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一世吉祥 作者︰泰戈(連載中)

52蘿蔔頭 2012-4-27 09:1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72158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1:09
正文 第150章 賊公賊婆

凡是強人都想做老大,沒人願意做老二。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本能,英娘與熊展在天高皇帝遠的海上橫行日久,對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這個道理的體會尤其深刻。楊致顯然是個更為強大的惡人,而且還一肚子鬼主意,但還沒有強大到足以令他們乖乖俯首貼耳的地步。

然而無可否認的是,這傢伙的合併方案就像一劑強力迷幻藥,具有強烈的煽動性和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英娘與熊展既捨不得斷然拒絕又極不心甘,但又確實說不出站得住的理由,一時都僵在當場。英娘世代為匪,規矩法度的概念淡薄。熊展是北漢故將出身,半路出家淪為海盜,家國天下的歸屬感深入骨髓。二人不但與楊致的關係截然不同,心底的態度也是有區別的。

楊致非常理解二人內心的矛盾與猶豫,所以該說的都說完以後,並不急著逼他們馬上做出決定。

他心裡也很清楚,即使能軟硬兼施的說動二人勉強同意自己的合併方案,日後要潛移默化的對這兩股海盜進行脫胎換骨式的改造,必將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但他的方案如果能變成現實的話,那塊御賜金牌就會大幅度貶值,到時候它的意義僅僅是一個象徵性的紀念。這是實現他人生理想最為可靠的保障,無論要付出怎樣艱辛的努力,他都認為是值得的。

玲瓏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道:「英娘姐姐,熊大哥,我是迫於家國巨變才率領部眾流落海上為盜,這一節倒是與熊大哥當年的情形大同小異,現如今我實際上與二位別無兩樣。我並非有意偏袒我家夫君,僅是由己推人持中而論。聚眾為匪殺人劫財看似痛快自在,實則是今日不知明日的無根之木,絕大多數人是長久居無定所,一世飄零浪蕩,劫掠再多金銀又有何用?又有幾人能得善終?可我家夫君方纔所言。卻為我們大家擘劃出了一個長久安生的家園。在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日內,雖然我們仍會打著海盜旗號,但已不是無的放矢各自為戰,而是不再飄零浪蕩而共創安身立命的家園!」

「這動盪亂世總有一天會歸於一統,難道我們手下這數千人馬就注定只能做一輩子海盜麼?不知二位有沒有想過,我夫君要大家占海島皈大夏的深遠含義。以軍法組船隊建水軍。興漁業務農事布海防,集巨銀謀經商通天下,這還能算是海盜嗎?我們手下數千兄弟與他們的後世子孫,不僅不用一輩子背負海盜地惡名,而且能練就為兵、事漁、務農、經商的本事與經驗,將來進可以為將入仕光宗耀祖,退可以安居樂業坐享太平!」

嫣然笑道:「都說知夫莫若妻,我夫君心志堅毅性情果敢,說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到。二位對我夫君的為人行事和脾性已略知一二。無論是否願意合併,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二位不願合併也不打緊,想來還難不倒我夫君。無非是要多費些周折和功夫罷了。我夫妻本是一體,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助他,乃是我身為楊氏之婦的應盡本分。」

玲瓏一番話可謂深得有利有禮有節的真髓,既言語誠摯,又溫軟中不失強硬。一開口就把夫婦倆與二人擺在了同一立場,而且不經意地點出了英娘與熊展的區別。三家如能順利合併,那就屁事沒有,否則就拉一個打一個!

楊致情不自禁的牽過她的小手輕輕一握:這簡直可以列為夫唱婦隨的典範!熊展說得一點不錯,能娶得這樣的奇女子為妻。真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

英娘與熊展聽來又是另有一番感慨:這夫妻二人堪稱最佳搭檔,明明是一路貨色,只不過是同樣的意思換了個說法,但從玲瓏嘴裡說出來偏偏不會令人心生反感,反而聽來頗為順耳。

玲瓏也不急著將手掙脫出來。纖纖玉指暗自在楊致掌中撓了撓。輕笑道:「茲事體大。二位確需謹慎決斷。但我夫君是個急性子。恐怕等不得二位思慮太久。夫君。我今日便為英娘姐姐與熊大哥向你討個情。若是他二人三日之內決定合併。我們就讓出一成收益。不知夫君意下如何?熊大哥若無需考慮那麼久。不妨在此盤桓數日。與我夫君痛飲暢談。」

楊致不禁心下暗笑:玲瓏這幾句話高明得很啊!給出三日期限。為他們充分留余了回去與部眾商議地時間。也是把他們地嘴堵上。別想打推諉拖延地主意。主動表示讓出一成收益。是顧及他們地臉面。為他們擺好了下台地台階。留熊展做客是何用意。就更不用說了。

故作心疼地道:「既是我家娘子開了口。我也不能太過小氣。就這麼定了!英娘。日後你若是與老熊賊公賊婆地搞成了一窩。就是兩家成了一家佔到了四成。難道還嫌少啊?現在我也不想說大話。免得嚇著了你們。等到將來分錢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我家娘子剛才那句話有多麼值錢了!」

英娘對楊致地調笑恍若未聞。沉吟片刻。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侯爺。此事非賤妾一人便可在此獨斷。郡主方纔所言。賤妾每一個字都聽得真切記得清爽。合併與否。三日之內必會給賢伉儷一個肯定地答覆。話已說明。賤妾需回去盡快召集部眾商議。不便多加耽擱。就此告辭。----傻老熊。你走不走?」

熊展笑道:「我為什麼要走?你沒聽見郡主留我在此做客麼?我沒有你那麼多嗦事。現下便可答應下來入伙。」

他竟然當場就表態願意合併。三家瞬間已成兩家待決之勢。英娘若是斷然拒絕。就等於是公然向楊致與熊展宣戰了。驟然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地無形地重壓撲面而來。

她雖已有了這個思想準備,登時還是極為失落。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自己那死鬼男人不該死得那麼早!勉強一笑道:「這麼快就應下了?家家有本難念地經,我一個婦道人家,跟你比不了啊!」

英娘神情落寞,一個寡婦獨自支撐那麼大個攤子,其中的辛酸淒涼和清冷孤寂可想而知。玲瓏頓時大感不忍,正欲開口相勸,楊致卻緩緩搖了搖頭。

眼見英娘告辭出門去得遠了,熊展望著她頗顯孤單的背影,又偷偷瞥了瞥楊致夫婦,玲瓏笑著向他鼓勵的微一頷首。

熊展稍作猶豫,突然頓足道:「我還是頭一回覺得這毒寡婦著實有些可憐!不行!我得去勸她一勸!免得日後非要逼咱們聯手對付一個娘們兒!」

他的勸法委實稱得上驚天地泣鬼神,雖是追出幾步扯著破鑼似的嗓門一通大吼,卻讓英娘忍不住落下淚來:「賊婆娘!你沒聽見楊致這小子說要咱們倆賊公賊婆的搞成一窩嗎?我就在這兒等你三天,等著娶你做我的賊婆娘!」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1:09
第151章 借刀殺人

從情勢上來說,楊致偉大人生理想的保障計劃與皇帝一統天下的野心並無多大區別,想要實現的難度顯而易見。Www.萬事開頭難,他要通盤考慮的事還要很多,要做的事那就更多了。

    現在楊致最需要的就是時間、銀子和人手。

    自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九日,衛飛揚成為數十萬夏軍踏進南唐國都金陵第一人那天起,南唐實際上就已宣告不復存在了。夏軍多如過江之鯽的出色將領、高昂的士氣和強悍的戰斗力,是亂世諸國中任何一國都無法比擬的,耿進親率大軍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便橫掃南唐全境,就是最好的證明。楊致估計,皇帝移駕金陵象征性的呆個兩三天,向全天下炫耀武力之後,以東巡為名的御駕親征便將劃上一個無比圓滿的句號。

    按照夏軍滅國之戰的傳統,最遲在過年前後,數十萬夏軍的封賞和恩恤就該兌現了。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雖說現在是徐文瀚做了大夏內當家的位子,但總歸不是能憑空變出銀子來的神仙,恐怕也要靠皇帝將南唐國庫的金銀運回長安才能度過這一關。等到皇帝腦子里稍有空閑,就會遣人過問他在山東的進展了。到時候楊致少不了要打發他一二百萬兩銀子聊作應付,可進了自己口袋的銀子就如同已經進了灶的柴火,傻子才拿出來呢!只有盡快將海路牢牢捏死在手上,才好騰出手來伸進山東諸方勢力的口袋掏銀子。時間真他媽緊啊!

    如今的楊致並不是沒有錢,但與想要做的事比起來,他有的那幾個錢只能算是不經花的幾個小錢。要將海上這一頭的規劃付諸實施,稱得上是諸事繁雜千頭萬緒,真正動起手來沒有哪一樁不要花錢。要是與玲瓏兩下湊乎,錢的問題還不是很大。但楊致曾經說過也確實是那麼想的,男人有男人的驕傲。倉促成婚不說,還根本無暇顧及什麼蜜月消遣,他總感覺虧欠玲瓏地太多了。他在新婚第一天起床之前與玲瓏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是我欠你的。我願意用這一輩子來還。

    三股海盜若是成功合並,看似有船只數百人馬數千,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只是一群相互猜忌的烏合之眾。蝦兵蟹將倒是有的是,但是不是能挑揀出足夠的人才,拾掇出一個用著順手地班子,他心里沒有一點底。

    玲瓏與熊展都知道他的行事風格︰不管英娘是否願意合並。他都會照做不誤。英娘若是拒絕合並,他要干的頭一件事就是動手滅了她!

    所以楊致沒有因英娘尚未做出決定而干等,也沒有陪熊展喝酒扯淡的那個興致。秦驕陽與六喜等人婚禮過後並未馬上離去,按楊致的吩咐仍然留在砣磯島。英娘前腳剛走,楊致後腳就借口讓白燃冰為他在蓬萊購置一座府邸,先行打發她走人。隨後與玲瓏、江城璧、熊展和秦驕陽、毅先生商議,群策群力對他的提議加以補充完善,以及如何盡快組織實施。

    楊致與玲瓏總攬全局自不待言,這幫人還真沒一個省油的燈。

    江城璧文武全才又老成持重。頗有儒將之風,與勇猛粗豪的熊展搭檔正是優勢互補相得益彰。

    秦驕陽有獨當一面之才,當即就想到了楊致的計劃一旦實現。且不說是把持了一座金礦地鑰匙,更會就此佔據日後是否與秦氏合股的絕對主動權。他根本無需再向老爹秦公請示,也會不惜一切代價與楊致通力合作。楊致提出要秦氏提供精熟商道的人手支援時,他連眼楮都沒眨就滿口答應了。

    令人意外地是毅先生。給了楊致一個小小地驚喜。楊致召他議事地本意。是因眼下急需值得信賴而又能想出幾個鬼主意地人手。能長年累月摻雜在三教九流之中混跡市井。靠買賣消息掙錢地本事。這樣地人絕對不笨。

    不想毅先生遠不是一個吃江湖飯地老混混那麼簡單。不僅有一身與六喜不相上下地武技。早年間居然還在縣衙做過幾年錢糧師爺和縣令主簿。一開始毅先生開口插話。楊致還沒怎麼在意。可听了半晌就意識到他地價值了︰這簡直是個經過千錘百煉了地官場老油子!以前是因為有張博虎那個變態強人在。才將毅先生那些算不上什麼大能耐。卻極為實用地見識經驗忽略了。日後登岸與大大小小地官員們周旋。此人就是不可多得地寶貝疙瘩啊!

    次日一早。除了暫時將英娘憋在一邊。眾人開始有條不紊地進入實質性實施階段。砣磯島本就是玲瓏佔據不久用作大營地老巢。熊展地船只與部眾也大多聚集在此。兩家按議定地比例。清檢分撥船只、籌湊銀兩、揀選人手。

    楊致大致征詢了一下六喜地意見。將文四、陳五派至江城璧手下。擇機編入船隊。為了避免熊展對他地用意胡亂猜測。干脆直接告訴他︰這兩個人都是七喜地殺手出身。三家合並之後他們平時該干什麼就干什麼。船隊萬一若有不便公然處置地為難之事。或許也會用得上。

    海上地事一經理順。楊致與玲瓏夫婦二人就不得不分開一段時日。一個坐鎮砣磯島。一個上岸為皇帝與自己擄銀子。他對朱靈兒地曖昧情感早有察覺。借機把她與曾六分派了玲瓏做貼身護衛。大概是做了幾年冷血殺手地緣故。朱靈兒性情有點孤僻愛認死理。也長得不難看。楊致雖然並不認為自家後院地女人是多多益善。但他自問不是聖人。不敢保證不會日久生情擦槍走火。早點把朱靈兒支開。于人于己都是一種解脫。就讓玲瓏和她慢慢折騰去吧!

    僕從貴精不在多。上岸之後留了劉二、常三與毅先生在身邊。應該夠用了。

    英娘的回應比想象中的要積極,這天日落時分派人前來回話︰事關重大,賤妾無法獨自做主。侯爺如確有誠意,就請允許賤妾與幾位心腹兄弟登島拜謁,當面請教具體合並事宜。

    楊致皺眉默思片刻,爽快地給了答復︰好。三日期限不變,明日或後日隨時恭候大駕。

    如若所料不差,英娘這是想向他借一樣東西用一用︰刀!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0
第152章 登岸

玲瓏、江城璧與熊展久經殺戮,反應雖比楊致稍慢,但也不難看出英娘有借刀殺人之意。

    熊展答應合並之後,兩家精銳盡數齊集砣磯島。如果英娘憑借她手中現在的力量,設計反戈一擊的話,等于是自尋死路,這種可能性顯然微乎其微。向一個早幾天還將自己這邊殺了個人仰馬翻的強敵變相投降,不管條件如何誘人,總歸是件令人憋屈的事。英娘本人在權衡利弊之下,骨子里應該是願意合並。可手下人馬都是夫家的老底,領著他們自成一家在海上劫掠還問題不大,若要一夜之間改旗易幟,要人人心服必定極為不易。對英娘來說,無論從現狀考慮還是從長遠計,親自動手進行一次內部清洗顯然不太現實。

    即使是變相投降,也要講究方法藝術,也要考慮到消除後患。英娘這麼快就回應帶人登島重新談判,貌似將是否合並的最終決定權交給了對此持不同意見的心腹之人手上,其實她心里很清楚︰楊致本就挑明是先禮後兵,擺下了訂立城下之盟的高壓態勢。她根本不敢奢望手下這幾個人能戲劇性的扭轉局面,甚至對楊致是否留有與他們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敢抱半分指望。你們不死心不服氣?可以。我也不想背負自相殘殺的惡名,只好領著你們到這兒來送死了!

    第二天晌午,負責巡海望的海盜來報︰英娘率領一支規模龐大的船隊正浩浩蕩蕩開來!船隊共有大小船只四十七艘,其中巡海大船十六艘,小船三十一艘,所載人馬數目不詳。

    這麼抄了家底帶出來談判,包含了太多耐人尋味的信息。既可理解為英娘為了向楊致表示決心,沒有給自己留余退路。她手下那幾個心腹擺出這麼一副陣勢,無非是想有恃無恐為自己壯膽。即便談判不成,楊致悍然翻臉,自問還有與之一拼的本錢。這其中既有英娘擺了他們一道的成分,也足見這幫人當中沒什麼能夠擘劃全局的人才。若真想做兩手準備。只要選出兩個真正悍不畏死的代表隨同英娘前往就夠了,何必如此興師動眾?楊致是能隨便唬得住的人麼?

    說到底他們是大大低估了楊致的胃口。婚禮前後兩日讓你們大搖大擺地一來一去,就已經令他夠不爽的了。這一回不管談判結果如何,那還能放你們回去?這分明就是送羊入虎口啊!

    英娘的船隊剛一駛近砣磯島海域,有不少部眾心里就有點打鼓了︰海面上居然出現了另外兩支同等規模的船隊,成“夾道歡迎”之勢。一左一右靠了上來。

    英娘這一方連同她本人在內,登岸的談判代表共有五人,隨行護衛的海盜不下五十人。楊致這一方地談判代表,卻只有他與玲瓏夫婦二人,一身簇新僕從打扮的劉二、常三與曾六、朱靈兒隨侍左右。

    賓主雙方煞有其事的落座之後,楊致便直奔主題道︰“俗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夫人與諸位在這短短數日之內再度駕臨,我夫婦深感榮幸。想必諸位業已看到,為了歡迎諸位到來。江先生與熊老大親率一眾兄弟前往海上迎接了。關于三家如何合並之事,我前日已向夫人做了詳細說明。不知諸位考慮得怎樣了?今日盡可暢所欲言。”

    英娘對他一臉貌似親和的慵懶笑意印象實在太過深刻了,微一頷首。輕咳一聲回頭向坐在她左首的二人笑道︰“賤妾回去以後,連夜將侯爺的意思向手下兄弟們如實轉達,賤妾這兩位兄弟以為還有值得斟酌商榷之處。你二人對侯爺提出的合並方案有何看法,此時不妨當面講來,也好與侯爺從長計議。”

    二人當中有一個稱得上是楊致的熟人,號稱英娘手下三大金剛之一的黃品,曾與楊致交過手。在楊致眼里,這兩個人定屬堅決反對合並地死硬派,也是英娘要借他之手鏟除的異己分子了。但他並不介意英娘借用自己的屠刀。而且很樂意為她背這個黑鍋。

    像英娘這樣世代為匪地老牌海盜中地死硬分子。腦子里壓根兒就不會有什麼家國天下、著眼長遠地概念。唯一地信念只有利益二字。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杰。利己私心人皆有之。知道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當然無可厚非。可也得看看對方是誰。在有些人面前是不能隨便討價還價地。比如說這位如鄰家小伙一般笑容親切地大爺就是。

    所謂地從長計議到底“長”到什麼程度。完全取決于黃品等二人是不是能及時拎清眼下地形勢了。可惜二人還是滿臉可笑地倨傲之色。英娘心下暗嘆。恐怕這二人地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黃品猶自不知死活地笑道︰“飛虎侯。我前日听夫人轉述了你地合並方案。登時茅塞頓開。也見樣學樣擬了一個方案。今日特地前來與你商議。”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來。與其說黃品今天是來談判。還不如說是來示威找茬。或者說是來找死。他不但把英娘撇在一邊。沒將她放在眼里。而且還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與楊致擺在了同等位置。英娘眼神冷峻面無表情。坐在她右首地二人也是大皺眉頭一臉憂慮。

    楊致眼角余光不經意地往門外瞥了一眼。不以為意地笑道︰“若我沒有記錯。這位是黃兄吧?黃兄不必客氣。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黃品能躋身英娘手下三大金剛之列。倒也不全然是倚仗武技出頭地糊涂蟲︰“飛虎侯。奉你為主佔島為王、組建聯合船隊、集銀從商這些提議甚好。只有兩樁小事我不敢苟同。論船只人馬與聲勢。我們無一不是勝上一籌。聯合船隊主將一任。應該由我們遣人擔當。三家銀兩地調配支用。也應由我們掌管為宜。只要這兩樁小事你能應承下來地話。那麼一切都好商量。不知飛虎侯以為然否?”

    船隊指揮權和財權你都要,那到底是誰吞並誰?把這兩樣交出去就成了你們鍋里地肉,我掛個虛名有個屁用?

    “好主意!英娘夫人,我們就為了黃兄這個好主意干一杯如何?”楊致竟然拍案大贊,隨意向曾六與朱靈兒揮手笑道︰“你們還不過去為諸位貴客斟酒?”

    玲瓏抬頭一看,陳五的身影已出現在門外,也跟著朝二人點了點頭。英娘笑道︰“賤妾豈能辜負侯爺這番美意?”

    黃品萬萬沒有料到楊致會這麼爽快,本能的感覺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曾六與朱靈兒就是兩個低眉順眼的僕從與侍婢模樣,他仗著有一身強悍的武技,量他們在自己面前也玩不出什麼花樣,只嘿嘿陰笑著靜觀其變。

    但黃品更沒料到的是,這一男一女兩個尋常僕婢行至他二人身前三步開外,會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別襲來!一直到那個神色淡漠的婢女手中的匕首貫穿咽喉,黃品臉上的笑容仍然不及收斂,兩眼瞪得大如銅鈴,死狀頗顯詭異。

    英娘面容如常安坐不動,其余二人霍然起身,駭然相顧失色。身後數十名護衛起初紛紛拔刀上前,見到這副情景,又都面面相覷地停步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致嘖嘖搖頭道︰“黃兄此刻應當知道他地主意好在何處了,豈不就是好得讓他死不瞑目?我敢說你們在船上等候的兄弟已全都肯了,那些實在不願合並地人想必也已追隨黃兄而去。英娘夫人,還有這兩位仁兄,不知對合並之事還有無異議?”

    英娘沉默半晌,淒然一嘆道︰“侯爺,事已至此,賤妾還能說什麼?只求日後能有臉面去見先夫于地下了!”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北燕海域三股勢力最強的海盜正式宣告合並,全面進入整合階段。

    楊致深知宣傳發動對安定人心的重要性,他的合並理念經江城璧手下幾個精通文墨的槍手整理書寫成通俗易懂又極具煽動性的文字,數千人馬人手一份。對大多數人而言,有了過安生日子的盼頭,誰願意做一輩子海盜?是以楊致心底最感擔心的成群結伙的內訌並未出現,過了十天左右,一眾海盜的觀望情緒漸漸平復。熊展的軍法隨後出台,分門別類的各號班子也開始得以組建。

    合並比楊致夫婦原來想象的要順利許多,按照楊致的計劃,他也到了該上岸的時候了。十二月初九日,楊致與玲瓏依依惜別,離開砣磯島回了蓬萊。

    秦驕陽已先期返回,一見面就告訴楊致一個不咸不淡的消息。濟南知府李子寬遣人回復︰飛虎侯為保境安民抗擊海盜所需的一百萬銀子定當全力籌辦,不日之後便會如數送到,懇請侯爺先行撤掉封鎖出入蓬萊幾處道路的兵馬。

    楊致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想都不想就傳令封鎖繼續。若先行撤掉兵馬,你要是找借口推三阻四的拖下去,難道我還能真的趕去濟南殺了你麼?對不起,銀子哪天送到就哪天撤兵。問誰要錢都不如我自己收錢來得踏實,封鎖越久錢就收得越多,巴不得封他媽十年八年才好。撤兵?你以為老子有病怎麼地?

    楊致非常樂觀的估計,海陸兩頭的獨家壟斷之勢指日可待,諸方牛鬼蛇神很快就會找上門來求他了。令他稍感意外的是,這一次並沒有皇帝那邊的消息。皇帝不是想在南唐過年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0
第153章 金利來

楊致回到蓬萊的第二天,就搬進了白家為他精心置辦的大宅。他的欽差身份早已公開,再寄住在秦氏分號顯然不太合適,玲瓏遲早也會登岸,必須在蓬萊有一處像樣的落腳點。

    宅院布置得美輪美奐,無處不是用大把銀子堆砌出來的精潔雅致。這座宅邸實際上是楊致與玲瓏在蓬萊的外宅,這夫婦二人地位尊榮極盡富貴,斷不是簡單狂砸銀子往豪奢靡俗上使勁就能應付得了,白家父女可謂不惜血本費盡心思。

    白家號稱藥材大豪,也就是在蓬萊這塊巴掌大的地方有點叫得響的分量。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白家與秦氏相比,充其量只能算個街頭擺攤的小販。蓬萊像白行朗這樣的不乏實力的商家,他自己閉著眼楮都能數出一大把。若不是機緣巧合蒙楊致點破七喜的殺機撿了條命,因而有了報恩這個絕佳的借口,否則像楊致那等大人物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可如今別人正為如何巴結楊致而撓破腦袋時,他已經成功的與楊致套上了近乎。

    白行朗很慶幸,也很識趣。他很慶幸秦氏二公子看上了自己的女兒,慶幸寶貝女兒與秦驕陽是情投意合,並非為白家而犧牲。更慶幸的是,因此而搭上了楊致這位大人物。

    白行朗也暗自對女兒千叮嚀萬囑咐,必須絕對保證對砣磯島的婚禮守口如瓶。即使將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玲瓏是北燕海域的頭號海盜頭子,他飛虎侯的這位新任夫人必須也只能是北燕的長平郡主。當日楊致不僅收下了白燃冰送來的十萬兩銀子的新婚賀儀,還以置辦宅邸為由打發她離開砣磯島。在白行朗眼中是一次令他極感榮幸的敲詐,他非常珍惜這樣被楊致敲詐的機會。有投資才會有回報,是生意人都明白這個道理,難得的是他耗資不菲地投資還披上了報恩的遮羞布。

    隨同豪宅一起奉上的還有地契,白行朗口稱“恩公”而不稱“侯爺”,只萬分誠摯的說“小小心意萬勿嫌棄”。楊致本就臉皮不薄,若是假惺惺的推拒不收的話,瞧這架勢白行朗似乎會比刨了白家地祖墳還難受。所謂助人為快樂之本,也就只好“無奈”的笑納了。

    無論在什麼年代,商家大豪都對時局與金錢有一種近乎蚊蠅嗜血的敏銳嗅覺。

    飛虎侯上一回抵達蓬萊不到一個月就調兵封路,公然收取起價五萬兩的“餉銀”。可他老人家是為了抗擊海盜保境安民,對各家的生意與貨物流通進出並無影響,對底層百姓秋毫無犯。就算你有一肚子怨氣都沒有告狀的由頭,也沒人敢告。誰要是腦子進水破壞飛虎侯的“剿匪大計”斷他財路,只怕十有**會被斷了生路。海盜既是最恐怖最大的威脅,自然也能為一切令人發指的罪惡行徑背黑鍋。吃飽了撐地想跟那個姓楊的瘋子較勁?你是不是活膩了?

    飛虎侯這一回悄然出海消失了半個月,整個北燕海域就出現了數十年不遇的清平景象。---人家忙啊!三股海盜正熱火朝天地忙著合並,哪兒還有那個閑工夫去海上殺人打劫?楊致加急呈送長安的密奏卻洋洋灑灑多達十數頁,主題當然是圍繞驚心動魄的“海上激戰”而展開。無他,繼續為日後撈錢打埋伏爾。

    到了這個時侯,山東大大小小的官員們與商家大豪都嗅出味來了︰這位大爺已經將咽喉要地的通商口岸死死捏在了手上。還極有可能掃清了海上通路。這是個心狠手辣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只要腦子沒有短斤少兩的人都不會懷疑這一點。日後大家想要繼續發財,恐怕不得不看他的臉色了。

    如果說這兩幫人是一條受銀子滋潤的河流。那麼楊致現在就等于為這條河流安上了一道閘門。他暫時還不是同在一口鍋里吃飯地既得利益者,怕就怕惹毛了他往這口鍋里拉上一泡屎,攪得大伙兒都吃不成。他已經狠刮了一筆,就算立馬拍拍屁股走人,也一點不吃虧。令人稍感心安的是,沒人會跟銀子有仇。這家伙打著奉旨巡查的旗號,難道就真是毫無私心的全力為皇帝賣命?誰他媽信啊?沒見人家刮地皮的手法那麼熟溜老到嗎?

    按照楊致地估算。要等到聯合船隊經過改裝整合重新開業。最快也得在一個月之後了。他打算利用這一個月地時間。來做三件事。

    混跡官場地老油子們都信奉這麼一條不成文地定律︰在戰場上所向無敵地人。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地人。到了盤根錯節地地方官場。通常很難吃得開。

    蓬萊縣令王語新只不過在臨時供應三千府兵地糧餉一事上。習慣性地對楊致進行了一次試探。盡管這次試探無傷大雅。于當時地情勢來說卻大大不合時宜。他錯就錯在想要做到油光水滑八面光。幻想任誰都不得罪。可他踫上地是一個不容他首鼠兩端企圖騎牆地超級強人。是以楊致不但將此人一腳遠遠踢到一邊乘涼。心下還對這個芝麻綠豆小官極為膩歪。

    不管是日後將長島群島營建成自己地後方大本營。讓蓬萊成為開關掌握在自己手上地印鈔機。還是順利地在濟南府設立大夏海關分一杯羹給皇帝。蓬萊縣令無疑都是一個至關重要地關鍵角色。最好是由自己地人長期擔任。

    所以楊致登岸後考慮地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令現任縣令王語新為自己效力。或是干脆將毅先生推上這個位置。上策當然是設法讓王語新死心投靠。這樣一來諸方勢力地現有格局至少表面上不會有任何驚動。在皇帝面前也說得過去。中策是找個由頭將王語新調任異地。提拔或者揀選一位識相對路地仁兄接任。下策最簡單。卻等于是肆無忌憚地蠻干了︰炮制一次海盜趁夜襲掠地事件。讓王語新很不湊巧地“殉職”。再強行任命毅先生為新任蓬萊縣令。

    召來毅先生一合計。誰知在他眼里不過是小菜一碟︰“侯爺。這上策只需幾句話便可做到。何須如此多慮?”

    “哦?”楊致饒有興味的問道︰“你倒是說得輕巧!且說來讓我听听。”

    毅先生笑道︰“就操守而論,官員大體可分清廉與貪墨。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現如今六親不認至清如水的官員已極為罕見,即便有,若無十分強硬的後台撐腰,或確有過人之能,他頭上那頂烏紗帽也很難戴得穩當長久。可以肯定的是,王語新絕不是這種傻鳥清官,否則也謀不到這個肥缺。只要這老小子屁股不干淨,那就什麼都好說了。”

    “在亂世入仕為官者,要麼醉心功名,要麼謀求富貴,只要能將為國為民排在第三位的,都稱得上是好官了。王語新年過不惑猶自官居七品,不是能力不濟就是後台不夠硬,十有**是靠銀子砸來的。無論他做官是為奔前程還是摟錢,還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他上哪兒去找您這麼硬的後台?都說人往高處走,像王語新這等貨色認主子的眼力勁還是有的。但這主子還真不好冒然亂認,不然若是將老主子得罪到了死地,新主子又不待見,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說您只管佯作不知,只需心中有數便可,由我出面去點撥他幾句。萬一他三心二意,或是哪天攪出什麼大事,您大可往我身上推個一干二淨,他卻是自尋死路!只要他還沒蠢到無可救藥,就必定會對侯爺忠心不二。”

    楊致沒想到毅先生還能說出這麼一番長篇大論的道理來,不禁深以為然,當即便囑咐毅先生盡快選個恰當的時候去找王大人“談心”。

    接下來的兩件事其實也可以說是一件,而且很有幾分無恥。眼看年關將近,山東官場與一應商家,楊致決定暫時不踫,但必須借助秦氏在山東的一切力量摸個底,順便給他們提個醒。

    叫花子都有個年三十,海盜也會想要過個好年,飛虎侯他老人家就更不用說了。商家大戶們並非每一家都“自願”交足了“餉銀”,沒有大夏兵馬的保護,過年之前的某個夜晚,海盜們少不得要去重點光顧一次。

    飛虎侯連過年都不能回長安與家人團聚,實在是勞苦功高。由秦驕陽與白行朗率先垂範,再稍微放出點風聲,各路牛鬼蛇神的年關“孝敬”便會潮水一般涌來。不來也行,到時候被海盜劫掠或是沒生意可做,你可別怨我啊!

    楊致美滋滋的想,在蓬萊過個年怎麼也得撈個二百萬兩銀子吧?所以當玲瓏遣人請示三家合並之後成立的那家商號起個什麼響亮的招牌,他毫不猶豫的從嘴里冒出三個字︰金利來!就叫金利來!

    然而就在楊致登岸的第四天,也就是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他的如意算盤被秦驕陽送來一張二指寬的小紙條全盤打亂了。這張小紙條來自長安,他一眼就認出是徐文瀚那一手遒勁的字跡︰速回長安!急!急!急!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1
第154章 急趕

皇帝以東巡為名,攜太子趙恆行御駕親征之實期間,命自朔方調任回京的樞密院太尉衛肅、新任禁軍大將軍周挺、龍淵閣大學士首輔宰相王雨農、集賢殿大學士徐文瀚佐理四皇子越王趙啟監國。趙啟那小子不過天生富貴掛個名而已,四名佐理監國重臣兩文兩武,衛肅總攬兵事,周挺執掌禁軍,王雨農署理民政,徐文瀚主理舉國錢糧,各司其職又相互牽制。不僅是皇帝,連楊致都認為,這四人都是除了皇帝誰都不認的死忠之臣,可謂最為穩妥的黃金組合。

    徐文瀚雖年紀不大,平時卻是深謀遠慮處變不驚,這一次居然言簡意賅的連用三個“急”字,長安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難道竟然到了四名監國重臣都無力收拾的地步?衛肅與王雨農和楊致都關系匪淺,為什麼他們又沒有只言片語帶到?莫非問題出身負京畿防務重責的周挺身上?

    楊致想到這里,不由自主的從心底升騰起一股寒意︰一個手握數十萬精銳禁軍的大將軍出了問題,那意味著什麼?只能是兵變!太子就在皇帝身邊,想必還沒有遠離長安千里之外遙控指揮的那個本事。而且依他在軍中根基淺薄,加上平時那副窩囊德性,即便有也很難折騰出什麼名堂。皇帝攜太子御駕親征,只有一個人既有發動兵變的能力,又有那個鋌而走險的膽量,還有暗中從容布置的時間,那就是坐擁三十萬重兵的寧王趙當!

    可真要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召他楊致回京又能起什麼作用?徐文瀚不會以為他是天神轉世,憑一人之力就可以阻擋一場蓄謀已久的兵變吧?

    楊致看過徐文瀚的密信後,一言不發的將紙條扔進了火盆。默然半晌後,臉色凝重的道︰“秦兄,徐先生召我速回長安,我最遲在明日一早必須動身。具體所為何事,我也一無所知。只能告訴你。可能出了關乎你我兩家前途命運的大事。毅先生,我不在蓬萊期間,你必須全力幫助郡主與秦兄穩住局面。秦兄眼下你要立刻為我做兩件事︰一是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打探皇帝的準確消息。二是連夜急命沿途地秦氏分號準備三匹快馬,以便我隨時換馬趕路。”

    二人鄭重的點了點頭,秦驕陽當即應聲而去。

    又喚過劉二與常三吩咐道︰“常兄,你去備兩匹快馬。外加供二人食用數日的熟肉干糧和幾把燃香。劉兄,你稍後去向秦兄請教借助秦氏傳遞消息之法。今晚我便會寫好書信,你明日一早啟程去砣磯島,親手交與郡主。之後即刻返回,往南唐故地一路找尋搜索皇帝的蹤跡。只要找到皇帝,無論死活,必須盡快報我知曉。若是皇帝安全無虞,你就立馬趕去長安與我會合!”

    劉二與常三見他話語沉重,似乎方才那張字條事關皇帝生死。夏帝攜太子御駕親征南唐。已然天下皆知,難道數十萬如狼似虎的夏軍不足以保護夏帝的安危?二人不敢多問,只肅然領命。

    楊致交代完畢。便扭頭進了書房展紙提筆給玲瓏寫信。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將來誰做皇帝都不關他屁事,可皇帝至少在這兩三年之內還不能換!即便非換不可地話,也絕不能是寧王!萬一局面失控,寧可扶越王登上皇位,自己也要合六喜之力殺了他!

    次日凌晨天色尚未放亮,秦驕陽就匆匆來報︰皇帝自十一月二十二日抵達金陵,停留三日後,于十一月二十五日起駕出城返回長安。但是聖駕至今所在何處,憑秦氏鑽天入地之能。居然無從打探!

    楊致登時猛然醒悟,長安局勢是必有異動無疑,但問題的根源還是出在皇帝這里。堂堂一國皇帝御駕親征,由重兵隨行護衛,竟然聖蹤不詳!這是一種極為不祥的征兆,也只有一種可能,恐怕皇帝業已受人所制身處險境,身邊有人對外嚴密封鎖消息!到底是誰在搗鬼?莫非不是寧王,而是那個貌似庸碌無能的太子趙恆?!

    腦子里一旦冒出這個令人難以置信地念頭。他越想就越是冷汗涔涔而下︰大舅子沈重為人耿直殊少心機。毫無具有遠見地政治頭腦可言。是太子一系中當屬寶貝疙瘩一級地嫡系將領。征伐南唐之時。沈重被皇帝晉封為驍騎將軍。統兵三萬在與南唐國境毗鄰地淮南駐防。實際上是擔當了滅唐先鋒大將地重任。這個死心眼地大舅子會不會受太子忽悠蠱惑。干出什麼傻事?

    衛肅身居樞密院太尉一職。是一人之下地最高軍事長官。衛飛揚智勇無雙少年英雄。官拜統兵十萬鎮守金陵地勇毅大將軍。如果太子能按部就班平穩繼位。衛肅父子當然可以拍著胸脯說是死忠于皇帝地。若真是太子悍然發動兵變。那就很難說了!

    楊致愈發不敢再有絲毫耽擱。隨即便與常三啟程出了蓬萊。二人全力策馬往西疾馳。幸虧秦驕陽安排得力。每處市集城鎮必有秦氏分號備好馬匹干糧等候。只管放心地換馬前行就是。一路上每天十二個時辰。至少有十個時辰是在馬背上全速趕路。

    常三第一天就明白了楊致命他準備燃香地用意。待到每日實在萎頓不堪時。尋個僻靜無人處飲水進食之後就地小寐。為免睡得太過深沉。便點起燃香夾在指間。這樣地話。最多睡一炷香功夫就會因燃香燒至手指而痛醒!

    常三縱然有一身強悍地武技。但畢竟不是鐵打地。較之韌如鋼絲耐力綿長地楊致相距甚遠。開始兩三天還可勉強承受。後來就完全是苦不堪言地咬牙硬撐了。幾天下來粗略一算。二人每日行程竟在三百里以上!

    楊致原本對這個年代地交通與通訊條件並不是十分在意。這一回心下卻恨得直罵娘。蓬萊距離西安有二千余里之遙。平時從蓬萊到長安走上一個月尚算正常。雖然他選擇了速度最快地方式。但起碼也要走上七八天。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2
第155章 暗流洶湧

夏曆武成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黃昏時分,彤雲密佈,長安籠罩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

又是一年年來到,長安城內感覺不到任何異常,街頭巷尾洋溢著濃郁而熟悉的喜慶祥和,家家戶戶都灑掃庭除,忙著採辦年貨,熱熱鬧鬧的準備過年了。

兩個風塵僕僕的行商模樣的人看到,飛虎侯御賜府邸門前也高高掛起了大紅燈籠。不知年近花甲的老父與身懷有孕的妻子是否在翹首期盼自己回家團聚?

徐文瀚入閣拜相後,自然不可能再寄居長安秦府,在城南另行置辦了一處清靜的宅邸。徐文瀚至今尚未成家,雖身居高位卻一如隱居信陽時的做派,府邸淡雅儉樸,僅有十來個僕婢照應起居。連楊致平時都嫌他這裡過於簡陋清冷,甚少登門。

楊致自九月十六日單人獨騎前往山東,離京已三月有餘。他領著常三朝家門口遠遠相望片刻,便撥轉馬頭往城南而去。有些事比過年重要,既然已人在長安,也不急在這一時回家。

徐文瀚的密信措辭強烈緊急,說明有很多人不希望他在這個當口突然出現在長安。該不該出現,什麼時候出現,以什麼方式出現,他必須先問清楚到底發生了變故才能決定,否則的話一刻都不會安心。

常三初到長安且貌不驚人,楊致蓬頭垢面鬍子拉碴,將腦袋縮進大氅用領子遮住了大半個面孔。二人來到徐府門前,楊致命常三這般通報:我等奉秦氏二公子之命,有要事求見徐相爺。

徐府門僕略一愣神,連通報的功夫都省了,徑直帶了二人進了後院清幽的書房。

楊致剛進門脫下大氅,徐文瀚就迎上前去與他來了個無聲的擁抱。楊致笑道:「大哥,數月不見,你面容清瘦了不少,看起來憂心頗重啊!

「哦,這是我在山東收的一位僕從。也是一位奇人異士,名叫常三。常兄隨我一路急趕,委實累得不輕,今晚總算可以在大哥這裡好生歇息一夜了。

徐文瀚答道:「否則我怎會托二弟捎信讓你急回長安?我先前估算你還要兩三日才到,看三弟這般模樣,可是尚未回府就徑直到了這裡?也就是說。現下只有愚兄一人知道你回了長安了?如此甚好,待你我兄弟計議後再行計較。

楊致與徐文瀚兄弟見面說話對常三毫無避忌,顯然是將其視為心腹之人相待。常三早聽楊致言及他這位義兄是主理大夏舉國錢糧的監國重臣,連忙行禮參拜。

徐文瀚熟知楊致的脾性為人,對尋常阿貓阿狗絕無興趣,能被他收做僕從自然不是一般人,喚來管家吩咐帶去好生安頓。

待常三退下後,楊致才滿臉疲憊的落座問道:「我進城之後穿街走巷格外留心,長安還是一如往常風平浪靜啊!大哥急召我回京到底有何緊要事宜?

徐文瀚歎道:「我也知道你此番山東之行任繁事艱。若無緊要事宜,又豈會與王相再三商議,硬生生拉你回來?長安風平浪靜只是表像。恐怕已是大變在即,其中原委一言難盡。

楊致問道:「可是為聖蹤不詳一事?

「是。也不是。徐文瀚憂心忡忡地道:「但我一開始正是從此事看出了些許端倪。由於皇上籌謀充分時機把握得當。滅唐之戰可謂摧枯拉朽十分順利。皇上原說是班師回京過年。事實上如無意外。也完全可以做到。皇上攜太子御駕親征後。與長安地消息勾連一直保持暢通。每兩三日必有奏報旨意往來。至今尚未中斷。但自十一月二十五日聖駕出金陵之後。雖如往常一般。每隔兩三日便有旨意或御批以八百里加急傳回長安。卻再未見皇上御筆親批。都是由太子代筆了。皇上先前旨意中地返程安排。是由驍騎將軍沈重領兵五千開道。皇上親領一萬禁軍居中。太子領兵五千殿后。那就說明。皇上出金陵後原來地計劃已被打亂。但在太子代筆地旨意中卻無一字提到!王相老成持重。于十二月初三日同時向太子、四弟與耿大將軍詢問皇上地行程。太子地回復是皇上在路上偶感風寒需臥床靜養。是以傳下口諭。擬改變原先過廬州經南陽返回長安地安排。打算走亳州一線往中州暫行養病。
四弟奉旨鎮守金陵。耿大將軍已親率大軍直抵吳越邊境。二人關於皇上行程地回復與太子基本一致。勉強可以說得過去。皇上有二萬人馬護衛。絕無藏匿行跡地可能。我暗中囑咐二弟動用秦氏之力打探皇上地消息。據說聖駕過了廬州才改道折向西北。

楊致沉吟道:「你地意思是。如果太子所說屬實地話。皇帝剛好是過了廬州才病倒地?

徐文瀚搖頭道:「如果太子所說一切屬實。那倒也罷了。但問題在於。皇上為何早不病晚不病。為何要剛好過了廬州才病?為何突然病得如此沉重。以至於連提筆地力氣都沒有?就算真是如此。沿途到哪兒停留不能養病。為何非要繞道中州?依現下情勢來看。廬州實在是皇上病倒地最佳地點啊!

楊致悚然道:「我接到你地密信。腦子裡冒出地第一個念頭是甯王在搗鬼。看來倒是冤枉他了。不是甯王。而是太子!他選在廬州改道。可收一箭三雕之效!一是四弟與耿進既找不到出兵護駕地理由。又一時半刻鞭長莫及。二是萬一中途徒生變故。隨州至南陽相距不遠。甯王若以救駕為名悍然出兵。兩日之內便可到達。三是故意延長路程。藉以拖延時間!

徐文瀚緩緩點頭道:「在皇上御駕親征之前,太子便早已意識到儲君地位岌岌可危。太子久理民政,在軍中素無根基,領兵征戰也非其所長。而要將忠於皇上的諸多將領收為己用,不但會招來皇上猜忌,也非旦夕之功可以奏效。此番滅唐之戰,太子表現平平毫無建樹,連個掛名地配相傀儡都算不上,讓皇上再度大為失望。若這樣跟隨皇上回到長安,他擔心一旦被廢就永無翻身之日,所以才不惜鋌而走險,試圖弒君殺父提前繼位!非但你我都小看了太子,恐怕對此事最難相信的人是皇上。皇上此時即使尚未蒙難,至少也已失卻人身自由為太子軟禁。你方才所說只是我急召你回京的原因之其一,其二是長安城內也已暗流洶湧,有人相機而動。太子及其班底的如意算盤是:先行嚴密封鎖消息,在回長安的途中,不給諸方勢力留下任何護駕救駕的口實。在此期間,長安城內也已佈置妥當。等到過了潼關,便會對外宣佈皇上因病駕崩,太子自然也就能順理成章的登基為帝了。

楊致皺眉問道:「長安城內有人相機而動?……難道禁軍大將軍周挺是太子的人不成?

徐文瀚冷冷道:「皇上性情陰騭,行事素來小心,凡是與諸皇子關係密切的人,斷不可能委以如此重任。周挺較之耿進、衛肅等大夏名將而言,雖才智較為平庸,為人也十分低調,這才顯得有些默默無聞,但資格卻比他們更老,早在先帝尚未立皇上為太子之時便是皇上地親兵了。否則你以為皇上會放心將衛肅調任樞密院太尉之位?

「你與皇上離京已三月有餘,最近兩個月以來,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以整肅大內宮防恭候皇上班師還朝為名,先後請得皇后懿旨與樞密院太尉衛肅鈞令,三千大內侍衛看似無一人補進調出,卻已重新調配輪換當值。我與王相都是文臣,且此舉並不違制,也就無話可說。換句話說,大內宮防已全然掌握在了太子的人手上,不是為太子登基做準備又是什麼?這是第一。

「第二,皇上行前嚴令,御駕親征期間京畿所有兵馬不得擅調一兵一卒,禁軍由監國皇子越王、樞密院太尉衛肅、首輔宰相王雨農與禁軍大將軍周挺共同節制。調兵兵符一分為二,一半由越王暫行掌握,一半由周挺執掌。事發突然緊急之時,調兵諭旨必須由四人親筆簽署,再由越王與周挺合過兵符方才調動。皇上思慮慎密,禁軍確實沒有調動一兵一卒,但在此期間,卻由兩位禁軍副將耿超與張天行提名,報經禁軍大將軍周挺上奏,晉升了十一名都尉。

楊致奇怪的問道:「耿超是甯王的人,那張天行據說是皇帝親征之前軍中高級將領大換血時,才從甯王軍中調任回京任禁軍副將的。像校尉、都尉這樣中下級軍官的晉升調用,一般麾下有上萬人馬的統兵大將即可做主,所謂的提名上奏只不過是個形式。這當中莫非又有什麼貓膩?

徐文瀚臉色陰沉的道:「張天行早年出自衛肅門下,後來才調至甯王軍中為將。耿進父子是甯王地人,皇上豈會不知?調任張天行為禁軍副將,原就有讓他與耿超相互牽制之意。而很不湊巧的是,這次晉升的十一名都尉均是統兵實職,雖只各領兩千人馬,卻牢牢把握住了長安四門!究竟誰是誰的人,又怎麼說得清?難道還稱不得貓膩?然而其中更大的貓膩就是:禁軍大將軍周挺一個多月前驟染重病,我懷疑是有人下毒所致!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2
第156章 對策

徐文瀚與楊致將長安與皇帝那一頭的反常情形兩相印證,已可萬分之萬的斷定,此前包括皇帝在內的任何人都大大低估了太子趙恒的才智與膽量。

皇帝一直把兵權抓得死死的,連甯王和康王這兩個兒子都信不過,御駕親征之前突然來了個高級將領大輪換,親征期間禁軍也絕難調動一兵一卒,可謂一切都安排得四平八穩滴水不漏。他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這個平時最為窩囊平庸的寶貝兒子為了能登上皇位,竟然敢於?君殺父!

令人悚然心驚而又不得不佩服的是,這一切都是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在進行,到目前為止明面上毫無破綻可尋,根本找不出什麼過硬的證據可以證明太子有謀逆篡位之心。換句話說就是只能暗鬥,無從明防!

楊致現在才真正深刻體會到,太子這個身份是多麼的重要了。穩住長安局勢之後,隨便用個什麼不著痕跡的法子把皇帝弄死,全天下都知道太子是唯一合法的皇位繼承人,大夏皇帝他不做誰做?

甯王與康王雖然各擁重兵,卻遠在隨州與幽州,即使心生疑竇以?君殺父為由興兵討伐,也拿不出真憑實據,在這個講求正統的年代,很難令人信服。只要在大多人數人眼裡繼位是合理合法,僅憑掌控二十萬精銳禁軍和京畿府兵,太子就足以有與兩位弟弟一拼的實力!

至於幼弟越王,莫說還只是個屁大的孩子,而且什麼都沒有,怎麼跟他鬥?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何況龍椅只有一張,甯王與康王未必就能團結一心,大可各個擊破。就算他們悍然起兵作亂,太子又怕個鳥?誰還敢說他平庸無能?

二人的密議中,反復提到了一個關乎太子的驚天陰謀能否如願以償的關鍵人物,現任樞密院太尉衛肅。沒有皇后、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與衛肅暗中策應,太子斷然無法控制長安局勢。如果不借助衛肅在軍中的崇高威望與太尉之權。要撇開耿超等甯王一系禁軍高級將領,全面掌控禁軍只能是一句空話。

二人與衛氏父子關係匪淺,尤其是楊致,想到深處情不自禁的自脊背後生出一股徹骨的寒意:衛肅為人勤儉樸實,向來自律甚嚴。

擔負討虜大將軍一職長達十餘年之久,統領四十萬重兵兢兢業業戍衛北疆。殫精竭慮抗擊突厥未有絲毫懈怠,深受皇帝信任和兵士擁戴。楊致征戰大漠時雖未直接受其統轄,卻對他十分敬重。衛飛揚智勇無雙少年英雄,既與楊致有八拜之交情同生死,又有師徒之誼。

這父子二人一個是大夏皇帝一人之下的最高軍事長官,一個是統兵十萬坐鎮金陵的勇毅大將軍。可他們眼下還各自有一個更重要地身份,一個是太子的岳父,一個是太子的小舅子。如若太子事成,他們自然是一榮俱榮。如若太子事敗。衛氏父子即使沒有參與其事,也勢必受到牽連,說不定還闔家性命難保。

徐文瀚志懷高遠。一心為天下百姓蒼生謀福利為己任。太子?父篡位不說絕不會為他深入骨髓的忠孝思想所接受,而且很有可能引發大夏內戰導致生靈塗炭,與渴盼安定的百姓福祉大相徑庭,這也是徐文瀚絕對不能容忍的。

楊致為實現一世吉祥人生理想地苦心謀劃剛剛起步,太子將來是否會放過他尚未可知,若是大夏內亂,前頭的一切努力便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而太子的背後就是皇后與李氏一族的老牌豪強勢力,一旦得勢,皇帝賴以替代李氏的秦氏只會死得很難看!

說穿了就是不管楊致與徐文瀚和秦氏一門從前與衛肅父子關係如何深厚。在太子謀逆篡位一事上,卻是無可調和的切身利益衝突。衝突雙方為了保全各自的身家性命,除了死磕到底都別無選擇!

楊致與徐文瀚都是思維慎密心機深沉之人,對其中的利害關係看得十分透徹。二人互望一眼,臉上神色都極為複雜。

徐文瀚凜然說破道:三弟,現在你知道我為何憂慮深重了?想到焦躁處是夜不能寐啊!愚兄寧可玉碎身死,也不做那苟求富貴的無恥之徒!

我記得你有一句話說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我並非迂腐之人,豈能徇私情而舍大義?日後若是逼不得已要與四弟父子為敵。但願都莫留半分情面!于楊致而言。所謂顧全大義充其量是順便。未必就能有徐文瀚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在他看來徐文瀚純屬廢話。真到了那一天。雙方就是你死我活了。哪兒還容得講什麼情面有半分手軟?

「太子雖是鋌而走險。但每一步算計都十分到位。可見並不是突發奇想。而是蓄謀已久。衛大將軍必然已牽涉其中。四弟事先並不知道這次出征能官封勇毅大將軍。是否知情恐怕還在兩可之間。現在還說不了那麼遠。等到了圖窮匕見地那個份上再說不遲。

「我們還是就事論事!如果是有人有意向周挺下毒。無非是想除掉他取而代之。因為想要接掌禁軍兵權地話。死心塌地忠於皇帝地周挺就是最大地絆腳石!大哥懷疑有人下毒暗害周挺。有何憑據?

徐文瀚答道:「並無憑據。周挺雖年過五十卻素來體健。此番毫無徵兆地轟然病倒。本就令人感覺甚是蹊蹺。且症狀甚怪。初時幾日每日嘔血數次。
自稱眼前天旋地轉。四肢麻木無力。歧黃之術我自問不差。御醫並不見得比我高明。可竟看不出所以然來。我探視當日曾密囑周夫人與周家二位公子親自負責大將軍進水飲食。御醫所開藥方抓藥照煎。但暗中倒去不服。改按我另外開具地藥方煎服。如此五六日後。周挺不再嘔血。病情漸有起色。不知此事能否算是憑據?

楊致默思片刻。又問道:「這確實算不上什麼憑據。但周挺遭人下毒暗害已是毫無疑問!有沒有取他從前地飯食與藥渣驗看?

徐文瀚皺眉道:「這一節我早已想到了。我再三囑咐周夫人與周家二位公子切莫聲張。分別取了飯食與藥渣以狗試之。毫無中毒之狀。故而我只是說懷疑。尚不能完全肯定。

楊致自然而然想到了與玲瓏重逢之時,張博虎在茶酒與檀香中分頭下毒,要兩樣藥物一同作用才生奇效,只取一樣很難驗出有毒與否。

恍然點頭道:「那就是了。大哥,你錯就錯在分別二字。對方行事非常謹慎,如果以劇毒藥物致使周挺暴斃,越王與你們四位監國重臣定會下令徹查此事,衛肅找不到任何阻攔的藉口。而禁軍大將軍由誰接任一事,也勢必會擱置不議。若是周挺病倒之後拖些時日不治而亡,那便什麼都說得過去了。況且對方盯住的是禁軍大將軍這個要害位置,並非一定要取周挺性命,只要有了他病重不能理事這個由頭,就可找人暫代。論戰功與資歷,耿超都無法與張天行相比。如此一來,衛肅提出由張天行暫代禁軍大將軍就是順理成章了,周挺本人與你們另外兩位監國重臣也無從反對。徐文瀚冷冷道:以迎接皇上班師還朝為名肅清宮禁,以晉升十數個看似無關緊要都尉為名部署城防,再以周挺重病不治為名取而代之執掌禁軍,可謂環環緊扣啊!

「我急召你回京,就是為了不讓太子與衛肅的如意算盤得逞。耿超與張天行在軍中聲名人望遠不及你,由越王出頭提議,王相與我從旁力挺,推舉你暫代禁軍大將軍一職!你行事素來狠辣,又有御賜金牌在手,要執掌禁軍斷非難事!只要有你在,長安就不會輕易落入太子手中!我連日苦思,這還只是第一步。你取代周挺成為監國四重臣後,衛肅便已成孤掌難鳴之勢,於兵事上也不是他的一言堂了。第二步至關重要,那就是說服耿超與我等合作,遣他領兵出長安迎皇上還朝。

「太子若是行事果決的心狠手辣之人,皇上應是已然無幸,那便需全力搶回皇上地屍首,才能揭露太子謀逆篡位之奸!但我看太子平日的優柔寡斷不像全然是裝出來的,在衛肅尚未掌控長安之前,或許還不敢傷及皇上性命。總之皇上無論死活,只要生能見人死能見屍,那便一切都好辦。

「第三步便是由我與秦氏緊密配合,逐步縮減甯王與康王的糧餉支用,到了必要之時就切斷供應,就算不能阻止他們興兵作亂,兩路數十萬大軍想要北上南下爭位,只怕也不會那麼容易。

「第四步自然是在揭露太子之後,矯詔保越王登基為帝!經我與王相反復商議,從長遠來看,這是儘量避免大夏不至於陷入內亂,皇上一統天下的宏願得以繼續推行的最好結局!

楊致猛地想到,秦公與他在終南山下那處荒郊客棧夜談時,曾提到太子未必就是外人眼中的那般庸碌無能。老狐狸真是眼光毒辣,見事深遠啊!

不置可否的問道:「大哥,秦公與二哥父子是否知曉此事?

「事關重大,我便是告知二弟也徒勞無益。徐文瀚頗有些鬱悶的道:我已將此事秘密知會秦公,可他只撂給了我一句話:楊致未回長安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3
第157章 蠻幹

所謂禁軍由越王趙啟、樞密院太尉衛肅、首輔宰相王雨農與禁軍大將軍周挺共同節制,是指做為監國皇子的越王只有代皇帝草詔之權,將原在周挺手上的兵符一分為二,由越王與周挺各執一半,詔書上必須同時要有越王、衛肅、王雨農三人的印信,周挺方可下大將軍令調兵。

四者缺一不可,無論少了哪一道手續都休想調動禁軍一兵一卒,足見皇帝很是花了一番腦筋。

只是皇帝這番編排中有一個天大的漏洞,那就是楊致手上的御賜金牌。但皇帝在御駕親征之前就打發楊致去了山東,所以嚴格說來也算不上什麼漏洞。在這樣的情勢下回到長安,若有御賜金牌在手,行事自然要方便許多。

現在楊致是有苦難言,金牌已經當做聘禮送給了玲瓏。心下生出了一個很沒出息的想法,卻沒敢說出來告訴徐文瀚:只要爭取到半年左右的時間,他關於把持海路與長島群島的謀劃應該就已初具雛形。

雖然在山東籌建海關官署必會落空,借機狠刮一個盆滿缽滿的希望也會多半化為泡影,可無論大夏亂還是不亂,不管誰來做皇帝,又能奈我何?

若是天幸大夏不亂,玲瓏人生地不熟,想要在蓬萊站住腳跟穩住局面又談何容易?從這個層面來說,把金牌留給玲瓏也沒錯,她比自己更需要金牌!

聽說徐文瀚已將太子妄圖謀逆篡位一事秘密知會秦公,楊致登時又稍感心安。太子一旦得手,以李氏為代表的金城與關中士族豪強勢力是他的根基所在,秋後算帳為李氏出氣是閉著眼睛都能想得到的事,架構龐大的秦氏便有轟然坍塌的可能。

秦氏縱然秘藏有數十萬兩黃金做依託,除了連根拔起去投南楚之外,那就只剩下舉家遠走海外這一條生路了。

後果如此嚴重,那老狐狸竟然會無動於衷?會就這麼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徐文瀚打發了?秦公是連楊致都欽佩萬分的裝逼大師,秦氏擁有這個年代最強大、最發達的情報系統,說不定早已聞風而動。暗地裡忙得不亦樂乎了!

楊致沉思半晌,鄭重相告道:“大哥,往大處說此事關乎大夏國運與天下大勢,往小處說關乎你我與秦氏前途命運。眼下控制事件進程的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太子手中,單憑你我之力,斷難與之相抗。最遲在明日。你我必須與秦公碰頭,議定應對行事的大致框架。依我看來,事實上時勢已將越王推上了風口浪尖地位置,他是正牌奉旨監國的皇子,無論如何都是繞不開的,我們也必須奉他為首才稱得上名正言順。

“那小子是什麼德性,沒人比我更清楚了。年紀雖幼卻頗有幾分鬼才,只要一點就透,沒准這個時侯他心裡就已經跟鏡子似的了。最好是明日便找個機會向他全然挑明。這一次他避不開也躲不了,這壓根就不是裝迷糊就可以蒙混過去的事!越王與你們幾位監國重臣在朝堂之上朝夕相見,與越王和王雨農如何相互配合。自然只能由你設法與他二人溝通了。

“不管從前我們與甯王、康王一系有過什麼瓜葛,太子謀逆篡位之事,相信他們也絕對不願意看到,在這一節上起碼大家立場是一致的。別人我不敢保證,就拿福王來說,只要太子得手,他這個逍遙王爺只怕也做到頭了。他既然能與甯王秘密達成互惠互利地協議,那麼與越王也能!相形之下,越王年幼反而更會令他放心!

“耿氏父子與福王一樣都不是蠢人。太子登基為帝后,攝于耿進父子在軍中的威權,一時半刻還不至為難他們。但天長日久,絕不會有他們的好果子吃。如今情勢已迫在眉睫,也容不得福王與耿氏父子再瞻前顧後,他們必定會答應與我們聯手合作。

楊致的分析十分中肯,徐文瀚深以為然,連連點頭道:“三弟所言甚是。挫敗了太子之後,只要他們的利益得以足額兌現。皇上的既定國策得以順利延續,到時候我們扶越王登上皇位,他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就算將來尾大不掉,也只好再徐徐圖之了。

楊致寬慰道:“大哥,你多慮了。憑良心說你我都並非貪戀權勢富貴之人,日後做不做官都無所謂。即使越王承繼帝位,大夏那麼大個攤子總要有人幫他抬起來,治國領兵的事總得有人去做,若是多幾個福王與耿進父子這樣的人頂上。我還巴不得呢!至於尾大不掉。嘿嘿,我現在就可以放個屁在這兒等。越王那小子假以時日,心計手段比他老子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要他坐穩了皇位,福王與耿進父子蹦不出他的手掌

徐文瀚歎道:“但願如此!現在也管不了那許多了。你自蓬萊趕回長安一事,必定瞞不過太子與福王等人在山東地耳目。

“事不宜遲,我明日早朝時分便與王相商議聯名上書越王,提議由你暫代禁軍大將軍之位,給皇后與衛肅一個措手不及。你能等到明日午後或是後日再公然現身,那是最好。你連日奔波,想必已是疲累不堪,今日天色已晚,在我這裡權且將就一晚,用些酒飯好好洗漱一番,先好生睡上一覺養好精神。

楊致搖頭道:“不打緊,我還吃得消。按照你我方才計議,只要我一回京,那層窗戶紙就已捅破,等於是在打明牌了。也沒必要藏著掖著,遲一天還是早一天現身都無關緊要了。最重要的是動作要快,你明日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早朝之前堵住越王,向他和盤托出此事。你與王相也沒必要聯名上書,倒是拉上周挺各上各地奏章,反而效果更佳,至少不會讓衛肅與太子一系的大臣們抓住串聯的藉口。

往窗外看了看天色。決然道:現在還不到亥時。天色尚早。如果可能地話。我想去見一見周挺和耿超。不知你以為如何?

徐文瀚略微不忍地道:“你與周挺素無來往。與耿超又有嫌隙。但憑你地心智口才。或許能夠說服他們。你若真能挺得住。去他們兩家走一趟。自然是最好。你這就叫人備下酒飯和熱水。我吃點東西洗個澡就走。楊致頗有幾分無奈地笑道:對你也沒什麼好隱瞞地。這挺不挺地有大半是為了我自己。對了。我家老爺子和玉兒還好?……還有。公主現在怎麼樣了?

徐文瀚喚來管家吩咐準備酒飯與熱水後。感慨地道:“自進門以後。直到此刻你才問起他們。也真是難為你了。我若不知道你心底地小九九。我怎會有召你回京地把握?你家老爺子風采依舊。小日子過得比誰都愜意。弟妹地肚子已然挺起來了。闔府上下都拿她當菩薩似地供著。加上有沈老爺子老兩口悉心照料。日子哪兒還會過得差了?她對你委實想念得緊。不過有沈老夫人和陽成郡主陪伴。還不是十分寂寞。弟妹向來口風稀鬆。我已再三囑咐她。務必對公主與你珠胎暗結之事守口如瓶。皇上與梅妃娘娘本就頗為頭痛不知如何自處。免得弟妹口無遮攔。惹得皇上將來惱羞成怒。 只是苦了公主倒是真地。公主上個月便已以帶發修行為名。搬到水雲觀去住了。離皇宮不是太遠。大概五六裡地地樣子。

楊致大驚道:“帶發修行?水雲觀?你是說……公主已經出家了?她不是……不是已經……?

徐文瀚苦笑道:“你在重陽那日與皇上飲酒大醉,宮中無人不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對你與公主也有了些風言風語。後來是越王說動梅妃娘娘請皇后出面,才將此事強自捂住。可能捂得住眾人悠悠之口,卻捂不住公主一日大似一日的肚子啊!宮中耳目眾多,眾目睽睽之下哪裡還能住得下去?將公主暫行安置在雲水觀,是越王出地主意。梅妃暗遣心腹侍衛日夜看守,以不得打擾公主悟道清修為名,嚴禁生人靠近一步。雖然形同囚禁,但總比住在宮中要好。

唏噓道:“公主乃是身份貴重的金枝玉葉,陰差陽錯才與你結下這段孽緣。她與弟妹同樣是懷了你楊家的骨血,境遇卻有天壤之別啊!三弟,連我都替你擔心,此事將來要如何收場才好?

楊致語氣森森的道:“你這麼一說,我越聽越覺得自己不是個玩意兒了。事情既然已經做下了,那我就認!我不管她是不是什麼公主,她懷了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女人。雲水觀那種神神道道的地方,活人住久了都會住得沒了生氣,更何況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將來如何收場?簡單得很啊,明天我就堂堂正正的接她回府!就是天大地禍事,老子也擔下了!

這種牽涉皇家體面地風流韻事,徐文瀚還是頭一回碰到。他縱然讀書破萬卷,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主意,唯有搖頭苦笑而已。

他當然也知道,楊致心智過人,如果有解決地辦法就絕不會那麼蠻幹。可惹急了他,這位大爺連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裡。問題是這麼一來你讓公主的臉面往哪兒擱啊?人家能這麼不清不白的跟你回府嗎?——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3
第158章 串門

自十二月十四日那天淩晨從蓬萊動身算起,楊致與常三足足有八天沒有坐下來吃過一頓安生飯,沒有正兒八經的擦過一把臉,沒有放心的睡過一個囫圇覺。

楊致感覺就是在血戰大漠時遊走在生死邊緣的那幾個日夜,都沒有這幾天那麼累。因為那時候腦子裡除了求生二字,就沒了別的念頭。而這八天中在像瘋子一樣趕路的同時,腦子還被亂七八糟的事塞得滿滿的,能不累嗎?

他吃飯洗澡的速度都極快,牽馬出門之前停步想了一想,回頭向徐文瀚交代道:“大哥,有道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你明日只管照常上朝,按你我今夜所議去做便是。我今晚不一定會回來歇宿,你且放心早些安歇,不必等我。明日上午我還不會在長安露面,午後自會與你碰頭。哦,我那僕從常三這幾日跟我委實累得狠了,你明日上朝之前替我囑咐一聲,讓他安心在此休息半日罷了。

徐文瀚深知他行事果決卻又極具條理,輕易不會亂來,也不多加嗦,只是默然點頭答應。

在這冬日的風雪之夜,長安街頭已然難得見到一個行人了。徐徐策馬走在街上楊致被寒風一吹,驟然感覺到難言的落寞孤獨。腦海中不斷浮現與皇帝交往一幕幕畫面,捫心自問,難道他真的只是為了自己而奔忙,以至於過家門而不入麼?那個一直待他還算不錯的胖大老者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難道就真能心安理得的置他的生死於不顧麼?

他很清楚自己雖然在情感上對長秀公主趙妍一時還難以接受,但就算便宜老婆可以不認,難道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可以狠下心來不認嗎?趙妍並非一無是處,她沒有做錯什麼。如果就這麼任由她留在水雲觀遭罪,他不但不像個男人,恐怕連人都算不上。

楊致細細想來,他原先企圖守著現成的家業,做個超然世外與世無爭的土財主,簡直天真得可笑。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便與出現在面前的一切都密不可分了。都說求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做人同樣也是如此。

這世上凡事都沒有絕對,本無公平可言。客觀地說,太子難道錯了嗎?他不過是想儘快得到他認為應該屬?他的東西。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或許只有從毛爺爺的《念奴嬌。昆侖》一詞中才能悟透其中真諦:夏日消融。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

凡是皇帝看得上眼的統兵大將,都必須將家安在京城,無論身在何時何地征戰,都不能攜帶家眷,歷朝歷代幾乎都是這麼個規矩。

百萬夏軍中戰將如雲,老丈人沈子通如果不是攜家帶口遷居長安,沈重未必就能晉升為驍騎將軍。自然也無從擔當滅唐的先鋒重將之任。人心都是肉長的,能拼著拋家舍業地狠人畢竟並不多見,所以說無論甯王還是康王想要率部興兵作亂。恐怕都不是那麼容易。

到了周挺這個級別的高級將領,雖然長年征戰在外,但在長安置有府邸就自不待言了。楊致無心像做賊似的偷偷潛進周府,免得被當做刺客惹出一場無謂的廝殺。他與周挺從無來往,想來周府也沒幾個人認識,就是認識又怎麼了?

徐文瀚于周挺有救命之恩,亮他的招牌無疑更為省事:徐相爺為大將軍求得一良方,命我連夜送來。

周府家人果然二話不說就領楊致進了前廳,不一會兒一個年輕人迎了出來。將信將疑的道:“此刻天色已晚,家父臥病在床多有不便,請尊駕將徐相爺的藥方交與在下。

“對不起。這藥方必須面交大將軍。因為藥方就是我。我就是藥方。楊致笑道:“勞煩周公子轉告令尊:我叫楊致。

“楊致?!忠武公?……飛虎侯?年輕人登時一臉駭異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連連點頭道:“是了。是了。可不是與忠烈祠中那金身塑像有六七分相似麼?侯爺您請稍候。我這就去向家父稟報。

楊致連忙擺手道:“夜已深沉。我無意多加打擾。請周公子恕我無禮。直接帶我去見大將軍便是。

周家父子兄弟已知曉周挺暴病是有人下毒所致。楊致是救命恩人徐文瀚地義弟。據說此人奉旨出巡不在長安已久。深夜造訪必然事關重大。周公子不敢怠慢。碎跑幾步搶在前頭通報去了。

周挺地年紀大致與皇帝相仿佛。身材粗壯敦實。二人是初次見面。令楊致稍感意外地是周挺連走過場地寒暄都省了。抱拳笑道:皇上能得飛虎侯這等少年英傑。實乃大夏之幸!侯爺深夜駕臨寒舍。可是為暫代禁軍大將軍一事而來?

周挺乍一見面就說得那麼直接。那就說明該明白地他都明白了。楊致也不客氣:正是。情勢緊急。我今夜冒昧造訪。便是想請大將軍明日奏陳越王殿下。舉薦我暫代禁軍大將軍一職。

周挺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侯爺一鬥耿超,二鬥安貴侯,老夫便早知侯爺與徐相爺都是皇上的人。我因何而病並不打緊,要緊的是大夏必須有一位像皇上那樣的雄才大略之主!侯爺既有吩咐,自當遵命。我暴病之後自認行將不起,第一個想到的接任之人就是侯爺。但我一個月前便已具折上奏向皇上推舉侯爺,卻如泥牛入海,至今杳無音訊。我將此事告知侯爺別無他意,只是想請侯爺留意防備居心叵測之人私自扣留奏章!

楊致皺眉道:“哦?大將軍在一個月前便已推舉我執掌禁軍?若想奏章不被私自扣留也不難,勞煩大將軍稍後寫就,在明日上朝之前交與我大哥……,不,交與王相代呈就是了。

奏章交與王雨農效果一樣,但可以避嫌堵住衛肅的嘴,周挺當即點頭稱是。楊致又疑惑的問道:我看大將軍雖然臉色猶顯灰暗,言語行動卻已無礙。恕我直言,若是大將軍果真如我等兄弟一般除了皇上誰都不認,這代不代的豈不是多此一舉?

周挺聞言一愣,隨即笑道:“老夫雖是一介武夫,但自年未弱冠便追隨皇上至今已有三十餘年。俗話說沒殺過豬,這見豬跑是見得太多了。我自知做不了像徐相與侯爺一樣的國之棟樑,甘願做那釘鉚地心性還是有的。侯爺名滿天下,然而世人對老夫卻知之甚少。我這條命是承蒙徐相妙手回春僥倖撿來的,什麼時候病與不病,這病什麼時候好與不好,都由徐相與侯爺說了算。

楊致登時恍然大悟,徐文瀚居然有意無意的將自己都瞞過了!讓周挺以臥病不起為名暫時置身事外,既是為了保護這位對皇帝忠心耿耿大智若愚的老將,也是伏下一顆在緊要關頭出奇制勝的棋子!

周挺自然而然的將他與楊致等人劃入了同一陣營,突然問道:“老夫有一事不明,還請侯爺明示。我等此番若無力回天,不知侯爺又將如何打算?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現實,說明周挺不是沒有想過退路。可見他再怎麼忠於皇帝,也不是那種傻不拉幾的聖人。

楊致當然不會照直說一拍屁股走人,去山東外海的長島群島做他地土皇帝。曬然一笑道:唯盡人事知天命而已,暫且還無暇慮及其他。此番如若太子得手,不知大將軍又會作何計較?

周挺的回答卻與楊致預料中的愚忠毫不搭界,令他極為汗顏:“皇上諸子皆佳,誰強我便輔誰,總之不能讓百姓遭殃,大夏不能亂。

誰說貌似敦厚的老實人就一定會缺心眼?周挺的抉擇可謂于公於私都不吃虧,難怪與徐文瀚頗有幾分臭味相投的意味!

楊致不禁暗自感歎,誰又能說得清區分睿智與滑頭的標準到底是什麼?他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再久留。

對周挺地拜訪比楊致原先想像中地要容易,可在按既定行程去找耿超的路上犯了躊躇。耿超父子骨子裡都是對大夏對外擴張地狂熱好戰分子,早在十五年前皇帝冊立太子的時候便旗幟鮮明的站在了甯王那一邊。

楊致倒不是擔心別的,依耿超那針鼻大小的心眼,自己說什麼他能聽得進去嗎?此刻已近子時,難不成深更半夜的還找上門去跟那個小心眼的傻蛋打上一架?

有時候人的心理因素很是微妙,想做什麼事如果不能一鼓作氣,指不定就不了了之的拉下了。楊致轉念一想,若是太子這一回提前繼位做了皇帝,耿超只會更難受。他如果不是蠢到無可救藥,就應該去找太子拼命,而不是像條瘋狗似的卯上楊致。

耿府上下對楊致這個名字的印象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刻,沒有半點裝神弄鬼故作神秘的必要。事實上楊致走到耿府門前還未來得及拴好馬,縮在門洞裡昏昏欲睡的門僕抬頭一看,猛一個激靈彈起來:您是飛虎侯?我家少將軍說了您年前一準兒會登門,果真是料事如神!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3
第159章 心慌意亂

楊致總感覺今晚的思緒亂糟糟的,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耿府門僕等於給他提了個醒:徐文瀚腦子裡固然在高速運轉,耿超這邊背後的智囊團也一刻沒閑著。佐理監國的四位重臣中沒有一個是甯王一系的人,福王他們應該更著急,應該比徐文瀚更盼望早一天見到楊致在長安出現!自己眼巴巴的頂風冒雪主動問上門來,這不是賤的麼?

耿超所謂的料事如神,不知是經過他背後多少位高人密議後才得出的結論。只要耿超料到了楊致年前一準會從山東趕回長安,那二人今晚見不見面都無所謂了。

原來根本不可能尿到一個壺裡去的兩幫人都意識到了情勢緊急,在大夏絕對不能是太子做皇帝的這個一致前提下,已經具備了達成某種交易的基本氣候。

甚至連合作的方式都露出了一絲端倪:不管雙方以前有什麼恩怨都暫且放下,先聯手把半路跳起來的強盜幹掉,回頭再來慢慢商議如何分贓,或是將來接著鬥也行。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至理名言啊!

楊致想明白了這一節,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告訴你家少將軍,說我已經來過了就行了。

重又上馬走進朔風凜冽的雪夜,既渾然不覺寒冷,又毫無睡意,心下空落落的一片茫然。時隔三個多月之後回到長安的第一個夜晚,竟然是這樣度過。時值子夜,是暫回徐府歇宿?還是親身體驗一回風雪夜歸人的感覺,就此回家看望老父與妻子?

信馬由韁的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覺聞到一股香燭氣息。懵懵懂懂的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座道觀,牌匾上幾個大字在雪光映照下隱約可見:水雲觀。

楊致頓時恍然,這就是自己今晚心神不定的根由所在了。他並非多愁善感之人,但也不是心如鐵石的莽夫。

實際上從徐文瀚向他說起長秀公主趙妍的近況那一刻起。一個未嫁而先孕、含羞忍辱在清冷道觀中默默等待的哀怨身影,如同大石一般壓在他胸口,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不知她此刻是否已經睡下?

她與肚裡地孩子還好麼?……既然來了,若是不進去看看,今晚又怎麼能睡得著?

怎麼說這都是一座道觀,楊致不是個瘋子。如果深更半夜敲門捶戶的聲稱來見公主,整個長安城明天一早非炸了鍋不可。

尋了個僻靜處栓了馬,攀上一株枯樹躍入高牆。尋常道姑道士晚上睡覺有誰還會請人看門?趙妍的住處應該並不難找,不是說梅妃遣了心腹侍衛暗中護衛麼?有人徹夜把守的地方就是了。

楊致悄無聲息的摸黑轉了半晌,總算看到一處幽靜小院幾間房內還亮有燈火。剛一潛近小院,就從暗處閃出兩個道士模樣的身影,拔刀低喝道:什麼人?

是我。大內侍衛在楊府輪番當值,早在近半年前便已成定例,認識楊致地人一抓一大把。楊致乾脆大大方方的挺身站定。小聲答道:我是楊致。二位兄弟若是自越王宮中遣派至此,從前就應該見過面,不妨近前看個真切。

兩名喬裝成道士地侍衛小心地近前幾步。大驚道:“侯爺?沒錯。真地是侯爺!不是說您奉旨離京巡查去了麼?怎地深夜到此……?

楊致略一擺手。輕笑道:“公主可是住在這處院中麼?辛苦二位兄弟帶路!

二人心道依您地身份地位。想要什麼樣地女人沒有?堂堂金枝玉葉地公主那是能隨便禍害地嗎?您弄大了公主地肚子不說。現在還狗膽包天地找到這兒來了。真可稱得上是男人中地極品啊!

其中一人賠笑道:“這個……侯爺。梅妃娘娘嚴令小人等六名兄弟在此日夜輪流護衛。嚴禁任何人靠近。侯爺向來最是體恤兄弟們難處地。請您還是明日進宮問過娘娘。再來探望公主也不遲。

楊致皺眉道:“任何人?難道連我也不許靠近?你們知道公主是我什麼人嗎?她是我老婆!我不但人一定要見。明日一早還必須帶走。你們只管向娘娘照直回稟。要殺要剮也輪不到你們頭上。一切由我擔待就是。

見二人尚在猶豫。掏出幾張銀票冷冷道:“要麼拿了銀票前面帶路。要麼我殺了你們自己去找。你們看著辦!

這位大爺的話已說得夠直接的了,硬要攔他就是找死,既然攔他不住,又何必白白送死?二人也不敢去接他的銀票。

朝院內亮有燈火的房間遙遙一指,相視苦笑道:“侯爺,居中一間便是公主居住的靜室,相鄰一間住著服侍公主日常起居的侍婢,另兩間是兄弟們輪值休憩之所。此刻夜色已過子時,公主想必早已安歇。不知侯爺是否需要小人去向公主先行通報?請恕小人直言,侯爺夜訪水雲觀探望公主還要將人帶走,于奉命護衛的兄弟們而言,委實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小人必須即刻進宮稟報娘娘。

楊致隨手將銀票塞到一人手上。失神地搖頭道:“你們也是職責所在,你們認為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不想鬧得滿城風雨。更不想讓公主受到任何驚擾。你們去給兩個侍婢和沒有當值的幾個兄弟打個招呼,讓他們切莫聲張。通報就免了,我自己先去看看再說。如果公主已經安歇,那我可以在門外等到天亮。

憑心而論,梅妃母女在宮中素有賢名,平時待人溫和寬厚。知曉此事的侍衛與太監侍婢,私底下都感歎公主命運堪憐。兩名侍衛見楊致言語神色間不乏憐愛苦楚,不由暗自唏噓,都不再多話,依言而行。

楊致輕手輕腳的走到趙妍所居靜室門外,毫沒來由的驟然一陣心慌意亂:“至今為止,他與房中這個不得不令人心生憐惜的女人見面的次數板著手指頭都數得清,心底的感受卻極為微妙。托便宜小舅子越王的福,二人戀愛地過程省了個一乾二淨,幾乎是眼睛一眨就直接即將為人父母了。

看起來兩個原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就這麼戲劇性的聯結在了一起,二人的命運就此終其一生都難以分開。將來會是什麼樣的一個結果?又將如何面對趙妍?他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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