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一世吉祥 作者︰泰戈(連載中)

52蘿蔔頭 2012-4-27 09:1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72154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2
第110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醉酒之人通常會在暈眩昏沉的同時,伴隨嗓子裡渴到冒煙的燒灼感。是以楊致喃喃開口叫渴時,並沒用趙妍費多大的事,便將她小心遞上的一碗「醒酒湯」一口灌下,復又迷迷糊糊的躺了回去。

自今晚見到楊致的那一刻起,趙妍便一直是心亂如麻。她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與心上人單獨共處,坐在床邊癡癡望著楊致,默默的想著自己的心事。心中百感交集,既有甜蜜,又感淒苦。

都說恨不相逢未嫁時,可我與這冤家是相逢於未嫁那又怎樣?明明為他茶飯不思魂牽夢繞,卻偏偏造化弄人今生無緣。人世間最遠的距離並不是天涯海角關山萬里,而是情緣難系咫尺天涯!

正在柔腸百轉自憐命薄之時,不知不覺的升騰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剛才分明毫無睡意,兩眼卻已不聽使喚,只覺得眼皮沉重困得厲害。與此同時,一股躁動不安的莫名灼熱從心底至四肢百骸間逐漸擴散開來。

趙妍掙扎著甩了甩頭,下意識的將羅裳稍稍撩開了一些。原本酣醉在床的楊致不知什麼時候已然坐起,正神情怪異的盯著她,眼中佈滿血絲,眼神怔怔發直。趙妍所剩無幾的一絲理智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聽得幾聲衣帛撕裂的刺耳脆響,上身已涼嗖嗖的什麼都沒有了。……難道這一切只是一場令人羞煞的綺麗夢幻?

趙啟對兩樣法寶的交叉配合使用極具天分,專為趙妍特製的香茶中兩味齊上一樣不少,為楊致準備的醒酒湯中卻只重重下了「助興」藥物一味。他的考慮倒也周全︰一是楊致確實不宜在宮中留宿,二是就這麼把不省人事的楊致送回去,怕他將來不認賬!

楊致昏昏沉沉一覺醒來,已近深夜子時時分。觸手摸到懷中溫軟滑膩地胴體,不禁大吃一驚,頓時酒意全無。夢中的趙妍嘴角泛著羞澀甜蜜的笑意。雙頰火紅嬌艷欲滴,猶自昏睡不醒。楊致醒了醒神,將腦子裡的零碎記憶拼接在一起,馬上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下身仍然鬥志昂揚威風不減,再與眼前的香艷景像兩相印證,更加真切的提醒他︰這不是在做夢!自己是扎扎實實中了趙啟的算計,那天真而又可惡的臭小子把他姐姐當成什麼了?虧他想得出來!

當下不敢驚醒趙妍,強自鎮定著將她從身上挪開,小心的揭過錦被為她嚴實蓋上。然後匆匆忙忙胡亂穿好衣裳,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楊致當然知道這個年代地未婚女子失身於人意味著什麼。何況還是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這事將來如何料理,只得回去慢慢再想了。----還不趕緊開溜,難道傻等著皇帝與梅妃來生擒活捉麼?

殊不知趙啟在這兩個時辰裡。過得比誰都不輕鬆,至少已在門外踱了上萬個來回。見楊致一臉狼狽的從姐姐房中出來。心知業已大功告成,心頭地大石也就此放落肚裡。迎住楊致笑瞇瞇的道︰「姐夫,你醒了?可還睡得香麼?上年我要你做我姐夫你還不肯,這一回總歸是賴不掉了吧?」

這小子老起臉皮連姐夫都叫上了,楊致不由通身一陣惡寒。登時恨不得就是一窩心腳當場踹死這小王八蛋。沒好氣地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記,恨聲罵道︰「你

儘管夜已深沉。沈玉卻是一直坐立不安。等到丈夫酒氣燻天的安然回到家中。這才放下心來︰「該死的!居然喝到這個時候,喝成這副德性!難道皇上是摁了你在強灌麼?……嗯?你身上怎地有股這般熟悉的香氣?」

楊致哪兒好去接口答話?自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還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感受複雜。依然故作迷糊的任由沈玉服侍他脫衣上床,雖是閉著眼楮裝睡,腦子裡卻是亂成一團。想到險窄處,不由自主的從心底冒出一股涼意︰幸虧今日皇宮之內的那對寶貝父子都對他沒有惡意,若是存心取他性命,就算有十條命也斷無生理!日後就是跟自己的親爹也不能這麼傻不拉幾的狂喝亂飲了!

俗話說醉酒如患病,饒是楊致武技高絕年輕體健,終究不是鐵打的,窩在家裡將養了整整一天才徹底恢復過來。之後地幾天中,據徐文瀚說皇帝也是一連三天沒有上朝,此外並無其他動靜。楊致對趙妍心懷有愧,更不會問上門去觸皇帝地霉頭。

楊致對事情的估計確實不差,他還只是心下有些忐忑不安,皇帝卻是哭笑不得,撓破了腦袋還只能是悶聲大發財。

梅妃次日一早醒來,想起昨夜喝了燕窩驟然睏倦難當,自然大感蹊蹺,不難想到是被兒子陰了一把。昨日皇帝請楊致進宮縱酒暢飲,梅妃是知道地。見女兒趙妍一反常態如患癡呆,時而甜甜而笑,時而默默垂淚,心知大大不妙。

逮著兒子疾言厲色的一審,惶然心驚之餘不由連連叫苦。事涉皇家臉面與女兒的名節和終生幸福,梅妃不敢大意,既不能大肆聲張又不敢向皇帝欺瞞,只得暗暗將事情的因由經過如實對皇帝說了。

皇帝當即便黑下臉來,失神的坐倒,面無表情的沉默了半個時辰之後,才無奈的嘆道︰「此事比統帥千軍萬馬的沙場征戰更讓朕為難,憑良心說又怪不得楊致那廝。愛妃,你去將啟兒叫到朕這裡來。」

皇帝與越王關起門來足足呆了近兩個時辰,沒人知道父子二人說了些什麼,連梅妃也不知道。直到多年以後,趙啟才向楊致揭開這個謎團。

對於楊致來說,將來如何面對趙妍,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多全齊美辦法,只能暫時擱下。這些天宮中發生的事,他也無從知曉。

與秦公那番深入的夜談,無異於聽了一期暗黑大亨的心得講座。秦公的路雖然極具借鑒價值,卻也只是他的路。楊致自問不能在這世上白來一遭,不想做皇帝並不意味著不能趟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我命由我不由天,這些天他想得最多的是凱撒的一句名言︰我來,我見,我征服!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3
第111章 邪乎

自重陽之日進宮與皇帝痛飲大醉而歸後,楊致一連數天都沒邁出家門一步,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陪著沉浸在新婚甜蜜之中的妻子沈玉。他在想,他也在等。

楊致的耐心向來很好,皇帝為了請他喝酒是那般急不可耐,他相信自己不會等得太久。

作為一個腦子沒有進水的正常男人,他對這個年代男尊女卑的觀念並不反感,對三妻四妾的時代潮流雖不刻意追求,也不深惡痛絕。一切順其自然,只要你情我願彼此愉悅,沒有什麼不可以。如果有人以此作為界定播種機的標準,那麼皇帝就是其中當之無愧的執牛耳者。記得阿Q有一句非常強大的名言︰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無論是與趙妍糊里糊塗的春風一度,還是與玲瓏共歷生死結下的白首之約,楊致都未向沈玉提起。倒不是有心瞞她,也沒打算要瞞她,只是新婚還不到一個月,實在不是提起的時候。

善妒是這個世界扣在女人頭上最為莫名其妙的一項罪名,哪個女人會偉大到心甘情願的與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的地步?那還合乎人性?反過來一想,如果女人也弄個什麼三夫四面首,十個男人必定有十一個會為之抓狂。雖說這種不公平被視為天經地義,但楊致認為至少不需要那麼殘忍。

楊致所想的,遠遠不止這一些。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外戚背後有老牌士族豪強勢力做支撐,軍方手上有無數披甲執銳的大夏兒郎為倚仗,皇帝四個兒子三個有配備齊全的強大班底,秦氏擁有令皇帝不得不以合夥人相待的龐大財富。而到目前為止,他只有尚未足夠開發到位的頭腦、從未主動出擊的拳頭,其餘什麼都沒有。正如秦公所說,他需要一個充盈羽翼的機會。他在耐心等待這樣的機會。

皇帝地本意是要迫使楊致做一個只能仰仗他的庇佑的孤臣,成為一件只能任他獨家揮舞的利器。事實上皇帝暫時也做到了,但他同時也發現這件利器似乎並非原先想像中地那麼容易掌握。所以皇帝一如當年對待秦公那樣,先逐步與楊致達成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然後給他劃出一塊極具誘惑力的蛋糕,只不過能不能吃到嘴裡,完全得憑他自己的本事。

楊致首先在等待中送走了令他由衷相敬地義弟衛飛揚。

大夏世家名門子弟人才輩出,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遠勝者父輩者屢見不鮮。皇帝的鐵血用人政策當居首功。按大夏官制,無論出身如何高貴。家世如何顯赫,父輩如何功高,即便是貴為皇子,若想入仕從軍,必須從微末小吏與基層軍官幹起。若想獲任實職步步高陞。必須真刀真槍地全力去拼,拼得不好丟了小命只能怪你自己沒本事。否則你就乾脆老實呆在家裡混吃等死。

衛飛揚已年滿十六,縱然是大夏第一名將衛肅之獨子,從軍的起點也僅僅是新任武威大將軍耿進帳下數十萬大軍中的一名小小校尉。

楊致那篇十六字策論被當成了對付突厥人的兵家寶典,皇帝並未因他武技絕悍而忽略他的軍事才能。送別衛飛揚從軍當日,皇帝讓徐文瀚帶回口諭,命楊緻密奏滅唐攻略。

楊致只隱約猜出皇帝有意御駕親征,由太子掛帥,耿進為統兵主將。為確保畢其功於一役,皇帝已籌謀數年之久,至少會擺出三十萬水陸大軍兩路進擊。楊致對其具體兵力部署與詳細作戰計劃一無所知。自問也不是什麼能掐會算地半仙級人物。這滅唐攻略還真不知從何寫起。

皇帝知兵好戰,不怎麼好糊弄。^^ ^^想來想去。寫下「內外有別、民心為上」八個字,再在後面附上前世無人不知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交與徐文瀚轉呈皇帝聊以交差。

不想徐文瀚吟味良久,竟是拍案大讚︰「好一個民心為上!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啊!三弟,皇上看到你這道密奏,恐怕又是今夜無眠了。愚兄敢保在他日伐楚決戰之中,三弟必當將帥之任!」

楊致笑道︰「你用得著這樣一驚一乍嗎?漢高祖當年不就弄了個約法三章?這是前人都說到臭街了地道理,沒你說的那麼邪乎。」

他以為不邪乎,可在越王趙啟那裡卻聽說了一個有點邪乎的道理。趙啟雖不再公然亂叫姐夫,卻自感與楊致有了更為親密的關係,出入楊府愈發如自家後院一般隨便。

這一日閑聊時,談及衛飛揚從軍與太子整日泡在樞密院與兵部,二人都像吃了十全大補丸似的亢奮。楊致隨口說道︰「你以為他們像你一樣成天只知道瞎玩?你若好生學些本事,說不定等你將來長大以後,皇上也會像對太子與你兩個哥哥一樣,給你一個帶兵的機會。」

「大夏輪著誰帶兵都輪不上我,我也壓根兒不稀罕。」趙啟無所謂的笑道︰「將來即使父皇有意給我帶兵的機會,我也會拚命辭掉。太子這是頭疼醫頭,毫無遠見。若論統兵作戰,我不說他跟二哥比,就是這輩子也休想趕上三哥。所以除非是圖個新鮮,不然我絕不會幹這樣四面不討好的蠢事。」

你是沒吃過黃連不知黃連的苦啊!太子有這麼兩個從旁虎視眈眈地弟弟,不抓住這樣執掌兵權機會,將來他地皇帝位子怎麼坐得穩?

楊致嗤笑道︰「你個小屁孩子懂什麼?他是大夏太子,自然要通曉兵事,怎麼就毫無遠見了?」

「正因為他是大夏太子,懂得帶兵當然最好,不懂其實也無所謂。父皇幾時又曾親身領兵征戰了?」

趙啟不屑的道︰「通曉兵事固然重要,但為人君者善於馭將即可,何必帶兵?只要把人玩轉了,自然有人死心塌地為他賣命。若是像太子一樣事事都要親歷親為,那還能叫人君?那叫累不死地大傻蛋!」

從一個虛歲只有十二的孩子嘴裡猶如喝麵湯一般輕鬆說出這番高論,不僅令楊致感覺邪乎,而且半晌無語。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夜秦公在臨別之時諱莫如深的提醒︰也許秦公說的對,確實應該與這位小太爺離得遠遠的!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3
第112章 東行

趙啟讓楊致感覺邪乎的道理,如果換個說法,其實一點都不難理解︰太子趙恆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他是將來的老闆。當老闆要學會的是如何使喚夥計,而不是時刻想著怎麼親自去端盤子。

小鬼頭是楊致與趙妍那一夜荒唐風流的直接策劃人,楊致還沒有沒心沒肺到就此不聞不問的地步。當婉轉問起趙妍時,趙啟說了等於沒說︰「四姐言行起居與平日並無不同,父皇與母親也沒說什麼,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趙啟的演技與他皇帝老爹相比,明顯還有不小的差距。隨即反問楊致有沒有什麼話要他帶給趙妍,眼中不無憂慮緊張之色。楊致默然半晌,淡淡答道︰「我不躲。如果她願意,那就等。」

「我信你。」趙啟第一次像個大人似的長長鬆了一口氣︰「有你第一句話就夠了。我想四姐最想聽到的,也是那三個字。」

在楊致夫婦出京遊玩期間,舅兄沈重作為太子趙恆的嫡系將領,已先行奉旨率軍前往與南唐毗鄰的淮南駐防。送別衛飛揚之後的第三天,楊致等來了從中州籌銀歸來的秦空雲與秦驕陽。

秦公膝下三子俱已成人,秦氏一應日常事務都由長子秦空雲打理,次子與三子極少露面,外間對二人也知之甚少。秦公在楊致那次夜談時提及自己的兒子「都不是什麼省油地燈」。秦氏三子的才幹自然都不差。

楊致自與秦空雲相交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其弟秦驕陽。太平無事時,秦空雲的鋒芒都盡數隱匿於瀟灑倜儻的外表之下。近年來秦驕陽奉父命長駐山東蓬萊,專司通商海外一事。比較而言,秦驕陽眉宇間看起來更顯精幹彪悍,也遠不如其兄健談。

秦氏這次向大夏輸送的五百萬兩銀子,其中竟有三百萬兩來自山東。據秦公所言。秦氏現在還只是「分一杯羹」,由此可見通商海外獲利何其巨大。僅憑這一點,就足以令楊致怦然心動。

受目前諸國的疆域限制,大夏境內的海岸線只有山東半島至薊州一線。由於北燕與大夏連年交兵。通商陸路為兵鋒所阻,民間通商多由海路往來。山東蓬萊屬大夏濟南府萊陽縣治下。是扼守渤海通往黃海地咽喉要地,近二十年來已逐漸成為聯結大夏、北燕、南唐與吳越的商貿中轉集散之地。因多年沒有戰亂之擾,環境相對較為安定,扶桑與西洋各國客商也多有往來。無論是北燕的人參毛皮等珍奇山貨,南唐吳越的絲綢瓷器茶葉。還是西洋客商帶來地琉璃寶石,經轉手販運便可獲數倍甚至上十倍之利。

只要有暴利存在的地方。就會引來如蚊蠅嗜血一般地競逐。瞄準這座金礦的並非只有皇帝與秦氏,長安城內嗅覺敏感的諸方勢力,山東眾多官員與地方豪強,乃至大夏、北燕與南唐實力雄厚的富商巨賈與黑道大豪,以及背景不明的多股海盜,無不染指其中。

大夏將目前地兵力與財力全部投入到與周邊諸國的戰爭中,猶恨不夠用。兩支水軍局限在南唐與南楚交界地大江之中,短期內根本無暇分兵出海。皇帝是望著肥肉進不了口,只能乾著急。他早已有心整肅,卻無力付諸實施。能穩住山東一地不亂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秦公曾向楊致言及。山東一地情勢錯綜複雜,所以他早有心理準備。如果不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也輪不到他楊致出馬。皇帝將視若寶貝的金牌賜給他,也是萬分無奈,因為除此之外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給他了。

秦空雲見楊致只是用心傾聽,很少插言說話,安慰道︰「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便可見效,三弟不必操之過急。===秦氏在山東也小有實力,父親已有吩咐,可任由三弟差遣。我為支應南唐戰事無暇與你同行,吾弟驕陽自會全力配合。」

秦驕陽問道︰「不知楊兄準備何時動身?以什麼身份前往?」

「我隨時可以動身,以什麼身份也無所謂,就看皇帝怎麼說了。」楊致苦笑道︰「不管是為我自己謀利,還是為你們秦氏爭得獨家代理專營權,都必須得到皇帝的承認,日後才會安生。我倒是想做個前呼後擁威風八面的欽差大臣,恐怕皇帝只會讓我做個光桿欽差。」

秦氏兄弟也知道,此去山東夠他喝一壺的。三人相對默然片刻,秦驕陽說道︰「那便委屈楊兄與我同行吧,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楊致搖頭道︰「那倒不必。」

見秦驕陽臉色不愉,連忙解釋道︰「哦,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素來習慣一人行事,獨來獨往便無所顧忌。到了蓬萊必定會與秦兄會合,這一路上也少不得要勞煩秦氏關照。」

秦空雲笑道︰「驕陽你有所不知,三弟這倒說的是大實話,去年此時我邀你加入商隊結伴同行便是例證。此去山東前路未卜,將會是何情形殊難預料。你們分做兩路反而更為穩妥,免得三弟束手束腳。」

秦驕陽將信將疑的道︰「那我便依楊兄與大哥之言就是。楊兄,這一路只要你每日在有秦字徽記地店家露面或是歇腳,我便可隨時掌握你地行蹤,萬一有事也好互通聲氣。」

楊致正好也想借此機會見識體驗一番秦氏無處不在的脈絡,當下欣然應允。

與秦氏兄弟會面地第二天,楊致如願以償的等來了皇帝的密旨。皇帝這道密旨明顯幾經塗改,字跡幾乎難以辨認,通篇都是大白話。與其說是密旨,還不如說是一張語無倫次的便條︰楊致,朕很生氣!朕也急等錢用!朕的金牌已經給了你,你給朕滾得遠遠的!滾到山東去!不管事情成與不成,必須給朕活著回來!就為了朕那可憐的女兒,你也必須活著回來!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九月十六日,上上大吉,宜出行。皇帝下旨擺駕「東巡」,太子趙恆隨行伴駕。皇帝「東巡」期間,命新任樞密院太尉衛肅、新任禁軍大將軍周挺、龍淵閣大學士王雨農、集賢殿大學士徐文瀚,共同佐理皇四子越王趙啟監國。

在這一天,楊致已經單人獨騎走在前往山東蓬萊的路上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4
第113章 斬鬼

皇帝密旨上的話雖說得粗魯,其中卻也不乏真情,起碼比那些一板一眼文縐縐的聖旨來得爽利。為了讓楊致放心,派駐楊府的大內侍衛比平時增加了一倍。老爺子楊炎與少夫人沈玉也享有史無前例的安保待遇,出門至少得有六名侍衛跟班隨行。

在明眼人看來,這不過是皇帝的一種象徵性姿態。且不說楊致凶名在外,監國皇子趙啟平時有事沒事都泡在他府上,四名佐理監國重臣有三人與他交厚,誰還敢踫楊府老爺子和少夫人?誰又踫得起啊?

楊致看過密旨莞爾一笑隨手撕碎,沈玉並不知道密旨所言何事,也不問什麼,只默默為他檢點衣物準備行裝。楊致忍不住訕訕問道︰「玉兒,你怎麼知道我要出門?」

「哥哥與四叔都出征了,二伯兄弟倆昨日剛剛來過,今日皇上的密旨就到了,皇上若是有事怎地少得了你?你又怎麼還在家裡呆得住?那日在那偏僻客棧都有人連夜找上門,我就看出來了,你在家中呆不長的。男人就該去做男人該做的事,我強自拖著你也是無用。」

沈玉習慣性的為他理了理衣襟,幽幽道︰「相公,你出門在外,務必記住家中還有老父妻室在時刻等你歸來。===……萬萬不可如上次一般嚇我。」

「你放心,我不會去得太久。」楊致擁她入懷柔聲撫慰道︰「這次不比孤身一人在那荒無人跡地草原大漠,我每隔幾日便會讓二哥捎信回來報平安的。你好生在家等我回來,……如果方便的話,就進宮去陪陪公主吧。」

「我長久不見公主了,自然會去的。……方便?有什麼不方便?」

楊致只籠統告訴老爺子與沈玉,他是奉旨外出辦事。有道是出門多帶錢,除了幾件換洗衣物便只揀了三萬兩銀票,接到密旨便即刻啟程。輕裝簡從悄無聲息的出了長安。

他倒也不是急不可耐,反正是要去的,沒必要多加耽擱。自秦驕陽所說的情況看來,長安城內必定有不少人不希望看到他出現在山東。他也知道最終還是瞞不住。但多瞞得一天是一天,他實在不想一路上因為遇上不必要的麻煩而誤了行程。

這次皇帝大肆晉陞封賞軍方將領。就是沒有他的份,本身就令不少人感到暈乎。難道是為皇帝「東巡」在暗處充當超級保鏢?還是奉命潛去金陵暗中刺殺南唐皇帝?任由你們瞎猜去吧!

楊致一路暗自留意,果然確如秦公所說,秦氏名下涉及地產業五花八門無所不包,但又涇渭分明運轉有序。僅憑這一點就能看出。非但秦公不愧是暗黑大亨商道梟雄,義兄秦空雲能將那麼繁複龐大的攤子打理得井井有條。也足以稱得上是經營管理的頂尖奇才。

楊致認為秦氏最值得他借鑒的,正是這種軟實力中暗藏硬手地模式,是以觀察愈發上心。秦氏擁有這個年代最為完善發達的情報系統,以及最為迅捷有效地消息傳遞手段,無論是太平年月還是在戰時,都具有無法估量的重大價值。

楊致對此極感興趣,也頗為好奇。他不與秦驕陽結伴同行,也不說以什麼身份、在什麼時候動身,一路上有時走得不急不忙在有秦氏徽記的店家歇腳,有時埋頭縱馬狂奔一連幾日不去秦氏店家露面。甚至有意在荒郊野外露宿。秦氏情報系統將來極有可能也會有他一份。他就是想親身體驗一回,到底強大到了何等程度。

此番出行的扮相與亂世之中一個趕路的常人無異。看來不甚起眼,可也並非毫無特色︰一個小小包裹,一柄普通單刀,一襲淡墨色長衫,還有一臉招牌式地慵懶笑意。唯一可能令回頭率稍有增加的,只有臉上兩處不太顯眼地淡淡刀疤。楊致對自己的扮相還是比較滿意,隨意取了個頗有幾分知名度的化名︰馬文才他雖未全力趕路,卻也走的不慢。走了八九日便過了洛陽,這日正午時分進了鞏義縣城。他這幾天有意沒有去秦氏店家,照例隨便找了家街邊小店,要了幾個饅頭和幾樣簡單的小菜。

飯未吃完,便有一個身穿短襟的粗壯漢子進店上前問道︰「請問尊駕,可是長安來的馬公子?」

「我是馬文才。閣下是……?」

「馬文才?……這名字聽著好生耳熟。」

「嘿嘿,與一個淒美傳說中一位名聲不太好的成功人士名字一樣。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原來如此。小人奉我家少主人之命,有話帶與公子︰公子此行所為何事,長安城內感興趣的人業已知曉,已然有人跟隨,另外江湖上也已有所驚動。^^^^我家少主人請公子加意小心,萬勿大意。」

粗壯漢子口中的少主人定是秦驕陽無疑了,帶來地消息倒是已在楊致意料之中,對此並不感到十分奇怪。令他暗暗心驚地是,秦驕陽那天說隨時可以掌握他的行蹤,確實所言非虛。他進鞏義縣城尚且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這樣的追蹤能力何止是可稱強大?簡直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了!

「知道了。替我謝過你家少主人關心。」楊致不動聲色的問道︰「聽說近日皇帝東巡,有沒有什麼相關的消息?」

「回公子,我家少主人早知公子可能問起,命小人如實轉告︰自九月二十三起。兩淮連日大雨,江河湖塘日漸滿溢。」

皇帝等這場意義非同尋常地大雨,委實不是一兩天了。這世上居然還真有能勘天察地、預知天象的能人!楊致不由心生感慨︰都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實非一人之力可以阻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夏歷武成二十六年起,便不會再有南唐這個國號了。^^^^

當下也不多話,賞了粗壯漢子幾兩銀子,稍事歇息便繼續趕路。出鞏義往中州快馬只需一日可達,楊致行至黃昏日落。找了間路邊野店住下。

即便秦驕陽沒有遣人示警,楊致獨自在外行走也不敢妄自托大,長安有人暗中尾隨而至與所謂的江湖上有所驚動,無非是想派人或者僱請殺手伺機取他性命。殺人並不一定要明火執仗。若是一不留神在陰溝裡翻了船,那就未免太過划不來了。是以每到一處。對身邊壞境與日常飲食都多留了個心眼。

楊致吃過晚飯聊作洗漱便上床歇了,入住的路邊野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睡得也比平日要警醒一些。睡到子夜時分,隱隱聽到窗外傳來一陣輕響。凝神看,竟是有人捅破糊窗紙伸進一根細管。

這種暗下迷煙的小兒科招數。在前世的影視劇裡都看得濫了。濫是濫了點,可並不意味著不管用。楊致屏住呼吸。起床倒了杯茶沾濕衣角掩住口鼻,又猛地將窗戶推開。眼前閃過一個幽靈一般的白色身影,居然凌空倒飛而退,生生懸在了半空!

此時四週一片漆黑,清晰可聞的蟲鳴襯得野店愈顯死寂可怖。饒是楊致目力驚人,也只隱約看到白色人影披頭散髮,面孔與衣襟上隱然血跡斑斑。口中猶自陰森森地喃喃念道︰「姓楊的,我死得好慘啊,你還我命來!」

不管是誰,乍一見到這幕場景。難免會感覺有些人。楊致定了定神。躍窗而出站定問道︰「老兄,你這般吊在半空裝神弄鬼。就不嫌累得慌麼?是不是下來歇一歇?我這輩子殺的人多了去了,不知老兄是何處冤魂?」

「……我是含冤慘死的李英思,你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哦,原來你是安貴侯家那倒霉孩子呀!」楊致無奈地道︰「並非我不肯認賬,而是你找錯人了。我記得你是被耿超撕成了兩半啊?怎麼陰間還有幫人縫合屍首的裁縫麼?」

他在信口胡扯之時,業已看出左前方地大樹後還暗藏兩人在操控。隨手在地上撿了塊石頭掂了掂,笑道︰「聽說鬼是常人打不到的,我倒是想試上一試。」

「你……你……。」吊在半空的「死鬼」登時大駭,可楊致話音未落便將石塊脫手擲出,在這一瞬間隨即高高躍起,在「死鬼」頭頂正上方凌空劈出一

只見空中火花一濺,一根小指粗細的黝黑鋼絲已被劈斷。「死鬼」被石塊打了個正著,如秤砣一般重重跌落在地。暗藏在樹後的兩人手上驟然脫力,也身不由己地摔將出來。楊致竟然沒有半點想要審問的意思,緊跟而上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二人一聲悶哼便已了賬。

眼楮都不眨的回身走向躺在地上的死鬼︰「既然老兄這麼喜歡做鬼,那就跟你那兩位兄弟一起上路吧!」

「別殺我!」死鬼頓時嚇得渾身打顫,連連哀求道︰「只要你不殺我,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求你別殺我!」

「對不起,老兄。這事恐怕沒得商量。」楊致戲謔的笑道︰「像你們幾個這樣的貨色,檔次實在太低,低得讓我對你知道些什麼都毫無興趣。你們是誰派來的都不要緊,但絕對不是奉安貴侯之命而來。安貴侯就算再蠢,也不會蠢到這種地步!」

次日一早,楊致安然吃著早餐,好像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店主瑟瑟發抖的上前小心問道︰「客官,小店屋後那幾個……幾個賊人是不是您殺的?」

「是啊!」楊致大口吃著熱氣騰騰的麵條,頭也不抬地道︰「怎麼啦?是不是想感謝我,免了我地店錢?」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5
第114章 我不野蠻

楊致並非嗜血貪殺之輩,可也絕對不像吃齋念佛的老太太那樣濫好心。

對他來說,這次山東之行就如皇帝蓄謀已久的滅唐之戰一樣志在必得。蛋糕的享用者只能是皇帝、秦氏與楊某人,並且切蛋糕的刀還必須是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上。即便有點殘羹冷炙剩下,到底施捨給誰也得由他說了算。

站在裝神弄鬼的三個嘍背後的人,不過是想用三條人命激怒楊致,令他對李氏一族在山東的勢力不留餘地的窮追死打,以便坐收漁人之利。但楊致已經想得很清楚,他沒打算賣其他任何人的賬,事實上也容不得他有半點手軟。至於長安有哪些人想對他不利,如他所言根本不重要。

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現在的楊致在明面上是個閻王老子也惹不起的人,但讓人家暗地裡在背後把他黑了,那就不怎麼好去找誰報仇伸冤。他對三個嘍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而且不加絲毫遮掩,就是有意發出這樣的信號︰老子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個惹不起的人。

經歷野店斬鬼事件之後,楊致也沒必要拿自己寶貴的生命,再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繼續做試驗。為免節外生枝,往後一路都是中規中矩的曉行夜宿,必在人口密集的城鎮有秦氏徽記的店家打尖歇腳。過了中州就是山東地界,又走了上十天順利到達濟南府,一路果然再無事端。

山東在夏歷武成初年便被納入大夏版圖,已二十餘年未經戰亂,百姓生活較為安定,境內一片清平景象。皇帝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精明人,做大夏的地方大員並不輕鬆。濟南知府李子寬據說是由科舉入仕,官聲尚可。

濟南山水毓秀,自古便有泉城美譽。城內街市寬闊。商舖林立人流熙攘,雖不如金陵豪奢精緻,卻也自有一番別樣繁華。濟南也是蓬萊等地商貿物品經陸路行銷大夏及周邊諸國最為重要的聚散地,楊致打算稍作停留,再與秦驕陽在此提前會合同往蓬萊。

逕自到濟南秦氏分號找了管事掌櫃一問,才知秦驕陽大約落後他三日腳程,於是找了間客棧住下。這幾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楊致便自行在街市徜徉,就當是先略微感受一下山東形勢。

都說不游大明湖便不算到過濟南城,抵達濟南的第二天。楊致在街肆商舖間轉了一圈後,悠然前去領略天下聞名的大明湖風光。^^ ^^游至申時末刻時分,登上了濟南北水門匯波樓。

匯波樓高大雄偉,為一座懸崖歇山重簷兩層城樓式建築。樓上諸般雕飾色彩鮮明極盡精美,兩層翹角挑樑上懸掛八個風鈴。隨著秋風拂過,便隨之響起了朗脆悠揚的鈴聲。楊致憑欄遠眺全城,湖光山色盡收眼底,此刻將近日落,匯波晚照更是美不勝收。

正自心曠神怡間。胸前隱隱升騰起一陣業已久違了的灼熱感。楊致自問整個濟南城應該還無人明確知曉他地真實身份,即便是秦氏分號那管事掌櫃也僅是知道他是秦氏二少爺的「朋友」。對方這麼快就追蹤到此。足見實力不俗!

此時樓上遊人甚眾,楊致揀了人多的地方,有意無意或疾或緩的變換了四五處位置,身前身後大約十丈範圍之內,至少發現了三張面孔有所重複。胸前的灼熱感雖然未見加重,但感受到的淡淡殺機始終揮之不去︰對方很是沉得住氣,而且尚未完全確認他的身份。

敵暗我明,若是等到天色入夜,街肆房舍間便無處不可設伏,無疑將會更加難以應付。楊致當下不再遲疑。只作恍若不覺一臉泰然的夾在人群裡下了樓。回去的路上倒是胸前灼熱漸散。在堪堪天黑之時邁進客棧,卻又愈顯滾燙。楊致至此已可斷定。對方不止一個而是不少於四人的一夥,並且已在客棧留有人手守株待兔。

在斬鬼地那種偏僻野店殺人雖然方便,但對手絕對不是為了來送死,他們同樣也不會有太多顧慮。此番投宿的客棧地處濟南鬧市,相形之下,對方不便公然下手,在不願與之過分糾纏時也更容易脫身。

楊致當然不會因為察覺到有人要殺他就吃不下飯,大大方方要了酒菜吃了個滿飽,才若無其事的起身回房。慢慢悠悠來到房間門前,並不忙著開門。在及膝高的門縫處輕輕抽出一根毫不起眼地小木屑,湊到鼻子下聞了聞,泛起了一臉不可捉摸的古怪笑意。重重咳了兩聲推開房門,還是不急著進去。在門外裝模作樣地撢了撢長衫上的灰塵,這才移步進房。

徑直走到房中的圓几旁,不經意的挪開面前的墩凳,給自己倒了杯茶。作勢欲喝時卻突然中途轉向,連杯帶茶猛地潑向房梁,順勢將墩凳往上大力一腳踢出,隨即閃電般彈身滾到床上拔出了單刀!

就在楊致出其不意驟然發動地同時,潑灑的茶水濺上房梁竟是青煙直冒!隨著一聲悶然驚呼,只聽得嗤嗤作響,圓幾上瞬間便滿佈藍芒閃爍地細密針雨,一個黑衣蒙面人緊跟著從房梁疾衝而下,手中寒光閃閃的長劍如離弦勁弩一般向楊致當胸刺落!無奈黑衣蒙面人勢若雷霆的必殺一劍,卻生生迎上了勁風襲面的墩凳,身形為之一滯。在墩凳四碎而散的一剎那,楊致的刀鋒已經比住了黑衣蒙面人的咽喉!黑衣蒙面人居然仍未就此放棄,接連做了兩次努力嘗試,試圖擺脫咽喉下的致命威脅,卻只在脖子上留下了兩道鮮血汩汩的刀痕。心知除了自殺之外,再作掙扎亦是徒勞,只得就此放棄抵抗。凌厲的眼神中並無面對死亡地恐懼,只有猶自不敢相信地驚訝。

「說句老實話,今天我應該由衷感到慶幸。」楊致嘖嘖讚道︰「閣下靜若處子矯若游龍,心細如髮又凶狠果斷,下毒、暗器與必殺一擊環環相扣,實在是我有生以來經歷過的一次策劃最為精密地刺殺!」

黑衣蒙面人無聲的棄劍昂然而立,緩緩閉上了雙眼。^^ ^^

「看刀!」楊致詭異的一笑。誇張地一聲大喝,黑衣蒙面人情不自禁的緊閉雙眼往後一縮。不想楊致竟是須臾不停的猛然將他擊倒,徒手將他兩條胳膊卸落脫臼,兩腿的踝骨也是照此如法炮製。

黑衣蒙面人猝不及防之下無從反抗,眼中已滿是驚疑之色。雖疼得冷汗直冒,倒也頗為硬氣,只是一聲不吭咬牙忍住。

「老兄,你別這麼看著我。」楊致不慌不忙的回身搬了凳子在他面前坐下,重又將刀鋒架上他的脖子,像拉家常一樣笑道︰「你貌似視死如歸。其實卻並不想死,否則儘管把脖子直接往我刀上湊就是了,何必非要等我來動手?我沒別的意思,是人就會怕死。我也一樣,所以你一點兒也不丟人。」

「既然你不想死。那我們不妨好好談一談。老兄有這樣的心計與身手,又憋著勁兒一心想要我的命,我也只好暫時委屈你了。如果你實在不願與我交談的話,我絕不勉強。反正留著你也不會浪費,等你另外幾個夥計趕來地時候。用你擋一擋暗器刀劍什麼的也是好的。」

黑衣人的面巾仍未揭下,大概是頭一回踫上像楊致這麼個怪物。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默然半晌,悶聲答道︰「我自出道以來,今日還是第一次失手。栽在像你這樣地人手上,我也無話可說。你想談什麼?行有行規,如若你想問出我受何人指使,就請免開尊口。」

「在我們開始交談之前,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楊致隨手用刀在他臉上拍了拍,嘲諷的笑道︰「我這是給你一個活命地機會,不是在求你。我沒有半點求你的必要,你也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如果你不想死。我問什麼。你就必須說什麼。」

黑衣蒙面人聞言一聲冷笑,把頭扭向一邊。

楊致滿不在乎的道︰「怎麼?你不信?你放心。我不會用那些嚴刑逼供的野蠻手段。那太過費事,也顯得我低能。既然你不願合作,那你是死是活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如果我把你四肢打斷卸了下巴,恐怕你想自殺都不能了吧?然後再把你全身扒得光溜溜地掛在濟南城樓上,你倒是猜猜看,會不會有很多人爭相觀看?」

……這就是你說的不野蠻地手段?黑衣蒙面人不禁激憤欲死,顫聲道︰「你?!你……你不是人!……你到底想問我些什麼?」

黑衣蒙面人迅速認清了眼前的形勢,他確實沒有能力阻止楊致做任何事,後面那句話中明顯已有怯意。

楊致笑道︰「我並一定要問你什麼,剛才只不過先幫你端正態度。想必你們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你不是什麼馬文才,而是大夏飛虎侯楊致。」黑衣蒙面人疑惑的點了點頭︰「傳聞你血戰大漠一戰成名,為救兄弟性命自願丟官降爵,乃是大夏第一猛將。我原以為你是……。」

「原以為我與廟裡塑的猛張飛是一個樣?沒想到我竟然年輕得有點不像話?」楊致頓時恍然︰這個年代還不存在什麼影像傳媒,世人眼中的猛將大多經過眾口相傳後被臉譜化了。

嘿嘿笑道︰「我之所以還耐著性子跟你在這兒折騰,只是看中了你們這幫人的一身好本事。如果你們是哪位貴人門下的死士,那我不妨坦白告訴你,今天就是如來佛祖也救不了你。如果是受人僱傭的殺手,那我們還有繼續談下去的可能。所以我首先要問的是︰你是屬於哪種人?」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6
第115章 殺手招聘會

楊致一直像與朋友閑聊一般輕鬆隨意,並且聽起來似乎每字每句都是不乏誠摯的大實話。可他那一臉滿不在乎的慵懶笑意,令黑衣蒙面人感受不到半點隨和可親的氣息,而是不由自主的覺得頭皮發麻。楊致明言之所以留他一命,是因為看中了他一身好本事,隱然有招攬之意,又令他稍感心安。

在黑衣蒙面人眼裡,楊致的第一個問題等於是明知故問,軟中帶硬的承認道︰「我是殺手。我方纔已與你說過,行有行規。我雖不濟,但還不至於為人鷹犬。」

「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同行。」這本就在楊致意料之中,他自己就是偽裝偵察、潛伏暗殺的大行家,點頭道︰「殺手未必比鷹犬高尚,錢是握在人手中,為人賣命與為錢賣命並無多大區別。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人頭是個什麼價錢?」

「紋銀三十五萬兩。定金十五萬兩,見人頭全部付清。」

楊致皺眉嘆道「你那僱主也忒小氣!我與他本已存有舊怨,眼看又將結下新仇。如果你們當真殺得了我,他就是花上一百萬兩銀子都不算貴。」

「……你以為你是誰?這是我們有史以來接過的最大一筆生意。我承認你遠比傳聞的更為精明勇悍,但也不必如此羞辱於我。」

楊致成心炫耀道︰「羞辱你?那你認為突厥可汗的人頭值多少錢?如果說我是憑一人之力殺了他,你還會認為我是在羞辱你嗎?」

黑衣蒙面人瞪大眼楮愕然道︰「傳言突厥拖都可汗與左賢王察爾罕同夜暴斃,原來果真是死於你手!」

楊致無意就其中詳情與他糾纏,又問道︰「你為什麼要做殺手?」

黑衣蒙面人聞言一愣,茫然念道︰「我為什麼要做殺手?……除了殺人我別無所長。不做殺手又還能做什麼?」

「那倒未必。像你這樣的頂級殺手,反過來就是最優秀的保鏢。哪怕是去街頭賣藝。想必也足以混個溫飽,每天還能睡個安穩覺,總比整日刀頭舔血到處殺人要好。萬一失手,通常會死得很慘很難看。比如說你今日就很不湊巧的落在了我手上,不過也幸虧是踫上了我。^^ ^^」

楊致這才說到正題︰「我坦白跟你說。今日你沒能殺得了我,而我眼下也正缺得力人手。不知你以後有沒有興趣做我地手下?我保證。絕對比你做殺手不止好了十倍。」

「我當然知道做殺手十有八九不得善終,但至少是天馬行空任我馳騁。」黑衣蒙面人決然道︰「死便死矣!我寧死也不與人為奴。」

不想這位仁兄還一股子「不自由、毋寧死」的精神,楊致苦笑道︰「誰說讓你與我為奴了?……我這麼跟你說吧,如果說我是老闆,那你就做個賣力不賣身地夥計。你替我做事。我每月固定付你一份工錢。事實上我既不能用繩子捆著你,也沒那麼多閑工夫每天看著你。若是在我手下做得不順心,完全可以來去自由。你也知道我的名頭,日後若是想洗白身份奔個前程,只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

越說越覺得自己像是前世人才市場的職業中介人了,心下又無端生出一股懊惱︰「你上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去?連老子自己都快以為我是個傻不拉幾地冤大頭了!」

黑衣蒙面人搖頭道︰「那便是了。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讓我信你?即便你方纔所說盡皆屬實,仍不足以令我甘願受你差遣。」

楊致煞費苦心說了半天,此人竟然還是油鹽不進,眼中不禁殺意漸濃︰「你若一心想死,我反倒會敬你是個人物。似你這般死鴨子嘴硬。只會讓我愈發瞧不起你。你在我房中預先設伏。精心布下三大殺招,無一不是招招奪命。可你非但沒能殺得了我。現下反而命懸我手。怎麼?我有這等成色,難道還不夠你看嗎?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無論什麼破爛都撿的傻鳥?」

沉下臉來冷冷道︰「做我地手下難道就那麼委屈了你?老子那是看得起你!說句誅心的話,你無非就是死要面子輸不起罷了!」

黑衣蒙面人低頭避開楊致冰冷的目光,悻悻說道︰「我方才一直在想,我諸般佈置並無疏漏,為何會殺人不成反而為你所制?如若你能說出一番令我心服口服的道理來,或許我會認真考慮。===」

他這話其實漸漸有點為自己找台階下的意思在裡頭了,楊致輕蔑地笑道︰「難道你每次殺了人還會跟人講道理?你這不是死要面子又是什麼?也罷,我也不想收個夥計還成天只想著有朝一日能騎到我頭上來。」

「我在匯波樓遊玩時,便已發現至少有三個人在跟蹤我。他們之所以沒有在那兒動手,一是想必從未見過我本人,只是聽僱主說起過我的身形樣貌。為了避免殺錯了人而導致打草驚蛇,他們需要先行確認我地身份。二是因為當時樓上遊人眾多,光天化日之下不便公然動手,也是怕一擊不中,讓我趁亂逃脫。」

「我漫無目的的在外遊玩,你們尚且能夠跟蹤而至,要找到我落腳歇宿的客棧就更不在話下了。由此不難想到,你們必定在客棧留有人手。而不驚動四周百姓與當地官府又能保證有一擊必殺的把握,莫過於潛入我房中預先設伏,等我自投羅網了。不知這算不算被我看出來的第一個紕漏?」

黑衣蒙面人默然片刻,低聲嘆道︰「原來你已料敵機先!我們原以為你充其量是一介身手絕悍的武夫,沒想到你心思竟機敏至此!」

「承蒙誇獎。===心思若不機敏一些,我也活不到現在。你們的第二個紕漏,便是我插在門縫裡的那根木屑。你居然能注意到這樣的細節,說明你很專業,所以我才說你心細如髮。雖然你又將木屑照我原來地大致位置插了回去,客棧地夥計絕對不會有這般細心,但你沒有想到,我在門框上也劃了一道細微的印記,而且剛好用木屑遮住了。我回來只要一看木屑,就知道你們地人已經來過了。」

楊致臉上又泛起了剛到門外時的一絲古怪笑意︰「而一個人自門而入的話,是無法在房外將木屑插回原位的。我推開房門卻不忙進來,在假作撢衣時確認了三件事︰一是我出門之前將窗頁虛掩,剛好留余了可看到窗外的縫隙。但我回來時窗頁卻是完全關上的,說明你人已在房內。二是我發現圓几上的茶壺位置也不對。一般人都習慣用右手執壺,而我是將壺把擺在了進門的左邊,回來時壺把卻變成在進門的右邊了。那便說明,這壺中的茶水是萬萬喝不得了。第三件事,當然就是確認你是藏身在房樑上了。」

「你……你這廝好生奸詐!」黑衣蒙面人咬牙問道︰「這房中藏身之處甚多,你為何那般肯定我就藏在房梁之上?」

楊致反唇相譏道︰「我是不是要束手待斃老老實實任你殺了,才算得上是忠厚?這房中唯有一床一櫃一圓幾,藏身之處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你若藏身門後,空間太過狹窄又有門扇阻隔,很難保證一擊得手。你若躲在衣櫃後面,只要我進門不是走向圓幾,你便會被我輕易發現,我盡可返身奪路而逃。」

「說來說去,這房中適合藏身的地方只有兩處︰房梁與床底。你在房樑上可以居高臨下,房內的一切動靜皆可一覽無餘,要發射暗器或是發動凌空一擊,視角、速度與威力都會平添三分。你是一個心思細密的殺手,當然會在盡量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用最簡單有效的手段、在最短的時間之內、以最快的速度將目標殺死。所以你三大殺招的先後順序,只會先是下毒與暗器,最後才自己出手。」

「哦,其實還有一件事,我在門外就已看出來了。就算沒有這許多便利與優勢,我也完全能夠斷定,你絕計不會躲到床下。」

黑衣蒙面人忍不住緊跟著接口問道︰「為什麼?」

楊致嘲弄的笑道︰「因為你是一個女人。你是不是長得漂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一個絕對不是太老的女人。你不必把眼楮瞪得那麼大,像這麼活見鬼似的看著我。我是想找幾個用起來順手的得力手下,不是找老婆。你縱然有閉月羞花之貌,我也不見得對你有興趣。」

「我在驗看那根木屑時,便隱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也不能說男人用香水脂粉就沒有,但我是個已經有了老婆的人,或許我老婆不算是很漂亮,可她非常年輕。年輕女人喜歡用什麼樣的脂粉香水,我已略有心得。年輕女人通常也十分講究潔淨,男人床底下不僅灰塵較厚,而且還有一樣氣味濃郁的東西︰夜壺。」

楊致說到這裡,忽然向窗外朗聲道︰「我嗦嗦的說了這麼一大通,連口水都幾乎說干了,諸位仁兄在外頭可還聽得過癮麼?有道是人海茫茫,相見即是有緣。諸位既有如此耐心與雅興,何不現身一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6
第116章 七喜

黑衣蒙面人被楊致老早就看出是女人,精心布設的三大殺招也被他抽絲剝繭的逐一揭破。也難怪楊致威脅要將她扒光了掛上城樓時,她會那般憤怒。平日頗為自負的精英殺手,在此人面前倒成了只有半拉子手藝的學徒。尷尬之餘,也從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懼意。聽楊致對窗外這麼朗聲一說,不由精神大振,眼中平添了幾分倔強不屈的底氣。

楊致看在眼裡,禁不住心下連連冷笑。

秦驕陽曾遣人在鞏義向他示警「江湖上有所驚動」,楊致在發現木屑非同尋常的異樣那一刻,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大大低估了這句話的份量。他面對的不僅僅只是一個冷血殺手,而是一個策劃嚴密、手法老辣的殺手組織。

楊致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刀槍不入的超級無敵戰士,被這麼個追魂索命的殺人專家組盯上,就如同脖子後面架了一把隨時可能砍下來的鋼刀。對方有多少人數、實力如何,他是毫不知情。一個女殺手尚且如此硬扎,若是每天弄個類似的牛人都像今天這樣來上一出,以後他就什麼都不用幹了。若是哪一天對方一窩蜂併肩子齊上,那還能不能像今天這麼幸運,他委實沒有半分把握。

他之所以故作張狂的與黑衣蒙面女磨嘰,固然不乏有心招攬收為己用之意,更重要的是利用她做誘餌,引了其餘幾個殺手來此聚集。能一勞永逸一次解決當然最好,最不濟也要將這夥人日後對他的生命威脅降到最低。

黑衣蒙面女殺人不成又逃生無望,也只好暫行虛與委蛇,盡量拖延時間等同伴前來相救。正心潮起伏間,包裹嚴實的蒙面黑巾已被楊致猛然扯下。確如楊致所料,黑衣女子大約二十三四歲年紀,生了一張白皙圓潤的鵝蛋臉。淡施粉黛眉目精緻。雖然神色冷漠。卻也別有一番成熟女子的動人風韻。

黑衣女子登時又羞又惱,萬萬不料楊致根本不容她有所反應,甚至對她自詡足可稱美貌的姣好容顏直接無視,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拎起她狠狠甩了兩記耳光!

「你看什麼看?老子這是讓你長點記性!一是提醒你記住,你在我手上就像一隻隨時可以捏死的臭蟲。二是因為你被我生擒了還不老實。還沒忘了跟我玩心眼,對此小示懲戒。」

黑衣女子氣得杏眼圓睜,怒罵道︰「你……你這惡賊!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楊致見窗外仍無動靜,又毫不猶豫地給黑衣女子重重補了兩記耳光︰這個時候還在盤算殺人救人兩不誤?門兒都沒有!我就不相信你們還能沉得住氣!

「你是大活人我都不怕,還會怕你做鬼?不過打了你兩記耳光就成了惡賊,難不成你想要我地命倒是活菩薩?你罵一句我就賞你一記耳光!只要你不怕打得我手痛,儘管罵就是了。===你以為你有同伴來了我就怕了?你憑什麼以為我不敢打你?殺了你又怎麼啦?」

黑衣女子不量他眼楮都不眨揮手便打,頓時被打得口鼻流血頭暈眼花。看來眼前這位大爺說得出就做得到。想罵又不敢再罵,只得恨恨咬牙怒視,臉上神情顯得十分古怪。

「飛虎侯乃是蓋世豪傑。如此欺辱一個毫無還手之力地弱女子,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窗外終於傳來一聲冷哼,隨即從窗口接連躍進三個黑衣蒙面人,都是眼神陰狠,殺氣騰騰的拔刀站定。

「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仁兄教訓得極是。名動天下的蓋世豪傑不敢當,但我絕對不是那種蠢豬。這位大嬸現在若是還有還手之力,只怕我早已成陰間一鬼。她一心只想要人老命,仁兄似乎應將女子前面那個弱字去掉為宜。----怎麼你們加在一起才只四位?若我不曾猜錯。應該一共有七位才對。」

「……你怎地知道?難道你也聽說過我們的名頭?」

「這有什麼難猜?世人多受佛道之說影響。講究六六九五之數,無論是四人還是六人。三十五萬兩銀子都不太好分,七人便可每人分得五萬兩整數了。」

其實楊致只是想當然的憑空臆測,不料隨口一試,對方便已承認。嘿嘿笑道︰「我方才與這位大嬸地談話,想必三位仁兄也在窗外聽了個真切。怎麼樣?有沒有興趣給我做夥計?還是打算接著掙你們那三十五萬兩?」

三人當中有兩人互望一眼,然後一齊將目光投向其中一人,顯然此人是這夥人中的首領人物。為首之人踏前一步,逼視著楊致陰冷的道︰「所謂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飛虎侯的一番美意我們只能心領了。」

你嚇唬誰呢?若是不能把你們鎮住,那也只好全力相拼了。楊致業已察覺到,三人並不是鐵板一塊,有兩人對自己先前提出的條件已然心動。如果此時示弱,便等於前功盡棄。什麼時候都可以憐香惜玉,在別人憋著勁想要我小命的時候卻是萬萬不行!

回身拎起黑衣女子,又重重扇了她兩記耳光︰「這位大嬸白白浪費了我一番口舌,我只好揀了沒有還手之力的人出了這口惡氣了。」

黑衣女子心知只要雙方動起手來,自己必死無疑,含混不清的哭道︰「嗚嗚嗚……你才是大嬸呢!……你這惡賊!你快殺了我吧!」

楊致對她毫不理會,斂起笑容逼上前去,揮刀指向三個滿眼怒色地黑衣人,惡狠狠的道︰「既然三位決定繼續掙錢,那我還跟你們客氣什麼?來啊!」

三人面面相覷,情不自禁的往後縮回了一小步。一場惡鬥看來已是不可避免一觸即發,但似乎誰也沒有搶先動手地意思,現場的濃郁殺機幾欲令人窒息。

「你贏了!」雙方對峙片刻,為首的黑衣人頹然收刀嘆道︰「飛虎侯名動天下,果然並非浪得虛名。我們七喜還是首度為了刺殺一人而四人齊聚聯手,孰料非但無奈你何。居然還落了下風!你武技之悍、膽色之勇、智計之高、應變之快、氣勢之橫。竟是樣樣出類拔萃。此等人物實乃我生平僅見!」

為首之人尚無拍楊致馬屁的必要,對其交口稱讚應是出於真心。^^ ^^他的評點也算客觀專業,雙方較量地不僅只是武技,膽色、智計、氣勢與臨場應變確實是缺一不可。

對方只是暫行認輸,既未表態就此放棄刺殺。更未表示有心相投。楊致對高帽迷魂湯地免疫力十分強悍,沒有因此而飄飄然忘乎所以,雖然不再揮刀相向,卻並不收刀入鞘。乾笑道︰「過獎,過獎!好說,好說。……老兄方才說你們地組織是叫七喜?」

為首之人倒也答得實在︰「正是。我們兄妹七人義結金蘭,以殺手為業,江湖人稱七煞。然煞字總歸不雅。便對外自稱七喜。」

七喜?楊致差點沒為這個極具前瞻意識的殺手品牌樂出聲來,強忍住笑連連點頭道︰「不錯,這名字不錯!」

為首之人見他神情怪異。絕無半分敬畏之意,皺眉道︰「飛虎侯,我們七喜定然不是死要面子輸不起,輸了便是輸了。我們兄妹七人誓言共同進退,你有心招攬的那番好意,請容我們從長計議之後再行答覆。今日我們殺你不成,你要殺我兄弟三人卻也不易,不如暫行兩下罷手。不知你要怎樣才能放了我七妹?」

這番話貌似誠摯,其實十分圓滑,除了試探楊致要怎麼才肯放人。其他等於什麼都沒說。

如果一個令人聞之色變地殺手組織這麼容易收服地話。楊致反而會看不上眼了。

黑衣女子長長噓了一口氣,偷偷打量他地臉色。心中顯然緊張之極。楊致又用刀在她臉上拍了拍,笑道︰「所謂不打不相識,今日對大嬸多有得罪,實屬無奈。大嬸日後若是再來殺我,不妨把你們兄妹七人全都叫上,免得這如花似玉地俏臉上白白生受了那麼多記耳光。」

黑衣女子已然被這個強勢莫名的怪物磨得沒了脾氣,她正值風華正茂之年,楊致一口一個大嬸的亂叫,聽來委實不是一般的刺耳︰「你這……。我……我叫朱靈兒,不是什麼大嬸!……你到底想要怎樣?」

「敢情大嬸芳名是叫朱靈兒?嗯,比叫貓靈兒狗靈兒要好聽,我記住了。」楊致仍是拐著彎兒罵她是豬,黑衣女子恨得直咬牙,卻又不敢開口相罵。

只見楊致遠遠退後幾步,笑道︰「我家中已有妻室,也不缺僕婦婢女,三位仁兄可以把朱大嬸帶走了。」

黑衣女子的滿心憋屈憤恨頓時凍住,三人也是猶自不敢相信,並不近前相扶︰「……你竟會如此大方?真的就這麼簡單?」

為首之人謹慎的問道︰「如我不曾聽錯,侯爺至今無一字問及我們是受何人所雇。難道侯爺當真不怕僱主繼續追殺?或是對侯爺地家人不利?難道侯爺就不怕我們不領情,日後仍會暗中刺殺?」

「有足夠的理由想殺我又能出得起三十五萬兩重價的人只有那麼一兩個,你們願意說便說,不願說我也能猜出個八九分。若想對我地家人不利,量那僱主既不會那麼蠢,也沒那個膽量。我的家人平安無事我便尚有幾分顧慮,若是因我而無幸,即便僱主是當今大夏皇帝,我也會將其滿門殺個雞犬不留!」

楊致自信經過今天這場較量之後,七喜縱然不會就此投他,以後對他的威脅至少要減少一半︰「至於你們,我壓根兒沒指望你們領情。日後是否相投,我也無所謂。我既然敢這麼放人,就不怕你們來殺。」

驟然變臉厲喝道︰「但你們給我記住︰我沒有幾擒幾縱那個耐性,機會只有一次!日後若是再與爾等刀劍相向,老子不管什麼豬羊牛馬,必殺之!滾吧!」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7
第117章 最賺錢的生意

收錢取命的殺手若是什麼善類的話,那就不能稱之為殺手了。想要收服七喜,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一旦將其收服,必定會成為楊致手上令人望而生畏的一件利器。

若是對殺手來上一手施恩感化,無疑是愚蠢的。若是一味許以高官厚祿誘使其為大夏效力,那就更可笑了。楊致既沒有那個精力與空閑來以德服人,當然也不會拿了自己的腦袋做賭注為大夏做嫁衣。

殺手殺人之所以不需要理由,無非靠的是狠辣與實力。楊致的方法可謂是對癥下藥︰你狠辣是吧?那我就比你更狠辣。你有實力是嗎?那就充分顯示我的實力比你更強大。牢牢佔據主動又打又拉,卻又留有餘地。說來慚愧,這一手還是從越王趙啟那番玩人高論裡得到的啟發。只要把人玩轉了,還怕你們不死心塌地的為我賣命?

為首之人對楊致的稱呼,由現身之初的「飛虎侯」,不知不覺改成了「侯爺」,就是一個初顯療效的微妙變化。此刻四人是各懷心思,但都默然無語,無聲的為名叫朱靈兒的黑衣女子接上了胳膊與腳踝。

楊致笑吟吟的拉開了房門︰「幾位的行頭雖然有些特別,好在天已入夜,想必出去也不會太過扎眼。^^ ^^客棧的房門是讓人走的,諸位以為呢刺殺不成還灰頭土臉的曝露了身份,再行掩飾已意義不大。四人對楊致話中的譏諷充耳不聞,扶起朱靈兒準備就此離去。狠挨了幾記耳光的朱靈兒看相甚是不雅,重又披上了面巾,也看不到臉上是什麼表情。走到門口停步低聲說道︰「楊致,我記住你了!」

「好啊!嘿嘿,很多人不但會記住我,而且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四位慢走,不送。」

四人疾步出門到暗處換了裝束,出了客棧之後其中一人問道︰「老三,怎麼辦?這筆生意還做是不做?」

朱靈兒想要接話,卻欲言又止。為首之人沉吟半晌,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我餓了,你們呢?」

次日一早。楊致尚未出門,就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

來人大約四十多歲年紀,白衣綸巾面目清俊,渾身透著飄然出塵地儒雅雍容,只帶了兩個青衣小帽的僕從。一見面便躬身行了一禮︰「鄙人聽聞公子駕臨濟南府,今日特地前來拜望。」

楊致登時頗感迷惑︰他可以萬分之萬的肯定。^^^^與來人素不相識從未謀面。而來人神情淡定,見面行禮之時沒有半分猶豫,雖只含糊以「鄙人」與「公子」相稱,但他顯然是認識自己的,絕對不像認錯人的樣子。這人是誰?為什麼會找上門來?

應付著還了一禮,問道︰「先生言重了。請問先生是……?」

來人恭謹的答道︰「鄙人姓李名子寬。現下愧居濟南知府之位。」

李子寬?他就是濟南知府李子寬?楊致在長安便與朝中眾臣極少交往,對地方官員就更是滿眼抓瞎了。他抵達濟南還不到三日,只粗略聽說李子寬在任多年官聲尚可,雖對其為人與背景一無所知,暫且拋開忠奸不論,但早已認定這個濟南知府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

大夏王朝正處於艱苦創業的上升時期,皇帝精明過人,對內十分注意維護民心,吏治較為清明。皇帝手下的官兒不好做,李子寬能做到守牧一方的地方大員。已經可以證明此人地能力。大夏受疆域限制,二十餘年來只有山東享有通商海外的地利。因其中蘊含利益巨大,而皇帝又長期有心無力。從而導致山東一地暗流洶湧,情勢錯綜複雜。李子寬任濟南知府多年,不但把山東治理得四平八穩,居然還官聲不壞,足見其周旋在諸方勢力之間是游刃有餘。

李子寬今日主動上門拜訪,令楊致更加堅信了自己對他的判斷。

楊致本就在猶豫,是否該向當地官府公然通報身份。經歷野店斬鬼與七喜刺殺二事後,楊致便已意識到,他到山東業已不是秘密,各方城隍土地想必也已料到他是為何而來。如果不是為了摟錢的話。皇帝弄了這麼個強人來。難道是為了讓他來山東遊山玩水麼?

若不公開身份,當地官府大可裝聾作啞。萬一被他折騰出什麼大事。便可以毫不知情為由,推個一乾二淨,甚至對他暗下黑手那也沒個準。若是公開身份,敵明我暗的優勢便不復存在,無異於擺明是以一人之力單挑整個山東!令他大感意外的是,沒想到濟南府地頭號地頭蛇竟然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李子寬無疑是個腦筋十分清楚的老狐狸。無論楊致在山東折騰的結果如何,事實上他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日後必定少不了要與楊致打交道,也不可能不給皇帝一個交代。

他今日含含糊糊的上門拜訪,其中大有深意,等於是把球踢給了楊致︰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我知道你來了,當然也知道你為什麼會來。至於你是什麼身份,我讓你自己說了算。你說是公就是公,你說是私就是私。總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然後我再根據你劃出的道道見招拆招,還怕應付不了你?

既然瞞無可瞞,楊致的目地也是只要你知道我來了就好。這年頭沒有影像設備也算一樁妙處,各方城隍土地明明知道他來了,都有可能對面不相識。二人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可謂大家都省心。

取出金牌一亮,一本正經的板著臉道︰「大夏一等飛虎侯楊致,奉皇上密旨微服巡查山東,有此金牌為證。金牌所到之處如朕親臨,一應地方官吏與大夏駐軍任由差遣,違者與抗旨謀逆同罪!」

這御賜金牌與尚方寶劍並無兩樣。皇帝還真夠看得起他!李子寬從容整點衣襟,肅然拜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濟南知府李子寬恭迎飛虎侯欽差大駕。」

在這一時半會不可能摸清李子寬的底牌,眼下也不是跟這個老狐狸鬥智鬥力的時候,楊致大喇喇的道︰「李大人請起。我……這個本欽差既是代天微服巡查,便是不願驚動山東一地之官兵百姓。日後若需李大人效命之處,本欽差自會通知於你。你且退下吧!」

李子寬原想藉機與楊致攀談一番,也好探明他下一步將會如何動作,不想見面說不到三句話就這麼讓他給打發了。聞言愣了一愣,只得接了句官腔依言告退。心下雖然稍感不安,卻也並不著急。既然你是微服巡查。我不也有個暗中「保護」的由頭?咱們騎驢看唱本,慢慢走著瞧吧!

這日午後,楊致等來了兼程趕到地秦驕陽。楊致此番山東之行與秦氏利益基本一致,秦驕陽是目前他在山東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二人彼此都沒有顧忌,當下也不多話。

楊致將沿途與到濟南之後的諸般情形大致說了,秦驕陽也不以為奇︰「楊兄野店遇鬼。無外乎是受福王、寧王或康王所遣假冒安貴侯之名,企圖借刀殺人。七喜對楊兄地刺殺倒多半是受李氏所雇,皇上近年來對李氏在財力上的倚仗日益見弱,楊兄若在山東得手,對李氏的打擊無疑最為沉重。」

「七喜有五男二女,是近五六年間才在江湖上崛起地殺手組織。背景不明行蹤詭秘,因要價不菲與刺殺成功率極高而聞名。落在楊兄手上的那朱靈兒排名最末,卻是要價最高。傳聞七喜的首領也是個叫金大娘的女人,極少有人見過她地真面目。據說七喜承接生意十分謹慎,為免陷入與一國之力相抗的境地,此前刺殺各國高官重臣、皇族貴戚的生意從來不接。這次居然為了刺殺楊兄而四人聯手,真是好生令人奇怪。」

楊致不以為然的道︰「這也沒什麼奇怪,無非是價錢合不合適的問題。願意出三十五萬銀子殺人的他們又能踫上幾個?說不定做完這筆生意就可以洗手不幹了。----秦兄對李子寬又是何說法?」

「不好說。」秦驕陽皺眉搖頭道︰「我秦氏已觀察此人許久,也對其試探過多次,都無法探清他地底細。說他貪贓枉法吧。他又關心士子農人,整修河工水利,獄訟公正愛惜百姓。說他為官清廉吧。下屬官吏或商家大豪送禮巴結,他又來者不拒,無論多少照單全收。」

楊致若有所思地點頭嘆道︰「做官能做到這個地步,很不簡單啊!」

二人都無意在濟南久留,踫面之後便結伴啟程往蓬萊而去。湊巧的是,這一天剛好是個注定會載入史冊地日子。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十月十三日,皇帝以水陸兩路大軍共計三十二萬兵力的強大陣容,悍然發動了對南唐的全面戰爭。開戰地理由近乎野蠻毫無創意,但沒人會覺得可笑︰皇帝「東巡」期間正遇兩淮連日大雨,命率軍三萬駐防淮南的驍騎將軍沈重遣使知會南唐皇帝。限其三日之內「借銀」六百萬兩。以供大夏「賑災」之用。不願意?拿不出?時間太短湊不齊?對不起,那你就是藐視「兄弟盟邦」。自然不必再與你假惺惺的「友好」,只能洗乾淨屁股等著挨揍了!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十月十七日,楊致一路假作受秦驕陽邀請的關中客商,平安抵達蓬萊縣城。一直到蓬萊秦氏分號安頓下來後,秦驕陽才開口問及打算先從何處下手。

楊致還是一臉令人無可捉摸的慵懶笑意︰「此節我早已想好了,當然是你我兵分兩路,先做上一筆最賺錢的生意!」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7
第118章 毅先生

說起來秦驕陽比楊致還要年長幾歲,他奉父命長駐蓬萊已有數年之久,能在錯綜複雜的情勢中為秦氏穩住「分一杯羹」的局面,足見其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才。他平時話語不多不甚健談,但見事十分明晰。要麼不說,一說就能說得相當到位,極少有花哨無用的廢話,這一點倒是與其父秦公的風格頗為相似。

但凡是人才,即便平日不喜張揚表露,心底多少有幾分傲氣。秦驕陽與楊致相交時日尚短,此前對楊致的瞭解大多來自於父兄對他的評價。雖然服從雙方緊密配合的大局,但他對楊致既感好奇,也有暗暗與之比較之意。楊致出長安到濟南一路兩度遇險,並未讓秦驕陽心服。如果連平安走到山東的本事都沒有,父親又怎會對他如此看重?

秦驕陽出自大夏首富之家,其餘才能姑且不論,在生意上早已被秦公調教成人精了。楊致抵達蓬萊之後,打算下手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想與秦驕陽兵分兩路,做一筆「最賺錢的生意」。

他這個殊少新意的說法,委實激不起秦驕陽太大的熱情︰誰都知道通商海外獲利蘊含暴利,所以才人人插足其中。這蓬萊雖小,卻是魚龍混雜。凡是敢於打出旗號在此安營紮寨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難道誰還跟白花花的銀子有仇麼?即便真有那麼一筆「最賺錢的生意」,大概也等不到你來做。

不動聲色的問道︰「不知楊兄有何高見?秦某願聞其詳。」

「談不上是高見。」楊致笑道︰「請秦兄傾你秦氏在蓬萊之力囤積諸般貨物,自明日起只進不出,起碼要有撐過一到兩個月的準備,待我另行通知之日才能對外放貨。多的我不敢保證,如無意外,同往年正常年景相比。至少會賺得翻倍的重利,還能造就秦氏是蓬萊實力最為雄厚的商家聲名。不過我有言在先,我不會投入一兩銀子,但這筆利潤我要分得四成。就看秦兄是不是信得過我,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商家牟取暴利之道萬變不離其宗,說白了還是囤積居奇的套路,確實算不上什麼高見。楊致先提出針對秦氏地這一條,也是想看看秦驕陽的心胸氣度和膽量。

「秦氏關於通商海外的一應事務,家父都放手任我做主。生意本就是七分靠算。三分靠賭,與無端對人信任和膽量無關,楊兄不必以言語相激。」

秦驕陽搖頭道︰「家父與大哥曾言楊兄膽大心細行事縝密,擅長險中求勝賺個足實。然而耳聽為虛,口說無憑。楊兄既說是你我兵分兩路,我只能聽了楊兄那一路是何章程之後,才能再作計較。」

楊致禁不住心下暗讚︰秦驕陽沒有半點見財起意的興奮,既不迷信盲從。也不急於追問其中道理。一番話句句紮實。說得十分冷靜。

不以為意的道︰「在秦兄這份難得的沉穩面前,倒是我顯得小氣了。說句實在話,秦兄那一路只是順風撿個便宜的搭頭,我這一路才是主業。山東之事水深莫測千頭萬緒,我與皇帝和秦氏實際上是綁在同一條船上,想要代價最小收效最佳的整肅局面,最好的辦法是快刀斬亂麻。」

「我從全局著眼。打算從源頭入手。只要把住了源頭,大大小小地城隍土地自然會找上門來求我。這世上最賺錢的生意莫過於無本生意,但這碗飯不是人人都能吃的,那就是搶!只要在海上把持控制住進出渤海與黃海、南下南唐的水道,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山東通商海外的大門鑰匙!」

秦驕陽悚然道︰「楊兄是想……先行霸住整個海上通道?渤海灣與山東外海光是幹那海上無本營生的海盜就有數十股。想要盡皆收服,恐怕比整肅山東陸上更要艱難十倍!」

楊致笑道︰「你說的這一節,我早就想到了。^^^^其實從海上入手比陸上要簡單得多,海上較量全憑赤裸裸的實力說話,沒有陸上那麼多糾結不清地彎彎繞。打擊海盜可以轉移陸上諸方地視線,也符合他們的利益,只會隔岸觀火。」

秦驕陽憂慮的道︰「數十股海盜大致可分為三幫,北燕海域一幫,大夏海域一幫,南唐海域一幫。在陸上大都設有落腳據點。也都佔有海島為巢。並不只是行劫海上商船,也時常在海上相互火拚。我並非不相信楊兄之能。而是此事憑一人之力絕難做到。楊兄在陸上還可調動兵馬相助,但大夏在海上就是鞭長莫及了。」

楊致點頭道︰「此事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我當然不會一味蠻幹,必須要借雞生蛋。擒賊先擒王,我想揀幾股勢力最大的海盜入手,自己先成為大夏海域最強的海盜!」

「這個辦法倒是值得一試。」秦驕陽沉吟道︰「以楊兄之勇悍,即便不能一舉建功,也必將在海上掀起一番風浪。楊兄先前之言,縱然最是不濟,於秦氏而言也風險甚微,我全盤照辦便是了。不知你還需我做些什麼?若在海上得手,這陸上又自如何料理?」

秦驕陽實打實的對自己的想法毫不隱瞞,直言他是左右不吃虧,也不失為一樁可愛之處。楊致聞言苦笑道︰「最先揀誰開刀與做這搶強盜地強盜怎麼個做法,其中大有學問。我先要花上幾天功夫摸清蓬萊的大致情勢,經過審慎思慮才會動手。你盡快為我準備一艘稍大的快船,配齊十來名精幹人手,我隨時可能要用。這茫茫大海不比在江河之中,我也要先行做些準備。

「嘿嘿,至於海上得手之後陸上如何料理,那就太簡單了︰兩文錢三個,兩個不賣!」

這是他與沈玉出遊時路遇賣梨孩童的定價原則,秦驕陽聽了自然有些懵懂。料想是到時候一切只能由他做主的意思,當下也不多問。

第二天一早,秦驕陽便陪著楊致在縣城轉悠。逐一為其解說在蓬萊排得上號地商家大豪的實力與背景。行至巳時末刻時分,二人尋了間茶樓歇腳小憩。

茶樓大堂坐了個四五十歲左右的道士,一身道袍油膩兮兮的看起來十分破舊邋遢,見到秦驕陽大老遠便討好地起身行了一禮︰「秦老闆,好久不見了。今日怎地有空帶了朋友來喝茶啊?」

秦驕陽點頭笑道︰「勞毅先生掛心了。先生今日的茶錢,便由我請了吧。」

邋遢道士笑瞇瞇的致了謝,又自坐到一邊去了。秦驕陽向楊致解釋道︰「這個落魄道士人稱毅先生,長年累月駐足於此,靠偷聽販賣一些小道消息。以及做些無傷大雅的坑蒙拐騙之事混幾個小錢餬口。好歹算個消息來源,商家都講究和氣致祥,我也盡量不去得罪於他。」

只要是人口密集之地,就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楊致對這邋遢道士也沒過多在意。

不到盞茶功夫,便來了兩個尋常商販模樣的漢子找那毅先生測字問卦。毅先生看了其中一人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字後,登時大皺眉頭︰「無比皆是?」

其中一人答道︰「百無一是。」

毅先生點頭道︰「自無一是。」

楊致聽了三人頗顯古怪的問答,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這才留意到。兩個漢子眼神凌厲精悍內斂。不像是尋常商販地樣子。

只聽那毅先生神神道道的念叨道︰「弱冠而捉貓有成,細說於佛前。二位儘管放心,這筆生意定會財源廣進。」

兩個漢子互望一眼,神情冷峻地一齊點了點頭,隨手付了幾十文卦金便匆匆離去。

楊致思索片刻,驟然神色一凜,起身道︰「秦兄。我們再接著出去轉轉吧。」

待與秦驕陽出了茶樓,走到僻靜處,楊致皺眉嘆道︰「秦兄,那邋遢道士毅先生絕非等閑之輩,你大大看走眼了!」

「哦?楊兄何出此言?」

楊致不置可否的問道︰「蓬萊可有白姓商家大豪?」

「有啊!我正準備與楊兄從城西繞過。便是想領你去見識一下那白府大院。此人名喚白行朗,乃是蓬萊本地武學世家,兼營藥行。十餘年前因自北燕大舉販運高麗參而暴富,現下是蓬萊數一數二的藥商大戶。此人膝下無子,只有一個獨生女兒,芳名白燃冰。這兩年來白行朗已逐漸將藥行交與女兒打理,白小姐雖是一介女流,但行商理事之能似乎還遠在其父之上。」

「白氏藥行在蓬萊的份量與秦兄相比如何?」

「雖略有不及,卻也相差不遠。」

楊致沉吟道︰「也就是說,白行朗一死。必將導致蓬萊的藥材行業重新洗牌。秦兄手下可有心思機敏的精幹之人?」

「自然是有的。……白行朗一死?他自幼習武身體壯健。尚未到知天命之年,楊兄這是何意?」

楊致瞇著眼楮道︰「我既然來了。誰若想在這蓬萊一地取人性命,必須得問過我!白行朗既有如此勢力,賣他個人情日後總有些用處。」

「秦兄,若我沒有料錯,方才找毅先生測字問卦的那二人,不是什麼尋常商販,而是兩個殺手!那毅先生也不是什麼靠坑蒙拐騙混飯吃地邋遢道士,而是專為殺手組織地承接生意的聯絡人!說不定他就是七喜其中之一!我早該想到了,殺手也是要賺錢的,還有什麼地方會比這魚龍混雜、商家大豪雲集的蓬萊之地生意更好?」

秦驕陽大驚道︰「楊兄是說,……有人僱請七喜要殺白行朗?」

楊致冷冷道︰「秦兄,你想想看,無比皆是、百無一是、自無一是這三句話所指何字?白!弱冠是指二十,捉貓是為捕鼠,暗指子時,細說於佛前便須雙手合什。所以我前後聯結起來一想,毅先生那句話的意思應該是︰有人出價十萬兩銀子殺白行朗,十月二十日深夜子時動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6 20:49
第119章 燕人張博虎

楊致初到蓬萊不到一個對時,他與藥商大豪白行朗素不相識,僅憑無意中聽那個邋遢道士毅先生測字問卦,便將其即將遇刺之事說得有鼻子有眼。

在秦驕陽聽來卻無不牽強附會之嫌,猶自半信半疑︰「楊兄,你方纔所說委實太過匪夷所思,即便我有心告知白行朗嚴加防範,也絕難讓其相信。平日我與白行朗非友非敵,只在生意上偶有往來並無私交。若是冒然上門向其示警,恐怕他會以為我另有所圖,引發不必要的誤會。」

楊致反駁道︰「你剛才也說白家世代習武又長年行商,在這亂世之中能成一方藥材巨商,你以為他是什麼大善人?這種人的仇家通常不止一兩個,有人想要他的命一點也不稀奇。」

「正因為他與你非友非敵,那就更要救他。聽你的意思,我估計白家在蓬萊與秦氏並沒有重大利益衝突,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 ^^從長遠計,日後秦氏若是取得通商海外的獨家代理專營權,少不得要找幾家關係密切實力尚可的商家捧場。秦兄應該不難想到,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於你秦氏都是有利無弊。既是如此,這樣左右不吃虧的好人你為什麼不做?」

不料秦驕陽仍是猶豫不決,神色中除了為難之外,似乎還有幾分忸怩之態。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秦驕陽表現出來的沉穩冷靜與果敢實在,給楊致留下了非常不錯的印象。這對白行朗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對秦驕陽來說只是白撿個人情的小事,為何反倒如此優柔寡斷?

楊致還以為秦驕陽拉不下主動與人結交示好地臉面,心下頗為奇怪的問道︰「秦兄對此事可是另有顧慮?我方才問及你手下是否有心思機敏的精幹之人。便是想讓你修書一封,遣了此人送交白行朗即可,信不信那是他的事。秦兄沒有親自出面,也算不得自降身價,又何必為些許臉面如此介懷?」

「楊兄誤會了,所謂身價臉面,我倒是向來不怎麼看重。」秦驕陽滿臉通紅的解釋道︰「楊兄有所不知,那白家燃冰小姐知文會武。貌美如花,性情爽朗,仍是待字閨中。想要博獲白小姐芳心期許者甚眾,我也對其心儀已久。我正自思量,是遣人報訊還是自己前去為好,總歸不能讓白小姐以為是我成心借口邀寵,沒來由的讓她小看了。」

楊致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泡妞之道不比其他,並不是人人都有那種死皮賴臉、不屈不撓的天分。想不到在蓬萊獨當一面的秦氏二少爺竟然是個有心沒膽地泡妞菜鳥!

「秦兄。你想不想見到那白家小姐?」

「這個……自然是想的。」

「那你還等什麼?若是遣人送信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回見面的機會?走,現在我就陪你去!呵呵,大不了我冒充一回你的下人為你前去通報,至於你怎麼與那白家小姐交涉,那我就幫不上忙了!」

「楊兄,就這麼去……怕是不太合適吧?你不是說十月二十日麼?今日還是十月十八,且容我回去想想清楚。明日再去那也不遲。」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你怎麼像個娘們似的婆婆媽媽?走吧!」

二人一個是嘻嘻哈哈,一個是尷尬莫名,正自在街上拉拉扯扯。只見一個匆匆路過的年輕人停步上前招呼道︰「秦老闆?今日為何有這般雅興與這位仁兄在此嬉戲?」

秦驕陽在蓬萊縣城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唯恐被人誤會有龍陽之癖。連忙甩脫楊致,訕訕笑道︰「原來是張兄啊!這位公子是受我之邀自關中前來蓬萊行商的好友。方才是與我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原來如此。想來這位公子也是灑脫不羈之人。」年輕人點頭一笑,盯著楊致看了半晌,拱手一揖問道︰「公子是來自關中地商家?在下看公子好生眼熟,不知尊姓大名?」

楊致也看了眼前地年輕人有些面熟,尤其是覺得他眉宇間那股子昂揚傲氣似曾相識,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按理說除了秦驕陽,自己在蓬萊不可能有什麼熟人,還了一禮笑道︰「在下馬文才,好像是與這位張兄在哪裡見過。」

年輕人似笑非笑的道︰「馬文才?公子應該姓馬還沒有多久吧?公子好生健忘,不知在順州城內花了十兩銀子買下的那頂竹笠還在否?在下燕人張搏虎。」

原來他就是楊致離開燕京之時。路經順州在客棧裡遇到的那個落魄年輕人!楊致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記得。當然記得!難怪我總覺得張兄那般面熟!我記得那時張兄是帶了老母自薊州到順州投親不著,為何如今又到了蓬萊?」

張博虎淡淡笑道︰「那日雖然承蒙兄台援手相助。但老母年老體弱又疾病纏身,半月之後便不治故去。我孤身一人為謀個生計混口飯吃,便投了一位皮貨商人做了夥計。不想自北燕販運皮貨至蓬萊的途中,在海上遭遇海盜洗劫。幸虧我還略懂水性,跳海逃生後被過往漁民救起,輾轉流落到此。好在我幼時也曾讀過幾年書粗通文墨,眼下靠與人做些抄抄寫寫的活計賴以餬口,秦老闆也時常關照於我的。在下先前真是有眼無珠,兄台名滿天下,隱姓埋名喬裝至此又是何故?」

張博虎那日只三言兩語便噎得那要賬地客棧老闆臉紅脖子粗,後來明知楊致有心相助還是傲氣不減,並未感激涕零。此時言語中雖不乏滄桑,道破楊致的身份卻絕口不提其姓名,說話仍是極有分寸,更無半點攀附之意。

楊致油然生出一種預感,日後此人絕非池中物。眼下他正急需得力人手,尋常可有可無的阿貓阿狗卻又看不上眼,這張博虎令他極感興趣︰「古語有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張兄受些磨難必有後福,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至於我為何到此,那也說來話長。不如你我與秦兄尋個去處小酌一杯,再慢慢細敘?」

秦驕陽重重咳嗽兩聲,不置可否的插言道︰「張兄原來是楊兄故人!不知張兄腳步匆匆,意欲何往?」

張博虎笑道︰「二位有所不知,早兩日城西白府放出話來,要高價聘請一個管事先生,據說是由白家小姐親自出題考量甄選。我正自想去踫踫運氣,萬一被聘,也勝過走東家竄西家的饑一天飽一天。」

楊致已察覺到秦驕陽似乎對張博虎頗為不喜,而他也想去見識一下這個令秦驕陽失魂落魄地白家小姐到底有何魅力,順便可以對張博虎再多看一看,水水推舟的提議道︰「哦?秦兄,你我左右無事,不如隨張兄一同去看看熱鬧吧!」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52蘿蔔頭

LV:7 大臣

追蹤
  • 23

    主題

  • 11850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