面撞上了一位妍麗嬌美、英氣勃勃地姑娘。無所避忌的盯著他看了片刻,嫣然一笑道︰「尊駕可是秦二少爺前日提及的馬公子?公子怎地這麼早便要出門麼?」

楊致並不知道秦驕陽能否抱得美人歸,他只知道自己在蓬萊至少又多了一個免費贊助商︰「白小姐?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秦兄定然會因你的到訪而心情更佳。哦,現在我趕著去找人問卦,少陪了!」

按照秦驕陽的說法,邋遢道士毅先生等於是長駐那間茶樓對外辦公。楊致毫不費事的找到了他。

楊致已經來得很早了,毅先生竟然來得比他更早。茶樓好像才剛剛開門,大堂裡除了毅先生還一個茶客都沒有。===

「先生,我想請你算一卦。」

「若我沒有記錯,公子就是秦老闆帶來此地喝茶的貴客了。今日秦老闆沒有一起來麼?公子初到蓬萊,不知因何事問卦?」

楊致淡淡笑道︰「前日我與秦兄在此喝茶時,無意中聽先生為兩位有趣的商販算了一卦。偏偏先生這一卦算得奇準,今日一早就把城西白家小姐喜滋滋的算到秦兄那裡去了。所以我也想請先生算一卦,為我一位好友問一問命理。」

毅先生眉頭一皺,慢慢取出幾枚卜卦的銅錢擺在桌上︰「好啊!請公子將貴友姓名與生辰八字告知於我。」

「時已深秋,風寒霜冷,我看先生兩手有些發顫,小心別著涼啊!」楊致笑道︰「生辰八字就不必了,我將那好友姓名寫與先生吧。」

蘸了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劃的寫下了兩個字︰楊致。

毅先生臉色一冷,裝模作樣卜了一卦。鄭重其事地解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因前世積德,今生極盡富貴。然則命犯凶煞,若不知謹慎自保,必有殺身之禍。」

楊致盯住他說道︰「如此甚好。不瞞先生。我與此人向來不太對路,家中也有的是銀子,正想僱人取他性命。」

「……是嗎?不知公子出價幾何?」

「紋銀三十五萬零一兩,或是七條人命。」楊致陰笑道︰「如果先生並未包括在內。那便再加上你的項上人頭。」

毅先生登時悚然,默然片刻才強自鎮定道︰「公子好重的殺氣!上天有好生之德。何不化戾氣為祥和?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公子此局可否能解?」

「我說能就能,我說不能就不能!這幾個錢聊做卦金吧。」楊致摸出幾枚銅錢往桌上一排,起身笑道︰「我這便回去靜候佳音了。」

楊致並沒有回去,而是如昨天一樣出城去了海灘。他的時間實在很寶貴,他早早出門就是準備今天起碼要咬牙在海裡泡上三個時辰。

而毅先生卻在望著楊致排在桌上地銅錢直發愣,貌似如果不動用鐵 或匕首的話。這幾個如同雕刻一般深深嵌入桌裡的卦金是很難拿到的。呆呆看了半晌,凝神靜氣雙掌大力齊拍再袍袖猛地一拂,匆匆起身消失在街尾。……桌上印痕宛然,那幾個銅錢已經不見了。

楊致地訓練進展十分順利。從下海的第三天開始,一早出門時乾脆帶上了水囊。外加一壺烈酒與兩隻熟雞,直到黃昏時分才興猶未盡地回來。

獨力繪製海圖在這個年代來說,絕對是屬於高精技術工程。張博虎已經連續幾天不見了人影,去向不明。長駐茶樓的毅先生的突然蒸發,還能博得茶客們幾句好奇的議論。像張博虎這樣混得不盡人意的外來者在蓬萊滿大街都是,自然也沒人留意。

白府高價聘請管事先生一事,就此不了了之。白大小姐與秦二少爺似乎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時常出雙入對,往來驟然密切起來。二人外出亮相的情形,與耿超和陽成郡主相差不遠。秦驕陽總是一臉令人懷疑他智商大降的憨笑。遠遠跟在白大小姐屁股後頭。

這幾天二人正聯手為楊致準備出海地快船。從兩家甄選最為精幹的心腹之人充當隨船護衛與水手。但秦驕陽還是有他的原則,白大小姐並不知道。與此同時他正在緊鑼密鼓的暗中調集大批銀兩,準備大肆購進囤積諸般貨物。

十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楊致下海的第四天。他精心選取地海灘原本是個荒僻無人的地方,這天卻來了三個看客。三名看客都作漁人打扮,而且耐性極好,伏在一處礁巖後面一直從上午看到了將近日落。

眼看楊致上岸之後,在無遮無攔的海灘邊換上衣服,拎著濕衣悠然向三人藏身的礁巖這邊走來。三人漠然互望一眼,手中的刀劍、針弩、袖箭一起對準了他走來的方向。

就在楊致渾然不覺的漸漸走近,三人蓄勢待發之時,他卻自言自語的念叨了一句什麼,突然轉過身去停了一停,又驟然加速向這邊狂奔而來!三人在變起倉促間隨即發動,將針弩袖箭盡數向他射出!

「又是暗器開路,怎麼翻來覆去還是這幾招老套路?」楊致從抖得筆直的濕衣後面緩緩露出頭來,濕淋淋的長袍上密密麻麻佈滿了針雨袖箭。

又泛起了一臉可惡到足以令人抓狂地慵懶笑意,連連搖頭嘆道︰「諸位地殺人伎倆也應該與時俱進常換常新嘛!老實說你的殺人技巧並沒有什麼進步,但我還是十分佩服你視死如歸地勇氣!朱大嬸,您說呢?」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1
第123 浪費可恥

三個漁人兩高一矮,兩人用刀,一人持劍。三人都是神色木然表情僵硬,一聲不吭的死死盯著楊致,緊握刀劍緩緩逼上前來。

楊致曾經在玲瓏那裡見識到,這個世界確實存在神乎其技的易容術,也不以為奇。

一個人的武技再怎麼強悍,也不會是戰無不勝的不死金剛。有道是夜路走多了總會踫到鬼,這世上沒有誰敢保證哪一天自己不會在陰溝裡翻船,楊致也同樣不能。除非是萬般無奈避無可避,否則他絕不會傻不拉幾的一照面就與人全力死拼。

出言惡毒的把人層層剝開直至體無完膚,撩撥得對手恨不得將他剁成肉醬一般暴怒如狂,再瞅準機會驟然出擊,往往能事半功倍,這本就是楊致的拿手好戲。張博虎在評點他最為可怕之處時,應該把那一臉無時不在的慵懶笑意也算上。

此時三人是殺氣逼人,欲將楊致置之死地而後快。楊致卻一如往常像個過路閑人一樣,一邊滿不在乎的衝著他們指指點點,一邊如同長舌婦人似的絮絮叨叨︰「三位是從哪個倒霉的漁戶家中偷來的衣裳?倒是也多花點功夫給自個兒弄套合身一點的啊!看起來穿得像街頭賣藝的猴子一樣,真是白白糟蹋了人家的衣裳。」

「這衣裳套在外頭還馬馬虎虎糊弄得過去,可你們幾時見過裡裡外外裹得嚴嚴實實、腳上穿著皂底快靴去出海打魚的漁民麼?乾脆在臉上直接寫上殺手兩個字豈不是要省事許多?如此粗枝大葉,連白行朗都殺不了,還想來殺我?真不知道你們七喜那麼大的名頭是怎麼來的!老子若是去做殺手,只怕你們連屎都會吃不上!」

那稍顯矮小之人瞪得溜圓的一雙眼中幾欲噴出火來,忍不住冷喝道︰「惡賊!你還是趕緊想想自己怎麼死吧!」

楊致嗤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如此心浮氣躁。你是怎麼做的殺手?我看你還是投了我做個夥計,日後找戶好人家嫁人生孩子才是正經!記得上次我像給畜牲打烙印一樣在你脖子上留了記號,你以為你易容換了裝束。我就認不出你是朱大嬸了?」

矮小之人自然就是上次在濟南府失手被擒地朱靈兒了。口不擇言的恨聲罵道︰「惡賊!你……你竟是這般無恥!……你卑鄙下流!」

「什麼叫做我無恥下流啊?你將來準跟你家老祖宗一樣,遲早會笨死!臨陣對敵生死一發,就是多根柴火棍在手上,也總比兩手空空要強。殺手不分男女都是殺手,何況我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沒沾到,是你自己想歪了吧?朱大嬸,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若是不想死的話,大可以再滾遠一些。」

在楊致無比利索的搶白中,業已小心的轉身背對空曠無人的海灘方向,當胸橫劍笑道︰「劉兄,陳兄,現下我已不是赤手空拳,大概也不能滿打滿算是以一敵三了。二位不妨先想想清楚,到底是給我夥計?還是咱們接著來?」

「楊致,不管怎麼說你今天都死定了!」

劉二與陳五已經意識到這位大爺確實是大異常人機謀百變,實在是防不勝防,連多說一句話都可能意味著多了一分危險。先前頗為自負的傲氣登時一點全無,二話不說便一左一右全力攻上。

楊致初次使劍還很不順手,不敢有絲毫大意。海灘上頓時叮噹大作,刀劍頻頻相交之時火花四濺,令人眼花繚亂。楊致奮力揮劍迎擊之餘,還得分心留意握著針弩隨時準備施以暗算的朱靈兒,剛一接戰便是險象環生,幾度只有毫釐之差就將小命不保。朱靈兒從旁虎視眈眈,直看得連連頓足乾著急。

雙方各憑真材實料戰得上十回合,劉二與陳五已穩佔上風。楊致漸感不支,向海灘方向且戰且退,二人自然是一招狠似一招的狂攻不止。待楊致退到一處寬闊綿軟的沙灘之上,招架愈顯艱難,三人唯恐他跳海逃生,包圍圈也越縮越緊。

眼看楊致已是命懸一線,隨時可能被三人合力擊殺之時,似乎是他命不該絕,隱約像是踩到了埋在沙中的一塊硬石借力一點,登時就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倒縱飄退!

三人當然容不得在這緊要關頭功虧一簣,片刻不停的緊追不捨。當朱靈兒見到楊致臉上又泛起了令她不寒而慄的可惡微笑時,立刻猛醒過來,高聲尖叫道︰「不好!上當了!」

但三人的反應速度明顯跟不上向前猛衝的慣性,腳下這片沙灘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斗。朱靈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示警的尖叫成為馬後炮,只能眼睜睜的與兩個同伴一起掉進了陷阱!與上次在濟南府的那次刺殺相比,三人的運氣還真不是差了一點半點。張博虎當時的原話是︰他精心設計的這個陷阱,就是齊天大聖他老人家掉進去也休想出得來!

陷阱至少挖了兩人之深,秦驕陽與張博虎指揮秦氏分號的幾十來號人幾乎整整折騰了一夜。陷阱四周隔以木板,用油氈鋪就,裡面灌了將近一人高的油脂,在這樣的天氣裡處於半凝固狀態,粘糊糊的滑膩不堪。三人猶如掉進了一個不知深淺的爛泥潭,若不抓著四壁全力撲騰,便會沉將下去無法呼吸,四壁卻又滑不溜秋的無處著力,可又萬萬不能停手。三人的掙扎看起來一點都不滑稽,反而令人覺得有點殘忍。

此時天已擦黑,楊致赤著上身,猶自滿身大汗淋灕的舉著火把出現在了陷阱旁邊,嘖嘖嘆道︰「看來張兄還高看了你們!為了防範被你們逃出,還留了帶刺漁網、抹毒釘板、點燃油脂現場燒烤、引沙活埋等四小手,看這樣子是一小手都用不上了。可惜啊,可惜!若不是為了活捉你們,秦兄又怎麼會捨得浪費幾十桶好油?累得我出了一身臭汗還是小事,那可是價值好幾百兩銀子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2
第124章 楊一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三個殺手掉入陷阱之後的處境,與困在溫水中慢慢被煮的三隻青蛙別無兩樣。

楊致所說的那四招後手,任何一手都足以令他們死得不能再死。三人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出於求生的本能,在陷阱裡機械的奮力掙扎。他們不是不想逃,而是無處可逃。他們不是不想罵,而是無心再罵。他們不是不想求饒,而是心底還有一絲奇怪的希望,既恥於相求,又怕求了也是白求。

這個時侯三人如果能冷靜下來略一細想,其實應該不難想到,那四招奪命後手是絕對不存在的。楊致早已把話說明,他對七喜是意欲招攬,怎會不遺餘力的將他們置於死地?只要將要他們引入陷阱,若是真想取他們性命,就憑他那等恐怖的身手,又何須再留什麼後手?

楊致抒發了為浪費幾十桶好油而惋惜的感慨後,自沙堆裡撿起那塊賴以借力的精鋼踏板,似乎在品味一件令人欣賞的傑作,站在陷阱旁邊怔怔出神。

手無縛雞之力的張博虎當時就坦言相告,這個要人死活只在一念之間的狠毒陷阱,是比照楊致這個檔次的人物量身定做的。若是任由他設置齊全,自己若是身陷其中。又有幾分逃出生天地把握?難說。

眼見三人在陷阱中掙扎的動作愈來愈遲緩無力,楊致的目光也逐漸冰冷,就像看待三條可憐蟲一樣滿是鄙夷。三人這麼死撐下去不僅是可憐,簡直可笑。他拿起了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破漁網在一邊等著,等他們開口求他。

劉二終於最先開了口︰「侯爺!我求你放了小妹!若你非要殺她的話。我願以命相抵!」

陳五同聲附和道︰「求你了侯爺!求你放過小七吧!」

朱靈兒仍是咬牙一言不發。既不出言反對,也不開口相求。

楊致嘲諷道︰「朱大嬸,看來你死鴨子嘴硬地毛病還是一點沒改,難道還要我來求你不成?有本事你就呆在裡頭繼續拿命跟我賭吧!」

朱靈兒這才開口服軟道︰「你說過會給我們每人一次機會,不能不講信用!快放了我二哥和五哥!」

「這個時候倒想起你們每人有一次機會了。還真是難為你了。將寶貴地性命寄希望於別人講信用,你不覺得很可悲嗎?」楊致將漁網的一頭扔入陷阱,冷冷道︰「你們都沒為自己向我求饒,是你們今天唯一令我看得上眼的事。都上來吧!」

繩子和竹竿之類的物事沾染油脂極難抓牢,漁網自然要管用許多。三人被拉出陷阱之後,都精疲力竭的坐倒在沙灘上默然無語。時已入夜。深秋地海風寒意甚重,三人滿身浸透油脂,不自覺的冷得直發抖。

朱靈兒見楊致臉色陰沉的從身邊走過,情不自禁的往後一縮。楊致斥道︰「原來你也知道害怕?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呢!」

朱靈兒連忙低下頭去,小聲道︰「誰怕你了?大娘說了,你一定不會殺我的。」

「大娘?你們的首領金大娘?她說地對,我實在提不起殺你的興致。」楊致就這麼將他們晾在海灘上,看都不再看一眼,轉身就走︰「你們不配做殺手。也沒資格做我的夥計,甚至根本不值得我煞費苦心的為你們布下陷阱。^^ ^^我勸你們還是趁早改行,回家種地去吧!」

他這番話刺得劉二與陳五就像吞了一隻綠頭蒼蠅一般難受,劉二起身叫道︰「楊致,你站住!」

楊致停步譏笑道︰「我不但恪守信用沒殺你們倆,還白饒了一個,你還想怎麼樣?不會是想要我打發盤纏吧?你知不知道我還有多少大事要做?老子的耐心已經被你們幾個蠢貨磨光了,現在我宣佈從前的規矩作廢!你們想要殺我,我隨時奉陪,不過下回就沒那麼客氣了!」

「士可殺。不可辱!楊致。你欺人太甚!如果你是光明正大贏了我們,我也無話可說。可你布下陷阱又算什麼本事?我不服!」

楊致回過身來。不屑的道︰「我最看不起你們的就是這點德性!你們跟蹤設伏於前,暗器襲擊在後,臭不要臉三個打一個還讓我引入了陷阱,還嫌不夠丟人嗎?虧得你他媽還有臉跟我說什麼光明正大!頭腦冷靜、絕地求生應該是一個殺手最基本的技能,而你們呢?掉進陷阱以後就成了三隻只會等死地臭蟲!」

「我只是嘴上說還留了四招絕命後手,你們憑什麼認定我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居然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當時你們手中有刀,難道不知道插進四壁穩住身形,就能省下體力再謀脫身之策?你們口口聲聲說願意以命換命,只要一人肯沉入油中甘當墊腳,其餘二人便可輕鬆躍出陷阱!只要有一人拚死纏住我,至少有兩人可以逃得性命!可你們都做了些什麼?等死!求饒!」

三人頓時被罵得滿面羞慚,一時無言以對。

楊致冷笑道︰「朱姑娘,都說吃一塹就要長一智,當日在濟南敵暗我明,以一敵四你們尚且被我大佔便宜。這都是你親身經歷親眼所見,按理說你應該對我的武技機謀已略有所知。這次我揭破你們受雇要殺白行朗,又去驚動毅先生,難道你會不知道我是要引你們出來嗎?明知我下了釣還甘願上鉤,你開口閉口說我狂妄。到底是誰狂妄?被我三言兩語就輕易激怒亂了心神,憑你還想做殺手?」

「不錯,我確實急需人手,先前我也確實很想招攬你們。但你們實在令我太失望了,所以我打算就此放棄。我楊某是何等樣人。想必你們已深有體會。不是誰想做我地手下就能做的。我要的是忠實精幹的夥計,不是沒有半分自知之明的蠢貨!明人不說暗話,我把自己地性命看得十分金貴,日後我將視你們七喜為敵,再行相遇必當痛下殺手!今日我言盡於此。諸位自求多福吧!」

朱靈兒見他神色果決,連忙叫住他道︰「哎!你……你等等!大娘還說了,若是……。」

劉二被楊致說得如芒刺在背,感覺他根本沒怎麼拿自己當一回事,自出道以來從未遭人如此蔑視,不禁惱羞成怒。咬牙打斷朱靈兒道︰「楊致!只要你能堂堂正正贏了我。我便投你!否則我死也不服!」

「想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可以啊!」楊致冷笑道︰「先前我以一敵三,後來你們掉進了陷阱,體力消耗大致是兩下裡平過,我說地還算公平吧?也不是我小看你,一刀!你可以躲,也可以擋。只要你能接得住我一刀,我便立誓永不再與七喜為難殺手修習的武技大多與楊致平日地風格相近,多靈動少剛猛。楊致絕不是妄自托大,而是倚仗強大的實力做後盾。選擇了一種最簡單最省事的打法,又給劉二下了一個套。連耿超那樣招沉力猛地強人都不敵他一刀之威,難道你劉二就能抵擋得住?開玩笑!

劉二不怒反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楊致也不再多話,撿過陳五的單刀,用衣襟抹了抹刀把上的油脂,笑道︰「準備好了嗎?」

劉二剛一點頭,楊致猶如當日與耿超競技一般故伎重演,雙手握刀高高躍起朝他當頭劈落。劉二殺人無數,當然也是識貨之人,一見楊致這一刀的聲勢與速度。便已駭然變色。明明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刀劈來。卻偏偏躲閃不及,只得揮刀硬擋。

只聽「噹啷」一聲脆響。劉二地單刀毫無懸念的應聲而斷,楊致的刀在他額前半寸處硬生生的停住︰「這算不算贏得堂堂正正?我早說不是小看你,你跟我打一萬次,就會死一萬次!」

隨手將刀扔到一邊,竟是準備就此離去︰「我還是那句話,你們別把自己太過當成一盤菜了。你們投不投我都無所謂,我對三心二意的夥計也沒什麼興趣,少陪了!」

「侯爺,請留步!」三人互望一眼,默契的點了點頭,攔在楊致身前一齊跪倒︰「日後我等願誓死追隨侯爺左右!」

楊致心下暗罵︰老子客客氣氣說好聽的,你們是臭架子擺盡。怎麼接二連三整得你們沒了脾氣,反而願意「誓死追隨」了?怪不得說人是這世上最賤的動物!

嘿嘿笑道︰「諸位都請起來吧!說我不想收你們,那就是我矯情了。七喜能闖出偌大名頭想來不易,你們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回去好好想清楚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朱靈兒稍一猶豫,抬頭說道︰「大娘還說了,若是這一回你果真守信不殺我們,便真正稱得上是大智大勇之人。我們投入你門下,乃是莫大的幸運,將來定能洗淨殺孽求個正果。」

「大嬸,什麼都是你家大娘說地,你自己到底有沒有腦子?既然如此,都起來跟我走吧!」

楊致走在前頭,搖頭晃腦的嘆道︰「你們以為我收幾個夥計容易啊?管吃管住還要給工錢,眼下就得回去給你們張羅晚飯,安排房間,還得找衣裳給你們洗換。但願不會是樁虧本生意才好!」

三人跟在他身後不禁相顧莞爾︰這位老闆在不發飆的時候,其實還是滿好說話的。

朱靈兒趕上幾步,嘟囔道︰「這個……侯爺,日後你叫我什麼都行,能不能別叫我大嬸?難聽死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3
第125章 喜訊

楊致捫心自問,自己雖不是什麼道貌岸然的謙謙君子,但也不是胡亂「博愛」好色之徒。原來對朱靈兒暗罵亂叫,完全是出於鬥爭形勢的需要。現在她做了自己的手下,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尚未出嫁的大齡女青年,以後當然為她留些臉面,免得引發不必要的誤會。

實話實說道︰「方纔我便說過,先前只是為激怒姑娘伺機制敵的玩笑之語。日後你我是友非敵,自然不會再對姑娘那般不敬。」

朱靈兒臉色一紅,低頭不再接話。

極少開口說話的陳五唏噓道︰「昨日聽小七說起,侯爺在濟南以一敵四仍是佔儘先機,我還不信。今日親身與侯爺一戰,才知非但敗得不冤,而且獲益良多。」

不治得你們心服口服,又怎會心甘情願聽我使喚?楊致半真半假的乾笑道︰「在諸位面前我若不全力應付,豈能活到現在?陳兄無需拍我馬屁。」

劉二兀自還在自言自語︰「我怎麼就擋不住侯爺那一刀呢?」

楊致帶了三人回到秦氏分號,只見前廳燈火通明,秦驕陽與張博虎安然高座,另有四人在他們面前焦躁不安的踱來踱去,那邋遢道士毅先生也赫然在列,其餘三人卻甚是面生。四人的扮相與楊致帶回來的這三位別無二致,都渾身滿是半干半濕的油膩,顯得頗為滑稽。

楊致與張博虎目光遙遙一踫。含笑點了點頭。

朱靈兒奔上前去,大驚道︰「先生,三哥,四哥。六哥,你們……怎地也是這般模樣?」

「七妹。這回你可服氣了麼?」其中一名高瘦之人苦笑道︰「我與四弟和六弟擔心你仍自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惹翻了侯爺,只怕性命難保。是以聽信毅先生之言,想來此制住秦公子為質,以備不時之需。不想侯爺早有防範。我等都為這位張先生設計擒下。」

「啊?!那為何又……?」

毅先生懊惱地接口答道︰「小七你有所不知,張先生逼我們服下毒茶又放了我們,他與秦公子自願將性命付諸我等之手相賭,賭侯爺穩贏而你們不死。……張先生贏了!」

張博虎笑道︰「應該說是楊兄贏了。若非楊兄誠心招攬,爾等安有命在?張某與秦兄又何必以命作賭?」

這七喜之中的老三、老四與老六,就是與楊致在濟南府客棧對峙的那三人了。楊致頷首笑道︰「你們七喜已來其六。再加上毅先生,我要說的話已然說清,諸位和從何從,悉聽尊便。^^^^」

那老六氣咻咻地道︰「侯爺,那日在濟南我便有意投你,既是誠心招攬,為何今日又讓張先生設下這等狠毒圈套?為何又要逼迫我等服下毒茶?」

張博虎駁斥道︰「有意相投?莫非這位仁兄以為楊兄能掐會算?手中有刀不僅是可以殺人,也是為防人!諸位若非心懷鬼胎,怎會中我圈套?仁兄現下毫髮無傷。又何以見得我狠毒?我與秦兄將性命交與爾等之手,要你喝些毒茶又錯在何處?」

毅先生悻悻說道︰「你借口引我等去見秦公子,進得房中便是油脂如雨澆下!若是容你將那火箭、刺網、毒釘使上,我等還能活得成麼?若非如此,我等又豈能受你要挾喝下毒茶?這算不得狠毒麼?」

張博虎冷冷道︰「如果不是為了成全楊兄的好事,我要取爾等性命還無需如此大費周章。虧得各位還是殺手,怎地這般膽小如鼠?」

朱靈兒恍然大悟道︰「先生,六哥,這張先生與侯爺是一樣地做派,你們只是給他嚇住了!」

「被他嚇住了?……如今侯爺回來了。你先幫我們解了毒再說!」

「那房中除油之外。別無其他。至於這毒茶嘛,還是我來替張兄為各位解毒吧!」秦驕陽端起茶壺逕自喝了一口。笑道︰「話有毒,茶無毒。」

四人這才醒悟,原來是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僅憑一張利嘴就耍了個團團亂轉,心中諸般滋味委實難以用言語形容。毅先生愕然嘆道︰「張先生真是好心計、好膽色!」

張博虎淡淡笑道︰「先生過譽了。你們來此試圖挾持秦兄,便說明對楊兄心懷怯懼想要求生。既是想要求生,自然捨不得陪我死了。」

回頭問道︰「楊兄以為張某如何?」

楊致笑著反問道︰「張兄又以為楊某如何?」

楊致在和秦驕陽、張博虎定計誘擒七喜的時候,便與張博虎相互出了一道考題。事實證明二人的應答都是滿分,登時相視大笑起來。

毅先生等四人還能說什麼?隨即一起表態甘願追隨楊致。各人重按七喜位次報了名號︰劉二、常三、文四、陳五、曾六、朱七。

毅先生與劉二是同門師兄弟,一直游離於七喜外圍專事聯絡。老大金大娘據說另有要事,待處理完後再行計議是否來投。楊致對七喜具體姓甚名誰、是受何人所雇殺他與白行朗,居然始終絕口不問一字。眾人與楊致重新見過主僕之禮後,他只是交託秦驕陽派人安排食宿,自己也準備就此洗漱歇息。

眾人卻是神色複雜的愣在當場,朱靈兒忍不住問道︰「侯爺,你對我們此前地底細一無所知,難道便當真這般信得過我們麼?」

「信得過怎樣?信不過又怎樣?」楊致不以為意的笑道︰「我早已說過,我既不能拿繩子捆住你們,又不能像看孩子似地時刻守著你們。何苦自尋煩惱?交友勝在交心,我對諸位待之以友,想必諸位待我亦然。每個人心底都有不便對外人言的隱秘,我也一樣。我並不認為做殺手是個令人愉快的職業。相信你們走上這條路都有各自的難言之隱,我又何必無故揭人瘡疤?七喜縱橫江湖多年。名聲亦正亦邪,相信你們有自己處事地原則與方法。諸位前段之事與我無關,我又何必橫加干涉?既然不便干涉,我又何必要問起?」

「我這人天生不喜受框束,歷來懶散慣了。所以我這兒的規矩只有一條。那就是別跟我和我關心地人過不去。有事我自然會向諸位交代,沒事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過去只是一種經歷,而不是一種負擔。過去了的就過去了,我希望大夥兒將我這當做一個嶄新的開始!」

眾人似乎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朱靈兒歪著腦袋不相信的問道︰「侯爺,你方纔所說的這些……。都是真地?」

楊致很認真的答道︰「真地。」

眾人再度肅然拜倒他面前,朗聲道︰「我等願誓死追隨侯爺左右!」

說楊致真沒一點私心,那肯定是假的。他用腳趾頭想一想都知道,一個殺手組織見不得人的事實在太多了,就算你有心刨根究底,人家也不見得會說。要與前事一刀兩斷在他這兒重頭開始,擦屁股肯定也是一項難度係數不小的工程,他又何必自找麻煩?是人就會有自尊,這幫人不到萬般無奈地地步。輕易不會為了以前惹下的禍事來求他。----故意賣個大方的話,大家都輕鬆啊!

楊致交代七喜的第一樁任務,除了毅先生仍回茶館上班充當耳目,其他人必須盡快學會行船出海、熟悉水性。要錢要東西,只管去找秦氏二少爺。我自己尚且在加緊惡補,至於你們怎麼去學,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而沉穩冷靜的秦驕陽大概是陷入了情網地原故,居然問了他一個很白癡地問題︰你收了七喜做手下,要不要給白氏父女一個交代?

張博虎代替楊致回答得十分乾脆︰白家應該想著怎麼給楊兄一個交代才是。楊兄收了七喜做手下,按理說白行朗應該大燒高香。若是還想向他們尋仇出氣。除非是嫌自己活得命長了!

深秋過後便是冬季將至,古今同理。過年之前的一波商機也將來臨。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往來蓬萊地各地客商也日益增多。到了十月二十九日,秦驕陽與白燃冰按楊致的要求,準備好了一艘可載三十人左右的快船,船上諸般用具與人手一應配備妥當。

按楊致原來的想法,是打算先控制住大夏海域。經過與張博虎連日反覆商議,最終採納了張博虎的建議︰蓬萊扼守渤海灣與黃海的咽喉要衝,因成為北燕珍奇山貨南下的首要口岸而繁華。既是快刀斬亂麻,都說物以稀為貴,首先便要掐住決定「稀」還是「多」的源頭!就從肅清北燕海域開始!

楊致之所以採納張博虎的建議,是因為這位老兄似乎對故國沒什麼感情,一方面他確實說得有道理,另一方面是張博虎自己就是北燕薊州人氏,對北燕風物與渤海海域較為熟悉。

為了謹慎起見,楊致決定帶了張博虎與朱靈兒等六人駕船出海試航幾天,以便先行瞭解海況,讓人船有個相互適應的磨合過程。

這一天是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十月三十日,楊致通知眾人次日出海。秦驕陽卻是一臉神秘地笑意︰「楊兄,今日我要告訴你兩個天大地消息。」

「……什麼天大的消息?還兩個?」

秦驕陽遞過一紙窄窄地信箋︰「你先看這份金陵軍報。」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九日,南唐國都金陵城破,武威大將軍耿進帳下先鋒部隊校尉衛飛揚驍勇善戰,成為了夏軍踏進金陵城的第一人,當日即晉陞為偏將。同日,率軍攻克金陵的夏軍重將鄭天賜縱兵擄掠,為衛飛揚斬殺。衛飛揚悍然彈壓鄭天賜部眾嘩變之後,將其首級懸於金陵城門示眾。十一月一日,皇帝下了一道令無數人目瞪口呆的聖旨︰晉封衛飛揚為毅勇大將軍,統兵十萬鎮守金陵。

楊致不難想像,對年僅十六歲的衛飛揚來說,十月二十九日這一天是何等的驚心動魄!禁不住激動不已的拍案大讚︰「果真是將門出虎子啊!好四弟!好樣的!」

秦驕陽又遞過一張二指寬的紙條︰「你再看看嫂夫人從長安托大哥轉來的飛鴿傳書。」

沈玉捎來的家書?楊致展開紙條一看,果然是沈玉那熟悉的字跡,雖然只有簡明扼要的一句話,卻讓他樂得差點沒當場暈過去︰相公,你要做爹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4
第126章 血腥的開場鑼鼓

秦驕陽帶給楊致的兩個消息,造成的後果是非常嚴重而可怕的。因為自他看過這兩條消息後,就如前世那些剛剛過足癮了的吸毒者一樣,渾然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兩眼綻放著奇異的光芒,一個勁的呵呵傻笑。

最先發現楊致出現不正常的白癡跡象的是張博虎︰「楊兄,楊兄!……常人平時極少有機會出海,現下又是即將秋去冬來的時節與天氣,是不是讓諸位說說,對明日出海還有何疑問?」

「呵呵!四弟做了大將軍!我要做爹了!」

朱靈兒一聽說明日就要出海,便侷促不安的想著自己的心事,根本沒心思去留意楊致是什麼表情。躊躇半晌才吶吶問道︰「侯爺,明日一定要去麼?我……我有點事脫不開身,能不能向侯爺告個假?」

「呵呵!四弟做了大將軍!我要做爹了!」

到這個時侯眾人才覺得楊致有點不對勁了,秦驕陽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楊兄!醒醒,你醒醒!你怎麼了?」

「呵呵!四弟做了大將軍!我要做爹了!」

秦驕陽登時猛醒過來,連連頓足道︰「壞事了,壞事了!我想楊兄是高興過頭了!原說明日就好出海的,這……這可怎生是好?」

眾人不由一齊傻了眼,沒想到奸狡似鬼的楊致居然也會興奮到失心瘋地地步!就在眾人瞠目結舌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臉傻笑的楊致已經不見了。

這位大爺在這一整天中無論遇見誰,不管是問他什麼,都是重複著同樣一句話。甚至在吃飯的時候,也是吃著吃著就神經兮兮的蹦出一句︰四弟做了大將軍,我要做爹了。

秦驕陽雖然不知道楊致突然如癲似狂的真正病因,卻是知曉其中具體情由地唯一知情者。苦著臉與眾人說了。眾人足足花了半日的功夫來認真探討,衛飛揚做了大將軍與楊致即將初為人父二者之間到底有無關聯。結論自然是沒有。

張博虎地機謀智計被視為僅次於楊致,不想也像被傳染了一樣。起初是猶如魂遊天外一般坐在一旁癡癡出神,後來一番感慨又讓人感覺沒頭沒腦︰「……身為大夏第一名將之子,投身軍伍居然只是一個小小校尉?居然要親身上陣廝殺?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居然成了數十萬夏軍踏進金陵的第一人?居然一日之間可以由校尉晉陞為偏將?居然敢斬殺先鋒統帥?居然能彈壓嘩變?……夏帝居然憑此就晉封他為毅勇大將軍?委以統兵十萬鎮守金陵的重任?天下間居然有這樣英明果敢的帝王!大夏除了他楊致。居然又出了這等人物!……老天,你生我張博虎還有何用?」

而朱靈兒似乎關心地另一件事,向秦驕陽怯怯問道︰「秦公子,不知這個……侯爺現下年歲幾何?……有幾位夫人?難道以前……還不曾有過孩兒麼?」

「楊兄年方十九。」自認為禍由己生的秦驕陽正自滿心不安,苦笑著隨口答道︰「他現下只有一位沈氏夫人,以後還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若是以前有過孩兒。他又怎麼會像如今這般模樣?」

湊巧的是,秦驕陽與張博虎均未婚配,流離江湖半世的毅先生年僅五十了還是光棍一條,以殺手為業的六喜此前過的是刀頭舔血地日子,當然更無心成家了,是以眾人都不知做爹到底是何滋味,也無從瞭解楊致的感受。好在楊致只是獨自發癡,並未造成其餘任何有殺傷力的威脅。眾人商議半天還是無計可施,明日的出海計劃也不知還能否成行。只得暫且鬱鬱散了。

孰不料楊致的瘋癲癥狀一夜之間便自行痊癒,唯一留下的後遺癥只是心情好得出奇。第二天只有他起得最早,站在秦氏分號大院裡大吼大叫︰「起床啦!出海了!」

早飯時分,眾人小心的一再試探之後,才確認楊致確已恢復正常。^^^^但問起昨日為何那般興奮的時候,他卻只是笑而不答。

其實楊致為之癡狂的兩樁事,都是他心底不足為外人道地小秘密︰衛飛揚自幼耳濡目染受其父燻陶,在軍事才能方面本就天賦極高。更重要的是,他是楊致在這個世界唯一教授過前世的現代軍事理論與搏擊技藝的人。不僅被楊致視為「可以毫不猶豫的為之去死」這個級別的兄弟,也等於是他的學生。

衛飛揚踏進金陵之後的事跡。足以證明其渾身是膽、智勇無雙。絕不僅僅是靠一身強悍武技就能做到。這個十六歲的天才少年將領,生逢其時遇到了像皇帝那樣敢於用人的伯樂。將來極有可能超越其父成為新一代大夏第一名將!楊致怎能不為他由衷高興?

楊致前世是一名孤兒,從軍入伍被選撥為臥底特工後,實際上一直過地是將腦袋繫在褲腰帶上走地日子。如同茫茫人海中的一片浮萍一樣,他總以為自己只是一個無根地浪子。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老爺子楊炎與妻子沈玉讓他漸漸有了一種靠岸的感覺,聽聞將為人父的喜訊後,又驟然有了漂浮在大海之上踩到了地面的踏實感。自己兩世為人的生命在這個世界得以有後代延續,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楊致將初次出海的試航時間暫定五日,這一日天公不作美,天色陰暗海風呼嘯,他仍是意氣風發。

其時的木製帆船技術已較為前進,秦驕陽提供的這艘船在往來蓬萊的諸多船隻中並不顯眼,裝備十分精良。不僅這個年代最先進的航海設備一應俱全。還請高明匠人在兩側船舷暗裝了可以隨時扣發地聯排勁弩。秦驕陽本來還想弄兩門攻城火炮藏在船上,但這個瘋狂的想法被楊致否決了︰不管效果如何,總歸船隻太小,暗藏火炮意義不大。^^ ^^真想在海上跟人干仗,那就去搶人家武裝到牙齒的大船!

收服了六喜隨同出海,秦氏與白家精選的護衛便用不上了。楊致只留了幾個絕對可靠的船工舵手。為了盡量減輕載重,一行人假作販茶商人。只裝了一些檔次不高的茶葉。

毅先生地消息遠比張博虎靈通,掌握的海盜情況也遠比他全面。據毅先生介紹,渤海灣北燕海域成了氣候地海盜有三大股︰一股是橫行海上數十年的海盜世家,擁有大小船隻七十餘艘,嘍不下千人。首領名叫英娘。傳說竟然是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寡婦。第二股船隻與人數較少,卻十分強悍。傳說其首領熊展原是北漢悍將,北漢於夏歷武成十年被大夏滅國後,便率領一眾殘部做了海盜。

第三股擁有船隻不明,人數不明,傳說其首領是名叫沐望的神秘男子。與另外兩股海盜的幾次火拚。據說無一落敗。雖然迅速崛起於海上不久,但已隱然壓了英娘與熊展一頭。嚴格說來這一股算不上海盜,劫掠過往商船時,只取貨物錢財,非到萬不得已極少傷及人命。商家大豪只要事先與之聯絡繳以重金,還可以遣派人手隨船護航。

看來幾股海盜地路數各不相同,也分檔次高低。楊致對第三股海盜頭子沐望的風格極為欣賞,感覺另外兩股海盜被他消滅或吞併只是早晚的事。

這個沐望無疑是腦筋清楚的聰明人︰海上全憑實力說話,想要站穩腳跟發展壯大。在海盜之間火拚時當然不能有半點手軟。劫掠過往商船時留余一線生機,卻是極為高明。有道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如果錢也要,人也殺,豈不是逼得人家跟你拚命?若是搶狠了,殺怕了,人家不往這兒過了,到時候你還搶誰去?俗話說留得一寸水,便可存活魚。這才叫源源不斷的生財之道啊!

蓬萊一線山東外海的長島群島,是從渤海通向黃海地必經之路。猶如點綴在大海之中的一條巨大鎖鏈。也是海盜出沒最為頻繁、爭鬥最為激烈的海域。

張博虎繪製的海圖非常精細,楊致與他議定的試航路線。是沿長島群島繞行一圈。若是與海盜相遇,能不動手盡量不動手,一切由他視具體情形臨機決斷。

六喜在陸上是生龍活虎殺人不眨眼,卻經不起海上風浪顛簸。饒是船上暈船藥物備得充足,也只有楊致稍好,張博虎與六喜嘔了個一塌糊塗。這僅僅是個開始,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日後還打個屁的海盜?楊致硬起心腸嚴令不得靠岸登島,只能全程在海上歇宿。

幸好在出海的第三日便天氣好轉,而且一路太平無事。到了這天日落時分海圖上標注的小欽島業已清晰可見,行程幾近過半。過了小欽島,繞過南北城隍島海域,便可返航了。

楊致命船工駕船駛近小欽島,尋一處背風的港灣下錨造飯。文四與曾六因身材較為瘦小,楊致分派二人輪番登上桅桿,專一負責望之事。正在這時,曾六叫道︰「侯爺!有兩條船向這邊駛來!」

這幾天在海上每天都會遇上不少船隻,楊致也不以為意︰「用千里鏡好好看看清楚,或許人家只是過路。」

「……兩條船一大一小,是從東北方向來地,船速很快,都是順風滿帆!船頭都是正對著我們這個方向,好像有什麼東西反光……,船上的人有刀!侯爺!不是過路的商船,我們遇上海盜了!」

「哦?」楊致吩咐道︰「我正好想會一會他們。你先下來!大夥兒放機靈點,待會兒看我的眼色行事!」

略一思索,又回頭對朱靈兒笑道︰「也不知來的是哪一路海盜,能不動手當然是最好。海盜通常都見不得年輕漂亮的女人,你還是暫且進船艙避一避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楊致等於無意中承認朱靈兒是個年輕漂亮地女人。朱靈兒登時大羞,滿臉通紅的進了船艙。

張博虎皺眉道︰「楊兄,我們應該馬上就地下錨停船,以逸待勞隨機應變!海盜們行船劈波斬浪如履平地,眼下已近黃昏,若有變故。天黑之後對我們愈發不利!」

大約過了頓飯工夫,兩條船已下帆駛近。一左一右靠上前前來。船上都是清一色穿戴五花八門的健壯漢子,無一不是手握刀劍滿身匪氣,就差沒在臉上寫上海盜兩個字了。

楊致這邊船上的十來號大活人居然被他們直接無視,連問都不問就有十多個漢子毫不客氣地逕自登上船來。

張博虎迎上前去拱手賠笑道︰「各位大爺,我們只是靠販些茶葉養家餬口地小商小販。還望各位大爺行個方便。」

不料幾個海盜連看都懶得看他,隨手就將他搡了趔趄,凶巴巴地道︰「別擋了大爺地道,滾一邊去!」

楊致冷冷一言不發,沖張博虎微微搖了搖頭之後,又以嚴厲地目光示意外頭的五喜不要輕舉妄動。粗略看來。兩條船上的海盜共有四五十人左右,還真不是一般的囂張︰「今日你們俏寡婦與我們熊老大議事,這都議了一整天了還沒個完,倒累得你我兄弟們等得無聊,出來打秋風耍子!」

「晦氣,晦氣!這真是一幫販茶的小蝦米,船上除了幾十袋破茶葉之外,其餘什麼都沒有!」

「好歹也能值幾個錢吧?蚊子也是肉啊!……咦?這裡頭還藏了個漂亮地小娘們兒!」

只見朱靈兒強忍怒火咬著嘴唇出了船艙,捏著衣角不自覺的站到了楊致身後。

一眾海盜都一窩蜂湧上船頭。不約而同的兩眼瞪得溜圓,一齊以能將女人衣服扒光的目光打量著朱靈兒,頓時一片淫邪的笑聲︰「這小娘們長得可真水靈!……弟兄們今晚只怕是有福了!」

接下來就是肆無忌憚的議論分贓了︰「我說兄弟,我們熊老大對漂亮娘們地興趣不大,不如我們現下就把東西分一分吧?把這幫小蝦米做了扔進海裡餵魚,小娘們和茶葉歸你們,這船我替我們熊老大要了,怎麼樣?」

「你們熊老大也真怪,他就偏偏不好這一口!不會是看上我們夫人了吧?其實要我說啊,他們一個是沒男人的寡婦。一個是沒老婆的光棍。要是湊成一窩豈不正合適?……兄弟,咱們別磨蹭了。就照你說的分了吧!趁著還沒天黑,沒準兒在前頭還能踫上大魚呢!」

楊致與張博虎聽得分明,這兩伙海盜分別是英娘與熊展的手下。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張博虎最後進行了一次象徵性的嘗試︰「各位大爺要錢要貨儘管開口,只要我們拿得出來的定當奉上。懇請各位大爺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放你們一條生路?行啊!嘿嘿,連船帶貨都給我留下,哦,還有那小娘們。至於你們嘛,大爺今天就發一回善心,你們自個兒跳下海去撞運氣吧!」

如此窮凶極惡不留餘地,那就是自己找死了!楊致忍不住插話笑道︰「這麼說船也要,貨也要,人也要,是不是?看來是沒得商量了?」

「喲呵!明白了就好,你小子真聰明!那你們還等什麼?快他媽給我跳啊!難道還要大爺親自用刀子送你們一程?」

六喜以前幹的是收錢取命的勾當,都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可從未見過有人如此明目張膽地趕盡殺絕。楊致身邊的劉二氣得額上青筋暴起老高,咬牙道︰「侯爺,自作孽,不可活!」

「這條船上的人歸我,那兩條船上的人歸你們。」楊致驟然臉色一寒︰「速戰速決,一個不留!」

六喜等他這句話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話音未落就默契的分成兩撥,分頭向兩條船上撲去。無論楊致還是六喜,都稱得上是經驗豐富的殺人機器。三條船上頓時風雲突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屠宰場!

張博虎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登船的漢子業已在楊致令人目不暇接的刀光閃耀中,變成了倒在他身邊的十多具屍體!

不過盞茶功夫之後,海盜們大多稀里糊塗地做了鬼,三條船上地海盜已沒有一個活人。有上十個海盜反應稍快,心知踫上了一夥來歷不明的煞神,競相跳海逃命,也成了勁弩與暗器地活靶子。

由於事起突然,海盜們毫無防範。加上眾人都是迅猛絕倫、技巧嫻熟的殺人專家,楊致估計這兩伙海盜僥倖逃生的活口最多只有那麼三五個。

所謂的清點戰果也不用費太多功夫,不過是檢視倒在船上的海盜們有沒有死透。堪堪在天黑之前宣告收工,朱靈兒猶不解恨,咬牙切齒的前來請示道︰「侯爺,要不要將那兩條船放火燒了?」

張博虎立馬表示反對︰「不能燒!附近海域還有沒有海盜我們並不知情,若是火光沖天必定會將其餘海盜引來。此戰勝在出其不意速戰速決,如果有配備勁弩與火炮的大船追來,我們絕難應付!楊兄,我們必須趁夜速離此間!」

「張兄說得對,這兩條船不能燒,得留著。----給我留著。」

楊致陰笑道︰「沒想到開場鑼鼓竟會這般熱鬧!看來我運氣不錯,三股海盜今天就來了兩股,乾脆就讓剩下那一股暫時在一旁看看熱鬧吧!既然開了張,也就沒什麼好遮掩的了,索性亮明字號再走!」

直接在一具屍體身上剁下一條手臂,幾個縱躍攀上大船桅桿,寫下了五個血淋淋的大字︰殺人者楊致!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4
第127章 相請

海盜們之所以如此猖狂,全然是沾了天下大亂的光。

為了應付長年累月的戰爭需要,各個割據政權無不是打著儒家「以農為本」大旗做遮羞布,事實上是什麼來錢就鼓勵幹什麼。亂世之中雖然世道混亂,但行商環境卻比任何太平年月都要寬鬆。諸國為了爭城奪地征戰不休,哪兒有閑工夫騰出手出來去管海上?就算建有水軍,也僅只是被當做跨越江河開疆拓域的工具。

張博虎反對放火燒船與迅速脫離戰場的建議,確實十分理智,楊致當即下令調轉船頭全速返航。

楊致智計過人、武技絕悍確實不假,但怕就怕沒有反應與施展的機會。他在陸上全力縱躍,頂多不過躍出三丈之地已到極限。茫茫大海不比陸上,若是人家駕了大船根本不與你照面接觸,二話不說先用火箭猛射一通,或是乾脆就用火炮轟將過來,逼得你棄船跳海之後,大可以再行從容射殺。如果真是這麼來上一手,恐怕會比今天那些海盜死得更難看。眾人業已見識了海盜們的囂張殘忍,被逼顯露行跡之後楊致又公然留字示威,誰敢保證海盜追上來不會那麼幹?

但海盜們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趕至事發現場,也需要一個過程,況且在茫茫夜色中要確定楊致等人撤離的方向、辨明他們所乘的船隻絕非易事,所以被追上地可能性並不大。^^^^

在連夜返航途中。楊致命船工舵手與六喜分成兩班輪流進食休息,以保存體力應付突發事件。可眾人哪兒還有心思歇息?口中雖然應承,卻都不肯進艙。張博虎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像今天這樣的血腥殺戮場面,也顯得有點魂不守舍,對楊致的話恍若未聞。

入夜之後風寒夜冷,朱靈兒出海以來本就精神緊張。此時更是又冷又累,但唯恐被楊致看輕了。便強自跟眾人一起咬牙苦撐。其餘五喜看得心痛,勸了幾次她只是不肯。

楊致不好直斥他們這是腦子進水的表現,淡淡勸道︰「大夥兒都是人,不是工具。就算睡不著,進艙躺下閉眼小憩一會兒也是好的。朱姑娘。尤其是你。你若是這樣在艙外呆上一夜,我估計無需勞駕海盜動手,明日一早你就會有個半死了。」

也不管他們聽不聽,逕自進艙睡下。突然又伸出頭來問道︰「今日是十一月初幾日了?」

張博虎一愣,接口答道︰「十一月初六日,我們已經出海三天了。楊兄。怎麼了?」

楊致沒有回答,過得片刻船艙裡便響起了鼾聲。眾人不禁相顧愕然︰您倒像個沒事人一樣,當這船上是您自個兒家裡呢?這傢伙到底還是不是人?

次日黎明時分,楊致便出艙巡視。眾人精神萎靡,也不知道昨夜有沒有合過眼。見他一出來,六喜都神色怪異的將目光投向張博虎。

張博虎皺眉道︰「楊兄,船上眾人只有船工舵手與你水性精熟,而船工舵手們地武技絕不能與你相提並論。若在不著邊際的海面遭遇海盜大船襲擊,後果不堪設想。未免不測。我們是不是盡量沿島而行,盡量不要離岸太遠?」

若為穩妥計,張博虎此言也不無道理。不想楊致不假思索地反對道︰「不行!張兄遇事向來思慮細緻,今日怎地說出這等話來?要小心應對是不錯,但還不用倉皇逃命。大船威力雖大,但航速遠不及小船,很難追上我們。機弩射程不過百丈,火炮射程不過二里,況且行進之中準頭定會大打折扣。萬一被大船追上,也無需過分驚慌。若是被逼棄船跳海。===大可潛至船底暫避。待海盜靠近再見機行事。」

「若是沿島而行,返航航程便會遠了許多。為了避讓沿岸暗礁。航速也必會大大降低。如此一來,要在海上多耽擱時日不說,小船輕便快捷的航速優勢也不復存在。」

張博虎神情訕訕,眾人也不再言語。朱靈兒連日困頓,已熬得臉色蒼白,雙唇發乾。猶豫半晌,鼓足勇氣怯怯的道︰「侯爺,……是我該死,我沒用。我……我不會水啊!」

「什麼?你說什麼?你不會水?」楊致沒好氣的道︰「我給了你們上十天時間,你有武技在身,你就真是一頭豬也該學會了!到了這個時侯您才告訴我您不會水?大嬸,您早幹嗎去了?」

朱靈兒委屈得快要哭了出來,強忍著眼淚囁嚅道︰「侯爺,我怕連累大家,出海之前便想向你告假的,可那日你又……。也不是我不願學,天氣這般寒冷,我……我又不比你們大男人……。」

楊致登時恍然︰說到底朱靈兒畢竟是個大姑娘,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生理上不便地時候。而且這又是大冷天的,若是衣裳單薄曲線畢露的下海撲騰,也難免驚世駭俗。^^^^

自己的要求對她來說確實有點苛刻,何況這個時候責怪她也無濟於事,反而會寒了眾人的心。口氣一緩嘆道︰「女人實在不應該跟男人出來打打殺殺的,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

「侯爺,有你這話就夠了。」常三對朱靈兒斥道︰「小妹,你哭什麼?自古便是待友以誠,事主以忠。我們既是跟了侯爺,這條命就不是自己地了。大不了不就是個死麼?死也要死得精神!」

楊致並不去深究常三這番話是真是假,搖頭苦笑道︰「常兄,你錯了。我若是一意讓你們去死,又何必要收你們?命是你們自己的,不是我地。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別輕易拿了不當一回事。你們記住︰做我的手下可以敗,可以降,但不能隨便死。」

常三驚疑的問道︰「可以敗?可以降?侯爺,這……?」

張博虎冷笑道︰「這有什麼難解的?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百折不撓?人死萬事休,那就什麼都幹不了了。狠時夠狠,忍時能忍。才會有翻身的機會。你們應該為跟了楊兄這樣地人物而慶幸才是,日後可以學到地東西實在太多了。」

張博虎雖也是奉楊致為主。但一直對他不卑不亢有禮有節,不像六喜在他面前那樣謙卑敬畏。楊致地超常觀察力與應變能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前世養成的職業習慣所致。無心過多解釋,淡淡一笑進了船艙。

轉眼功夫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個滿滿脹脹的水囊。塞到朱靈兒手上︰「就算你不會水,只要有了這件寶貝,在緊要關頭也可聊以應急。一前一後縛在身上,這個時侯就不要講究什麼好看不好看了。」

常三拿過兩個水囊掂了掂,輕飄飄的一點份量也無,頓時連聲讚道︰「這確實是件寶貝。妙啊!侯爺真是有心了!七妹,還不趕快謝過侯爺?」

「艙內還有幾個空水囊,大家不妨依樣照做。」楊致並不認為臨時制就地救生衣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稀罕物,不以為意的笑道︰「朱姑娘,你不必謝我。萬一情勢緊急,我是不會丟下你不管,可我也沒有將你背在背上跳海逃生那個本事。」

朱靈兒羞得幾乎把頭低到了地上︰「侯爺……你又在胡說了,……我幾時說過要你背了?」

船工舵手按楊致的吩咐駕船全速前行,兩天之後一行人抵達北長山島。一路果然如楊致所說安然無事。北長山島是近海大島,離蓬萊不到一日航程,往來漁船與商船漸多,在海上偶爾擦舷相遇而過,仍是由張博虎出面支應。

楊致這次出海本無意大開殺戒,但與海盜相遇也是意料之中,自問體驗一番海上凶險對眾人也大有好處,此番試航歷練人手、熟悉海況地任務將近圓滿完成。

抵達北長山島時天色已然不早,除了楊致仍是毫無倦態神采奕奕,眾人均已是疲憊不堪。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再度發生像小欽島海域那樣地海上遭遇戰。楊致下令靠岸登島歇宿一晚,權當暫行休整。

第二天一早。楊致領了一行人等準備起航返回蓬萊時,只見有艘大船在他們地船旁邊相鄰停靠。一個氣度不凡地中年人帶著四名衣飾齊整的壯漢等在岸邊,迎上前來拱手一揖問道︰「叨擾諸位,敢問哪一位是名震天下的大夏飛虎侯?」

昨日停船時還沒見到這艘大船,看來是連夜趕來在此專程等候楊致了。來人言語恭敬,不像是有惡意,不知又是何方神聖?

楊致與張博虎互望一眼,點頭答道︰「我便是楊致。不知尊駕有何見教?」

中年人躬身長揖道︰「小人江城璧,我家主人聽聞侯爺駕臨蓬萊出海巡遊,特命小人前來恭請侯爺與夫人賞光一聚。」

楊致聽得滿頭霧水︰「江城璧?恕我眼拙,實在想不起來與尊駕和貴主人在何處相識。……請我和我夫人?我家夫人好好呆在長安呢!」

名叫江城璧的中年人望向朱靈兒,小心的問道︰「不是說侯爺帶有女眷麼?莫非傳聞有誤?這位姑娘風姿不凡,難道不是……?」

朱靈兒滿臉通紅的啐道︰「你這人憑地亂說!……我哪有那等福分?」

「哦,尊駕誤會了,這位姑娘是我一位隨行護衛。」楊致已聽出中年人口中的「聽聞」是來自海上,他們是第三股海盜!來得好快啊!

不動聲色的笑問道︰「你家主人地名諱可是叫沐望?」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5
第128章 為何說「又」

名叫江城璧的中年人與四名隨從言語恭敬、衣飾齊整,外表看來不帶半點匪氣,倒像是世家大族的管事先生或僕役。江城璧遭遇朱靈兒奚落後並無過分驚訝之態,仍是眼神清澈面色如常,似乎是對朱靈兒的身份進行了一次早有預謀的試探。

楊致等人在北長山島停留一晚,就被第三股海盜頭子沐望遣派的江城璧找到了。由此推斷,即便不在北長山島歇宿,也必定會被他們在回到蓬萊之前趕上。

楊致在這次專程相請的背後,感受到的是沐望的實力︰江城璧不僅先於英娘與熊展的手下到達當時的殺戮現場,而且找到倖存的活口問明了當時的情形。再向沐望請示後,駕著航速遠低於小船的大船在不到三天的時間內就找到了楊致。在茫茫大海之中做到了這一點,這是何等驚人的效率!在亂世之中能自成一方勢力者,都是不容小覷的人才啊!

江城璧坦然承認道︰「我家主人正是沐公子,還望侯爺能給我家主人幾分薄面,放駕隨小人一行。」

就楊致理解,這次相請是沐望給他出了一道兩難的考題。應邀前去的話,對方的背景和實力一無所知,將會發生什麼情況殊難預料。拒絕不去的話,又授人以擺架子或是膽怯的口實。

楊致選擇從北燕海域下手,定下的大致基調是恩威並施、剿撫並用。雙方還沒有發生正面衝突,沐望又聽說過他的名頭,應該不會冒然向他啟釁。而楊致眼下既沒有必要樹沐望為敵,暫時也沒必要籠絡於他。

二人來日方長,日後少不了要見面打交道,但絕不是現在︰「我與幾位隋從出海已有數日。巡遊途中又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小事,已然勞頓。請尊駕轉告沐公子,他的盛情想請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江城璧聞言一愣,抱拳笑道︰「我家主人聽聞侯爺智勇無雙,這才誠心相邀侯爺一聚。侯爺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莫非對我家主人有何顧忌?」

這番話有捧有激,令楊致聽了很不順耳,微一皺眉道︰「我行事但求隨心所至,別人如何看待,我向來不太在乎。於公來說。我爵封大夏飛虎侯,沐公子不過是海上豪俠。於私來說。我與沐公子素不相識,從未謀面。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即便我對沐公子有所顧忌,也實屬正常。似乎暫時也談不上該不該給他面子。」

「如果尊駕一定要我把話說開的話,那就是我固然希望能廣交朋友,但也不懼任何人與我為敵。===見什麼人,什麼時候見,怎麼去見,我自有主張,想來還無需沐公子與尊駕代為安排。告辭!」

楊致雖然委婉表示無意與沐望為敵,但擺出地姿態十分強硬。也不管江城璧愣在那兒想些什麼,揮手示意眾人隨他登船起航。

朱靈兒跟在他身後小聲問道︰「侯爺。這些人會不會在返航途中對我們不利?」

楊致滿不在乎的道︰「有腦子的人通常不會是見人就咬的瘋狗。他們有這個必要嗎?他們敢嗎?」

雙方日後是敵是友,尚不分明。此地離蓬萊僅有數十里水路之遙。江城璧確實沒必要冒這個險。^^ ^^即便他們真敢動手,楊致也不怕。

張博虎連連搖頭苦笑道︰「楊兄,像你這等人,任誰見了都會頭痛的。這江城璧回去一稟報,沐望只怕是哭笑不得。」

楊致笑道︰「張兄,其實我沒你說得那麼邪乎。一個人只要隨時隨地記得自己姓什麼,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想不通的事。」

登船起錨後,張博虎問道︰「楊兄,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楊致答道︰「依我看來,沐望要比那個寡婦與熊展難纏得多。大的方向當然是先行穩住沐望從旁觀望。狠手打壓英娘與熊展。我打算分兩步走︰第一步。三股海盜在蓬萊一線的陸上秘密據點,想必合秦兄與毅先生之力已然摸清。當地官府與海盜暗中必有勾連。我準備調用大夏兵馬。留著沐望一家暫且不動,將英娘與熊展兩家的陸上窩點一舉掃光!」

「三日前意外遭遇一戰,已有殺一儆百之效,我也藉機亮明瞭字號。那一戰實在贏得僥倖,我們目前在海上毫無勢力可言,像那般冒險硬拚徒勞無功,意義不大。所以第二步就是打蛇先打頭,盡快設法直接與英娘和熊展踫面。」

張博虎思索片刻,沉吟道︰「楊兄所言甚是。但對英娘與熊展地打壓必須有所區別,其中輕重緩急的把握還需從長計議,否則將他們兩家打成了一家,那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楊致點頭道︰「這一節我早已想到了。掃光兩家地陸上窩點之後,我在海上會對熊展一邊先行迴避,能不惹他盡量不去惹他,只一意揀了英娘的人馬痛下殺手往死裡狠揍。這樣一來,即使熊展對英娘施以援手,也只會為保存實力虛與應付,不會全力相助。」

張博虎皺眉道︰「我對楊兄這一點不敢苟同。傳聞熊展擁有的船隻與手下雖遠遠不及英娘,之所以能在海上與之分庭抗禮,全憑勇悍二字。如若能先行收服熊展,英娘一介女流,或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張兄,你剛好說反了。」楊致嘿嘿笑道︰「英娘據說出身海盜世家,能脫穎而出被推為首領,你以為這個寡婦是個什麼好果子?女人不僅天生比男人心細,而且狠起來比男人更狠。熊展再怎麼勇悍,因為船隻與手下不多,活動範圍與影響力也遠遠比不上英娘。只有先收服了那個寡婦,再全力擠壓熊展的生存空間,才或有可能逼得熊展不戰而降。我認為這才是最省力、最有效地上上之策,張兄以為呢?」

「也許吧。」張博虎心不在焉的岔開話題道︰「我在想,不知沐望將會如何應對?是否會一切如楊兄所料從旁觀望?」

一行人在午後申時初刻時分回到蓬萊,這一天是十一月初九日,與楊致原定的五天試航日程只延後了一天。

秦驕陽與楊致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楊兄,你回來得正好。今日上午嫂夫人又從長安捎來家書了!」

沈玉原在廬州與楊致寫信時,便以將家常瑣事長篇大論寫上十多頁見長,現下將為人母,想必這個特色更是變本加厲。礙於信鴿負重限制,所謂的家書仍是一張二指寬的小紙條。

楊致一臉溫馨的笑意,展開一看,卻是呆若木雞。還是沈玉那熟悉的筆跡,還是只有言簡意賅的一句話︰姓楊地!你又要做爹了!

為什麼要說「又」呢?……難道爛醉之後的一炮之威,竟是精準如斯?!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56
第129章 激鬥

楊致這回收到家書的反應,與上次完全不同。兩眼發直的傻愣了半天,漸漸泛起了一臉得意的壞笑,後來又是愁眉不展,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眾人有過上次一回教訓,都不敢打擾靜靜散去,任由他獨自發癡。

楊致雖然心境淡漠,但還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絕情寡義的人。自從與趙妍春風一度後,便自感對她有了一份責任,如今這份責任無疑又加重了幾分。沈玉是個敢愛敢恨的正常女人,但她也是善良的,否則怎麼會盡快通報這個尷尬的喜訊?

橫亙在楊致與趙妍之間最大的障礙是皇帝的面子,但面子這玩意兒,在一聲外公面前絕對是不堪一擊。楊致不斷意淫著皇帝難堪、憤怒、又無奈的嘴臉,怎能不心情大好?

楊致竭力回憶那個荒唐夜晚的每一個細節,實際上是爛醉之後喝了加料醒酒湯催生了那一夜的瘋狂。他最擔心的是趙妍肚子裡孩子的質量,自己勉強也算玉樹臨風英明神武,若是生出一個缺胳膊少腿或是有智障的低能兒,豈不是大大不妙?

想來想去,心中是百感交集。撓著腦袋琢磨了半天,拖秦驕陽捎回去一封奇特的家書︰我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

吩咐眾人休整一天之後,便是佈置剿滅英娘與熊展在蓬萊一線的陸上窩點了。

很多人做漂泊四海的海盜並不是因為有這個興趣愛好,而是一份賴以生存的職業。海盜是人而不是魚,不僅需要打探各方消息,也需要補充糧食兵刃與諸多用具器物,更需要不定期的上岸「體驗生活」。以便讓自己覺得他們還不是與世隔絕的野人。岸上據點地隱秘只是相對而言,當地官府與海盜大體上是相互忌憚,但彼此之間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牽扯。秦驕陽在毅先生的全力配合下,早已摸了個一清二楚。

偌大一個蓬萊縣只有百餘名衙役,人數與戰鬥力都令楊致看不上眼。商家大豪的私人護衛與莊丁倒是不少。但只是一盤散沙,泥菩薩過江各保各。真正拿得出手的只能是正兒八經地大夏軍隊,離蓬萊不過二百餘里外的萊蕪就駐有三千府兵。

楊致也不知道領兵的兩個都尉是何許人也,決定分派張博虎帶了劉二與文四去跑一趟。為了謹慎起見,除了讓張博虎帶上御賜金牌。還寫了一封極具特色的調兵令︰我不管你是誰,聽我的沒虧吃。奉旨巡查欽差大臣、大夏飛虎侯楊致字。

眾人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朕親臨」地御賜金牌這等高級貨色,無不愕然失色。張博虎取過金牌把玩半晌,神色複雜的問道︰「楊兄,我並非憊懶不願前往萊蕪調兵,這金牌是何份量自不待言,你就當真這般信得過我麼?」

秦驕陽連連咳嗽大使眼色,楊致只是假作視而不見︰「張兄何出此言?照你這麼說的話,那我就什麼都不用幹了。這樁事由你去做。我最是放心。」

張博虎謹慎的將金牌貼身收好,肅然一禮道︰「我定然不負楊兄所托。」

張博虎領命而去後,秦驕陽將楊致拉到一邊小聲問道︰「楊兄,那金牌非同小可,你為何對他如此信任?」

楊致淡淡笑道︰「秦兄,秦氏請了那麼多夥計都是幹什麼的?這也是一個道理。張博虎見事分明有膽有識,他去確實最合適。」

秦驕陽對此仍是將信將疑,後來才隱隱想到,楊致固然對張博虎十分信任。卻也不是毫無防範︰他派六喜之中的劉二與文四跟隨張博虎,並不是隨口指定。而是有意為之。這兩個人行事穩重,與張博虎一照面就在他手下吃了個大虧,素來對他不喜。一旦張博虎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只怕是性命堪憂!

算起來即便張博虎此行一切順利,一來一回領著數千人馬趕到蓬萊最少也要五六天。

在張博虎動身之後次日午後,秦驕陽正想與楊致說起囤貨一事,楊致突然喚來常三,吩咐道︰「勞煩常兄去把在街口曬太陽的兩個小販叫來。」

秦驕陽問道︰「楊兄這是何意?」

「嘿嘿,我前腳剛到蓬萊,他們後腳就在街口支上了攤子。我就沒見過這兩個人正經賣過東西。秦兄千萬別跟我說。你以為他們真正是兩個的小販。」

秦驕陽訕訕道︰「楊兄還真是心細。」

兩個小販縮頭縮腦地被叫進來以後,楊致也懶得跟他們廢話︰「替我知會你們知府大人。就說這十天半月內我準備調兵剿匪,去吧!」

兩個小販大眼瞪小眼的愣了片刻,也不說話,重重磕了個頭飛也似的去了。

然而,接下來卻發生了一件楊致萬萬意想不到的事。

天色擦黑時分,常三前來稟報︰「侯爺,門外來了一名大漢,指名要您出門相見。我問他是何人,他甚不耐煩,只說您一見便知。」

哦?這一回又是誰?楊致惑然出門一看,只見門外站著一位約三四十歲年紀的鐵塔般的大漢。楊致的身材已算壯健高大,這大漢卻顯得比他還要高了半頭大得一輪。膚色黝黑滿臉虯鬚,如廟裡泥塑的金剛一般「豹頭環眼」。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青色長衫,在這深秋時節地天氣,猶自坦胸露懷,胸前高隆的結實肌肉與濃密地胸毛渾不在意裸露在外。

楊致在打量大漢的同時,大漢也在目不轉楮的打量著他。^^ ^^驟然扯著破鑼一般的嗓子仰頭大笑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大夏第一猛將楊致楊飛虎麼?有意思,有意思!沒想到竟是個生得這般俊朗的年輕後生!」

楊致心下一激靈,愕然道︰「閣下莫非是熊展?」

「正是。」熊展大大方方承認道︰「我就是帶著一幫兄弟們在海上討生活地熊展。」

楊致笑道︰「久聞大名,幸會。不知熊老大親身駕臨蓬萊,所為何事?」

熊展哼道︰「那日我在海上與那小寡婦議事時。手下一幫兄弟等得不耐出海打秋風解悶耍子,卻撞上了你這廝,差不多被殺了個精光。殺了我的兄弟那也罷了,居然還公然留字顯擺,我今日便是來找你要個說法!」

楊致冷笑道︰「找我要個說法?我還想找你熊老大要個說法呢!你手下的兄弟貨也要。船也要,命也要,換了你會不會甘心奉上?難道他們不該殺麼?」

熊展蠻橫的道︰「做強盜地不殺人劫貨,你讓我們喝西北風去?我懶得與你嗦!今日我來就是想叫你隨我去個清靜去處,好生打上一架!」

楊致冷冷道︰「我要是不去呢?」

「你一定會去地。」熊展一臉猙獰的笑道︰「你若是沒有幾分過硬地本事。斷然不會有偌大聲名,我又怎會小看於你?今日我手下數百餘名弟兄傾巢出動,現下就在蓬萊五里以外的海面上等我的消息。你若是不去,或是我過了戌時還沒回去,他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會趁夜放火燒殺,屠了這蓬萊城!你要不要試試看?」

秦驕陽與聞訊而來地六喜,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熊展聚眾而來事先毫無徵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果真如他所說,數百海盜孤注一擲趁夜燒殺搶掠,對蓬萊縣城來說無異於一場滅頂之災。商家大豪都僱有大批護衛或可自保,慘遭屠戮的只會是手無寸鐵毫無防範的無辜百姓!

可楊致若是受他脅迫孤身前往,無疑是如虎入狼群,定會是凶多吉少。有道是雙手難敵四手,如果熊展在茫茫大海上悍然下令將其圍殺,你難道還能去找海龍王伸冤麼?

傳聞熊展原是北漢悍將,果然並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對親身經歷過千軍萬馬慘烈廝殺的人來說。該心狠的時候絕對不存在會有半點手軟。熊展非常準確的抓住了楊致的軟肋,即使將數百海盜的性命豁出去拚個同歸於盡。也要拉了蓬萊一城地百姓陪葬!

楊致毫不猶豫的一擺手道︰「熊老大所言不差,那便請前面帶路!」

秦驕陽與六喜不約而同的大驚道︰「楊兄!侯爺!萬萬不可!大不了與這廝拼了便是!」

楊致淡淡笑道︰「就算我們拼得起,這滿城的老幼婦孺也拼得起麼?何況我是去應戰,不是去送死。」

朱靈兒一直在鉸著衣角緊張思索,見楊致昂首闊步而去,追上去自背後緊緊抱住他,哭道︰「侯爺!你不能去!你死了叫我怎麼辦?」

什麼叫我死了你怎麼辦啊?我沒招過你惹過你呀?我死我的,你活你的不就完了嗎?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狗血啊!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熊展頗不耐煩的道︰「小娘們,你家男人死不死還不一定呢!你現在就急著替他嚎什麼喪啊?」

楊致掙脫朱靈兒的環抱,苦笑道︰「朱姑娘。不管我死不死。咱們都只是純潔地朋友關係。對不起,勞熊老大久等了。走吧。」

隨同熊展出城來到海邊,有條小船早已等在那裡了。二人一路無話,出海往東北方向駛出幾里水路後,楊致不由暗自心驚,熊展這個瘋子竟然沒說半句假話︰眼前海面上居然真的泊了黑壓壓地一大片船隻,粗略一看大大小小至少不下四十艘!

此時天已入夜,幾十艘船上燃起的燈火,將附近海面照得亮如白晝。數百名海盜大多是平日見了石頭還要踢三腳的貨色,何況幾天之前才有幾十個同夥死在楊致手上,自然對他沒什麼好臉色。無不是怒目而視,嘴裡不乾不淨的罵罵咧咧,衝著他指指點點。

楊致面不改色跟著熊展登上了最大的一艘船,熊展回頭讚了一句︰「你兩手空空連刀都沒帶上一把,這一路跟我走得如此踏實。果然好膽色!」

「怕我就不來了,既然來了又何必怕你?」楊致一臉淡定的笑道︰「雖說是客隨主便,但總歸是到了你的地頭,我有兩樁小事要麻煩熊老大。」

熊展皺眉道︰「你且說來聽聽。」

「第一,麻煩你與手下的兄弟們打個招呼。最好不要隨便動手動腳。我這人脾氣不太好,若是哪位仁兄稀里糊塗地死在我手上,是不是也太冤了點?」

「要打架也是我跟你打,哪兒輪得上他們動手?行,我答應了。」

「第二。嘿嘿,方才也走得忒匆忙了些,連晚飯都沒來及吃。麻煩你弄些酒飯來,先讓我填一填肚子。」

熊展大笑道︰「你這廝倒是說得實在!好,好!你當我就吃過晚飯了麼?一會兒一起吃些便是了。免得餓壞了你,日後讓人說我勝之不武楊致漸漸看出了一點苗頭,熊展雖然不乏機心,卻是十分粗獷豪邁。二人一同進了大艙,熊展剛吩咐下去不久。酒菜便流水介的布了滿滿一大桌。^^^^

熊展與傳說中地那些土匪海盜頭子沒什麼兩樣,也是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地主。取了兩隻海碗倒了滿滿兩大碗酒,示意身邊的小嘍端了一碗給楊致︰「打架歸打架,喝酒是喝酒。我這兒別地沒有,酒肉管夠。來,喝!」

誠如楊致所言,怕就不來,來了就不怕。自與熊展見面的那一刻起,胸前只是隱隱溫熱。並無其他劇烈反應。就算是隨時有翻臉打打殺殺的可能,吃飽肚子保持充沛的體力也絕對是很有必要的。

舉起酒碗也不與熊展相踫。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喝了一小口,旁若無人的安然開吃。熊展一愣,沉下臉道︰「你這廝把這兒當成是自個兒家裡麼?跟個娘們似的惺惺作態,我難得請人喝酒,這是瞧我不起麼?」

楊致毫不示弱的道︰「熊老大,你難得請人喝酒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你我素不相識從無交往,我憑什麼要給你面子?今日若不是拿了蓬萊一城百姓的性命相脅迫,我怎會上你這賊船?你又讓我怎生瞧得起你?能與你同桌共飲。已經是夠看得起你的了。」

「你?!」楊致能言善辯罕有敵手。這熊展看來是個嘴拙的,將一大碗酒悶頭一口喝光。怒道︰「我敬你是個英雄才以禮相待,你不要不知好歹!」

楊致笑道︰「你不就是因為我殺了你幾十號兄弟,才來找我出氣麼?本來就只有歹,沒有好。你之所以敢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不就是仗著這是在你地低頭麼?不就是仗著你有幾百號人麼?你以為人多我就怕了?要打要殺隨便你,我隨時奉陪!」

十個惡人有十一個是欺軟怕硬,楊致理所當然的可以劃入惡人行列,絕佳的心理素質與無時不在的慵懶笑意,成了他笑裡藏刀的最好偽裝。在熊展這樣的人面前,委實不能有絲毫大意,落不得半點下風。

「哼!我懶得跟你說!」熊展被他夾槍帶棒的一番話噎了個足實,怎麼說楊致在他眼裡也算是威名赫赫的一號人物,就此翻臉又怕坐實「以多欺少」的名聲,乾脆不再說話,只一碗接一碗地拿了酒出氣。

楊致見他氣得直吹鬍子瞪眼,卻居然還能強自忍住不發飆,暗暗好笑之餘,不由覺得眼前這鐵塔般的大漢有點可愛了。

老實不客氣地吃飽喝足以後,剔著牙大喇喇的招呼在一旁的小嘍︰「你還傻愣著幹什麼?沒見我吃完了嗎?趕緊去沏壺好茶來啊!一點待客的規矩都不懂,就不怕給你們老大丟人麼?」

熊展聽得大皺眉頭,衝著小嘍連連揮手︰「去吧,去吧!去給他沏壺好茶來!」

一眾海盜都看得瞠目結舌︰您當這兒是茶樓還是酒店呢?熊老大擺出那麼大陣仗,敢情是去弄了位大爺來了!

楊致暗自留意,熊展的食量竟是大得嚇人。一小罈酒少說也有五斤,只倒出一碗給了楊致,其餘都喝了個一滴不剩,猶自面無醉態。這還不算。幹掉了一整只肥雞之後,又跟一大盆熟肉較上了勁。

楊致悠然起身踱至船窗一看,整個船隊一直是浩浩蕩蕩往東北方向行駛,離蓬萊大致已有二十里了。回身笑道︰「熊老大,今晚還有一樁小事要麻煩你。」

熊展已經開始有點頭痛了。停手問道︰「你又怎麼了?」

「這飯也吃了茶也喝了,時候也不早了,你要是今晚不準備跟我打了,總該安排個艙房讓我睡上一覺吧?」

「……飛虎侯,難道你真的不擔心?就一點都不怕我黑了你?」

「若是你這個時侯想要我的命。只管招呼幾百來號人併肩子上就是,何必弄得那麼麻煩?你真想黑我的話,我睡也好不睡也好,不都一樣是黑?既然是這樣,我幹嗎不睡?難道一整晚都不眨眼防著你來黑?有病啊我?」

熊展翻了個白眼大吼道︰「來人!帶了這廝睡覺去!」

楊致嘴上雖是那麼說,不過是權以假寐藉機養精蓄銳,事實上不可能真睡踏實。船隊駛離蓬萊大約三個時辰之後,便下錨靠了岸。停船之後,居然沒人來打攪他。

楊致已然把張博虎繪製的幾張海圖記得爛熟。按方向與航程估算,應該是到了黃海海域地大竹山島,想必就是熊展這伙海盜在海上地老巢了。從海圖上來看,大小竹山島距離長島群島不遠,出入渤海與黃海十分便利。是在海上往來北燕、大夏、南唐以及出入東洋地必經之地,戰略位置非常重要。熊展原是北漢故將,佔據此地還是有些戰略眼光,心下愈發對他不敢小看。

回想起熊展從見面伊始的所作所為,楊致既是心有餘悸。又感到有幾分好笑,也大為費解。他凶神惡煞一般糾集了那麼龐大地隊伍。不惜擺出同歸於盡地屠城架勢,把楊致脅迫上船之後,卻又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對楊致出言不遜的試探也是再三隱忍,他到底想幹嗎?楊致不無戲謔的蹦出一個荒唐的想法︰他不會是想邀我入伙吧?

次日一早,一個小嘍沒好氣地來叫醒楊致,說是熊老大有請。既來之,則安之。楊致慢條斯理的洗漱過後,跟著小嘍下船登岸。

上島走了約有二三里地,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石山前面是一大片開闊的平地。遠遠望見山腳有個山洞。旁邊依山建有大大小小數十間石屋。山洞前擺了兩樣東西。一樣是十八般兵器樣樣俱備的兵器架,另一樣是一桌豐盛的酒宴。熊展已經大馬金刀的等在那裡了。

楊致剛一落座,熊展便笑道︰「楊致,昨晚我想了很久,差點上了你的當了。憑你孤身應戰而面不改色的這份膽色,臨危不亂鎮定自若的這份氣度,就不枉了你大夏第一猛將地名頭。所以在今日你我開戰之前,我一定要請你喝酒!」

楊致苦笑道︰「熊老大,多謝你這麼看得起我。這就是你昨日所說的清靜去處?你倒是早說啊!咱們在陸上哪兒不能打?」

熊展不以為然的笑道︰「你當我熊展是個傻瓜麼?傳聞你非但勇悍無敵,而且狡詐多智。一是在陸上我信你不過,二是世間多有沽名釣譽之輩,傳聞難免不盡不實,不試一試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跟我打的資格?」

「……你煞費苦心的把我弄到這兒來,難道僅僅只是為了跟我打上一架?」

熊展傲然道︰「不錯!坦白說吧,即便你不到蓬萊,我也早已有心去尋你一戰。大夏於我有滅國之恨,你身負大夏第一猛將之名,打敗你便如同打敗了大夏!」

楊致頓時恍然︰這位老兄原來是放不下所謂的滅國之恨,把自己當成了一雪前恥的意淫工具!可就算你能打敗我,大夏還是連毛都不會少一根啊!瘋子,這傢伙絕對是個瘋子。

哭笑不得的道︰「老兄,我那名頭是由世人以訛傳訛而來,原就做不得數。亂世之中大魚吃小魚乃是常事,你又何必這麼想不開呢?」

熊展驟然起身,兩眼一瞪︰「你到底打是不打?」

「打呀!都到了這個份上,我還能說不打麼?」

熊展這才笑逐顏開。將面前的酒碗斟滿︰「那就好辦了。稍後開戰生死難料,也不知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喝酒。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這麼說吧,是英雄我就敬重。反正我是先敬你一碗!喝不喝隨便你!」

楊致情不自禁地為他的豪邁感染,也滿滿斟了一碗︰「這酒我喝!」

二人舉碗重重一踫。都是痛痛快快地仰頭一口乾了,將碗底相互一亮,一齊哈哈大笑。

熊展又將二人地酒碗斟滿,又敬道︰「我寧可在海上做強盜,也不做那為人役使的屠夫!你是因血戰大漠而名動天下。不是踩著我中華族類的纍纍白骨而成名,這一節也當得起我敬你一碗!」

此人有這等見地,誰敢說他不是真英雄?楊致不禁肅然起敬︰「為你做強盜而乾杯!」

二人又是仰頭一口而盡後,楊致再度將酒斟滿,舉碗回敬道︰「老兄,這一碗我敬你!不為別的,就敬你是個好漢子!」

咕嚕嚕一口灌下之後,藉著酒勁將酒碗往地上砸了個粉碎,逕自往兵器架上取了把單刀。豪氣沖天地笑道︰「我不善飲酒,這酒是不能喝了,要不然咱們這一架就打不成了!我會竭盡全力,也請熊兄切莫手下留情!來吧!」

「哈哈哈哈!我愈來愈覺得你這廝有那麼點意思了!」熊展的武技似乎與耿超一樣是走的剛猛一路,取了一把起碼重逾三十斤的鬼頭刀在手,橫刀笑道︰「你若敗於我手,我便圓了心願,斬下你地頭顱祭奠我地兄弟!」

回身向一眾手下厲喝道︰「我若敗于飛虎侯之手,要殺要剮任他處置!爾等絕不可與他為難!」

話音一落。便猛然揮刀向楊致斬來!為了探一探他的實力,楊致凝神硬接了一刀。不想手上單刀在火花四濺當中豁了老大一道口子,險些被震得脫手!此人力道遠在耿超之上!

當下不敢再行硬踫,仍是採取閃避游鬥、伺機反擊地戰術。萬萬不料熊展的鬼頭刀既招沉力猛,又快速絕倫。令楊致暗暗叫苦不迭的是,二人戰了一個時辰,他除了被迫硬接了數十刀外,竟然未能趁隙還得一刀!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熊展至此非但毫無破綻,而且動作仍無半點遲滯,氣力居然還是連綿不絕!

踫上了這樣的硬角。縱然有滿肚子鬼主意都使不上。也不容你有那個空閑去多想。不想死的話,只能全力以赴以硬踫硬!楊致自征戰大漠以後。還從未遭遇過這等苦戰!這傢伙到底還是人不是人?

二人足足打滿了兩個時辰,熊展與楊致一樣,實戰經驗極為豐富,應變奇快,從頭至尾沒有一點敗象。楊致始終處於下風,只是仗著身形靈動體力綿長在苦苦支撐,耐心等待時機。

「停手!」熊展突然主動倒躍丈餘,扒下衣服抹著汗水,面帶怒色的叫道︰「老子還是第一次跟人打了那麼久還不分勝負!你怎地老是躲閃,不還一刀?這架當真打得極不痛快!」

楊致也將被汗水透濕地衣裳扒了,胸前的金龍已是金光燦然,苦著臉道︰「老兄,你以為我不想還手啊?你總要我還得來才行吧?你是打得不痛快,可我現在是傷了還是敗了?誰說打架不能這麼打?」

「……那倒也是。」熊展愣了一愣,抬頭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把鬼頭刀一扔,又到桌前灌下一碗酒,笑道︰「休戰半個時辰,且吃些酒飯再接著打!兄弟,看來我今日在兵刃上佔了你不少便宜,你待會兒換把刀吧!」

楊致下意識的舉刀一看︰手上的單刀簡直不能稱之為刀了,全然成了一把鋸子!

隨手把那破刀遠遠扔到一邊,到桌前卻不喝酒,只端了碗茶漱了漱口,心下大呼晦氣︰強中更有強中手,沒想到熊展會是這麼個力氣使不盡的怪物!要想個什麼辦法才能打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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