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一世吉祥 作者︰泰戈(連載中)

52蘿蔔頭 2012-4-27 09:1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72159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4
第160章 接你

楊致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為人行事的標準,就是力求無愧於心。他說服自己接受趙妍的理由很簡單,唯有責任二字,還真沒去多想其他。

他在離京之前讓趙啟轉告趙妍的那句話,實際上是一個負責任的承諾,他沒覺得是個什麼了不起的負擔。

而趙妍將要面對的壓力,比楊致顯然要大得多。所謂的皇家臉面,她在世人眼中的名節清譽,說穿了其實就是面子。

面子實在是個非常奇妙而可惡的玩意兒,提起來動輒千斤,放得下就只有四兩。楊致眼裡的面子只是一件華麗的裝飾品,一旦對他正常生活的影響超出了可以容忍的範圍,就會毫不猶豫的拋諸九霄雲外。

可趙妍受過這個年代最嚴格的正統教育,會像他一樣不在乎嗎?她能邁過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嗎?如果因為放不下面子而自行墮入一生的悲劇,那就太他媽不值了!

趙妍房中透出的桔黃色燈光,令楊致心頭在這寒冷冬夜油然生出一股暖意。心下惴惴的剛想貼近門縫瞧一瞧動靜,卻隱隱聽到屋裡有人聲。難道趙妍這麼晚了還沒睡?是不是還在與侍婢嘮叨著什麼,藉以排遣漫漫長夜的清冷孤寂?

楊致躡手躡腳的踱到窗前,輕輕捅破了糊窗紙,睜大眼睛用心細看,豎起耳朵凝神靜聽。

屋內燭光閃爍,陳設頗顯簡陋但潔淨異常。乍一見到趙妍那張熟悉而又有點陌生的秀麗臉龐,令楊致一陣心悸。趙妍素面朝天,長髮隨意盤在腦後,裹著粗布道袍擁著被子,慵懶的斜躺在暖炕上,也看不出肚子到底隆起到了什麼程度。

屋裡除了趙妍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她目光中蓄滿溫柔,癡癡的盯著腹部,正在自言自語。

“方才外面好像有人在說話?一定是那幾個多嘴的侍衛又在偷偷笑話你爹爹和媽媽了。只要有你陪著,媽媽就什麼都不怕了。他們愛說什麼便由他們說去。……你知道嗎?媽媽第一次見到你爹爹,便感覺他可惡的笑意中,透著一股子好像對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傲氣。……既讓媽媽恨得直牙癢癢,後來不知怎麼地又愛煞了那冤家。

“你爹爹是世間少有的奇男子,有驚世之才,文韜武略俱是出類拔萃。為大夏立下了不世之功。可他又是個壞小子,……但也不算很壞,他還有點野,但又不是太野。不知你與玉兒媽媽肚裡的孩子,將來哪一個會更像你爹爹一些?……快過年了,玉兒媽媽有兩天沒來了,想必是府中忙不過來?不知你爹爹如今身在何處?他會回長安過年麼?你爹爹說過他不躲,他一定會來接我們的,媽媽願意等他!沒良心地冤家。你知道我和孩兒都在日夜牽掛著你麼?

楊致不由覺得鼻子發酸,差點兒沒落下淚來:“這哪兒還像是以前那個一臉傲岸、金枝玉葉的公主啊?都快熬成祥林嫂似的傻大姐了!如果再把她孤零零的扔在這兒受罪,自己還算是個人麼?接她回去又怎麼了?老子就不相信。將來皇帝與梅妃會死要面子跟他們自己的女兒過不去!

回身抓了兩把雪擦了把臉醒了醒神,理了理衣襟上前敲門。趙妍恐怕做夢都想不到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想當然地以為是值夜的侍衛或侍婢,懶洋洋的道:“我已睡下了,不用你們伺候了。若沒什麼要緊事,你們也回去歇息。

楊致深吸了一口氣。應聲答道:“是我。我是楊致。我接你來了!

只聽趙妍顫聲問道:“你……你說你是誰?你再說一遍!

楊致重重咳了兩聲。重複道:“我是楊致。我接你來了!……公主。我就在門外。你別急。慢點。小心別摔著。

屋內地趙妍驟然沉默下來。足足過了盞茶功夫。才吱呀一聲開了門站在了楊致面前。咬著嘴唇目不轉睛地默默盯著他。已禁不住淚流滿面。

楊致默然呆立片刻。尷尬地笑道:“公主若是想要我罰站。或是要打要罵都行。只是你地身子要緊。咱們能不能先進屋再說?

趙妍恍若未聞地喃喃念道:“冤家!真地是你!我就知道你會來地。你一定會來地!

低頭看了看自己明顯隆起的腹部,又滿臉通紅地吱唔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你……。

“你什麼你?不是因為我稀裡糊塗的播了種,你會成現在這個樣子嗎?趙妍不知所措的羞澀,令楊致更為心痛。閃身進屋掩好房門,不管不顧的將趙妍抱起,因為顧忌她身懷有孕。動作幅度甚是輕柔。

“冤家。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我下來!趙妍只象徵性的略一掙扎,便像一灘水一般軟軟窩進了楊致懷中。

楊致輕輕將趙妍抱回暖炕。替她掖好被子。男女之間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兩個人有時候會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默契。反正不該省的也省了,也不必再假惺惺的講什麼客氣,太累。

稍微理了一下思緒,直言不諱的道:“公主,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話想跟我說,但這裡也實在不是在說話地地方。我先長話短說,我奉旨巡查山東已有數月,事情剛剛有了眉目,因中途生出了十萬火急的變故,今日才趕回長安。也不是我矯情有意要向你賣好,事實上我直到現在還沒好好喘口氣,也還沒來得及回府。辦完了該辦的一些事,便逕自來這裡接你了。

希望得到心愛的男人的足夠重視,是每一個正常女人與生俱來的天性,趙妍也未能免俗。心下竊喜之後,心疼的道:傻不傻呀你?就不知道回去好生睡上一覺明日再來麼?

又幽幽搖頭道:“我是日夜盼望著你來接我不錯,可你就這麼接我回去,那合適嗎?你在玉兒面前該怎麼說?母親會不會答應?將來我們在父皇那裡如何交代?日後你讓我在悠悠眾口之下又如何自處?……其實我已想了許久,只要你能來,我便已經很高興了。我只想平平安安的為你生下這個孩兒,縱是死也無憾了。

趙妍所說的正是楊致最擔心地,但他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從趙妍的家庭背景、成長環境和所受的教育來看,她給自己製造了一個難以逾越的心理障礙,有這種跟自己較勁的矛盾心態實屬正常。

楊致不忍心罵她是腦子進水了自己找罪受,不置可否的問道:“現在這裡也沒第三個人,咱們暫且拋開別的不談,你老實告訴我:你是真心喜歡我嗎?你是不是願意跟我過一輩子?

趙妍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低聲啐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如今我肚裡都有了你的孩兒,還來問我這些瘋話!那不就結了?人是為自己而活著,何必在意別人怎麼看?

“日後我不會把你當成什麼公主,我只知道既然你是我地女人,那就不能委屈了你。你什麼都不用去想,也不必有任何顧慮,一切由我來應付就是了。將來咱們再多生幾個孩兒,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在一起,難道不好嗎?你只要能時刻想著這一點,那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女人天生都是敏感的,趙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你……你從前極少正眼瞧過我,若不是上次小五那般胡鬧,我們斷然不會有今日。現下如此待我,是不是因為我有了你的孩兒的緣故?

楊致不想也不願糊弄她,趙妍也不是那種能夠隨便糊弄的女人。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對趙妍有多麼重要。

想了一想,認真答道:如果我騙你說我對你有那種刻骨銘心的男女之愛,那就是對你的不尊重,事實上你也不會相信。

“現在我只能說對你有好感,而孩子確實是將我們聯結在一起的重要紐帶,我對你和孩子有一份無法推卸的責任。怎麼說呢?我們來日方長,這世上有種成就美滿姻緣的方式叫做先成婚後戀愛,咱們這是……先生孩子後戀愛,那也差不多。既然這是上天賜予的緣分,那我就去好好珍惜,希望你也是。

握過她的手,極為誠摯的道:“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是來接你,不是來求你。跟我回家!好嗎?

這個年代愛認死理的女人一旦認准了一個男人,只要這個男人不是太過混帳,通常會吃了秤砣鐵了心的終生不再動搖。強橫的男人也更容易令女人產生踏實的安全感,楊致談不上有什麼情調的一番大實話,趙妍非但無法拒絕,反而對未來信心百倍。

本來楊致還有幾句話想要點醒趙妍的,終究還是忍住了。比較而言,三個老婆中也只有沈玉是個有點大大咧咧的馬大哈,趙妍雖不像玲瓏一樣久曆世事諳熟人情,但她絕不是個愚蠢的女人。若是她到了楊府還不能放下公主的架子,那將會把她自己推到一個艱難的境地,日子將會十分難熬。

到了這個時候,楊致終於可以鬆口氣了。他可以不在乎面子,但想要趙妍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時半會跟他一樣的不在乎,似乎不太可能。如果等到天明之後招搖過市的帶趙妍回府,未免也顯得太過囂張了。

楊致估摸著天色已至丑時,屋外仍是風雪彌漫,他索性連人帶被將趙妍一把抄起就走。

趙妍驚道:“冤家,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楊致嘿嘿笑道:“還能去哪兒?咱們回家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4
第161章 家事不足慮

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一句極具偶然性、可信度不高的預言,所以人們又在後面加上一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以自圓其說。

沈玉初到長安不久便聽聞楊致殉難的噩耗,那是一段最感孤苦無依的灰暗日子,是在趙妍的悉心陪伴與安慰中支撐過來的。

所以在楊致與趙妍的關係無從遮掩的時候,爽朗潑辣、心地善良的沈玉雖然頗為懊惱,卻還是對趙妍報之以理解與寬容。

但自家男人與這位處境堪憐的公主這段孽緣將來如何收場,那就明顯超出沈玉的思維能力範圍了。她只能在或許有些無奈的寬容中,不安的等待楊致的歸來。

丑時初刻時分,楊致在兩名侍衛百般小心的引領下,帶著趙妍離開了水雲觀。道家本就講究清靜無為,對皇權的畏懼很容易戰勝窺探皇家秘辛的好奇心,即便觀中道士有所察覺,也很自覺的變成了聾子和瞎子。

楊致顧及到趙妍身懷有孕,為了讓她免受顛簸與寒冷之苦,用被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又把自己的大氅也給她披上,共乘一騎走得極慢。

二人緊緊相擁一路無話,趙妍在心愛的男人懷裡迎著漫天飛雪徐徐而行,享受著二人世界滿是柔情的靜謐。

用前世的話說,這是一段極具小資格調的風雪歸程,其殺傷力之巨大,足以令趙妍留下終生難忘的記憶。在趙妍心目中,楊致這個負責任的強悍男人,就是令她無畏無懼的保護傘。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肚子裡地孩子就是抵擋一切流言蜚語的擋箭牌。

楊致沒有心情去品味眼前的風花雪月,接趙妍回府只是了卻了壓在心頭的一樁心願。至於日後是否會被衛道士痛心疾首的列為恬不知恥傷風敗俗的典範,還是會被文人騷客眾口傳誦為偷香竊玉的風流佳話,他懶得去想那麼多,也不在乎。只要抱定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縱然皇帝又能奈我何?

對於飛虎侯這麼一位矯若神龍地人物來說,他幹的任何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都可以用神奇二字來解釋。楊府上下經歷了楊致死而復生與規模空前的婚禮兩次重磅級洗禮,心理承受能力已然大大增強。

飛虎侯離京數月。在一個風雪交加的黎明突然回府,還大模大樣帶回來一位一臉夢囈般迷醉的公主,眾人雖無不驚訝,但並未引發什麼出格的騷亂轟動。

“所謂秘密永遠只是相對的,楊府侍衛眾多,對楊致與公主地曖昧關係早有耳聞,如今只不過是證明傳言變成了現實,有什麼好奇怪的?誰敢亂嚼舌頭根?你丫是不是不想過年了?

回到飛虎侯府邸。楊致繃緊的神經才真正得以暫時放鬆。他接連數日全力趕路與昨夜通宵未眠,熬得兩眼通紅,直覺得渾身疲憊不堪。強自打起精神,將趙妍徑直帶到沈玉房中。

沈玉的肚子比趙妍似乎還要大上一號,臉色在這一瞬間可謂變幻萬千。初時是一臉睡眼惺忪的迷糊,乍一見到丈夫是又驚又喜睡意全無,見到趙妍後滿臉喜色隨即就被凍住,兩眼瞪得溜圓。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好。趙妍又何嘗不是滿臉通紅心懷忐忑?

楊致心知自己必須還要充當一回強力漿糊,將兩個女人粘在一起之後,才能去睡個安穩覺。當著趙妍的面擁過沈玉重重一吻,輕撫著她的肚子肉麻的道:“我很想你,也想孩子。

牽過趙妍地手與沈玉握在一起:“你們倆就不用我再介紹了?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公主,既然進了我楊家的門,那你便什麼都不用去想了。此刻天色還未放亮,你暫且在玉兒這裡歇息。玉兒,你明日一早將公主的房間與諸般用具好生安排一下。我實在累得狠了。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緩過來再說。

沈玉還沒能完全反應過來,對自己與貴為公主的趙妍在楊家日後如何定位,顯然心存顧慮,發夢一般念道:“一家人?我安排?相公,大伯早些時日跟我說起還有一個北燕的郡主,你這是……?

關於楊致與玲瓏地故事。趙妍比沈玉更早聽說。她與楊致春風一度後。對自己地歸宿至少已在心中想過了千萬遍。

楊致近乎霸道地負責方式。令她感到由衷慶倖。嚴格說來。豪門大戶妾室地地位實際上比為奴為婢好不了多少。現在想起來。趙啟當日讓她放下架子給楊致做平妻地提議簡直是無比英明。

玲瓏如不稱病暴卒。現在也是敵國地公主了。卻為了楊致可以舍家棄國。她趙妍縱然不願放下公主地身段又能怎麼樣?

趙妍很清楚。她之所以能在楊致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很大程度上是當初趙啟異想天開地撮合和肚子裡孩子地功勞。公主地招牌不但嚇唬不了楊致。反而成了一個沉重地累贅。能被楊致接納已經是她以前能想像到地最好結局。如果日後不能在楊府擺正位置。並不是和楊致與沈玉為難。根本就是與自己過不去。緊握沈玉地手。滿面羞慚又十分誠摯地道:“你既是這個……這個夫君明媒正娶地夫人。便永遠都是楊家大婦。府內一應事務自然只能由你安排了。我能得夫君垂憐已是萬幸。又豈敢還有非分之想?北燕地玲瓏姑娘連父皇都知道了。想必也是懂得長幼尊卑地通情達理之人。夫君。玉兒。日後公主二字切莫再提。你們叫我妍兒就好了。

趙妍擺出這樣地姿態。心地單純善良地沈玉是萬萬招架不住地。楊致登時放下心來。打著哈欠道:“俗話說家和萬事興。這些事你們慢慢商量。我先去廂房睡了。玉兒。巳時左右一定要記得在叫醒我。

在這個男尊女卑地年代。做女人實在是件很無奈也很吃虧地事。楊致與這方面是順其自然講究個兩廂情願。

既不做世人皆醉我獨醒地偽君子。也不是那種視女人為玩物地純種色狼。與玲瓏成婚之前便請徐文瀚給沈玉打過預防針了。只略有歉疚。並不以為恥。沈玉再怎麼善良大度也不是傻瓜。要找個機會撫慰一番好好哄一哄倒是真地。

確實累極了地楊致無意在這個時侯還去驚動自家老爺子。鑽進廂房剛一沾床邊酣然入夢。家事不足慮。一覺醒來之後。還有一幕好戲在等著他。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5
第162章 高難度遊說

沈玉一點兒都不偉大,卻也不笨。自家男人不僅偉岸俊朗文武雙全,而且重情重義名滿天下。無論用這個年代的什麼標準來衡量,都堪稱男人中的極品。

只要他有那份心氣,想要禍害多少女人都不成問題。拋開這些不說,楊致雖然凶名在外,可從二人第一次見面開始,就一直對她很好。

若不是兩家老爺子當年機緣湊巧訂下了兒女婚約,自己鐵定做不上這個楊家大婦。橫摔了只能去豎想,人家長秀公主一樣挺著個大肚子,就這麼不清不楚的進了楊家,那位金陵醉香坊的紅牌名妓玲瓏搖身一變成了北燕的郡主,至今尚未進門。連她們都頂多只有做平妻的份,就知足你!

沈玉本就性情爽朗,心裡沒什麼太多的彎彎繞。一事想通,就事事都通了。次日起了個大早,煞有其事的招呼下人們騰出兩家大房,連將來玲瓏的房間都一起預備了。

出於對趙妍的憐惜,也不去驚動她,竭力回憶她宮中閨房的諸般佈置,親手列了長達幾頁的單子,吩咐阿福只管揀最好的去儘快買齊。

其實沈玉大大低估了自己在楊府的地位。她是楊致的結髮原配,未嫁而甘願終生為楊致守節,義烈之名天下皆知。這年頭什麼都講究正統,況且還有個先來後到。自那天起,楊府正牌少夫人的寶座便已無可撼動,闔府上下眾多僕婢倒是對突然冒出來的趙妍頗有些腹誹。

老爺子楊炎雖然圓滑市儈,但並非不知輕重。兒子不聲不響的就把公主的肚子搞大了,還堂而皇之的領進了家門。尋常人家的女兒弄回來做妾倒也罷了,人家是皇帝的寶貝閨女啊!

那能莫名其妙的就往家裡領嗎?楊炎自兒子奇跡般生還後便不知煩惱為何物,這天卻一大清早就愁眉不展,誠惶誠恐地假作嗜睡未起,縮在房中不敢出來。萬一與公主碰面,君臣乎?

翁媳乎?僅見面的禮數都是個天大的難題。暗暗叮囑阿福:等少爺一起來。馬上叫他來跟老子說清楚,到底算怎麼回事?

一大清早楊府上下人等都知道侯爺領著公主進了門,但人人諱莫如深不敢妄自議論一字,只是神色怪異的以目示意。買豬買狗尚且得有個正兒八經的交割手續,何況是一大活人?

皇帝老兒能跟那狗膽包天的飛虎侯善罷甘休?滿門富貴而一夜之間大廈轟塌的王侯重臣大內侍衛們見得多了,楊府這個年能不能過得去都懸乎著呢!

老爺子與侍衛僕婢們所擔心的事,楊致當然也想到了,但並不太過在意,他在意的是皇帝乃至整個大夏這個年能不能過得去。

自家男人好端端地又冒出來兩個老婆。樣貌不比自己遜色半分還猶有過之,論家世與脾性似乎還不是強了一點半點,在這樣的情勢下,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儘管如此,沈玉還是十分心疼楊致,直讓他足足睡到巳時末刻才去廂房叫他。她心情鬱鬱之下,能為捍衛楊家大婦身份而在外人面前強裝大度已是難得。夫妻獨處時,自然對楊致沒什麼好臉色:姓楊的,起來了!再不起來就到午時了!

楊致一骨碌爬起來。笑嘻嘻的摟過沈玉啵了一記:“孩子他媽,公主與玲瓏的事我不是有意要瞞你,晚間有空的時候再向你賠罪。你嘴巴撅那麼高幹嗎?你放心好了,我是喜新不厭舊,你永遠是老大。

“誰稀罕了?一聲孩子他媽叫得沈玉酥到了骨子裡,佯怒著掙脫出來,丟過一身嶄新的長衫啐道:“那邊還有一位孩子他媽呢!你總不能讓闔府上下都跟著你這麼叫?……離家幾個月心野了人也變野了,把這身新衣換上!

楊致看了看天色,不再與沈玉糾纏調笑。洗漱一番換上新衣,牽起沈玉就出了廂房:“公主起來麼?這不要臉的人只能由我來做了。我有話跟你們說。

趙妍初來乍到又沒個光明正大的名分,當然不可能睡得安穩,也自覺不便出門見人,一早起來就任由沈玉忙活,只在房中枯坐發呆。她被楊致自水雲觀接來楊府,母親梅妃是肯定知道了,至今都沒有遣人過問。必定也是對此事如何料理頗感棘手。

正在魂不守舍地想著紛繁地心事。楊致拖了沈玉進來直言道:公主。有道是事急從權。到了這個時候。咱們就別講什麼大夏禮制了。其實你對我府上也不算陌生了。

但總歸身份特殊。所以這個……特殊情況只好特殊對待。我有兩個主意任你選擇:“一是你暫且住下。我儘快在府中收拾出一間獨立地別院供你居住。總比坐牢似地呆在那水雲觀要好。二是徹底隨我老了臉皮。大大方方做我楊家地兒媳。

問題地關鍵實際上是趙妍能不能徹底放下公主地臉面。楊致雖然沒有說破。但她怎會聽不出來?事實上這個時侯再死要面子無異於自欺欺人。等於把自己在這個大家庭裡推向孤立。

決然道:“昨夜我……夫君都叫過了。夫君何須還講求什麼折中讓我另居別院?我早已是你楊家地人了。事已至此。一切便由夫君做主罷了。

楊致點頭道:“那就好。待會兒委屈公主做個樣子。向我老爹與玉兒行進門之禮。我再向府上人等公然言明此事。日後大家相處便不會感覺尷尬了。隨後我便會進宮。向梅妃娘娘請罪。如此一來。便是向世人昭示我們業已生米煮成了熟飯。各方各面好歹都有了個交代。

楊致與沈玉地婚禮轟動長安。趙妍曾經羡慕之極。那樣無限風光地婚禮對她來說已成了可望不可及地奢望。不能不說是一個莫大地遺憾。

可如楊致這般料理已是上策。眼下最重要地是為二人地婚姻關係贏得事實上地承認。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地辦法了。

但楊致接下來地話令她驚喜莫名又半信半疑:“公主。我們既然走到了一起。沒有個像樣地婚禮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不公平地。我並非有意做作。你父皇和梅妃娘娘是什麼態度我不管。具體在什麼時候我也不敢保證。但我答應你。一定會為你補辦一個像樣地婚禮。

兩個女人各懷心事,都未搭腔。楊致見天色已然不早,也不再多說。逕自出去有意大聲吆喝著讓下人在侯府正廳祖宗牌位前擺下香案,鄭重其事的把戰戰兢兢的老爺子請了出來安坐。

他為趙妍安排的所謂進門儀式眾人聞所未聞,不倫不類簡單得離譜。拉了趙妍陪她一起向祖宗牌位上香叩拜,再叫她向老爺子與沈玉奉茶見禮,就算完事大吉。

只要是那麼個意思,又何必在形式上去過於較真?侯府耳目眾多,大內侍衛們以輪流當值護衛為名,隔不了幾天就要換上一茬,既為監視楊致也是防著他收買籠絡。

相信長秀公主正式入住飛虎侯府成為楊門之婦的消息,還不用等到第二天宮中就會無人不知,而且很快便會傳遍長安。

而這樣的效果,正是楊致想要的。不僅如此,他也想借此機會向很多心思叵測地人傳達一個必然令他們緊張地信息:我楊致回來了。

楊致之所以選在午時左右進宮求見梅妃,是因為這個時侯眾臣已然散朝。梅妃對他接了趙妍進門的事至今沒有反應,等於已經是默認了。

進宮去給她一個交代,只是個幌子罷了。選在這個點上進宮,他不但有了冠冕堂皇求見梅妃母子地藉口,還將與他們深談時受到其餘干擾的可能性降至了最低。

梅妃以賢淑溫厚聞名,其實也是深宮之中賴以保護自己與兩位子女地生存之道。梅妃或許還會抱有置身事外的幻想,幻想即便太子成事,也會容忍越王做個一世逍遙的太平王爺。用前世的話來說,梅妃現在是越王事實上的監護人。皇位之爭不容騎牆,一旦決定參與爭奪,就是永遠回不了頭的你死我活。

梅妃母子都不是糊塗人,以尊卑長幼論,越王僅是庶出的幼子,以聲名人望及文武班底實力論,越王與三個哥哥相比,只能說是一窮二白。如同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妄圖一夜之間衝擊天下首富的寶座,且不說去付諸實施,僅是生出這個念頭,也需要天大的膽量和近乎瘋狂的想像力。

按楊致與徐文瀚昨夜的計議,由徐文瀚在早朝時候尋個機會向越王全然挑明此事,就算那小子當時有意裝傻顧左右而言他,想必心裡也已經有了底。梅妃母子或許在道德綱常層面上會有一個痛苦掙扎的過程,但不需要太多時間來做出裝傻的選擇。

身為皇子龍種,誰他媽不想做皇帝?可如果這種可能性與發夢一般微乎其微,且必須押上身家性命做賭注,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都會認為不做也罷。不知要怎樣才能說服這對母子?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5
第163章 巔峰支票

宮中侍衛絕大多數在楊府應差當過值,或多或少得過楊氏父子的好處。依楊致今時今日的聲望地位,放眼大夏也沒人敢怠慢。

是以他剛一出現在宮門外,一眾侍衛都親熱的主動上前見禮。皇帝攜太子御駕親征南唐未歸,這位大爺昨夜又從水雲觀強行帶了公主回府,今日大搖大擺的現身于此,侍衛們用腳後跟想一想都知道他是因何而來。

雖然無人敢妄加搭訕議論一字,卻盡皆是一臉色色的曖昧笑意。待他表明來意,自然有人飛也似的前去向梅妃稟報。

楊致還未靠近梅妃寢殿,就嗅出了一絲異乎尋常的緊張氣息。

大凡在雄才大略的皇帝眼中,江山永遠排在第一位,後宮妃嬪既沒有妄自干政的膽量,也沒那個機會,大夏宮閨還算平靜清明。皇帝雖妃嬪眾多,卻無好色之名,後宮並無濃郁的爭寵氣氛。

在皇帝至高無上的凜然威權下,不僅皇后謹慎自處,縱然溫婉賢淑如梅妃,也未得到特別寵愛。而今日遠遠一眼望去,梅妃寢殿四周明顯戒備森嚴,當值侍衛人數較之往日至少多了一倍。

楊致自接到徐文瀚召他急回長安的密信那一刻開始,始終不相信太子趙恒有鋌而走險?父篡位的那個膽量與氣魄。他有一種直覺,衛肅才是這場陰謀的總設計師。

他與衛肅僅在朔方面對面的打過一次交道,衛肅的勤儉親厚和謹慎自律給楊致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心底原本對衛肅還抱有一絲不想與其為敵的幻想。現在身臨其境的親身感受證明,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多麼的愚蠢而可笑。

皇宮禁衛的異動自古以來就是人臣大忌,通常是與謀逆、政變這樣的詞匯聯繫在一起。除非有皇帝的聖旨,否則形如雷區輕易不可觸碰。

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是皇室宗親,可現在他就這麼幹了。如果不是擁有大夏第一名將、太子地岳父、樞密院太尉等諸多耀眼光環的衛肅背後支持,他趙天養豈敢越雷池半步?

偌大的皇宮確然已處於衛肅與趙天養的嚴密控制之中,理由很強大很充分:肅清宮禁是為了迎接皇帝班師還朝,越王身負監國皇子重責,加強戒備嚴加保護也無可厚非。

太子一系並沒有因越王尚未到開府建衙的年齡就放鬆對他地警惕。像梅妃那樣頭腦清醒的女人不會看不明白,這是衛肅對他們母子二人的變相劫持。

楊致曾對耿超說過一句話:作為一名夏軍高級將領,捲入政治爭鬥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是很可悲的。現在自己還有底氣對耿超這麼說嗎?令他十分心寒的是,將要與之為敵的不只是平素深為敬重的衛肅。

不出意外地話,應該也包括義弟衛飛揚和舅兄沈重。他驀然發現,所謂人性與私交,眨眼間就成了極為奢侈的字眼。

與人奮鬥,其樂無窮。現在絕對不是心灰意冷、唏噓感歎的時候。楊致行至中途突然改變了主意,他這次進宮首先要求見的不是梅妃,而應該是皇后。安貴侯被他整得淒慘落魄。李氏一族無疑視他為不共戴天的死敵。

梅妃地想法並不難猜,皇后顯然比衛肅要容易對付,何不先看看自己的分量如何?或者說,皇后會開出一個什麼樣的價碼?福王與耿超這幫人又會怎麼想?老子像死了老子娘似的緊趕慢趕了八天,讓太子一系與福王等人有那麼幾天睡不踏實。那完全是應該的!

仔細想來,楊致舉家遷居長安的日子也不短了,居然還是頭一回正式拜見皇后,對皇后是啥模樣的印象都甚是模糊。皇帝御駕親征在外,皇后母儀天下,若不是他心下對自己所謂大夏重臣的身份沒有太當回事,遠行歸來先向皇后問安本是理所應當。

這段時日貌似風平浪靜,實則是心照不宣地非常時期。可想而知。皇后在太子集團中的地位之重要絕對不亞于衛肅。皇宮禁衛與長安城防已然盡在掌握,皇后對諸方勢力的動靜了如指掌,楊致昨夜密回長安自然瞞不過她。

楊致臨時決定先行求見皇后固然是突發奇想,皇后也是大大出乎意料。皇帝曾雲此人素來持才不羈,絲毫不懼皇權之威,驟然回京多是為圖謀接掌禁軍大將軍之位。微服離京數月,對李氏一族在山東的利益毫無觸犯,莫非這廝是為皇帝百年之後留余退路有意修好,想做個牆頭草的角色?

聽到值守太監地稟報。皇后登時大皺眉頭。喃喃自語道:此人接長秀回府之後地第一件事竟是求見本宮。卻是為何?……來人!傳飛虎侯晉見!

這個年代極重長幼尊卑之別。皇宮大內就更不在話下。皇后是後宮之主。所居寢宮明顯比梅妃寢殿奢華壯麗。

楊致心下感歎:“太子業已年過三十。皇后顯然已不再年輕。梅妃尚有兩個兒女陪伴居住。皇后除了太子外別無子女。一個老女人獨自守著這麼大地一座宮殿。其中滋味恐怕比守著一座華麗雞舍地老母雞好不了多少。狂熱地參與權力爭鬥或許是排遣孤寂地唯一宣洩。難怪高牆深宮內會催生出諸如呂後、慈禧之流地變態老女人!

皇后自幼出身金城豪門。後來又由太子妃而貴為皇后。終生極盡富貴。所謂居其體養其氣。自有一番高不可攀地雍容華貴氣度。皇后年約五十上下。好在老臉上並沒有塗抹大量仿瓷塗料。以試圖徒勞地遮掩年齡。還不是那種令楊致倒胃口地老妖婆形象。

“微臣楊致。恭請皇后娘娘鳳體安康!

像這樣地強勢怪物。任誰都不敢小看。皇后當然也不例外。一邊腦筋飛轉揣度他地來意。一邊伸手虛扶道:“免禮。賜座。看茶。

楊致空有一等侯爵而無實職,皇后賜座看茶,已是接見人臣時少有的高規格禮遇。二人假惺惺落座寒暄的同時,都在打著腹稿,為各自的目的暗暗羅織話題。

皇后滿臉慈祥的率先開口道:“聽聞飛虎侯奉旨微服離京巡查,定然是不負皇上重托滿載而歸了。不知是何日返京的啊?

“啟稟娘娘,微臣因風雪誤了行程。昨日方才抵達長安。微臣無能,離京已有數月,皇上的囑託僅是小有眉目。微臣此番回京並非有心半途而廢,而是情非得已另有要事。今日厚顏求見娘娘,一是盡人臣之禮向娘娘請安。二是望娘娘垂憐,為微臣排難解惑。

情非得已另有要事?這麼快就切入到正題了?皇后不動聲色地道:“飛虎侯一路辛苦了!你剛一回京便來看望本宮,本宮甚感欣慰。不知飛虎侯因何疑難而倉促回京?不妨先說來聽聽。若是本宮力所能及,自當為你說話。不過本宮把醜話說在前頭,皇上攜太子御駕親征未歸,國家自有法度,若事涉軍國重務。本宮便愛莫能助,飛虎侯只能具折送呈監國皇子越王與四位佐理重臣商裁了。

楊致暗自好笑之餘,不禁暗罵:“你個老娘們在老子面前還裝什麼大尾巴鷹?這個當口只怕沒人比你更關心軍國重務了?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給誰看啊?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試探我?我還想試探你呢!結合剛才在路上萌生的感歎看來,讓趙妍擺脫公主身份的桎梏,脫離沉悶壓抑到足以令人變態的皇宮。享受正常人地生活,無異於做了一樁救人危難的大善事。

他本來就臉皮不薄,此刻要他強壯羞慚也裝不出來,侃侃言道:“若是關乎軍國重務,自然不敢勞煩娘娘掛心。說來慚愧,此事亦公亦私,委實令微臣好生為難。微臣在重陽之日陪皇上痛飲,乃至酩酊大醉誤闖長秀公主閨房。情不自禁之下做下了為人不齒之事。微臣當時醉得不省人事,事後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是稀裡糊塗的記不清爽。

“直到半月之前拙荊沈氏捎去家書相告,才知公主已身懷有孕。公主乃是金枝玉葉之體,微臣雖對早已心生愛慕,本以為是今生無緣,故不敢妄生覬覦之心。微臣登時猶聞晴天霹靂,不勝惶恐,日夜兼程趕回長安。公主清譽因我盡毀,事涉皇家體面,微臣懇請娘娘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為微臣與公主做主。

皇后滿心以為他會把話題引向雙方最為關心的冬瓜。不想他竟嗦嗦說了一大通不相干的茄子,不由為之氣結。

楊致與公主的這樁尷尬破事。皇后也是知道地。如果放在平時,少不了擺足皇后的架子拿來大做文章出口惡氣。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卻根本無心理會。若非楊致主動提起,皇后竟是忘了個乾乾淨淨!

這廝渾然不知世俗禮法為何物,高官厚祿與皇權威嚴在他眼裡似乎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面子活。口稱惶恐卻厚皮厚臉一臉笑意,隱隱把醉酒無行的責任一股腦兒推到了皇帝頭上,既無一字賠罪認錯,又連人都接回府中去了,他會要你來做主?

皇后的年齡與人生閱歷,屬?那種沒殺過豬又見多了豬跑地人。不管這廝今天到底是來幹什麼,這都個送上門來的把柄。

熟練的沉下臉來,故作迷糊的怒斥道:“飛虎侯,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恃寵而驕,做下這等傷風敗德之事,實在是罪無可恕!本宮身負統率六宮之責,對此等醜事理當嚴加整飭才是,又怎能徇私慣縱?

這反而提醒了楊致,你自己都說管理後宮是你的責任,那我今天就等於是來自首,怎麼處理那就是你的事了!難不成你還能拿我怎麼樣?連連搖頭道:“正因如此,微臣才對娘娘不敢有絲毫欺瞞。娘娘既是這般鐵面無私,微臣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這實際上是今天第一個回合的交鋒,皇后沒有往深處糾纏,楊致也沒打算趁勢告退,雙方都適可而止地?住了車。

二人僵持片刻,皇后心知萬事只能以兒子登上皇位為重,眼前這小子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又憫然歎道:“飛虎侯,你曾有大功于社稷,連皇上都時常讚不絕口。本宮雖然萬分為難,但念在你與長秀乃是兩情相悅和她腹中孩兒的份上,此事也並非完全沒有回旋餘地。

“多謝娘娘體諒!楊致若不知該怎麼接話,那就太不上道了:“微臣愚鈍,斗膽敢問娘娘是怎生個回旋法?

皇后胸有成竹的道:“本宮既可奏請皇上從嚴重處,藉以整肅後宮綱紀,也可設法將大事化小,甚至傳為美談。其實說來也無甚稀奇之處,自古至今攀龍附鳳成為駙馬之人看似富貴,實則爵祿官位多受禁錮,對飛虎侯這種頂尖人才而言未免太過屈才,反而不美。只要奪了妍兒長秀公主封號貶為庶人,便大可嫁得你飛虎侯做平妻了。本宮只要說動皇上寬恕成全,日後任憑那些禦史與腐儒如何狂吠責難都無濟於事。飛虎侯年輕有為,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乃是大夏肱骨之臣。如能審時度勢忠君愛國,本宮非但助你成就這段風流佳話,還會全力將你推上人臣之顯貴巔峰!

老娘們果然沉不住氣了!你們家面子上的修修補補不關我的屁事,趙妍只能算是拌在裡頭下臺階的搭頭,相信她也不會在乎什麼公主封號,老子不領你這個情!不知道老娘們會在空頭支票上填上一個什麼天文數字?

微臣得聞娘娘此言茅塞頓開,堪有點石成金之神效!娘娘的讚譽令微臣汗顏無地,愧不敢當。娘娘的鼓勵更是妙不可言,妙就妙在審時度勢、忠君愛國這八個字!只是微臣有一事不解,何謂人臣之顯貴巔峰?

皇后地臉色頓時和緩了許多:“大夏素來以功業見賞,能立下多大功業,便會有多大賞賜!只要人臣功高蓋世,非劉不得封王並非不可觸碰之鐵律。生前可由侯而公,由公而王!身後可繪像淩煙閣、配享太廟永垂青史!

饒是楊致心存戲謔,也不禁悚然動容:皇后在空頭支票上開出地價碼之高確實堪稱巔峰,再往上走就只能像她識時務的老子一樣避位讓賢了!

楊致感覺老娘們總體上比她那寶貝兒子上檔次,好像把什麼都說透了,又好像不著邊際地什麼都沒說。如果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聽起來,絕對會禁不住血壓升高心跳加速!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兜頭澆了一瓢冷水下去:“微臣豈敢有那等妄想?安貴侯因微臣而至心昏智迷,微臣心下一直極感不安,不知安貴侯地瘋癲之症可有起色?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6
第164章 自作聰明

僅只三言兩語下來,楊致與皇后首度面對面的交談就變成了純屬意淫的雙人相聲。于楊致而言意義不大,只是印證了太子?父篡位確屬蓄謀已久,而且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之中。

皇后則進一步確認了太子集團的行動已引起了諸方勢力的高度警覺並在伺機而動,楊致正是因此急回長安的。

皇后或許不是老謀深算的權術大師,她絕計沒有不計前嫌以德報怨的博大胸懷,但也並非腦積水患者。如果楊致能任她處置,就是將他千刀萬剮上十遍都不嫌多。

她壓根就沒敢奢望憑幾句話能將楊致收為己用,這廝此前于爭儲一事並無明顯傾向,之所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大開空頭支票,只求暫且穩住他繼續保持中立,不要成為阻擋兒子登上皇位的頭號強敵!

二人對對方的話連一個字都不相信,但氣氛越來越顯得融洽的瞎扯淡還得繼續。

楊致在此時問及安貴侯,是非常現實的警告與提醒:三五兩句話就連異姓王都整出來了,就算拿人涮著玩也得要有個像樣的尺度!

皇后頗顯富態的身軀略微一抖,語氣仍是十分柔和:“都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聰益命該如此,飛虎侯不必過於介懷。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只要飛虎侯明白和氣致祥的道理,本宮日後會對自家兄弟嚴加約束,定然使其化戾氣為祥和。你與妍兒之事,本宮亦會秉承此理。盡力從中斡旋以求圓滿。方才本宮的話說得遠了,往近處說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儒家推崇中庸之道,有時候其實中庸無為即是莫大功德。就算我答應你遠遠站開一邊誰都不幫,您那寶貝兒子也未必見得就一定能一舉得手啊!安貴侯幾近家破人亡,李氏一族日漸式微,一旦翻身重又得勢。你們真會就此善罷甘休?你丫糊弄誰呢?

楊致淡然笑道:“微臣多謝娘娘成全!娘娘,佛家也有因果輪回之說,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時候是心動還是風動,誰又能說得清?

二人都語含機鋒,有那麼點坐而論道地意味了。皇后很清楚,楊致當初就是因護送黃金與甯王趙當結仇而舉家遷居長安,為甯王死心賣命是絕無可能,何況甯王遠在隨州鞭長莫及。

他與康王趙敢素無來往,越王趙啟年幼且毫無根基。不足為慮。這廝智計過人。應當不會蠢到異想天開去擁立越王為帝。此人奸猾狡詐的聲名猶在勇悍無敵之上。態度越是模棱兩可,左右逢源地竹杠便可能敲得越響。原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感覺自己已經說明白了,相信楊致也聽明白了:“我願意無條件積極幫你和公主擦屁股。以表明示好的誠意,你只要老老實實呆著不趟這道渾水。我不但不會跟你秋後算帳,對我來說還是大功一件!

皇后突然不經意的問道:“飛虎侯,這次你有御賜金牌在手,奉旨微服離京巡查已有數月,方才卻說僅是小有眉目,難道皇上此番囑託之事竟是那般麼?至今為止山東地面我還碰都沒碰,按道理老娘們現在根本沒心思顧及李氏在山東的利益,怎麼突然沒話找話關心起這個來了?……金牌!真正令老娘們與衛肅忌憚的,是那塊如朕親臨地御賜金牌!

楊致含糊答道:“回娘娘。縱有金牌在手。但事繁任艱。總得有人去做才行。此事說難不難。說易卻也不易。待到皇上班師還朝。微臣奏陳其中詳情後。恐怕尚需半年方可初現成效。

皇后恍然一笑道:“本宮先前才說過軍國重務一應無涉。倒是因一時好奇自食其言了。御賜金牌乃如同尚方寶劍一般地國之重器。還望飛虎侯妥當收藏、謹慎使用才好。需嚴防居心叵測之人仿造利用。眼下正是年關在即闔家團聚之時。以免徒生禍患。

此話一語雙關。暗含威脅。金牌地效用與皇帝地命運無疑緊密相連。別人認帳就是無所不能地金牌。別人不認帳那就什麼都不是!皇宮禁衛與長安城防已然在握。皇后完全有說這話地底氣。給楊致一點委婉警告其實也不算過分。

殊不知楊致最受不了地就是這個。不由暗自大為惱怒:“我怎麼收藏使用。關你鳥事?你若不是居心叵測。又何須對這御賜金牌如此上心?什麼叫闔家團聚徒生禍患?你以為老子是嚇大地麼?老娘們越是這麼說就越說明她對金牌非常忌憚。越忌憚就越說明金牌非常重要!問題是金牌還遠在山東蓬萊地玲瓏手中。怎麼辦?

楊致陰笑道:“微臣定當時刻謹記娘娘地教誨。微臣叨擾娘娘已久。也該告退了。

話已至此。該說地都說完了。皇后也不再挽留。臨到楊致出門時。還送了他一個不痛不癢地小小人情。賞賜了沈玉與趙妍一大堆雜七雜八地物事。命宮中侍衛送去飛虎侯府邸不提。

楊致出了皇后寢宮,感覺肚子空空咕咕直響,這才想起連早飯都忘了吃就匆匆出了門。雖時值正午已是飯時,可今天除了借拜見之機遊說梅妃母子,還必須與徐文瀚和秦公碰頭。總不能回府吃了飯又來進宮求見,若在越王那兒蹭不上飯,也只好餓著肚子先忍一忍了。

趕巧地是,他在梅妃寢殿外求見時,值守太監與侍婢們正在為梅妃與越王傳菜布膳了。

梅妃對原本應該遠在山東的楊致突然現身長安並不意外,也知道他為何求見,但女兒肚裡地孩子就是這小子的種,不見還不行。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梅妃今天都沒有理由給楊致好臉色看。因為在明處暗處地無數目光的注視下,她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必須旗幟鮮明的亮明態度。

所以當楊致剛邁進殿門,趙啟滿臉喜色的欲起身上前相迎時,被梅妃兩聲重重的咳嗽和嚴厲的目光制止了,尚未來得及叫出口的姐夫二字也強自咽了回去。

在這裡的待遇與晉見皇后時相比,那就差得遠了。梅妃面如寒霜,趙啟神色訕訕,母子倆自顧自的進膳,連茶水都沒打算打發一杯,更不用說招呼他一起吃飯了。楊致照例是先行請安,梅妃只冷冷從鼻子裡嗯了一聲,趙啟則是微微搖頭。

楊致猛然意識到:今日進宮遊說的計劃根本就是自作聰明,太過突兀了。趙啟以監國皇子的身份處於中央機樞,依他們母子的精明,對形勢難道還看得不透徹?

目前自己尚且毫無底氣,就算今日說破了天,他們母子在朝中四腳無靠,又能承諾什麼?又敢承諾什麼?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6
第165章 暗戰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楊致出於對太子的極度反感和捍衛自身利益的本能,為使師出有名,試圖遊說越王立馬自樹一幟出頭應對當前危機。梅妃有意識的冷漠令楊致猛醒到,自己明顯過於浮躁了。

今天這一趟沒有白來,無論是皇后還是梅妃,在楊致面前的態度都已經非常明朗了。

楊致完全能夠感受到皇后幾乎不加掩飾的自信與樂觀。皇后並沒有小看他,但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不用把他太當回事。

“眼下你無職無權,只空有一個飛虎侯的爵位,連上朝議政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用說調動一兵一卒了,僅憑一人之力又能掀起多大風浪?先前瞎子都看得出來,你無意摻和爭儲。你與太子不對路是不錯,可你與甯王和康王也不對路啊!與你對路的越王勢力孱弱,幾可忽略不計。就算你想出頭與太子作對,也難以找到名目。如果一個人扯旗單幹,一頂叛臣逆賊的大帽子扣下來便可令你成為眾矢之敵!唯一令太子集團有幾分忌憚的,只有那塊御賜金牌。真到了逼不得已刀兵相見的時候,大可以一口咬定那是你仿造的西貝貨,你又能奈我何?

皇后明確允諾成全楊致與趙妍的婚事,等於主動伸出了橄欖枝,又用審時度勢四個字道盡了其中一切玄機:“你能為太子賣命當然是最好。不但此前與安貴侯地恩怨一筆勾銷,還開出了上達異姓王封頂的支票。你不願賣命也不要緊,只要仍作壁上觀,無為便是功。

如果將皇位之爭比作一場商業競標,梅妃非常清楚,自己的兒子只佔有一個無謂的名額,而沒有半分參與競標的本錢。那個名額原本就足以保證兒子終生富貴。

奪標呼聲最高的那一方業已蓄勢待發,非但絕計不能與之爭鋒,而且萬萬得罪不起。既不能讓尚在沖齡的兒子把身家性命都押上,自不量力地癡心妄想去奪標,更不能讓兒子受人利用淪為又一個漢獻帝!

梅妃當然也知道他們母子倆目前的處境,實際上距離孤兒寡母已近在咫尺。有道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一個有膽量?父的人,又怎會在乎再多背上一個殺弟的名聲?她自認輸不起,因此打定主意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絕對的安全需要有絕對的實力做後盾,這個道理梅妃也不是不懂,但她別無選擇。不僅目前是這樣,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將來仍然會是這樣。現任夏帝能容得下一個福王逍遙至今,難道下任夏帝就容不下一個越

她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反復向諸方勢力表明,他們母子二人沒有任何野心,不會成為任何人眼中的絆腳石。是以在這個敏感時期,像楊致這樣特立獨行的強勢怪物。無疑是諸方勢力競相籠絡地香餑餑,在梅妃眼中卻與避之惟恐不及的瘟神無異。

楊致可以斷定,徐文瀚今日必然在越王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迅速讀懂了梅妃的冷漠後。也就無需再進行註定徒勞無功的遊說了。早點完事去徐府趕飯才是正經。

他在皇后那裡尚且無一字賠罪認錯,在便宜丈母娘和小舅子面前就更沒必要講什麼假客氣了:娘娘。王爺,微臣昨日已連夜將公主接入府中居住。

在徵詢了公主的意願之後,今日已向家父與拙荊行過進門之禮。微臣方才在晉見皇后時。皇后已滿口答應為微臣與公主做主成全此事。請娘娘與王爺放心,微臣定然不會辜負了公主,不會讓她再受一星半點的委屈。

昨夜若非梅妃默許。楊致帶趙妍回府絕不會那麼順利。現在不過是補著正式打句招呼。楊致對自家老爺子與妻子地慣縱早已經輪值侍衛之口傳遍宮中。

楊府沒上沒下、沒大沒小地寬鬆氛圍無人不知。妃嬪宮人們無聊之時每當談及於此。表面上皆以不成體統為由口伐其非。實則心下神往羡慕之極。

在皇權至高無上地年代。就這麼沒名沒分地將一位公主公然接回家去。也只有他楊致有這個膽量和勇氣。就憑這一點。梅妃不得不暗自佩服且為之讚歎。為女兒能有如此歸宿而由衷欣慰。趙啟也擠眉弄眼地向楊致偷偷豎起了大拇指。

知道了。然而梅妃現在擔心地不是女兒。冷冷道:“飛虎侯。本宮于你府中家風略有耳聞。相信你也不會委屈了妍兒。木已成舟。本宮也無話可說。此事並不光彩。本宮應負管教不嚴之責。原就無顏向皇上與皇后求情。若真能得皇后允諾成全。乃是你與妍兒之福。本宮稍後自當備下重禮前去拜望皇后。感謝皇后地恩德。但你切莫高興太早。此事最終如何了結。還有待皇上班師還朝之後聽憑聖裁。啟兒尚且年幼。向來憊懶頑劣。此前又從未理政。所謂監國皇子之任。不過是勉為其難徒具虛名。你若有何涉及軍國重務之事。只管向四位佐理監國重臣呈報處置便是。你奉旨微服出京巡查數月。必已身心勞頓。眼下只隔數日便到年關。宮中諸事繁雜。你再行進宮求見。本宮未必如今日一般有此閒暇。你且安心在家過年罷了!

沒事誰想湊到皇后那個老娘們跟前去裝孫子?誰他媽想到這兒來看你這張臭臉?你當老子樂意麼?梅妃自始至終沒什麼好臉色。既不賜座也未看茶。

不僅有意當著諸多太監、侍婢與侍衛們地面讓楊致難堪。臨了還毫不含糊地將大門封了個嚴實。這顯然不是做給他一個人看。說給他一個人聽地。楊致也不以為意。連聲諾諾就此告退出宮。打馬直奔徐府而去。

楊致到達徐府已是午時末刻。堪堪趕上飯點。不僅徐文瀚正翹首以待。秦空雲也赫然在座。楊致與秦氏地聯絡從未間斷。急趕回京時沿途都是在秦氏分號換馬。

秦空雲對他地行蹤自然了如指掌。在此聚首也沒什麼奇怪。在這個節骨眼上。秦空雲來了。和他老子秦公來了並無兩樣。兄弟三人相交日久。彼此之間早已形成一種難以言傳地默契。相擁一笑圍爐落座。邊吃邊談。

秦空雲拱手一揖道:“三弟,你我久未見面,今日先要向你道聲恭喜!不但弟妹已有香火之喜,還在蓬萊砣磯島上如願以償抱得美人歸。昨夜又風雪迎佳人。三弟偷香竊玉乃至公主珠胎暗結和勇於擔當的膽氣書就地風流佳話,相信不用等到明日,長安便會滿城皆知。

徐文瀚笑道:“也好。如此一來,三弟離京數月驟然現身,在外人眼中便有了因由。

楊致在山東的一舉一動對秦驕陽沒有任何欺瞞,秦氏情報系統之發達冠絕天下,秦空雲與徐文瀚應已大體知曉,自然無需在此刻細說,只把今日進宮求見皇后與梅妃地情形說了個大概。

“我行事多是隨心所至,向來不怎麼理會別人如何看待。世人無非是說我風流不羈、罔顧禮法膽大妄為罷了。又會落下什麼好名聲?

“山東之事關乎日後安身立命之大計,僅只小有眉目,在這個當口全盤撇下。就好比洞房花燭夜突遇盜匪行劫。實在讓我心裡咯得慌。我回京還不到一日,就感覺太子試圖謀逆猶如抹了油的雞蛋一樣滑不溜手。令人無從拿捏。若是兩頭踏空,大夏只怕很難再有你我兄弟三人立足之地。一切只能重頭來過了。

“憑心而論,所謂家國天下君臣一體的概念。在楊致心中比徐文瀚與秦空雲起碼要淡泊八十倍,對將來誰來做那個大夏皇帝,確實遠不如他們上心。
若在山東將三股海盜整合成了鐵板一塊,或是已經狠撈了上千萬兩銀子,左右只要做到了其中一樁,他會急個屁的急?問題是現在哪一樁都沒著落。與其說應徐文瀚急召回京是為了挫敗太子的陰謀,還不如說他是為了給自己爭取足夠的時間。

他話中大有蕭索之意,徐文瀚聞言一凜:大丈夫立世,有所不為有所必為,百折不撓不過平常事爾!

楊致笑道:“大哥且放寬心,我本就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倔驢子脾氣,說永不言敗料想也不算自誇。難得大哥如此感慨,今日想必在越王那裡吃了癟?

越王連吃癟的機會都未給我。徐文瀚頹然答道:“昨夜我自你冒風雪而去後略一細想,越王身為監國皇子,朝中一應重大事務與前方所有軍報,每日均需呈其過目閱覽。倘若他真是年少老成心智過人,自會對時下情勢了然於胸,無需我再向他挑明。倘若懵懂無知,我便向他挑明也自無用。我今日上朝特地早去了半個時辰,本想將他堵在朝房有意先行試探。

孰料我還未來得及開口,越王便主動言道:“徐相,昨夜睡得可好?年關將至,風雪彌漫,父皇又龍體抱恙,不能回京過年亦非怪事。你我除了誠心為父皇祈福外,唯有盡心盡責恪守本分,方是為臣為子之道。徐相以為如何?

——這是他的原話,你們聽聽,還敢說他有什麼不明白地嗎?要知道平日私下無人之時,越王都是稱我為先生,今日卻一口一個徐相,我還有何話說?

秦空雲正色道:“大哥不必懊惱,三弟也無需氣餒。家父因天寒地凍而舊疾復發,雖在病中卻猶在連日教導於我。家父命我轉告二位,此事兇險異常,且有太多未可知之變數。

梅妃與越王若無心爭位,逼其入局則未免太過無辜。即使我等有心擁立越王,明面上也應與之撇清干係聊為保護,謹防萬一事敗致其受累。無論成敗與否,最好儘量不讓越王牽涉其中!家父斷言,若越王果有帝王之運,其意志絕難為我等所左右,但他定會在能力範圍之內配合你我行事。我等也無需擔心師出無名,以忠於皇上之心自處便可。

楊致苦笑道:“也就是說,我們敗了與那小子不相干,贏了他就只等下山摘桃子!自古便是風險與利潤共存,這小子倒好,有望賺個皇帝做一做還風險全無!

徐文瀚默然半晌,喟歎道:“這便是所謂的人君受命於天了。秦公思慮深遠,令人神往啊!我方才仔細思量,越王此時確無自樹一幟之能。太子最大的優勢便是占定了嫡位,一旦皇上殯天,他繼位登基是順理成章天經地義。若我等冒然擁立越王與太子爭位,何以令天下人心服?此其一。

“其二,太子一系籌謀精當,除非皇上生還親身作證,否則誰敢說他是?父篡位?凡事口說無憑,你我又有何證據?我等如此,甯王與康王亦是如此!秦公所雲以忠於皇上之心待之,只要沒有親眼目睹皇上屍首,你我行事便可百無禁忌!太子確實全面佔據了主動,我們與他在檯面上沒得爭,說白了這是一場暗戰!楊致皺眉道:用什麼名目並非難事,要緊的是要有實力。我們什麼都沒有,難不成拿命與太子去爭麼?大哥,有周挺保薦在先,王相與你再具折舉薦,由我暫代禁軍大將軍一事,四位監國重臣已據其三,衛肅總不至於一手遮天?

徐文瀚恨聲道:“我正要與你說及此事!今日讓我吃癟的並不是越王,而是衛肅!照你的戰功與聲望來說,本是暫代禁軍大將軍的不二之選。陳老將軍卸任太尉之前,便向皇上有此提議。周挺雖與你素無交往,月前中毒之後自以為行將不起,也曾密奏保薦於你,但一直未見皇上批還奏章。我今日方知,皇上御駕親征期間對周挺的奏章早有批復,不過是被衛肅以他總攬舉國兵事為名扣下了!

楊致問道:“哦?皇上的批復怎麼說?

徐文瀚苦著臉道:“皇上的批復,令王相與我哭笑不得:周卿之職無可替代,雖病重不起,軍中諸事盡可臥而委之。楊致能才卓異,乃國之重器,非朕不可輕用。且楊致尚奉朕之命巡查在外,其任之艱不亞於開疆滅國,斷不可相擾!

楊致登時傻了眼,不由暗暗叫苦:“皇帝也不是神仙,當然想不到一個月之前批復地奏章會幫太子一個大忙了。他用得著把話說得那麼死嗎?自己並沒有執掌兵權的那個癮,皇帝這可是搬了石頭砸了他自己的腳啊!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7 21:37
第166章 命脈

周挺中毒之後保薦楊致出任禁軍大將軍的奏章,皇帝在御駕親征途中早已批復轉回長安。

算起來那時皇帝應該正是意氣風發準備駕臨金陵的時候,絕不可能察覺到太子的異動,否則也不會導致今天這等局面。從皇帝的御批便可看出,他對周挺的信任堪稱無以復加,對兵權時刻處於絕對控制之下是何等重視!

可那又怎麼樣呢?皇帝的御批說得明明白白,只要周挺不死,禁軍大將軍一職便不作他人之想。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皇帝自作自受,給賴以翻盤的禁軍二十萬精銳之師套上了緊箍咒。

衛肅是總領舉國兵事的樞密院太尉,其時周挺病重不起,像這樣牽涉軍方高級將領人事更迭的奏章,是否交與共同佐理監國的兩位宰輔文臣王雨農與徐文瀚過目,原是介於兩可之間。

他不事聲張亦無違制之嫌,何況本就心懷鬼胎?皇帝對兵權掌控嚴密,衛肅早已料定,太子一旦發動,其餘勢力必會圖謀接掌禁軍,他扣下周挺的奏章就是為了防著這一手呢!

無論周挺是死是病,只要不能理事,禁軍還不是任他這個太尉說了算?耿超明顯是甯王的人,但畢竟只是禁軍副將。早年出身衛氏門下的張天行同為禁軍副將,還看不死一個耿超?

而令徐文瀚鬱悶之極的是,皇帝在御駕親征途中批轉長安的一應奏章,必要交與監國皇子越王閱覽。換而言之,趙啟早就見過皇帝這道御批了。可今日早朝時分。上呈王雨農、徐文瀚與周挺舉薦楊致暫代禁軍大將軍的奏章的時候。那小子居然還若無其事,連屁都沒有放一個!

周挺此前與楊致素不相識,密奏舉薦他出任禁軍大將軍或許出乎所有人地意料,但周挺全然是出於公忠之心。其實這也不難理解,楊致戰功斐然威名赫赫,在軍中極具人望。又沒有投入任何勢力地懷抱,這樣的人能有幾個?

周挺若是冒然舉薦他人,就算他沒有被人下毒致病,說不定等到皇帝一班師回京,就會尋個由頭把他從禁軍大將軍寶座上扒拉下來!

皇帝後腦勺上並沒長眼睛,那道御批只是一個巧合。一個極可能因此致命的巧合。唯心論在這個年代擁有無限廣闊的市場,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諸如劉邦斬白蛇整出個什麼白帝赤帝之類有關帝王的傳說,自古以來便頗具奇幻色彩。這樣地巧合很容易令人自發產生一種心理暗示:難道像太子那樣的貨色,竟會是傳說中的真命天子?

楊致連連拍著腦門念道:這會兒我腦子有點亂,總感覺這事應該沒那麼嚴重。別急,別急!讓我好好想一想……。

徐文瀚與秦空雲面面相覷。都知他心思細密每有奇謀。兄弟三人一時盡皆無語。

徐文瀚定神思索片刻,沉吟道:“皇上這道御批令我們始料未及。衛肅卻早已心中有數,自然要拿來做無可撼動的擋箭牌了。

“應對的辦法不是沒有。只是我先前的預想定會大打折扣了。周挺病體漸複,事實上性命已無大礙。我再三叮囑於他。切記嚴守秘密不可外揚。我可斷定,衛肅至今並不知曉周挺真實病況。

“之所以這麼做,其意有三:一是防止有人繼續下毒加害周挺,盡力保全他地性命。二是空余禁軍大將軍之位,以便三弟回京暫代。三是將周挺暫且埋做棋子,到緊要關頭作奇兵之用,足可令衛肅措手不及。

“如今之計,恐怕只能讓周挺康復視事了。周挺是皇上絕對信任的死忠,性情多少有點迂闊。此前與我等從無交往,驟然與之聯絡勤密,難免招人非議授人以柄,配合行事也定然不如三弟這般隨心如意。

“況且三弟有爵無職,徒有御賜金牌在手,雖有強行調兵之能,而很難找到調兵的充足理由。稍有不慎便會給人留下謀反作亂的口實,處境將會十分尷尬!可惜,可惜!

徐文瀚並非危言聳聽。皇后與衛肅分別代表了兩代外戚集團,勢力遍佈朝野不容小覷。眼下皇帝為太子所挾制生死不明,皇后與衛肅在必要之時,大可揪住楊致的小辮子聯絡群臣上奏參劾,讓太子借皇帝的名義矯詔收了他地金牌!但暫代禁軍大將軍之後。再適時亮出金牌地話。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萬事皆可以履行禁軍大將軍職責搪塞。

不僅太子一系絕難找到向他下手地藉口。還能輕鬆與耿超達成利益聯盟。將禁軍牢牢掌握在手中!貌似因為皇帝那道該死地御批。使這一切全他媽成了廢話!——徐文瀚要是知道那塊寶貝金牌還在山東。不會氣得吐血?

楊致靜靜地聽徐文瀚說完。卻泛起一臉不可捉摸地慵懶笑意:“大哥。你想得岔了。此事說難也不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奧妙還在皇帝那道御批之中。尤其軍中諸事盡可臥而委之這一句。委實是其妙無窮!

楊致地想法說穿了一文不值。三人方才只顧糾結于禁軍大將軍這個位置了。其實只要周挺樂意做個傀儡。把軍中諸事委給楊致不就行了?非但與皇帝地御批毫不矛盾。還可理直氣壯地說是奉旨而為。無大將軍之名而行大將軍之權。又有何不可?

至於御賜金牌。楊致心裡也暗暗有了著落。不過沒敢當著徐文瀚地面說出來。秦氏旗下不可能沒有金鋪。還少得了高明匠人麼?待會兒讓秦空雲秘密趕制一塊不就完了?

在別人眼裡仿造假冒御賜金牌是抄家誅族地大罪。在楊致看來卻也沒什麼稀奇。他說服自己地理由很簡單:不就是一塊破金牌嗎?在他大婚當日。

王雨農、陳文遠、徐文瀚和秦公都親眼目睹皇帝將金牌賜做賀禮。左右皇帝賜了這麼塊玩意兒給我是板上釘釘地事實。老子不過是沒帶在身上罷了。何況這一回是為了救你皇帝老兒地性命和大夏江山永繼著想。也算不得造假?

徐文瀚壓根兒沒想到他眨眼間動了這許多歪腦筋。拿了他地話略一咀嚼。登時眼前一亮:“對呀!我真是愚不可及!按大夏軍制。凡獲封大將軍統兵者。正五品及以下行軍幕僚與書吏無需上奏保薦。皆可由大將軍自行揀選任命。也就是說。只需周挺一紙尋常大將軍令便可。根本不必驚動衛肅。雖然肯定瞞他不過。他卻無法干涉!

秦空雲附和著贊道:“妙!妙啊!三弟若公然暫代禁軍大將軍,勢必朝野震動,人人為之側目。此舉不用牽動朝堂與軍方人事變動,諸方勢力格局在表面上還是維持原狀。即便有心攻捍,也是啞巴吃黃連無從下手。只是品銜低微,且須在周府與軍中往返穿梭,未免太過委屈了三弟。

“真正委屈的是周大將軍,不是我。楊致點頭道:在周大將軍手下做個沒有品銜的書吏,那是最好不過。若周挺對我是真心信任,便無兩地奔忙之憂。兵貴神速,我稍後便以探病為由前去周府拜望。

“這是大哥急召我回京的首要使命,只要能落實到位,接下來的事就要好辦多了。我現在想的是下一步,必須想出一個油光水滑的完美理由,儘快派兵出長安接應皇帝!太子一系已經步步占了先機,我們的動作當然是越快越好!若皇帝已然無幸,不說要這彪人馬將太子的兵馬堵在長安城外,至少也要阻擊幾日,為我們贏得一定的時間。

徐文瀚沉吟道:“你未到之前,我方才已與二弟議及此事。我察覺聖駕行蹤與前方軍報有異之後,便暗中有所準備。我主理舉國錢糧,老天爺給了一個絕好的藉口。我以風雪阻隔運輸不便為由,有意放緩了禁軍與聖駕隨護兵馬的糧餉支應。另外我已知會秦公相助,傾秦氏之力,在長安周邊方圓數百里之內的城鎮大肆收購糧食!有意欲運糧進京販賣者,也中途攔截高價買下!

秦空雲苦笑道:“家父常說並不一定要手握兵權才能體現實力,這一節大哥與家父可謂不謀而合。秦氏配合大哥高價收糧雖然只有半個月,卻已初見成效,年前的長安米價業已漲了四成。

在臨近年關之前的一兩個月,關乎吃穿用度的諸般貨物價格有所上揚乃是常事。長安米價漲幅雖較往年要高,應該還不至於引發衛肅的高度警覺和百姓恐慌。秦氏在長安附近所囤之糧堆積如山,並且打破了糧油不同倉的防火定例。一旦有人縱兵搶糧,就將其盡數焚毀!因為大哥一句話,秦氏至今貼進去的銀子不下四百萬兩。我估計年後一開市,長安便會出現糧荒。但願此事切莫拖得太久才好,豪門大戶從來不會有凍餓之虞,最終撐不下去的恐怕是秦氏和長安諸多小民百姓。

“好!以征糧為名派兵,誰都無話可說。楊致皺眉道:“二哥儘管放心,此事絕對不會拖得太久。別看衛肅現在穩打穩紮步步為營,那是因為太子一時半會還趕不到長安,他們肯定比我們要急得多!糧草乃是兵馬命脈,光靠大把銀子強自支撐不是辦法,我倒是覺得還大有文章可做!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0:57
第167章 對策

徐文瀚企圖利用主理舉國錢糧的便利,將其變成自己手中的一把軟刀子,實在是用心良苦。但遠不足以阻擋野心勃勃的陰謀家的步伐,充其量只能使其延滯。

自古以來,貨物流通都遵循於自覺維護某種狀態下的供需平衡為法則。哪裡有貨物奇缺,就意味著哪裡的市場蘊含暴利。

大夏近年並無重大天災,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如果不是有年前自然漲價風潮的掩護,加上這個年代的通訊相對落後,消息難以即時傳遞通暢,還有惡劣的天氣極易造成運輸不便等等諸多因素影響,受令人垂涎的暴利驅使,很快就會有大量的糧食如潮水般湧進長安。

在短短半個月之內,秦氏倉促之下依靠單純的商業手段導致長安糧價暴漲,實屬不易。想要咬牙強撐到營造出長安糧荒的局面,更是難上加難。楊致卻說其中還大有文章可做,秦空雲不禁暗暗叫苦不迭:“反正不是花你的銀子,你當然不肉疼了!

沒人會願意做虧本生意,我不會,相信秦公也不會。只見楊致篤定的笑道:其實銀子並不是關鍵的問題,說到底還是如何用好用足有限的兵權。製造糧荒是為了派兵出去,能派兵出去可以做很多事,也包括了更方便的製造糧荒。

秦空雲恍然道:“如果能派兵封了道路,就能阻止外地的糧食大批湧入了!甯王與康王遠離長安,他們長年統兵在外,各方面自然有所經營。他們如果有心起兵作亂,自然不會也無法依賴朝廷的糧餉調撥。太子就不一樣了!太子依託的根基是金城與關中的士族豪強勢力,只要還身在潼關之外,他就沒有冒險強行宣佈繼位的底氣。衛肅可以掌控皇宮禁衛和長安城防,我們卻可以借糧荒卡住整個長安的脖子!秦氏待此事過後再放糧平抑糧價,自會有賺無賠了。

徐文瀚面無表情的道:“此番秦氏的功用不僅僅是製造糧荒。三弟未回京之前,有一樁事我心裡還沒底,如今大可放心去做了。

楊致會心的點頭道:“那便是製造恐慌了。太子之所以敢於鋌而走險。最大的優勢就是占定了嫡位。不管皇帝是不是正常死亡,只要抓不到?父篡位地鐵證,他便是理所當然的合法繼位人。

“所以我們要利用輿論盡可能化解他這種優勢,借助秦氏無處不在的分號脈絡。儘快散播太子陰謀?父篡位的消息。到時候就算我們無力回天,不只是甯王與康王,還有像耿進、周挺、曾英明那樣手握重兵地大將軍,只要有那個能力又不希望太子坐上皇位的人。都有了興兵討伐的藉口。

秦空雲駭然變色道:“這……這豈不是會引發大夏內亂,導致大夏一夜之間四分五裂?

徐文瀚冷冷道:“二弟難道以為我們不這麼做,大夏便無內亂之憂麼?即便太子僥倖得手,?父篡位又豈能瞞得過天下人?甯王與康王覬覦儲位已久,平時無事還想掀起三尺浪。莫說太子篡逆確有其事。甯王與康王就是只聽聞這等傳言,也必定會死咬不放了。易位思之,不管對我們還是對太子而言,都是行置之死地而後生之事!早一天散播出去。就打亂了太子的既定計劃,他地顧慮就越大。我們扳回局面的機會也越大!

秦空雲猶自困惑的道:“小弟愚鈍,還是有些懵懂。太子既是處心積慮。那我們能想到的,他當然也能想到。既有可能導致大夏土崩瓦解。又不一定能坐穩皇位,禍國殃民而不利己。他何苦冒此大險?況且皇上此時若是已然無幸,越王母子又自問無力爭位,一心置身事外,我們如此苦心謀劃所為何來?不是推波助瀾加速大夏覆沒麼?

楊致冷笑道:“這本來就是一場豪賭。把無數人的身家性命押進去,賭地是家國天下!太子以往的表現實在乏善可陳,自知離皇帝心目中理想的後繼之君相距甚遠。明眼人都不難看出,等到皇帝班師還朝以後,易諸只是早晚的事。太子、皇后和衛肅都知道,如果再不抓住這次機會,恐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坐上金鑾殿上那張龍椅了。所謂成王敗寇,古往今來多少興亡更替只在一念之間。機會稍縱即逝,一旦錯過就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別。

“所以這幫瘋子認為值得一賭!你秦氏與皇帝相互利用。逼得李氏一族淪為大夏朝局中地二流角色。我逼得安貴侯幾近家破人亡。但我們錯了嗎?沒有。這年頭誰都不傻。如果太子說他登上皇位以後不會動你秦氏半根毫毛。你信嗎?今日皇后甚至拋出一頂異姓王地高帽來吊我地胃口。我敢信嗎?如果說我們不賭。現在就舍了家當夾起尾巴走人。你會甘心嗎?我們只能奉陪到底。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一番話說得秦空雲神色訕訕。一時啞口無言。

楊致侃侃而言道:“秦公確有先見之明。我們都小看了太子。二哥地困惑一點也不難解釋。太子肯定想到了?父篡位之事最終是捂不住地。但他也想到了消息傳揚出去會有一個時間差。

“這就是他敢於冒險孤注一擲地理由。他地如意算盤是分為四步走:控制或乾脆殺了皇帝之後。先行對外嚴密封鎖消息。待封鎖到令人心生疑竇地時候。再適時發佈皇帝病倒地消息。

“皇帝地病況自然是他說了算。由輕到重又需要一個過程。他就能夠以皇帝養病為由繞道中州。避開甯王悍然發兵奔襲地危險。然後挾持皇帝返回長安。只要進了潼關就可宣佈皇帝病亡。他順理成章地以新君地身份視事。急召甯王與康王回京奔喪。這樣地話。太子至少可以爭取到近一個月地時間。全天下地人都會逐漸知道皇帝因病而亡。死訊不會顯得過於突兀可疑。衛肅與皇后利用這段時間在長安從容佈置。以為接應。

“甯王與康王根本沒有理由推拒。只得奉召。而他們絕不可能帶數十萬兵馬回京奔喪。一離開軍營就是拔了牙地死老虎。待到君臣名分一定。有繼位資格地三個弟弟性命都捏在他手中。說他?父篡位又沒人拿得出證據。借助李氏與衛肅地力量分頭彈壓朝堂與軍中地反對勢力。還怕坐不穩皇位麼?

徐文瀚肅然道:“三弟所言不差。太子若非策劃周密思慮精細。也絕計不會冒此大險。我們固然小看了太子。太子同樣也小看了我們。

“我雖身居相位卻是一介書生。你有爵無職且遠在山東。秦氏空有巨財而於朝堂無涉。太子事先或許沒有把我們當成一股有威脅地勢力看待。至於皇上嘛。我敢斷言。此刻應該性命猶在!算來事發至今已有二十餘天。楊致認定皇帝多半業已老命不保。雖然他也希望皇帝平安無恙。但聽徐文瀚這麼一說。心下還是有些不以為然。秦空雲又何嘗不是這麼想?愕然問道:皇上此刻應該性命猶在?大哥何以如此肯定?

徐文瀚不答反問道:“二弟,若換了你是太子。你會怎麼做?

秦空雲想也不想就答道:“那還用問麼?方才三弟也說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想太子要幹的頭一件事就是取皇上性命,最起碼也要令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與死人無異。有心篡逆便有進無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最忌猶豫不決而致夜長夢多啊!

“話雖是不錯,只怕真正做來卻沒那麼簡單。徐文瀚目光幽幽的搖頭道:“帝王心性向來不可以常人之心揣度。皇上與太子絕非尋常父子可比。我下此斷語,並非信口妄言。有道是人之初。性本善。雖然沒有人從娘胎呱呱墜地就註定會為人狠毒果敢,但一個人的心機膽略就與讀書向學一般。

“確實也要講究一定地天賦。太子被立為儲君的十五年以來,無時不自感地位飄搖,本應放手施展才略,方可力保嫡位穩固。他卻毫無自信,患得患失畏手畏腳。他平日的怯懦平庸與優柔寡斷,斷然不是裝出來的。我仔細思量,太子對皇上除了無可奈何地憤恨,更多的是多年來業已成為習慣的敬畏。

“若非皇后與衛肅之流從旁慫恿助其謀劃,太子未必就有妄圖篡逆的膽量。簡單說,從太子平素為人的性情和胸襟才具來看,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當不會將皇上置於死地。倒不是他狠不下那個心,而是猶在幻想如若事敗尚有一線生機,皇上會因顧忌擔當殺子地惡名留他一命。

“其次就是從皇上的脾性為人來看了。皇上在位二十餘年來東征西討戰無不勝,知人善任賞罰分明,極重人心也極得人心,在大夏將士心目中享有無人企及的威望。

“皇上實乃心機深沉為人陰騭的梟雄之主,於用人掌兵理財三事之大權,無一時有過絲毫鬆懈。皇上連年開疆拓域掠地滅國,與多少人結下了家仇國恨?想要他性命地人還少麼?

“可你我幾時又聽說過曾經有人行刺皇上?那麼多年來不是沒有人想,而是沒有人能!固然可以說明天下一統平息戰亂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更可說明皇上對自身安全時刻保持著豺狼般的高度警惕!

“隨護兵馬中當然不乏太子精心豢養地心腹謀臣與死士兵將,但若說採取公然殺戮的手段?君,似乎不大可能有這樣地機會。控制皇上的辦法除了重兵軟禁,便是與對付周挺如出一轍,只有趁隙下毒一途了。

徐文瀚議事向來有個特點,要麼乾脆不說,敞開一說就是石頭裡也能榨出二兩油來,唯恐道之不詳。

秦空雲聽得瞠目結舌,無奈地苦笑道:大哥一會兒說得好像太子已經勝券在握,一會兒又說得好像太子根本不堪一擊。你這張嘴當真會撩撥人!

楊致卻聽出了另外一絲氣味。徐文瀚長篇大論說了一大通,多少有點牽強附會的成分,但也不無道理。先抑後揚不是為了別地,既要二人對挫敗太子的艱難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又要讓他們樹立起放手一搏的信心。

徐文瀚雖沒有指名道姓,太子所謂的心腹謀臣,無非是指那位把一肚子上不得檯面的鬼心眼都寫在臉上的東宮侍讀裴顯中,所謂的死士兵將,除了那位腦子裡缺了根弦的大舅子沈重,還能有誰?

皇帝如果能逃過這一劫,或許會對擔負殺子的惡名有所顧忌,可他能饒得了沈重?不知道沈重在太子忽悠下,會瘋狂到什麼地步?或者說,沈重究竟會蠢到什麼程度?

楊致心不在焉的皺眉道:“不錯,太子確實是個做壞事都沒什麼章法的人。他這次妄圖篡逆,註定是一鍋夾生飯。我們依計施為就是,他這鍋飯能否煮熟,到底誰能吃到嘴裡,現在還只有天知道,大夥兒走著瞧!

秦空雲見他隱隱有今日到此為止的意思,猶豫道:“還有一事,大哥與三弟必須心中有數。長安王公貴戚與文武重臣也是吃五穀雜糧的凡人,少不得柴米油鹽的日常採辦往來。我秦氏行商所涉行業幾乎無所不包,也可說是無孔不入。家父當年與皇上達成扶助互惠的默契後,利用此節便利未雨綢繆,著手暗中佈置。如今各處府邸多有秦氏的人潛伏其中,且有耐煩不怕瑣碎之人專司統領其事。家父當年作此佈置只為自保,為免觸犯聖忌,從各處府邸探來的消息只要于我秦氏重大利益無涉,便一概濾之不理。

說到這裡取出一枚小印遞給二人看了,臉露慚愧之色,目光中顯得有些心虛:“如今到了關乎家國氣運的非常時期,容不得我們有半點行差踏錯。我並非有心欺瞞,連我都是近日得家父告知才得悉此事,還望大哥與三弟萬勿責怪。日後若是有人亮明秦氏特有的印記又能說出切口前來勾連消息,便可絕對信任。

“秦氏屹立數十年不倒榮寵不衰,自然有其獨特的生存法則。在楊致與徐文瀚眼中,秦氏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隱藏了太多不為人知的秘辛。二人早知秦氏消息靈通,但此時聽秦空雲親口道出,秦公居然不惜用數十年的時間,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在長安布下了監控如此嚴密的情報網,還是暗暗心驚。

楊致雖然早已知道秦氏不僅擁有龐大的商業網絡,而且是一個類似於山寨版中央情報局的秘密特務機構,這個時侯卻冷不丁想起了前世老電影中的國民黨保密局!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0:57
第168章 進展

徐文瀚、秦空雲與楊致在說話間胡亂吃了些酒飯,對付太子篡逆的諸般對策已大致議定,接下來就該付諸實施了。

兄弟三人都很自覺的沒有提及衛飛揚,誰也不知道將來會與這位小老弟在何等情形下相遇相見,至少現在還不用想那麼遠。三人心裡都不約而同生出一個似乎不切實際的念頭:“但願老子是老子,兒子是兒

徐文瀚對三人這番密議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總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猶有彈丸虎視眈眈於樹下。大家聯手做黃雀不打緊,切不可讓人家成了我們背後的彈丸。如今年關在即,既成暗戰之勢,我們謹記閉口慎言,只管埋頭去做便是了。

現在目標明確,都排兵佈陣跟太子幹上了,還談什麼黃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楊致骨子裡是個實用主義者,若非牽涉到自身重大利益,將來誰會成為得利的漁翁,其實他並不是很在乎。在這個方面,秦氏必定與他立場一致。

楊致至今還沒有與皇帝另外兩個手握重兵的兒子甯王和康王見過面,對他們的瞭解非常有限。越王年紀雖幼,卻見事極明,居然能沉住氣像以前一樣,遠遠站在一邊做個旁觀的看客。年齡是那小子最好的天然偽裝,要是他做了漁翁,將來能保證楊致與秦氏的利益不受侵犯嗎?天知道啊!

事不宜遲。按三人商議地計劃,楊致下一步該去探病為由去拜望周挺了。他素來沒有帶僕從的習慣。出門之前還得將常三安頓好。出於多年冷血殺手生涯養成地職業習慣,常三寡言少語貌不驚人,乍一看全然一副木訥的鄉農模樣。這樣的人過早暴露於人前,實屬不智。

楊致請徐文瀚遣人把常三叫來,並不刻意回避徐文瀚與秦空雲。寫了張便箋交給他吩咐道:“常兄,我趕回長安所為何事,想必你已略知一二。好鋼當用在刀刃上,眼下你若貼身跟我未免太過惹眼。暫且委屈你到我府中做個清掃書房的僕役,藉以掩飾身份。你將便箋交與我家夫人,她自會安排。

肅然抱拳一揖道:“茲事體大。情勢紛繁複雜。宮中有不少大內侍衛在我府中輪值,魚龍混雜耳目眾多。我不在時,家父與拙荊及公主的人身安全便要拜託常兄多多費心留意了。

楊致將至親家人地人身安全相托,無疑是對常三莫大的信任。常三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重重一點頭,默然接過便箋領命而去。

楊致也知道,秦氏既然已極具針對性的布下密網。老奸巨猾的秦公怎麼會忘了安排好退路?但這個時侯是萬萬不宜說破此事的。

兄弟三人雖然結成了鐵板同盟,但徐文瀚純粹是為了憂國憂民的理想,而楊致與秦氏更多地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徐文瀚的凜然正氣,不僅令楊致與秦空雲暗自慚愧。還從心底自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敬畏。

二人結伴出了徐府,楊致心中牽掛著委託秦空雲仿造趕制御賜金牌的事。不想剛一出門,二人幾乎同時開口道:“二哥。三弟,我還有話跟你說。

二人都是一愣神。楊致笑道:“二哥,你先說。

秦空雲低聲問道:“據家父預料。三弟從山東回得太過匆忙。或許會落下什麼重要物事。不知家父所言確然屬實

楊致登時眼前一亮。似笑非笑地道:……就算是上。一臉曖昧地笑意:“那玲瓏郡主能得三弟如此愛重。真好福氣啊!家父特地命我弟驕陽向郡主討來。命人自蓬萊星夜兼程送至長安轉交與你。

楊致低頭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手中赫然是一塊金光燦然地御賜金牌!秦公那老狐狸真是算無遺策!

玲瓏出身帝王之家。絕不是沈玉那樣地政治白癡。不可能不知道金牌地份量。怎會輕易交托與人?又豈是秦驕陽能從她手上討得來地?討來金牌還要命人趕在楊致前頭送回長安。那就更是扯淡了。

秦空雲之所以這麼說。倒也不是故弄玄虛有心做作。金牌昭示著無上皇權。持有之人一言可決無數人地生死。但它實際上等於是皇帝簽發地一張代理人執照。

完全是以皇帝地個人信用為抵押。皇帝地安危直接決定了金牌地效用大小。值此非常之際。真地別人尚且不見得會買帳。更何況是假貨?像這種高級貨色。那是能隨便假冒地嗎?即便是。那也必須咬死不能認啊!

金牌上地紋飾和文字與真貨別無兩樣極盡精緻。若非秦公曾親眼觀摩。斷然不敢私相仿造。楊致自詡算個膽大妄為地主。秦公那個深居簡出地老傢伙又何曾遜色半分了?難怪皇帝會把他們二人歸做一類!小心地揣好贗品金牌。莞爾失笑道:“手藝不錯。秦公與我實乃心有靈犀哉!

秦空雲會意地一笑。不去接他地話茬。問道:“三弟想要與我說什麼?

我們方才不是已經都說過了麼?楊致仰頭哈哈大笑,徑直策馬往周府去了。

他公然進宮晉見皇后與梅妃,本就帶有一定的作秀意味,好讓各路神仙都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楊致回來了。

現在再去探望周挺,就算有無數雙眼睛或明或暗的緊盯著,也無需顧忌什麼了。走在路上略一細想,自己在明秦氏在暗,豈不正是不謀而兩相契合?怕個鳥!

大夏開國以來名將輩出,軍方將星雲集。此前周挺近乎默默無聞,按照楊致心目中的標準,稱得上是個老實人。然而老實並不等於愚蠢,否則皇帝在御駕親征之前也不會把數十萬禁軍交給周挺執掌。周挺眼裡只有皇帝,除此之外誰都不認。

作為一名有自知之明而又沒有什麼多餘想法的高級將領,無疑是一種大智若愚的高明生存方式。舅兄沈重為人耿直忠厚,這正是楊致希望他日後所能走上的軌道,可惜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楊致對沈重就如魯迅當年對國人一般,正所謂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想到這裡,不由好一陣揪心的感歎。

周挺為將多年,也是個見老了風浪的人,裝病裝得十分專業。正當體壯如牛的盛年,驟然病倒于前,徐文瀚施術救治委婉提醒于後,自然不敢拿性命開玩笑,病後至今沒有邁出過房門半步。

所有人都認為,楊致奉旨巡查山東只是皇帝對他的一次防範性的任用,了不起就是為皇帝開闢新的財源的同時自己賺個盆滿缽滿。孰料他會碰上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僅能把通商海外的金庫門鑰匙緊攥在手,還能將長島群島劃為營建為立足之基。

連楊致自己都沒想到的事,皇后與衛肅也沒能想到,加之楊致向來于諸皇子爭儲一事避而遠之,並無明確傾向,所以皇后與衛肅對他採取的是威壓加籠絡的策略,無意中幫了他一個小忙:周挺久未視事,一月之前舉薦楊致出任禁軍大將軍的奏章如泥牛入海無消息。

今日與王雨農、徐文瀚再度上奏舉薦後,衛肅為了迅速堵住眾人的嘴,竟然上午散朝後就急不可耐的派人將上回皇帝御批的奏章送到了周府。

衛肅這一舉動不但令楊致省卻了不少口舌,可以無所顧忌的向周挺直言坦陳其事,還將他對衛肅的敬重沖了個一乾二淨。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何必徒自背上莫名其妙的心理負擔?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古已有之。周挺深明大義,實際上與徐文瀚是同一類人。皇帝御批的奏章前腳剛到,楊致後腳就再度登門,周挺對其來意自然心知肚明:“老夫為病所累諸事不便,只得辛苦飛虎侯奔走操勞了。

遞過一份業已用印簽名的空白禁軍大將軍令:“有句話必須向侯爺言明:老夫並非迂腐不化之人,也絕計不是信不過侯爺,而是事關重大不容有失。
若皇上准我所奏,由侯爺暫代禁軍大將軍,那便無需顧慮。然皇上既有臥委軍務的明旨,老夫但有一口氣在,那大將軍印與調兵虎符就不可輕易交托他人,以免授人以柄橫生枝節。老夫恭候侯爺多時,便是想請教,這紙臥而委之的將令該如何措辭是好。

比較而言,周挺的文韜武略在諸多夏軍高級將領中或許只能躋身二流,但他能得皇帝如此信任看重,必有獨到之處。周挺忠心不二又謹慎低調,兼有大事不糊塗的呂端之風,楊致不由暗自感歎皇帝的知人用人之明。

楊致也認同周挺的說法,皇帝既然已明確指出周挺的位置無可取代,就沒必要非去踩這條紅線,沒必要立馬與衛肅撕破臉皮面對面的交鋒。

也不忙著拿過那紙空白將令,取出新鮮出爐的贗品金牌曬然一笑:兵者國之重器,豈可輕相授予?就如今情勢而言,將印與兵符仍由大將軍執掌為宜。只是這將令怎生個寫法,大將軍便不用我教了?而且一份空白將令也恐怕略顯少了些。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0:58
第169章 禍福難測

于天下大亂,割據諸國連年混戰無暇他顧,對通商海管理廢弛日久。

皇帝大概也是心裡沒底,才含糊以巡查之名命楊致赴山東籌建海關,既未委其具體官職,也未明旨昭告。嚴格說來,楊致奉旨出京巡查只能算是非官方的小道消息。

不明所以的人只是想當然的猜測,皇帝必定賦予了他一定的權力,只有大婚當日陪同皇帝的寥寥幾位重臣親眼目睹了皇帝欽賜金牌。

周挺為將多年老成謙謹,如朕親臨四個字有多重分量無需多言,但他並未被御賜金牌嚇倒。用心凝視片刻,才正冠斂衽肅然叩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挺行過叩拜大禮之後話雖說得十分客氣,卻讓楊致聽得滿不是滋味:“老夫追隨皇上歷經三十餘年,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御賜金牌,何其幸也!侯爺,我信你!

楊致平時貌似慵懶隨意,其實心細如發,每逢大事更是極重細節。暗自尋思,周挺話中不乏弦外之音:“我從來沒見過你手上的玩意兒,是真是假還不好說,但我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他信還好,如若不信,又待如何?周挺是皇帝的死忠尚有疑竇,那對金牌心存忌憚的人呢?實掌禁軍兵權只宜低調,而借助朝野輿論的力量高調宣示金牌合理合法的無上權威,絕對是必要的!

周挺的謹慎可以理解,楊致是來尋求他的全面合作,而不是找茬發飆。不經意的淡淡一笑:“不知者不罪,大將軍言重了。有這金牌與見到這金牌的人是有幸無幸,現在還很難說。

他雖說得輕鬆隨意,在周挺聽來卻說得輕落得重。隱然認定周挺對金牌的真偽如有絲毫懷疑,便是有罪。周挺心知楊致這是委婉提醒他必須堅定立場不能站錯隊,不由暗罵自己多嘴,他還沒蠢到再順著這個話題多說什麼,只連聲點頭稱是。

略一思索,自行取了筆墨在那紙空白將令上一揮而就,又取出一疊空白將令,鄭重的在落款處逐一簽上大名,一股腦兒交與楊致,決然道:“侯爺,有這將令與皇上的御賜金牌,再加上你在軍中的聲名人望,相信到了危急之時,縱無將印與兵符相佐,也至少能調動數萬兵馬了!老夫一門榮辱事小,社稷存亡百姓蒼生事大。日後侯爺與徐相凡有用得著老夫之處,儘管吩咐便是!

十余張空白將令上無一例外都已事先蓋好鮮紅耀眼的禁軍大將軍印,周挺這麼做等於舍一門生死榮辱於度外,足見其已經深思熟慮早有準備。

江山帝位之爭沒什麼孰對孰錯可言,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失敗者的下場通常悲慘至極。周挺是忠臣,更是純臣,他忠純的成色顯然比楊致要足實上百倍,令人肅然起敬。

楊致由衷贊道:“大象無形,大音希聲。在下今日方知,大將軍之風範不遜當世任何名將,真正當得起一個大字!

周挺謙道:“承蒙謬贊。老夫但求無愧於心罷了。且請侯爺指教。老夫這將令還合意否?

楊致仔細一看周挺文不加點寫就地將令。堪稱滴水不漏:“本大將軍奉旨病中臥委軍務。著一等飛虎侯、禁軍五品參軍楊致。簡選精幹僚屬書吏若干名隨侍參贊幫辦。此令!

按大夏官制。享有封爵與委任實職完全是兩碼事。爵顯職低甚至有爵無職地現象在官場與軍中不乏先例。楊致一等侯地爵位與禁軍五品參軍地雙重身份一點也不矛盾。

自耿超率領突襲軍團殘部從朔方班師返京後。其時包括皇帝在內人人以為楊致殉國身死。奇跡般生還後又連軸趕上了安貴侯那檔子事。

當初他地五品參軍是皇帝欽點。至今尚無明確免除地旨意。周挺很利索地鑽了這個空子。這道將令在任何人面前都名正言順無懈可擊。即便是衛肅也無話可說。

更妙地是。周挺還給了楊致十余張用印簽名地空白將令。也就是說。由他楊致想怎麼填就怎麼填。精幹僚屬書吏不必另行在軍中選拔調用。他說是誰那就是誰。周挺可謂一片苦心。雖手續稍嫌煩瑣且調兵尚受制約。可這麼一來。事實上地禁軍大將軍還不就是楊致?

正思索間。隱隱聽到窗外不時響起此起彼伏地鞭炮聲。空氣中彌漫著香燭味。此刻天色昏沉已近酉時。楊致這才恍然想起。今日是夏曆武成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地小年夜。千家萬戶都在送灶君了。

他自昨日黃昏時候踏入長安城開始。除了胡亂睡了兩三個時辰之外未曾有片刻消停。令人窒息地暗戰一點都不比衝鋒陷陣地亡命廝殺來得輕鬆。楊致直感覺骨子裡透著說不出地厭倦與疲乏。

總算上躥下跳地奔忙不是徒勞無功。雖然現在還遠遠談不上能夠保證後發而先至。但至少擺開了全面迎敵地陣勢。心裡多少有了一點底。也該回府陪家人吃頓安生飯了。把一疊將令貼身收起。與周挺默契地相對一笑拱手告辭。出門之際情不自禁地搖頭感歎道:又是一年年來到。要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地。並非只有灶王爺一人啊!

與眾多普通百姓人家一樣,楊府上下也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氣氛。老爺子楊炎在信陽老家時就是家中的絕對權威,遷居長安後隨著兒子的強勢崛起身價百倍,更是脾氣見漲,時而不時有些忘乎所以的瞎胡鬧。

往年的這個時侯,正是他大呼小叫顯擺家長威風的時候。今天卻一反常態,魂不守舍的坐在前廳呆呆發愣,任由沈玉領著一眾僕婢折騰去了。

兒子雖位及人臣聖眷正隆,但楊炎對伴君如伴虎也已深有體會。楊致雪夜突返京城,到現在父子倆還沒來得及好好說上幾句話。

楊炎行商多年精於世故,並不是個不曉事的,本能的感覺到兒子絕不是一意趕回家過年,突然冒出來一個金枝玉葉的大肚子公主兒媳,更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接踵而至的將是福還是禍?

別說楊炎,就連楊致自己也說不清。明天將會怎麼樣?誰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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