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5:51
第一六七零章 體貼

    馮破虜猶豫了一下,終於道:「殿下,若是殿下能夠調撥三千兵馬交於臣下,臣下定會讓武州兵馬盡數聽從朝廷之令。」

    太子笑道:「北勇侯難道要用武力鎮住武州軍?」

    「回稟殿下,武州千戶顧夕童頑固不化,甚至比應州譚廬還要固執……!」

    太子已經擺手道:「他便是再固執,也是大秦之臣,不到萬不得已,本宮絕不會讓秦國的軍隊自相殘殺。」

    「那殿下……!」

    「北勇侯,本宮給你三千兵馬。」太子道:「但卻不是讓你攻打武州,本宮是讓你送一份信交給顧夕童,如果見到本宮信函,他還準備謀反,倒是再動武不遲。」

    馮破虜急道:「若是如此,那更是上上之策。」

    太子竟是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遞給馮破虜,馮破虜正要接過,忽傳來一個聲音道:「且慢!」

    眾人循聲看去,卻是周庭。

    太子皺起眉頭,周庭上前來,拱手道:「殿下運籌帷幄,已有計較,臣本不該多說,只是……!」

    「只是什麼?」

    「臣也聽聞過顧夕童之名,知道此人很難被說服,即使殿下親筆書信,也未必能夠讓顧夕童屈服。」周庭肅然道。

    太子皺眉道:「依納言之見,該當如何?」

    周庭肅然道:「殿下,河西各州兵,都是身經百戰的精兵強將,如果顧夕童真要拼個魚死網破,與北勇侯兵鋒相對,即使北勇侯最終拿下了武州,雙方也必然是損失慘重,這是大秦的損失……!」

    太子微微頷首,周庭已經接著道:「殿下如果信任臣,這份信函交給臣,臣與北勇侯同往武州,親自面見顧夕童,向他陳說厲害。」

    眾人聞言,都是吃了一驚,心想河西軍本就是凶悍,馮元破手下的將領,那都是悍勇之輩,如今顧夕童心意不知,如果真要造反,周庭前往,豈不是自投羅網?

    太子眼中顯出柔和之色,卻不無擔憂道:「周納言,你乃是朝中重臣,孤身犯險,本宮……!」

    「殿下,臣若親自前往,自信能多出三成把握。」周庭正色道:「殿下這封信如果有六成把握,加上臣,就能有九成把握,也就是說,臣親自前往,可以將河西軍內戰的可能降到最低,河西軍乃是殿下平亂的根本,傷一分元氣,便弱一分……!」跪倒在地:「請殿下下令,讓臣前往。」

    太子歎道:「若大秦文武都如納言這般,我大秦何愁不興?也罷,納言隨北勇侯前往,盡力不讓刀兵內起。」他擡起頭,沉聲道:「諸位都準備一下,等明日一早,前往武平府城!」

    事不宜遲,周庭和馮破虜並沒有耽擱,出了天宮,點齊兵馬,立時向武州進發。

    眾臣退下之後,太子梳洗一番,終是見到琉璃回來,見到琉璃,太子立刻問道:「皇後現在如何?」

    「殿下放心,皇後孃孃並無大礙,我已經服侍她歇下。」琉璃走過來,接過宮女的梳子,屏退宮女,親自為太子梳發,「孃孃只是受了驚嚇,再加上聖上駕崩,孃孃心中悲傷,所以略有不適,我已經配了藥,並無大礙。」

    太子淡淡道:「她很悲傷?」

    「啊?」琉璃一怔,顯然有些不明白。

    「我是說父皇駕崩,她很悲傷?」太子問道:「她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琉璃道:「倒也沒有說什麼,是臣妾看出皇後有些傷感而已。不過聖上待皇後一直很好,如今被刺,而且是公主出手,孃孃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太子並不言語。

    「不過孃孃倒是一直念及齊王殿下。」琉璃輕聲道:「她擔心齊王,應該也是身體不適的原因之一。」

    太子冷笑道:「如果瀛仁死了,她便更要悲痛慾絕了。」

    琉璃手上一停,猶豫了一下,終是道:「殿下,齊王年輕氣盛,多處與你為難,可說到底,他還是你的兄弟……!」

    「住口!」太子猛然喝道,琉璃顯然是猝不及防,嚇了一跳,欠身惶恐道:「殿下,是臣妾失言,殿下……殿下不要氣惱,莫要傷了身子……!」

    太子見琉璃美麗的俏臉上一片驚恐之色,自知失態,伸手拉起,苦笑道:「是本宮失態,不要害怕……!」

    琉璃勉強一笑,道:「臣妾不害怕殿下責罰,只害怕殿下因為臣妾而傷了身子。殿下的腿疾日漸好轉,正是緊要關頭,萬不要著惱,引起血脈變化……!」

    「我明白。」太子露出笑容,「是本宮不好,本宮沒有著惱,琉璃,瀛仁明知秦國國事日衰,不思與我齊心協力匡扶社稷,卻聽從小人之言,與本宮處處為難,本宮因此惱他,也痛恨有如此兄弟……!」牽著琉璃雪嫩的手兒,「以後不要在本宮面前題他!」

    琉璃微點螓首,柔順道:「琉璃知道了,以後不再提他。」頓了頓,輕聲問道:「殿下,臣妾聽說明日要移往武平府,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太子道:「武平府城是河西的中心,雖然距離天宮不遠,但是兩者卻天地之別。而且天宮並不適宜理政,只要到了武平府城,纔能真正掌控河西。」

    「那聖上……!」

    「暫時不能讓人知道父皇駕崩的消息。」太子苦笑道:「河西局勢未穩,在河西局勢穩定之前,只能委屈父皇繼續留在天宮,我已經吩咐玄真道宗留在天宮保護父皇的龍體……紙終究包不住火,這裡不是皇宮禁苑,而且赤煉電和迦樓羅王都已經逃出去,消息很快傳開,我只盼在消息傳開之前,能夠迅速將河西握在手中。」

    「那……楚歡呢?」琉璃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秀美異常。

    太子冷笑道:「軒轅和青龍千戶本來已經追上他,瞬間便可取他性命,可是橫空裡殺出一個人來,竟是將楚歡生生救走……!」

    「救走?」琉璃有些驚訝道:「軒轅將軍箭術無雙,青龍千戶也是神衣衛的高手,他二人聯手追拿,又有何人能從他們手中-將人救走?」

    「又是大心宗的人。」太子握起拳頭,「那人武功了得,竟能徒手接住軒轅的箭……!」

    琉璃聞言,顯出詫異之色,粉脣微動,卻並無說話。

    「不但如此,青龍千戶如今也落在了那人手中,凶多吉少。」太子皺起眉頭,「這些西域心宗的妖人,到底要意慾何為?他們控製靜雲,刺殺了父皇,而且還救走楚歡,處處與朝廷為難……本宮到現在還不明白,心宗妖人出自西域,為何萬裡迢迢要到中原來興風作浪。」

    琉璃幽幽歎道:「他們救走楚歡,又是想做什麼?」

    「只怕楚歡早已經與心宗妖人勾結在一起。」太子冷笑道:「據我所知,西域心宗信徒曾經倒是到過西北,宣佛傳法,不過實力很弱,並沒有在西北立足,很快就煙消雲散。中原佛宗,以禪宗為主,雖然同出佛宗,不過禪宗對心宗並無好感,心宗東來,倒是被禪宗排擠,或許正因這個原因,心宗自知難以在中原立足,這纔知難而退……!」

    「赤煉電和楚歡既然都已經逃脫,那他們猛虎歸山,豈不後患無窮?」琉璃輕歎道:「自此之後,他們只怕都要與殿下為敵。」

    「就算他們當真起兵造反,本宮又何懼之有?」太子淡淡笑道:「楚歡的西北軍,雖然看似英勇善戰,可是以他們現在的狀況,恐怕還沒有能耐入關造反,就讓楚歡在西北蹦躂幾日,本宮總會收拾他。」目光變的冷峻起來,「倒是赤煉電,他若當真起兵造反,卻是大大的麻煩……!」搖了搖頭,握住琉璃的手,柔聲道:「自今爾後,本宮只怕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何事,你都不必擔心,本宮雖然雙腿無用,可是這大秦江山,依然可以任由本宮縱橫馳騁。」

    琉璃美眸之中充滿憂慮,勉強笑了笑,柔聲道:「只要在殿下身邊,琉璃什麼也不怕。」頓了頓,問道:「殿下,聖上龍體安置在後殿,可是尚未潔身,這……!」

    按照大秦的風俗,父母過世,子女便要為之潔身,換上靈服,普通百姓如此,皇家雖然不會讓皇子皇女洗抹全身,卻也要最長子女參與其中。

    更何況皇帝是被匕首刺死,血液沾身,皇帝的屍首移轉到居仙殿後殿安置之後,立刻便派人守衛,誰也不能輕易進入,而且事情緊迫,太子當然沒有時間為皇帝潔身,其他人更是碰也不敢多碰一下,此時琉璃提及,卻也是考慮周全。

    太子皺起眉頭,正要說話,琉璃已經輕聲道:「非常之時,殿下還有諸多要務,若是殿下應允,臣妾便帶人前去為聖上潔身,聖上龍體有鮮血沾染,時間長了,總歸不吉!」

    「這……!」太子歎了口氣,「琉璃,難為你了。」

    「殿下是大秦皇子,臣妾也是聖上的皇媳,由臣妾替代殿下為聖上潔身,也並無不妥。」琉璃笑容嬌媚,讓人心情舒暢,「臣妾先幫殿下紮針,疏通腿上氣血,然後再往後殿去。」

    太子手指在琉璃光滑潔白的手背上輕輕撫摸,柔聲道:「有你這樣體貼的女人在本宮身邊,本宮相信,無論遇到什麼艱難險阻,本宮都能夠挺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5:52
第一六七一章 花園

    夜色如水,天宮一片寧靜,廣場上的人們依然是原地待命,好在祭天誕禮乃是大典,倒是不缺吃喝,只要廣場上的人們不輕易走動,吃喝俱是無憂。

    天道殿內的近衛武士終於出來了不少,來來回回,誰也不知道這些兵士在做什麼。

    天宮的地下密道之中,楚歡此時卻是如同幽靈一樣,與羅多一前一後在狹窄的密道中前行。

    羅多要藉著密道前往天宮,楚歡倒是吃了一驚,不知羅多意慾何為,只是羅多態度堅決,似乎對潛入天宮很有興趣,楚歡卻也想瞧瞧變故之後,天宮到底是個怎樣一番光景,最為緊要的是羅多武功出神入化,跟隨羅多重返天宮,便算遇上危險,恐怕也能夠輕易化解。

    順著天宮密道走了半晌,楚歡雖然只走過一次,但是對這裡卻也頗為熟悉,進入密道之前,倒是在出口處找尋一番,不見馮元破的屍首,知道馮元破屍首十有八-九被軒轅紹帶走,馮元破雖死,沒有大患,可是他的屍首卻未必不能夠利用。

    楚歡自然記得赤煉電被自己所傷,當時赤煉電倒在一旁,後來卻因為追拿馮元破,無暇顧及,卻也不知道後來究竟如何,是趁機帶傷逃脫,還是被軒轅紹擒獲。

    不知過了多久,終是走到了密道盡頭,停下步子,回頭低聲道:「大哥,從這裡面上去,就是天道殿,不過大殿之內,恐怕還有人在其中。」

    羅多上前來,閉上雙目,仔細聆聽,隨即睜開眼睛,輕笑道:「放心,天道殿內有人,這倒不假,不過離這裡很遠,這附近不會有人。」

    楚歡知道天道殿宏闊的緊,羅多既說這出口附近沒人,自然不會有假,當下擡手,託住頂部,隨即向左旋轉,一陣光亮投射進來,瞧了羅多一眼,見羅多點頭,也不猶豫,一隻手勾住邊緣,稍一用力,整個人便輕飄飄地從出口竄出,羅多緊隨其後,也出了洞口,出來之後,纔發現楚歡伸手託處,卻是一尊銅鶴,也不用人去動作,那銅鶴依然自己轉動,底部將下面的出口封了起來,此時再看,完好如初,睡也看不出這銅鶴下面竟然還有地道。

    此處距離大殿的水池子倒有些距離,依稀聽到遠處傳來聲音,正如羅多所言,這大殿之內,確實有人尚在,不過距離這裡倒有些遠。

    大殿內的屍首,竟然還沒有清理,血腥氣味依然在空氣中彌散,不過太子等一幹人卻早已經沒有了蹤跡。

    「大哥,看來他們還在蓃找。」楚歡低聲道:「軒轅紹知道我已經脫身,這些人還在這裡蓃尋什麼?」隨即明白過來,「是了,這裡還有一處地下囚牢,玄武千戶易容成皇帝的樣子,被馮元破囚禁在地牢之中,他們應該是在想辦法救玄武。」

    羅多目光銳利,四下裡掃了一遍,纔輕聲道:「兄弟,皇帝被刺,你確定他已經死了?」

    「正中心口。」楚歡輕聲道:「便是大羅金仙,那也救不了的,我還沒有離開大殿之時,他應該就已經死了。」

    羅多微微頷首,又低聲問道:「那你說皇帝死了,他的屍首應該在哪裡?」

    楚歡一怔,心想羅多來到天宮,難不成是要看一看皇帝的屍首?他心中立刻想到,皇帝是被小公主所刺,而小公主行刺皇帝,是受了心宗迦樓羅王在背後控製,毫無疑問,心宗的目的,便是要取皇帝的性命。羅多畢竟也是心宗弟子,莫非是心宗為了確定皇帝是否真的已經斃命,羅多這纔親自前來?

    見楚歡顯出猶疑之色,羅多輕笑道:「兄弟在想什麼?」

    楚歡搖搖頭,道:「我記得祭天誕禮的時候,皇帝和皇後都是從居仙殿而來,天道殿血腥不堪,如果我沒有猜錯,太子他們應該已經轉移到居仙殿,而皇帝的屍首,應該也運到了居仙殿……!」頓了頓,皺眉道:「天道殿左邊是老君殿,聽說是皇帝修道之所,皇帝生前迷戀修道,太子也有可能將他的屍首運到了老君殿……!」

    羅多低聲道:「皇帝是被心宗計劃所殺,楚兄弟覺得此事是否與我有幹系?」

    「大哥……!」

    羅多輕歎一聲,道:「楚兄弟,心宗東來,確實要殺人,有些事情,也並非我所能阻止,只是我卻並沒有想過要殺瀛元,如果我說先前我對此事一無所知,不知你是否相信?」

    楚歡知道羅多定然是看出了自己的疑慮,所以這纔解釋,羅多武藝高超,來去無影,能耐遠超自己,可是卻顧忌自己感受,出言解釋,這讓楚歡心中頓時生出自責之心,暗想羅多待自己一直十分友善,甚至傳授自己無雙寶典,自己卻對他多有疑慮,頗是不該。

    楚歡目光堅定,道:「大哥,是小弟胡思亂想,還請原諒。」

    「人之常情。」羅多含笑道:「罷了,這裡也不是久留之處,神衣鷹犬的本事還是不弱的,真要是一群鷹犬找上來,倒也麻煩。」眼珠子一轉,道:「咱們且往居仙殿去瞅一瞅,看看那邊的情況。」

    楚歡低聲道:「咱們要從後面繞過去,若從前面過去,恐怕被人瞧見。」

    當下兩人也不耽擱,悄無聲息地往天道殿後面去,這天道殿十分宏闊,繞到後殿,倒也費了不少時間,好在兩人的武功都是極高,而且沒人能想到楚歡會去而復返,輕鬆從後殿出了天道殿,夜色之中,幽靈般往居仙殿過去。

    楚歡的聽力和視力就已經遠超常人,而羅多顯然比楚歡更勝一籌,居仙殿外巡弋護衛的兵士,羅多都是能夠早早發現,亦能夠準確判斷出崗哨所在,從居仙後殿潛入進殿,卻是無人發現。

    後殿之內,四下裡都是一片死寂,黑漆漆一片,羅多和楚歡都不知道這居仙殿之內到底是何樣的構造,但是進入後殿之後,很快就聞到了一股香味,那味道時而清淡,時而濃鬱,楚歡和羅多的嗅覺都是異常驚人,能夠清晰地辨別出香味似乎一直在變化。

    兩人心中都是奇怪,循著香味方向過去,漆黑之中,隱隱發現一處宮殿之內泛出淡淡的光芒,羅多在前,悄無聲息靠近過去,很快前面便出現一道拱門,門簾乃是白紗所製,殿內無風,從那紗幔後面,透出光芒來。

    羅多湊近過去,透過紗幔,卻瞧見門內竟似乎是一處室內的花園,這室內卻也十分寬闊,除了中間的一小片,四面八方俱都是奇花異草,花團錦簇,茂密非常,有些地方的花草甚至比一人還要高,連成一片,從拱門到那室內花園的正中間,卻是有一條小徑,彎彎曲曲,在茂密的花草叢中扭曲一線。

    楚歡見此情景,這纔釋然,心知方纔的香味便是從這花園彌散出去,也難怪香味變幻,卻是因為花園內奇花異草眾多,百花爭香而已。

    羅多此時已經知道裡面必然無人,也不猶豫,扒開紗幔,進到了裡面,楚歡緊隨其後,看到這室內情景,倒有些吃驚,心想馮元破在這天宮倒也確實下了不少本錢,竟是生生在這居仙後殿弄出了一處室內花園來。

    這花園內的奇花異草何止千百,僅這些花草,恐怕就要耗費不少銀子。

    他心中暗想,馮元破修建這天宮,未必僅僅是為了引誘皇帝北巡,甚至也不是為了拉攏玄真道宗特意為玄真道宗修建天宮,或許這便是馮元破精心為自己修建的行宮,否則又何必在這上面花非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花園中心,卻是擺放著一張長形玉臺,而玉臺之上,一具屍體靜靜躺在上面,楚歡一眼便即認出來,那正是大秦皇帝瀛元的屍體。

    這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就是皇帝。」楚歡輕聲道,說話之時,卻沒有放鬆警惕,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提防有人靠近,被人發現。

    存放皇帝屍首之處,按照楚歡所想,自然是守衛森嚴,只是到現在為止,卻並沒有發現有人在四周,心中卻是地方難道守衛此處的會是神衣衛?神衣衛不顯身形,躲在暗處,卻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不過見羅多並不在乎,心知羅多定是覺得此處十分安全。

    當初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帝國開國之君,此時卻是靜靜躺在百花叢中,寂然無聲,王圖霸業對這具屍體來說,都已經是往事如煙,盡歸塵土。

    楚歡卻是發現,除了自己進來之處有一道拱門和一條小徑,正對的方向,卻也有一扇更大一些的拱門,亦是紗幔垂簾,一條小徑亦是彎彎曲曲出現在花叢之中。

    羅多走到玉臺邊上,卻發現皇帝的臉上罩了一張金色的面具,顯然是皇帝死後,不宜讓人看到他死後面容,所以特地弄了一張金色面具罩住。

    楚歡站在羅多身邊,見皇帝依然是穿著一身龍袍,胸口的匕首已然不見,不過衣襟上的鮮血已經凝結,看來天道殿變故之後,皇帝的屍首被匆匆運到這裡,事態緊急之下,皇帝的屍首一時半會之間還來不及收拾。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5:52
第一六七二章 無聲的愛憐

    琉璃為太子腿上紮針通血,這是細活,卻也是廢了不少時間,太子的腿疾漸漸好轉,可說的上是枯木逢春,如今雖然是非常之時,卻也是太子腿疾的緊要關頭,並不停止治療。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琉璃這纔叫了兩名宮女,收拾準備,要往後殿去給皇帝潔身。

    琉璃離開之後,太子卻並沒有立刻歇息,在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片刻之後,忽然調轉輪椅,出了屋內。

    居仙正殿與東西兩殿之間,都有一條寬敞的長廊,長廊裝飾的華美異常,往日裡在長廊之內,都會點著燈籠,紅色的燈籠亦是讓兩條長廊顯得喜慶非常,只是如今皇帝駕崩,長廊內的紅燈籠自然不能繼續點著,而且皇帝的喪事目前還沒有開始置辦,白色燈籠一時間也供應不上來,所以兩條長廊之內的燈籠暫時都熄滅,如此一來,從正殿通往東西兩點的長廊,也就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太子出了屋內,悄無聲息地到了大殿之上,大殿之內,倒是有幾名宮女太監執勤,而且尚有十多名近衛武士在大殿之內負責安全。

    見到太子獨自坐著輪椅出現,眾人有些奇怪,卻是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太子並沒有猶豫,徑直往東邊的長廊過來,到得長廊入口處,望著前面一條長長的漆黑長廊,沉默片刻,終是緩緩前行。

    後殿的花園之內,羅多並沒有立刻掀開皇帝的面罩,而是盯著皇帝身上的龍袍,神色漸漸變的嚴峻起來。

    楚歡在旁看的清楚,輕聲問道:「大哥,怎麼了?」

    「有人來過。」羅多皺起眉頭,低聲道:「你瞧他的衣裳!」

    楚歡一怔,仔細打量一番,一時間卻也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妥,只是龍袍有些凌亂,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事情急迫,皇帝的屍首也是匆忙之下安置在這裡,尚未潔身,已經凌亂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羅多瞧了楚歡一眼,並無說話,而是微微矮下身子,仔細觀察那金色面具的邊緣,很快,他眼中顯出謹慎之色,一隻手已經握起拳頭,楚歡見狀,知道必有緣故,羅多已經壓低聲音道:「咱們來遲了一步,有人已經在咱們之前來過。」

    楚歡低聲道:「大哥的意思是?」

    「他的屍首移到這裡之後,肯定是有人專門給他套上了面罩。」羅多輕聲道:「他畢竟是大秦的皇帝,下面辦差的不會太過馬虎,你看他臉上的面罩,有什麼問題?」

    楚歡當下也矮下身子,順著面具邊緣瞧了瞧,很快便發現問題,「大哥,你是說,面罩沒有和臉龐契合在一起?」

    「這張面具和他的臉型十分匹配。」羅多輕聲道:「如果是下面辦差的,既然要往他臉上戴面具,就一定不會馬虎,你瞧這裡,拉開了很大一塊縫隙,邊緣還有些傾斜……如果不出意外,這是後來有人動過面具。」

    「動過面具?」

    「如果僅僅是面具出現問題,倒也不能肯定必定有人來過。」羅多神色嚴峻,「可是你看他的衣襟……!」他站起身來,指著皇帝龍袍下面的內襟,「這裡面有人翻找過。」

    他語氣十分肯定,楚歡知道定然不假,皺眉道:「如此說來,皇帝死後,還有人專門來蓃找過屍首?」

    羅多擡手託著下巴,若有所思,忽然間眉頭一緊,閉上眼睛,一副側耳聆聽的模樣,很快,便向楚歡道:「兄弟,你就留在這裡,不要離開,這居仙殿內,恐怕有厲害的對頭。」

    「厲害的對頭?」楚歡精神一緊,「大哥,莫非出了咱們,還有別人也偷偷潛入到居仙殿內?」

    「現在還說不準。」羅多聲音極輕,目光卻像東邊望過去,「你在這裡等候,他既然來過此處,應該不會再過來……我去去就回,若是一刻之內還沒能回來,你立刻離開天宮,獨自脫身。」

    楚歡見他神情肅然,心下一凜,從羅多的表情和他說話的語氣,楚歡完全可以判斷出羅多所說的那人定然是十分的棘手,而且羅多顯然也已經感受到那人的氣息存在,羅多武功已經是出神入化,連他都忌憚之人,定然非同小可。

    「大哥,我隨你一起,若真是碰上對頭,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羅多輕拍楚歡肩頭,含笑道:「你放心,我只是以策萬全,這天下間,想要傷我,恐怕還沒有幾人能做到……!」也不多言,身形一閃,楚歡只覺得眼前一花,卻見到羅多已經是閃出數米之遠,再一眨眼間,便已經失去了蹤跡。

    楚歡不由苦笑,他知道羅多不讓自己跟隨,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憑心而論,他的武功雖然不及羅多,但卻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羅多寧可捨去如此助力,也不讓楚歡跟隨冒險,亦可見羅多所說的對頭必然是了不得。

    四下裡花香襲人,置身此處,若是沒有皇帝的屍首,倒也確實是一處極舒適的所在。

    忽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楚歡聽力雖然及不上羅多,但也絕對是靈敏異常,聽得腳步聲還有些距離,正往花園這邊過來,楚歡心下一緊,暗想難不成是羅多所說的那個厲害人物去而復返,聽得腳步聲漸近,楚歡再不猶豫,身形一閃,已經躲進邊上的花草叢中。

    花草叢十分茂密,楚歡躲在其間,完全被花草所遮掩,旁人瞧他不見,他卻可以透過花草枝葉瞧見那玉臺。

    很快,只見到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現在玉臺邊上,身姿曼妙,豐韻娉婷,腳步輕盈,如同一片雲彩隨風飄來。

    楚歡臉色微鬆,已經看清楚,來者卻正是琉璃。

    只見琉璃身後跟著兩名宮女,一人拎著木桶,另一人則是捧著一套幹淨的衣裳,琉璃柔聲道:「你們去外面等候,這裡有我一個人就好。」

    一名宮女忙道:「夫人,奴婢在旁幫手,夫人也十分疲累,還是讓我們來做吧。」

    琉璃對宮女十分的溫和,笑如春風,聲音婉轉動聽,輕柔如風:「不用了,我這是代太子盡孝心……去吧!」

    兩名宮女放下手中物事,這纔退了下去。

    琉璃在花園準備為皇帝潔身,而太子此時卻已經穿過漆黑的長廊,進入了東殿,東殿亦有宮女太監執勤,見到太子忽然出現,都有些驚詫,紛紛迎過來,便要跪下行禮,太子已經輕聲道:「都回到自己的位置,皇後是否已經歇息?」

    一名宮女回道:「回稟太子,皇後孃孃已經歇下。」

    「那你們就不要驚擾了她。」太子淡淡道:「都回去吧。」也不多言,他此前到過居仙東殿一次,輕車熟路,徑自往皇後的居處過去。

    宮女太監見狀,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多說一句。

    太子到得皇後寢室門前,守在門邊的宮女張開嘴,正要說話,卻覺得一道銳利的目光如刀鋒般割在自己的臉上,宮女自然也是明白人,跪在門邊,低著頭,不敢多言,太子輕輕推開門,進了屋內,那宮女低著頭,直到屋門關上,這纔微擡頭看著已經關上的大門,眼中顯出驚詫之色。

    太子輪椅並無太大聲響,到得軟榻邊上,屋內燈火不多,似乎是害怕影響皇後歇息,所以只在床腳點了一盞宮燈。

    宮燈的光芒並不算明亮,太子輪椅就在床邊停下,雙手搭在胸口,看著已經入睡的皇後,太子的臉上漸漸顯出柔和之色。

    宮燈似霧,皇後一身潔白的中衣將她的身段勾勒的曲線起伏,她雖然並不年輕,可是歲月似乎並沒有偷走她的容顏,她的身段依然是珠圓玉潤,她的臉頰依然是光滑潔白,歲月沒有奪走她的美麗,卻給了她成熟的韻味。

    五官精緻,身段豐滿圓潤,在燈火之下,皇後一隻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睡姿也依然是極其優雅,她不但是大秦的皇後,也是大華的公主,一舉手一投足,甚至是一顰一笑,都曾經受過嚴格的訓練,便是寂然不動之時,全身上下也依然散發出貴族的氣質,這天下第一貴婦身上,似乎在泛著一層淡淡的微光,只是她美麗成熟的容顏顯得頗有些憔悴,甚至是筋疲力盡,便是在入睡之後,那一雙柳葉眉也依然緊蹙著,顯得心事重重。

    太子靜靜看著皇後,片刻之後,身體忽地前傾,緩緩靠近過去,神情癒發地柔和,眼眸子之中,甚至顯出愛憐之色,一隻手緩緩擡起,無聲無息之中,探到皇後面頰邊上,手指微微抽動,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撫在皇後潔白的臉頰上,而是緩緩收回。

    手臂只縮回一半,聽得「嗯」的一聲輕吟,隨即便見到皇後的眼睛緩緩睜開,太子一愣,手臂懸在半空,如同僵住了一般,皇後雙眸睜開,與太子正面相對,一眼便瞧見太子那雙正盯著自己的眼眸子,四眸相對,空氣一時間似乎便已經凝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5:53
第一六七三章 我在花叢中

    太子眼角跳動,瞧見皇後那一雙美麗的眼眸兒從一開始的驚駭,漸漸變成憤怒之色,太子正要開口說話,卻見皇後忽然探手到枕頭下面,摸出一把匕首來,眼前寒光一閃,鋒利的匕首已經對準了太子。

    太子面不改色,淡定如常,輕聲道:「你歇息的時候,都在枕頭下面放一把匕首?」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皇後似乎因為憤怒而臉色蒼白,她握著匕首的右手微微發顫,似乎是害怕握不穩,另一隻手也擡起,雙手握住。

    太子見皇後憤怒之中,眼眸深處帶著一絲驚恐,微皺眉頭,道:「皇後怕我?」

    皇後柳眉緊蹙,聲音卻不敢太大,只是冷聲道:「你出去……!」

    「我只是想看看你。」太子歎道:「我並無對你不敬,你為何如此激動?難道在你眼中,我便是一個可以讓你以刀相向的惡人?」

    皇後冷冷道:「我不想和你多說一句話,滾出這裡,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太子「哦」了一聲,嘴角卻是浮現一抹微笑,道:「你錯了,這裡誰都來不得,恰恰是我能來到的地方……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對你說的話?」

    「不記得。」皇後毫不猶豫道,「你若再不離開,我便讓他們進來,你是太子,也是繼承大秦帝業的儲君,該給你的,我都已經交給你,虎符金劍,玉璽珍寶,聖上放在我身邊的一切,我全都給了你,這裡已經沒有你需要的東西。」

    「沒有?」太子輕笑道:「金劍虎符,玉璽珍寶,對我來說,都不值一提……!」他絲毫不畏懼皇後的匕首,竟是將身體向前微傾,距離皇後又拉近一分,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更是距離他嚥喉咫尺之遙,皇後見狀,美麗的瞳孔顯出驚恐之色,雙手發顫,竟是往後縮了一縮,倒似乎是害怕真的傷到太子。

    「聖上……聖上屍骨未寒,你……你便敢大逆不道,對我不敬嗎?」皇後目光如冰,「太子,請你……請你自重!」

    太子雙手搭在胸前,卻是凝視著皇後,並不說話,皇後咬著嘴脣,見得太子神色柔和瞧著自己,癒加惱怒。

    「這麼多年,你並沒有變。」太子歎了口氣,輕聲道:「你可記得當年在忠義莊……!」

    皇後臉色更是慘白,嬌軀顫了顫,別過臉去,並不理會。

    「可還記得,那時候我喚你姐姐。」太子幽幽道:「二十多年了,忠義莊的點點滴滴,我都是記在心頭。我受了傷,是你在身邊日夜照料……你還數過我身上的傷疤,可記得當時數出多少處?」

    「住口!」皇後臉色變得異常冷厲,「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說過,我只是想看看你,這些年來,你閉門不見,連一句話都不曾對我說過。」太子眼眸中顯出痛苦之色,「難道你就當真想讓我消失,也不再想見到我。」

    「是。」皇後極其肯定道:「我是不想見到你,我……我沒一次看到你,就感到……惡心……!」她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語氣極重,似乎帶著滿腔的怨怒。

    太子卻似乎胸口被鐵錘重重一擊,呆了一下,有些頹然道:「這都是你的真心話?」

    皇後冷笑道:「自然,對你我還有什麼必要多廢話。」

    太子臉上顯出古怪之色,忽然之間,身體向前,嚥喉竟是朝著那匕首撞過去,皇後悚然變色,萬沒有料到太子竟然主動向匕首上撞,怔了一下,也虧她反應及時,急忙收手,雖是如此,拿匕首的鋒刃終究還是在太子的喉間擦了一下,一條口子雖然不深,不至於要了太子的性命,卻也是鮮血溢出。

    「你……你瘋了嗎?」皇後又驚又怒。

    太子卻是淡淡笑道:「你既然對我心生厭惡,卻又為何不忍殺我?」

    「你瘋了……!」皇後有些無力,丟開匕首,找了一塊白紗,丟給太子,起身來,四下裡找尋,很快找到一隻瓷瓶子,走過來,見太子並無動作,那塊白紗還在太子的手上,蹙眉道:「你喉間還在流血,趕緊擦試一下,這是我帶在身上的傷藥,可以治療皮肉之傷,你……!」將手中的瓷瓶子遞過去,只是看著太子的眼神,變的異常復雜。

    太子搖頭道:「我不能亂動,來這裡之前,剛剛紮完針,若是輕易動彈,會導緻血氣不暢……!」凝視皇後,卻不說話。

    皇後將瓷瓶子丟在太子的手中,轉過身去,背對太子,亦是不語。

    片刻之後,皇後聽得身後並無動靜,回過頭,只見太子依然沒有絲毫動作,只是從後面怔怔看著自己的背影,又氣又惱,只見到太子喉間的血液已經順著脖子向下流淌,形成一條細細的紅線,血液卻已經流淌到衣襟之中。

    皇後冷著臉,走過去,從太子手中拿過白紗,這纔小心翼翼為太子擦拭喉間的血液,她擦得十分小心,而且動作很輕,倒似乎是害怕觸動到太子的喉間傷口,此時兩人距離極近,太子依然是氣定神合,看著皇後的臉頰,皇後無可奈何,任由他盯著自己看,等到將脖子上的鮮血擦淨,皇後這纔打開瓷瓶子,將裡面的藥物塗抹在傷口處,一切完畢,正要走開,太子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皇後的手臂。

    皇後臉色驟變,毫不猶豫地使力甩開了太子的手,隨即將手中的瓷瓶子種種砸在地上,「嗆」的一聲響,瓷瓶子四分五裂,皇後距離太子幾步站住,臉上卻是顯出淒然之色,「你……你到底將我當成什麼?」

    太子見她眼圈泛紅,竟是已經露出淚水,愣了一下,滾動輪椅想要靠近,皇後卻已經轉到榻邊,拿起匕首,頂在自己喉間,淒聲道:「我便是殺不死你,殺死自己卻不難,你莫非真的要將我逼死?」

    太子立刻停住,終是顯出驚駭之色,擡手道:「你……你別胡來……!」

    「究竟是我胡來,還是你胡來?」皇後淚眼婆娑:「你是大秦的太子,如今聖上駕崩,大秦的社稷,系在你一人之身,你如今所作所為,究竟還有哪裡像是一國儲君?我既然與你不再相見,便是將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再不相欠,你……你為何卻是如此糊塗?」

    太子眼圈卻也微微泛紅,道:「你可還記得當年對我許下的承諾?那時候我全身發寒,眼見是要活不成了,你在我身邊落淚,讓我不要死去,我也以為必死無疑,最後對你說,若是我能逃過大劫,活得性命,你就要嫁我為妻,做我的女人,你可還記得你當時是如何回答?」

    皇後身子一軟,已經坐倒在軟榻上,手中的匕首卻並沒有鬆開,閉上眼睛,顫聲道:「我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

    楚歡眼神在花草叢中,看著綽約多姿的琉璃,一開始倒有些奇怪,不知道琉璃在這深更半夜為何會來到此處。

    只是看到那木桶和擺放在一旁的衣裳,楚歡頓時便明白,這琉璃只怕是來給皇帝潔身換衣裳。

    想到琉璃如此美貌的人兒,竟然要為皇帝這身幹枯身軀潔身,楚歡便覺得喉頭如同吞了只蒼蠅,十分的不舒服。

    卻見到琉璃繞著玉臺轉了一圈,然後小心翼翼摘下了皇帝的面具,將那面具放在了一旁,隨即琉璃十分小心地拉開了皇帝的衣襟,露出胸膛,爾後取了一隻黃巾,在木桶的水中絞淨,便在此時,卻聽得外面傳來一陣響動,琉璃十分機警,停了手,向宮門外張望,楚歡聽得動靜,也是向那邊望過去。

    隨即見到琉璃蹙著柳眉,走下玉臺,此時又聽得外面傳來「卡嚓」一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損壞,琉璃頓了一下,竟似乎感覺到有什麼不對,竟是緩緩後退,向花草叢這邊推過來,她推的很慢,退到花草叢邊上,被後面的花草擋住,這纔停下步子,轉過身來。

    楚歡頓時屏住呼吸,琉璃距離他所在的位置已經不遠,一個不小心,就要被琉璃發現。

    琉璃站住身形,看著前面的花草叢,俏麗的臉上顯出柔和之色,女人天性愛美,也天生愛花,這花園內奇花異草眾多,琉璃瞧見花叢之中有一朵紫色的花朵,脣角泛起一絲笑容,竟是伸手過來,扒開了草枝,嬌軀前傾,聽著瓊鼻上來嗅花的香味。

    楚歡半蹲在花叢之中,眼看著琉璃近在咫尺,只要轉過臉,便能瞧見自己,心中祈盼,琉璃趕緊離開,這時候卻給皇帝潔身要緊,怎地閒來無事跑來看花,只是天不遂人願,心中正在嘀咕,琉璃閉目聞著花香,隨即左右瞧了瞧,似乎在找尋還有什麼更美的花朵,陡然之間,便即發現躲在了花草叢中的楚歡。

    見到楚歡,琉璃一怔,顯然不敢置信,楚歡卻已經是無可奈何,身體竄出,一隻手抓住琉璃的手臂,用力一扯,將琉璃撤到花叢身處,只怕琉璃叫出聲來,從琉璃背後一手抱著琉璃的腰肢,另一隻手已經擡起捂住了琉璃的嘴脣。

    琉璃豐韻娉婷的柔軟身軀,頓時便被楚歡抱在懷中,她吃驚之下,嬌軀扭動,楚歡卻是緊緊摟住,低聲道:「不要叫,不要叫,我是楚歡……!」只是那柔軟的嬌軀在自己懷中扭動,卻是讓楚歡感覺懷中一片溫暖,百花之香,也抵不上琉璃身上散發出來的特有體香。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19 15:54
第一六七四章 恐怖面

    楚歡並非第一次擁抱這香軟的嬌軀,但是這一次的情況卻是大大不同,沒有心思去感受琉璃郊區的溫暖柔軟,只是低聲道:「不要叫……我是楚歡!」

    琉璃終是停止了扭動,楚歡見她安靜下來,纔輕聲道:「我放開手,你不要叫出聲音。」

    琉璃被捂著嘴,只能「嗯」了一聲,楚歡這纔鬆開捂著琉璃嘴脣的手,只是另一隻手依然環腰抱著琉璃。

    琉璃輕舒一口氣,也不回頭,只是低聲道:「楚大人,你當真是好大膽子,難道不知道太子已經下令到處抓你?」

    「我知道。」楚歡歎了口氣,「我差點就死在軒轅紹的手上。」

    「你既然知道河西危險,為何還要留在這裡?」琉璃輕歎道:「天宮到處都是守衛,而且還有不少神衣衛,你既然已經逃脫,就該早早回到西北,去而復返,若是被太子的人知道,你再想脫身,萬萬不能。」

    「只怕太子對我有些誤會。」楚歡輕聲道:「不知夫人一切安好?」

    雖說他在天道殿與琉璃剛剛見過,但是卻沒有說過一句話,這一句話,實際上還是自西北分別之後說上的第一句話。

    琉璃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公傅是否方便先鬆手?」

    楚歡一怔,有些尷尬,鬆了環住琉璃小蠻腰的手臂,琉璃這纔轉身,百花叢中,琉璃依然是光彩奪目,碧眸皓齒,綽約多姿。

    這些奇花異草本是極美,但是在琉璃身邊,便顯得十分暗淡,而且琉璃一身青色的衣裙,與花草青籐倒是渾為一體,宛若百花叢中最嬌媚的一朵鮮花。

    此時楚歡與琉璃近在咫尺,甚至能夠清晰地聞到琉璃呼吸之間那如蘭似麝的芬芳氣息。

    「你怎地會到這裡來?」琉璃碧眸似霧,「原來你是西北十三太保,公傅大人藏的可是真深。」

    「我的事情,你在大殿之上也已經聽到。」楚歡輕聲道:「我死裡逃生,本就是要找出殺害將軍和諸位兄弟的幕後凶手。」

    琉璃輕笑道:「我一直都以為公傅大人是個極冷靜的人,只是在大殿之上,見到青龍現身,公傅便忍不住出手,看來還是渾身熱血。」

    楚歡尷尬道:「也是我一時情急,現在想來,確有不妥……罷了,夫人身體現在如何?藥性可否發作?」

    「藥性?」琉璃一怔。

    楚歡道:「夫人該不會忘記自己當初服下了西昌國相辛歸元的龍蛇丸吧?辛歸元說半年就會發作,距離時間也不遠了。」

    琉璃俏臉顯出柔和之色,「公傅一直在擔心琉璃嗎?」

    楚歡見琉璃一雙碧色美眸凝視自己,心頭一蕩,竟是覺得臉上有些發燙,道:「夫人當初搶服兩丸,用自己的安危換我性命,如此恩情,我又怎能忘記?」

    琉璃輕笑道:「公傅放心,辛歸元既說準時送來解藥,應該不會有假。他的目的是為了得到佛玉,如果我藥性發作,對他也並無好處。」

    「是了,夫人可有佛玉的下落?」楚歡輕聲問道:「想要找尋佛玉,並不容易。」

    琉璃歎了口氣,道:「公傅所言不錯,天網花了多年之功,只是找到一塊佛玉,我一個弱女子,想要輕而易舉獲得佛玉,並不容易……!」搖了搖頭,隨即勉強笑道:「這種事情,也只是看機緣,若是上天垂憐,或許會送我一塊佛玉,否則……!」並無說下去。

    楚歡猶豫一下,纔輕聲道:「夫人覺得辛歸元所說的天網計劃,是真是假?他聲稱天網找尋六塊佛玉,是為了讓西昌王的遺骨能夠送到佛窟,可是據我所知,這其中只怕不簡單。」

    「哦?」琉璃奇道:「公傅難道發現了什麼?」

    楚歡道:「據我所知,佛玉並非佛玉,它應該是龍捨利!」

    琉璃碧眸之中顯出詫異之色,吃驚道:「龍捨利?公傅緣何得知?」

    「此事說來話長。」楚歡歎道:「不過辛歸元所言,肯定有假,他們找尋龍捨利的目的,也未必是為了幫助西昌王的遺骸送到佛窟。」

    琉璃蹙起柳眉,微一沉吟,纔道:「可是辛歸元說過,家父也是天網成員,家父安排我到京城,也是天網計劃的一部分,這些又是真是假?只是聽他言辭,對家父甚至是對我,都十分熟悉,而且對我幼時的事情也是頗為了解,那就說明,他確實在很早之前就認識家父。」

    「這個我就難以判斷了。」楚歡皺眉道:「不過找尋龍捨利的人,絕非辛歸元一人……!」說到這裡,忽然握住琉璃手臂,琉璃一驚之間,楚歡已經道:「不要出聲,有人來了……!」拉著琉璃半蹲下身子,隱在花草叢中。

    琉璃有些驚異地瞧著楚歡,便在此時,一道黑影卻果真從拱門之外飄然而入。

    ……

    ……

    皇後淚眼婆娑,淒然無比,太子亦是眼圈泛紅,苦笑道:「你不是不記得,而是你不想提及。但是你答應過我,只要我活下來,你就會嫁我為妻子,便是再過一千年,一萬年,我也記得清楚。」

    皇後蹙眉道:「你應該知道,那只是安慰之言,而且你後來也該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經答應聖上,等到打下京城,攻滅偽齊,便要侍奉他!」

    太子卻顯出惱怒之色,沉聲道:「你嫁給他,不過是想讓他幫你報仇雪恨,並不是真的喜歡他……!」

    「住口!」皇後再一次厲聲喝道,擡起手,「走,你現在走滾……!」她一臉惱怒,可是眼眸子裡,分明帶著乞求之色。

    太子見皇後臉色慘白,長歎一聲,猶豫了一下,終是轉過輪椅,向門外過去,輪椅滾出一段路,忽地停下,皇後見狀,轉過身去,背對太子,香肩顫抖,卻再不理會。

    太子無可奈何,只能出門而去。

    聽得後面傳來腳步聲,皇後知道是宮人進來,冷聲道:「出去,沒有本宮吩咐,誰也不許進來……你們離得越遠越好,都給本宮滾……!」

    宮人何曾見過溫良賢淑的皇後發過如此雷霆之怒,急忙退下,有人帶上門,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誰都知道皇後此時的心情極為不好,所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皇後這罕見一怒,真要死上幾個人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宮人們已經知道皇帝殯天,皇後若是盛怒之下,安排幾個人給皇帝陪葬,那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本就不多的太監宮女們帶上門,聽皇後讓他們滾得越遠越好,雖然不敢跑得太遠,但是門邊卻是不敢留下,躲到一旁去,至少這時候還是莫讓盛怒之下的皇後瞧見。

    皇後閉上眼睛,淚水順著光滑潔白的雙頰向下流淌,她的身軀瑟瑟發抖,香肩顫動。

    忽聽得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皇後心下惱怒,冷聲道:「本宮的旨意沒人聽見?」

    身後那腳步聲頓時停住,皇後本以為宮人會退下,可是卻聽不到腳步退下的聲音,蹙起柳眉,轉過身來。

    看到身後,皇後一張俏臉一瞬間如同見了地獄厲鬼,驚駭萬分,本就蒼白的臉旁已經是毫無血色。

    只見在自己身後,一道身影悄然而立,那身影從頭到腳,漆黑一片,一身黑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如今已經進入盛夏時間,雖然北方不至於讓人熱的透不過氣來,卻也是溫度極高,人們都已經穿起了輕薄的衣衫,但是眼前這人全身上下裹住的黑袍,明顯是粗佈黑麻,便是連整個腦袋,除了臉龐,也盡數被黑袍籠罩著。

    一襲黑袍,並不至於讓見過大風大浪的皇後有所驚懼,讓皇後驚駭的,卻是那人的一張臉。

    那人除了一雙眼睛,竟然沒有鼻子和嘴巴,整個面龐,竟似乎是平的,只有那一雙如同鷹鷲一樣的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

    沒有眼睛和嘴巴的臉龐,比之最醜陋的臉龐還要讓人感到驚悚。

    皇後心情本就鬱結,此時陡然瞧見這樣一張臉,已經是驚恐萬分,紅脣張啟,便要叫出聲來。

    黑袍本來距離皇後還有幾步距離,可是皇後嘴脣剛剛張開,那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欺身上前來,在皇後喊出聲前,一隻手便已經掐住了皇後那天鵝般曲線優美的脖子。

    此人身法之快,實在是駭人聽聞。

    皇後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一道鐵箍夾住,難以呼吸,更不可能喊出聲來,那黑袍已經用一種低沉嘶啞的聲音道:「莫要說話,只會死更多人!」

    黑袍說完,也不等皇後表示,便鬆開了手,緩緩收回,皇後卻是發現,這黑袍不但全身上下被黑袍裹住,就是手也戴上了黑麻手套。

    毫無疑問,黑袍並不擔心皇後會叫人進來。

    固然是因為皇後已經在他的控製之下,而且正如他所言,以他的身手,便真的有幾個宮人闖進來,也只會斃命在他之手。

    皇後後退兩步,盯著黑袍,此時看的仔細,卻是發現,這人倒也並非沒有口鼻,只不過面部似乎覆蓋了一層皮囊,將他的口鼻都掩蓋住,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那覆蓋在面龐之上的皮囊如真人皮膚一模一樣,若不細看,倒是難以分辨出來。

    雖然天宮守衛與京城皇宮的守衛不可同日而語,但是能夠躲過天宮守衛,輕而易舉進入禁宮深處,皇後當然知道此人不是尋常之輩,她見多了風浪,驚駭之色漸消,冷冷道:「你是何人?為何夜闖禁宮?」

    黑袍雙目銳利無比,緩緩擡起一隻手,張開手掌,「石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23 14:48
第一六七五章 白樓卻在府深處

    楚歡和琉璃在花草叢中,寂然無聲,卻是瞧見一道黑影飄入花園之內,那人身法輕盈,宛若鬼魅,悄無聲息之中,已經是到了玉臺邊上。

    楚歡見到那人身法,卻是吃了一驚,他見識過羅多鬼魅身法,只以為羅多的武功已經是世所罕見,但是眼前這人的功夫,竟似乎不在羅多之下。

    這人身披一件大氅,色澤純黑,那大氅戀著黑色的帽子,帽子裹在那人的頭上,臉上卻是用黑巾蒙上 」 。

    琉璃顯然也看出來者不善,看到那人身法詭異,一隻手情不自禁黏住了楚歡的衣角,楚歡卻也是伸過手去,輕握住琉璃,看了琉璃一眼,示意琉璃不必緊張。

    蒙面人到得玉臺邊上,見到皇帝的衣襟被掀開,又瞧見邊上的水桶和衣裳,輕輕「嗯」了一聲,站在當地,四下裡掃視。

    楚歡立刻屏住呼吸,琉璃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是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兩人都不敢輕易動彈,那蒙面人掃視了一圈,顯然沒有發現古怪,這纔探手,竟是在皇帝的屍首上蓃找起來,楚歡立刻皺起眉頭,心想此人潛入至此,難道就是為了在皇帝身上找尋東西?

    皇帝既死,身上又能有何樣珍貴的東西?若說還有珍貴之物,無非就是虎符玉璽之類,只是玉璽絕不會帶在身上。

    又想到羅多剛纔發現異狀,飄然而去,此刻卻遲遲不見羅多回來,心想難不成這黑巾蒙面人就是羅多方纔所言的厲害對頭?

    他心下疑惑,卻不敢輕舉妄動,只見到那人雙手十分利索地在皇帝身上蓃找了一遍,顯然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收回手,竟是一手託著下巴,若有所思。

    楚歡和琉璃禁不住互相瞧了一眼,眼中都是先出疑惑之色,楚歡卻也看出,琉璃顯然對此人的行為也是十分的疑惑。

    「是誰?」

    猛聽得那蒙面人發出冷厲聲音,那聲音宛若刀鋒,冰冷無比,楚歡聽到那聲音,卻是身體微微一彈,眸中顯出厲色。

    琉璃也是微微變色,只以為那蒙面人已經發現了自己和楚歡的蹤跡,嬌軀微顫,楚歡卻已經是握緊了她手。

    楚歡心想既然被對方發現,少不得要與對方動手,他此時聽到對方的聲音,已經猜到此人是誰,知道以自己的武功,遠不能和對方想比。

    那聲音雖然冷厲,但是楚歡卻已經聽出,這聲音竟豁然是神衣衛督。

    前番在西山之時,楚歡親眼瞧見過神衣衛督與叉博巔峰一戰,當時也正是趁著兩大高手對決之際,脫身而逃。

    雖然當時並未瞧見神衣衛督的真面目,可是那特別的聲音卻是讓楚歡牢記在心頭,神衣衛督乃是楚歡所見的當時罕見的高手之一,自然是特別留心,此刻聽他低喝,竟是一下子便認出這蒙面人正是神衣衛督。

    神衣衛督的武功,楚歡親眼所見,自知相距太大,此時又被對方發現,便是羅多趕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今日恐怕是難以離開天宮。

    他尚未動作,卻聽得笑聲忽起,從另一處傳來,楚歡和琉璃都是吃了一驚,透過花叢縫隙望過去,竟是發現玉臺不遠處,竟是多出一道身影。

    楚歡見到來人,微鬆口氣,但是神情瞬間又嚴峻起來,來者自然是羅多,只不過羅多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灰巾,竟然也蒙在臉上。

    羅多雖至,楚歡卻也並不覺得如釋重負。

    琉璃此時纔知道,原來那黑巾蒙面人並不是發現了自己與楚歡的行蹤,而是瞧見了那灰巾人。

    衛督雙眸盯在羅多身上,卻也是笑道:「閣下果然了得,我終究還是沒能甩開你。」

    「你的武功也不弱。」羅多笑道:「咱們在這後殿轉悠了小半天,如果不是知道你的目標就在此處,我也未必真的能追上。」

    楚歡聞言,這纔明白,羅多去了小半日,原來是發現了衛督的蹤跡,毫無疑問,這兩人先前已經在這後殿各展神通,只是聽羅多之言,兩人倒似乎並沒有交手,反倒是衛督躲避羅多,卻最終也沒能甩掉羅多。

    「閣下找了我多年,當真是辛苦至極。」衛督笑道:「今日看來,閣下的功夫又是大有長進了!」

    羅多道:「別人不尋你,我總是要找到你的,便是平民百姓,被人搶了自家東西,也知道過去找尋,我堂堂七尺之軀,自然不甘人後。」

    「哦?」衛督道:「你想要回什麼?」

    羅多淡淡道:「別的且不說,金剛空法我是定要找尋回來的。」

    衛督笑道:「金剛空法?原來你是為它而來!」

    「我到底是否只是為此而來,倒要請你猜一猜了。」羅多道:「一直以來,我還在奇怪,神衣衛乃是秦國最為神祕的衙門,其中高手如雲,四大千戶也都是獨當一面之纔,如此衙門,它的衛督又是何等的厲害?只怪我腦子一直沒有想清楚,否則早就弄明白,衛督和我要找尋的人,本就是一人。」

    「哦?」衛督笑道:「你要找尋的又是誰?」

    羅多盯著衛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國義國公……軒轅平章,也就是你神衣衛督,這兩者,本就是一人!」

    此言一出,花叢中的楚歡大驚失色,便是連琉璃也是驚駭萬分,兩人的目光都齊齊地盯在那蒙面人身上,只見到那衛督已經背負雙手,雲淡風輕站在玉臺邊上。

    楚歡自然早就知道軒轅平章之名,大秦帝國武勳第一世家,軒轅世家可說是最為特別的家族,軒轅世家的子弟多以武見長,軒轅紹固然是驚艷絕倫,而軒轅勝纔也並非泛泛之輩。

    楚歡雖然早聞軒轅平章之名,但卻從沒有見過,在他入京之前,軒轅平章便已經淡出朝堂,楚歡對其人所知不多,只知道因為風寒笑之死,軒轅平章傷心過度,年老體衰之下,得到皇帝特旨,可以居府休養,從那以後,閉門謝客,竟似乎再無人見到軒轅平章。

    而且軒轅平章淡出朝堂之後,安國公黃矩則是在朝野風生水起,實力雄壯,雖然兩人都是國公,但是黃矩門庭若市,而義國公府上卻稱得上是門可羅雀。

    楚歡實在想不到,神祕莫測的帝國神衣衛督,竟然會是軒轅世家的家主。

    他只覺得匪夷所思,按理說軒轅平章的年紀不在皇帝之下,已經是古稀之年,可是瞧眼前衛督的身法,卻那裡是個古稀之人的身法,暗想羅多會不會是認錯了人?

    衛督發出古怪笑聲,悠然道:「閣下覺得本督是軒轅平章?」他聲音聽起來倒也不算很蒼老,甚至有些低沉,不過楚歡倒是聽的清楚,這衛督明顯是掐著嗓音說話,說話之時,神色之中的尖細並沒有被完全掩蓋。

    羅多緩緩道:「世人都以為你是年事已高,所以主動淡出朝堂,歸府休養,但是卻很少有人知道,你那樣做,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更方便行動。」

    「哦?」

    「退隱朝堂,閉門謝客,黃矩在朝中的聲勢越大,你義國公也就越容易被人淡忘。」羅多緩緩道:「沒有人注意你,你軒轅平章纔好暗地行動。」

    衛督道:「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軒轅府終年閉門,府內死氣沉沉,許多人都知道神衣衛的衙門是在白樓,而京城也故意修建了幾處仿似白樓之所,只不過那都是掩人耳目而已。」羅多道:「自然沒有人知道,所謂的神衣白樓,其實就在安國公府,安國公府便是神衣白樓!」

    楚歡此時更是心驚不已,神衣白樓的傳說,他自然也是早就知曉,甚至為了查清風寒笑被害真相,他曾打算利用瀛仁,進入白樓找尋真相。

    傳說之中,神衣衛的耳目遍天下,雖然神衣衛的編製到底是多少無人清楚,但是神衣衛的外圍耳目,卻是不計其數,大秦官員的生老病死,似乎都在白樓有著存檔,正因如此,風寒笑被害這般大事,楚歡只覺得在白樓檔案中或許能找到真相。

    衛督發出尖細的笑聲,道:「原來白樓就在安國公府,閣下看來果然了得,連如此隱祕都被你查到。是了,三年前,安國公府內突然夜有刺客,神出鬼沒,連續三日,來去無蹤……唔,原來那夜與本督過招之人,便是閣下。」

    楚歡聞言,忽然間想起當初一樁事情來,那時羅多還在酒坊蟄伏,半夜出門,楚歡尾隨被羅多發現蹤跡,當時羅多製住楚歡,甚至懷疑楚歡乃是神衣衛千戶,楚歡依稀記得,那時候羅多便說神衣衛衛督乃是一名太監,亦可見羅多早就與神衣衛督有過接觸。

    此時聽衛督所言,羅多當初竟然是闖過安國公府,還在安國公府與衛督交過手。

    羅多歎了口氣,道:「當年我只是要找尋軒轅平章,夜入國公府,與青龍交手,知道他是神衣千戶,隨後又與你交手,並沒有想過你就是軒轅平章,只以為你是神衣衛督在國公府保護軒轅平章,正因如此,一直都沒有辨清其中的真相。」

    「那時候閣下的武功與現在想比,略有不如。」衛督緩緩道:「當時我與閣下算是棋逢敵手,不相上下。」

    羅多眼眸中顯出戲謔之色,道:「我當時沒有確定軒轅平章就是衛督,道理很簡單,只因為那時候與我交手的神衣衛督,已然自宮,是個無根之人,我實在沒有想到,大秦帝國武勳第一世家的家主義國公,身份顯赫,卻為了練功,甘願自宮……!」他發出戲虐的笑聲:「我當時沒有想到,恐怕誰也不會想到國公竟然有如此壯舉,不過現在想來,我實在是糊塗,你都一大把年紀,要那玩意也沒什麼用,還不如一刀切了痛快!」

    楚歡驚愕交加,看了身邊琉璃一眼,卻見琉璃低著頭,臉頰粉紅,頓時明白,羅多為了激怒衛督,說話粗俗了些,這話聽在琉璃耳中,自是尷尬萬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23 14:49
第一六七六章 提多羅吒

    居仙東殿寢宮之內,皇後有些詫異地瞧著眼前的黑袍,見得黑袍伸手找尋自己索要石頭,一時間有些疑惑,蹙眉道:「石頭?什麼石頭?」

    黑袍淡淡道:「你應該不會忘記,當年風寒笑西徵,凱旋還朝之後,向皇帝進獻了一批寶物,其中有兩塊石頭。」

    「哦?」皇後更是蹙眉道:「你是說那兩塊奇石?」

    「看來皇後的記性很好 」 。」黑袍聲音嘶啞,宛若從地獄而來,「皇帝既死,想必兩塊石頭都在皇後的手中,還請皇後賞賜給我。」

    皇後搖頭道:「本宮並無你說的石頭。」

    黑袍冷冷道:「皇後何必欺人?當年風寒笑敬獻兩塊石頭之後,皇帝當時便賞賜了皇後一塊綠石,而皇後一直保存在身上,我沒有說錯吧?」

    「不錯。」皇後微點螓首,「那塊石頭一年四季溫潤無比,便是寒冬之時,握在手中,也是溫潤,所以本宮一直帶在身邊。」

    黑袍道:「既是如此,還請皇後將綠石賞賜給我。」他雖然說是賞賜,但是語氣陰冷,倒似乎皇後不交出來,他隨時都要出手傷人。

    「皇宮之內,珍寶眾多,如非那塊石頭有些特別,本宮也不會帶在身上。」皇後蹙眉道:「你說的不錯,那塊石頭就在幾年前,本宮每年冬日還帶在身上,也一直讓人收藏……但是現在卻不在本宮手中。」

    黑袍中顯出陰寒之色,冷冷道:「不在你手中?」

    「兩年前,本宮就已經不見了它蹤跡。」皇後並不畏懼黑袍那一雙刀鋒般的雙眼,而是盯著對方眼睛,並無懼色:「那年冬天,本宮本想將它帶在身上,可是卻並無尋到。」

    「皇後可知道,在別人眼中,你母儀天下,可是在我眼中,一掌便可取你性命。」黑袍道:「皇後難道為了兩塊石頭,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

    皇後脣邊泛起不屑之色,道:「你既知本宮母儀天下,便該知道所謂的珍寶,在本宮眼中不值一提……你所說的石頭,也不過是凡品,宮中勝過它的珍寶多如牛毛,本宮為何要因為一塊石頭而不顧自己的性命?」

    黑袍沉吟片刻,纔問道:「它如何失蹤?」

    「本宮不知道。」皇後道:「本宮一直都是讓宮人保藏,那年找尋之時,卻不翼而飛,不過是一塊石頭而已,本宮自然也不會太過在意……你到底是何人,為何對那塊石頭如此感興趣?」

    黑袍不答反問:「綠石不見,那金石何在?」

    「金石?」皇後淡淡道:「你說的是聖上那塊?」

    黑袍並沒有回答,卻是默認了。

    皇後搖頭道:「既然是聖上之物,本宮又如何清楚?聖上日理萬機,後來又專心修道,恐怕那塊金石早就淹沒在皇家寶庫之中,你若真要找尋,大可以去往京城,聽說京城已經有亂民湧入,如果皇家寶庫也被他們湧入,只怕再也難尋。」

    黑袍道:「皇後的意思,皇帝並沒有將金石帶在身邊?」

    皇後道:「本宮並無瞧見。」

    黑袍立時發出奇怪的笑聲,皇後蹙眉道:「你為何發笑?」

    「皇後可知道那塊金石有何作用?」黑袍冷笑道:「綠石四季溫潤,金石卻可提神醒腦,疲倦之時,只要放在後腦滾動,很快就可以恢復精神,這祕密皇帝得到金石便即發現,莫非皇帝一直都不清楚?」

    皇後搖頭,黑袍又道:「而且我還知道,皇帝不但沒有將那塊石頭丟入皇家寶庫,而且一直帶在身上,此番北巡,也是帶在了身邊。」

    皇後美眸之中微顯驚詫之色,「你又如何知曉?」

    黑袍發出低沉的笑聲,聲音嘶啞道:「非但如此,我還知道,皇帝雖然後來癡迷修道,但是立國之初,倒也勤於政務,時常批閱奏折到深夜,而皇後那時候每夜都陪伴在皇帝身邊,皇帝睏倦之時,便是皇後拿著金石為皇帝提神,我沒有說錯吧?」

    皇後眼中驚詫之色更甚,禁不住後退一步,「你……你到底是誰?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

    需知這些事情,實屬於宮廷禁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便是連後宮嬪妃知道的也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說外朝的文武官員。

    可是這黑袍竟然知道如此隱祕之事,而且皇後為皇帝用金石提神,那卻是很早以前的事情,後來皇帝體貼皇後每日跟隨自己熬夜,便只讓近身太監服侍,皇後卻已有十多年不曾用金石服侍皇帝,十多年前的宮廷禁事,黑袍輕描淡寫便即說來,皇後心中自然是驚駭萬分。

    黑袍淡然道:「如此說來,我並沒有說錯?」他冷冷瞧著皇後,「既是如此,皇後自然就在這居仙殿內。皇帝並沒有帶在身上,那就只有可能在皇後身上……!」再一次伸出手,聲音陰冷嘶啞:「拿來!」

    「你……你到過後殿?」皇後何其聰明,立刻明白過來,「你翻動褻瀆過聖上的龍體?」

    黑袍淡淡道:「事到如今,說這些已經沒有必要,皇後孃孃,交出石頭,我立刻離開,正如你所說,那兩塊石頭對你並無用處,皇宮珍寶多如牛毛,你靈慧聰明,當然不會為了兩塊石頭害了自己性命。綠石自然沒有丟失,如果我沒有說錯,兩塊石頭都在你身上……又或者,你知道它們的下落在何處!」

    ……

    ……

    楚歡聞之衛督竟是義國公軒轅平章,只覺得匪夷所思,又聽說軒轅平章竟然揮刀自宮,更是震驚無比,實在想不通為何會有如此離奇之事。

    羅多說的雖然有些粗俗,可是衛督竟沒有氣惱,反倒是笑道:「持國天王果然是洞若觀火,本督實在佩服得緊!」

    楚歡一怔,暗想衛督為何稱呼羅多為持國天王?

    羅多道:「原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

    「心宗八部,天部為尊!」衛督緩緩道:「天部四王,乃是心宗四大護法天神,如果本督沒有說錯,你的真名,應該叫做提多羅吒!」

    「提多羅吒?」楚歡心下一震:「這是什麼名字?提多羅吒……羅多……難道……!」臉上變色,只覺得天大的隱情正在浮出水面。

    羅多「哦」了一聲,「看來你知道的比我想的還要多……如此說來,心宗東來,你們早就有所察覺……!」

    衛督笑道:「本督也沒有想到,大心宗會大動幹戈,從西域東進中原……不過你們既然來了,遠來是客,我們自然要好好凖備,迎候你們這群西域來客!」搖了搖頭,歎道:「你既說金剛空法是你之物,而據本督所知,金剛空法屬於持國天王一族,那你自然就是四天王中的持國天王了。」

    羅多皺起眉頭,反問道:「你又如何知道金剛空法便是持國一族的功法?」忽然明白什麼,「原來如此……我一直很好奇,為何你們對心宗大有了解,原來十六年前,還是有人落到了你們的手中……!」

    楚歡心下好奇,不知道羅多所說的十六年前又是指什麼。

    只是他現在卻終於明白,羅多不但是心宗弟子,而且在心宗的地位極其崇高,他自然已經知道心宗八部之事,龍王鬼大師,迦樓羅王鴻羽道人,乾闥婆王玉紅妝,夜叉王侏儒,還有被自己在忠義莊僥幸殺死的摩呼羅迦王藍衫公子,這些都是心宗八部之王,只是以前卻沒有想到,天部原來有四大天王,而羅多竟會是天部的持國天王。

    衛督依然是負手而立,那略帶尖細的聲音緩緩道:「帝國初立,雖然風寒笑平定西北,但是天下最不穩的,也恰恰是西北。西北諸侯雖然俱被殲滅,可是殘黨依然蟄伏,無論是魯國、西昌國甚至是西唐,都有殘黨在西北遊蕩,風寒笑雖然手握重兵鎮守西北邊戍,但那時提防西梁人倒是次要,最為緊要卻是地方諸侯殘黨在西北作亂。」

    羅多並不說話,楚歡卻知道衛督所言非虛,西北民風彪悍,好勇善鬥,時至今日,大秦立國二十餘載,西北受恩不重,許多人心裡對大秦還沒有完全的歸屬感,而西昌國的餘黨更是組建天網,這一切也確實表明當初西北雖然被風寒笑平定,但卻並沒有完全壓服民心。

    「只不過那些餘孽當然不敢明目張膽活動,風寒笑也不至於率兵在西北到處找尋殘黨。」衛督緩緩道:「既是如此,神衣衛自然要盡職盡責,而神衣衛最早活動的範圍,並不在關內地區,除了京畿附近,西北部署的人手最多,便是為了在暗中蓃尋抓捕西北諸侯殘黨餘孽……!」盯著羅多,道:「如果這時候,忽然在西北出現一群番邦異族,來歷不明,不知天王覺得神衣衛是否該多加注意?」

    羅多亦是盯著衛督,微微移動了步子,卻並無說話。

    「那群異族有男有女,而且行蹤詭異,到了西北之後,便即喬裝打扮……他們不少人的面貌與中原人相仿,若不細看,甚至難以辨識出到底是中原人還是異族……!」衛督擡起手,指著羅多,輕笑道:「便如天王,你雖然是西域心宗護法天王,可是外貌乍一看去,卻並不似西域人,反倒是像我中原人多一些,好在神衣衛吃的就是追蹤打探這碗飯,要盯住這群人,並不困難。」

    羅多的眼眸開始冷厲起來,雙手卻已經呈刀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23 14:50
第一六七七章 聖王

    衛督見得羅多手呈刀狀,眼中劃過一絲喜色,繼續道:「雖然這群人一到西北,神衣衛就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但是我們卻並沒有輕易動手,這幫人行蹤詭異,我們自然是要放長線釣大魚,瞧瞧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羅多目光冷峻,腳步輕移,似乎隨時都要出手。

    「這群人隨後從西北入關,一直到了京畿附近。」衛督緩緩道:「他們找到一處隱祕的地方之後,便即隱匿下來,倒有數月時間潛伏不動,好景不長,他們很快就有人暗中到處打聽一些事情……!」頓了頓,笑道:「你可知道他們在打聽什麼?」

    「打聽什麼?」羅多終於問道 」 。

    衛督道:「他們竟然在打聽,當年是否有一隻秦國的兵馬翻過天山,前往西域,而且還在打聽那支軍隊的將軍是誰!」

    羅多眼角抽動。

    「狼兵西進,知道的人其實並不多,這一群人來到中原,卻專門打聽此事,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又如何不知道他們的來歷?」衛督聲音變的陰冷起來:「這幫西域妖人,自尋死路,我們當然不會客氣。」

    羅多厲聲道:「你們做了什麼?」

    「神衣衛就是為了鏟除這些居心叵測之輩而設立。」衛督道:「我們自然是調動了大批的神衣衛,神衣衛半數人馬暗中找上門去……說來也巧,也就在那一日,卻發生了一件奇事。」

    「什麼?」

    「從西域來的那群妖孽,其領袖是個不到四十的男子。」衛督盯著羅多的眼睛,「天王可知道那幫妖孽私下稱呼他為什麼?」

    羅多目光中帶著憤怒之色,卻並不言語。

    「聖王!」衛督笑道:「他們稱呼他為聖王,天王不知道是否認識那位聖王?」

    羅多怒聲道:「休要廢話。」

    「聖王不但帶來部眾,而且連自己的老婆也帶來了中土。」衛督道:「他的老婆已經是有孕在身,那天晚上我們圍捕這幫妖孽之時,恰好撞上他的老婆臨盆……!」

    羅多身體微微晃動,掌刀邊緣,卻已經泛起一道勁氣,在空氣中流動。

    「不得不說,那幫妖孽身手都是不弱,神衣衛的人手多出他們數倍,可是他們卻能夠拼死抵抗,撐到了那婦人產下嬰兒……只是我們既然早有凖備,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們終究是難以抵擋,就在他們居住之所,那幫妖孽至少折損了一半人手。」衛督聲音冷酷而低沉:「只是本督確實低估了他們的能耐,這群妖孽竟然沖破了神衣衛的包圍,而且讓我神衣衛也是損兵折將……既然出手,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我們一路追殺,聖王手下的部眾倒也是悍不畏死,連續不斷留在後面阻擋我們……只可惜他們沒有一個能活下來,是了,當時神衣衛剛剛組建四衙門,天王應該知道是哪四大衙門,青龍白虎,玄武朱雀,而朱雀衙設立的時間不長,剛好研製出一種新的藥物……!」

    楚歡和琉璃在花叢之中,屏息聆聽,這後殿寂靜無聲,衛督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楚歡卻是聽得十分清晰,忽然感覺琉璃身軀微微顫抖,扭頭看過去,卻見到琉璃臉頰有些蒼白,嬌軀微微輕顫,知道琉璃恐怕有些驚懼,握住琉璃的手,示意琉璃不必驚慌。

    「那些妖孽被殺之後,朱雀衙的藥物剛好派上用場,只要那麼一滴藥液,就可以將他們的屍身消融的一幹二淨,就彷彿從來不曾在這世間存在過。」衛督聲音竟似乎帶著一絲喜悅之情,「帝國在朱雀衙投入了大量的金錢,朱雀衙倒也沒有辜負皇帝和本督的期許,那幫妖孽本就不該存在於世上,用藥液將他們融化的屍骨無存,倒也是咎由自取。」

    羅多冷哼一聲,道:「佛家有雲,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既種業因,自有業果,你莫非沒想過自己會有什麼樣的業果?」

    衛督哈哈笑起,笑聲帶著尖細之音:「本督不信因果,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實力,這樣的道理,莫非你不懂?」

    羅多臉上顏色泛紅,顯然是氣血上湧,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血紅漸漸緩和了一些。

    「本督還記得,等我們追上聖王之時,他正抱著剛剛生下嬰兒的婦人。」衛督歎了口氣,「當時那婦人已經血染紗裙,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已經是奄奄一息……而他們夫妻身邊,只剩下了兩個人而已。」微一沉吟,「本督現在想來,聖王倒也算是條漢子,雖然僅剩這幾人,卻還是出手相博,他強弩之末下,竟然還殺死十多名神衣衛,連玄武千戶竟也被他挾持在手……!」

    楚歡聞言,心中卻是不知被聖王抓住的玄武千戶是否就是現在的林彬,四大千戶之中,楚歡倒是與玄武千戶林彬有過接觸,林彬萬象變化,但是為人卻頗為隨和,楚歡心中對玄武並無惡感,只是玄武如今也不過三十出頭年紀,衛督所言之事,乃是十六年前發生的事情,那時林彬最多也不過二十歲左右,只怕當時的玄武千戶是另有其人。

    「進入神衣衙門的第一天開始,上到本督,下到神衣衛,每一個人都已經做好了要為帝國獻身的凖備。」衛督森然道:「聖王雖然擒住了玄武,但是想以玄武為人質脫身,當然是不可能,聖王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就算殺了所有人,不除聖王,那次行動,也等若失敗。」

    羅多冷聲道:「聖王英武蓋世,他性情良善,向來反對武道,若是當年聖王精心武道,憑你們這些人,又如何能夠害的了聖王?」

    衛督聞言,卻是微微頷首,點頭道:「你所言不錯,其實一開始我調動大批神衣衛,就是擔心此人的武道修為,不過他的武道修為卻是出乎本督預料,比本督所想的要弱的多,不過即使如此,卻也是一流高手,實難對付。」

    「那後來如何?」羅多沉聲道:「你們對聖王做了什麼?」

    衛督笑道:「我們到沒有對他做什麼,反倒是幫了他一個忙,答應了他一個要求。」

    「哦?」

    「他拿住玄武,自知無法脫身,卻是向我們提出,用玄武的性命,換取我們一個條件。」衛督歎了口氣,「他卻是要求,要自焚於烈火之中……!」

    羅多身形微微晃動,衛督繼續道:「雖然玄武早已經做好了為帝國獻身的凖備,但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若是有機會救他性命,自然不會放過,死在我們手上,還是自焚於烈火之中,對我們來說,並無區別。」眼中顯出戲謔之色:「說起來,他畢竟也是你們的聖王,他既然提出這等要求,本督自然也不好拒絕,本督甚至讓神衣衛給他搭了火堆,幫他生起了火,於是我們親眼瞧見,那聖王抱著他已經嚥氣的妻子,走進了火堆之中……!」

    羅多閉上眼睛,虎目邊上,竟然流下淚水來。

    衛督見狀,眼中更是顯出喜色,繼續道:「是了,他身邊那兩名部下還在旁邊誦經,似乎是在為他們的聖王超度,等到烈火熊熊,這兩人卻也凖備走進火堆裡面,可是他們忘記,讓聖王夫婦自焚,乃是給他面子,兩個小嘍囉,卻並無這樣的待遇。」

    羅多明白過來:「所以你們立刻出手,擒下了他們二人?」

    「不錯。」衛督道:「對付聖王雖然不容易,但是對付那兩名已經身受重傷的嘍囉,倒也不難,那兩人被神衣衛活捉,然後帶入了京城……秦國人都知道,刑部大獄陰森可怖,裡面有各種刑法逼供審訊,刑部也有眾多的審訊高手,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大秦真正的審訊高手,都在青龍衙!」

    「就算是青龍衙,也未必能從他們口中審訊出什麼。」羅多冷笑道:「跟在聖王身邊的都是忠貞之士,並非刑法可以屈服!」

    「你說的不錯。」衛督歎道:「想在想來,青龍衙審訊的犯人如同過江之鯉,多少鐵嘴鋼牙都被神衣衛撬開,可是卻沒有一人能夠比得上那兩人,我們不但要審訊,而且還要提防他們在獄中自盡,倒是花了不少心思。審訊之時,青龍衙的審訊高手連番上陣,到最後連青龍千戶都無可奈何,比之刑部衙門要高明許多的青龍衙酷刑,在那兩人身上從頭到腳由外到內都使用了一遍,依然是撬不開他們的嘴,其中一人更是在刑法之中,抵擋不住,被折磨緻死,他死的時候,全身沒有一塊好皮膚,連完整的骨頭也沒有幾塊……可是到死也沒有吐出一個字,連本督對他們也是肅然起敬。」

    羅多手刀輕顫,勁氣波紋也是蕩漾。

    「剩下的那人,是我們手中的寶物,他若死了,對我們自然不利,所以本督派人給他療傷。」衛督背負雙手,氣定神閒,娓娓道來:「我們知道,這天下終究還是有青龍衙無法撬開的嘴,可是那嘴裡許多東西太重要,所以我們只能另想辦法……不知天王可猜到用什麼法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23 14:50
第一六七八章 龍象鬥金剛

    楚歡心中暗想,原來大心宗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經來到了中原,不過聽衛督所言,那時候率領心宗弟子前來中原的,乃是一個稱作聖王之人。

    他心裡有些疑惑,暗想心宗也是隸屬於佛門,佛門禪宗是禁止僧侶結婚生子,從衛督的敘述和羅多的反應完全可以斷定,聖王定然是心宗弟子,也就是佛門子弟,可是聖王卻偏偏娶妻生子,這就讓楚歡十分納悶,難不成心宗教義與禪宗還有不同,心宗子弟可以婚假自由?

    只是聽得衛督敘述,楚歡卻也是感到心驚動魄,神衣衛確實是天字第一號暗黑衙門,十六年前第一批心宗弟子東來,就被神衣衛輕而易舉地鏟除,連那位聖王也是自焚於烈火之中 」 。

    不過楚歡此刻卻已經能夠肯定,心宗東來,確實與當年的狼兵西進大有幹系。

    聖王來到中原之後,打聽那支狼兵的將領,由此可知,十六年前心宗弟子來到中原之前,甚至不知道狼兵的統帥便是風寒笑。

    羅多已經冷聲道:「神衣鷹犬都是一群見不得光的宵小,既然無法從肉體上讓他們屈服,就只能利用藥物一類的東西了。」

    衛督笑道:「天王果然是菩提之心,竟是一言便道凖。不錯,我們確實想到用藥物控製他,讓他將所知之事,盡皆吐出來。只是想要找尋那樣的藥物,實在困難,我們倒也試過不少藥物,普通人極好控製,可是那些藥物對那人卻是沒有絲毫用處……!」

    「心宗弟子,自幼便熟讀佛經,受佛法洗禮,心靜如水,意志堅韌,豈是普通藥物便能控製?」

    衛督點頭道:「當時我們也想到這一點,畢竟是心宗弟子,精神意志非比常人,那些藥物對普通人或許有用,但是對那人恐怕難起效果,所以本督下令,由朱雀衙專門研製出一種可以控製人心神的藥物……!」頓了頓,纔道:「就如天門道徒所服用的那種迷藥!」

    楚歡立刻便知道衛督所說的迷藥,乃是靡諦。

    衛督繼續道:「只不過那時候天門道根本不存在,那類迷藥自然也就還沒有出現,若是換做今日,倒可以用天門迷藥在那人身上試一試。」

    楚歡聽衛督只稱呼靡諦為「迷藥」,心知直到今日,衛督還沒有弄清楚那迷藥的真正名稱。

    「想來你們還是研製出了迷藥!」

    「那一天我們等了足足四年。」衛督歎道:「四年時間,我們謹慎小心,唯恐那名心宗弟子死去,耗費了四年時間,花去大量的人力財力,終究研製出了足以控製那人的迷藥,雖然耗費極重,但是最後證明,一切都沒有白費功夫……我們利用迷藥,終是控製住了那人的心智,他心中所知,也就不費吹灰之力悉數吐露了出來……!」

    「原來如此!」羅多道:「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你們就提防我們前來?」

    衛督道:「本督以為你們很快就會前來,可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心宗弟子的蹤跡出現在中原,為了提防心宗弟子混入寺廟隱匿,神衣衛那幾年便是暗中蓃尋所有寺廟,都是毫無收獲……!」搖了搖頭,「你們心宗沒有心急,可是本督卻已經等得太久……!」

    羅多忽然笑道:「你並沒有白等,我們確實已經到了。」

    楚歡心下此時卻有些詫異,暗想那位聖王既然十六年前便已經抵達中原,而且全軍覆沒,遠在西域的心宗弟子卻為何等了十多年纔會出現在中原大地?他們又緣何姍姍來遲?

    「常言道的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們姍姍來遲,對我們卻並非沒有好處。」衛督笑道:「至少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做凖備,正如今日,你既然出現在本督面前,自然就沒有逃脫的可能。天部四王,你持國天王是心宗四大護法天王之一,今日能夠除掉你,也就少了一大勁敵……!」

    「你自認為能勝我?」羅多冷笑道。

    衛督笑道:「幾年前你我已經交手過,那時候你我的功夫不分上下,數年過去,本督自信,要取你的性命,未必不能!」

    說話之間,衛督身體四周已然流蕩著一股勁氣,勁氣讓本不可見的空氣扭曲變形,產生似有若無的波紋。

    羅多雙手呈刀狀,正是極樂刀的模樣。

    「金剛空法,乃是內功寶典。」衛督道:「你是持國天王,可是你的勁氣,卻並非金剛勁氣……是了,本督既然拿了金剛空法,金剛勁氣在西域便已經失傳……!」他忽然發出尖細笑聲,笑聲之中,四周的勁氣波紋迅速擴展,如同空氣中的水浪一樣。

    楚歡心下駭然,雖然勁氣未至,可是卻已經感到這花園之內凜冽的肅殺之氣迅速彌漫,心想琉璃乃是一個嬌弱女子,羅多和唯獨一旦交手,勁氣四溢,一個不小心,便要波及花叢,他見識過衛督與叉博交手,知道其中利害,琉璃嬌弱香軀萬難抵擋,一旦勁氣波及,自己只能護住琉璃。

    很快,一陣「噠噠噠」之聲響起,卻是衛督站在玉臺之上,那勁氣波動,已經是讓那厚重的玉臺都已經微微發顫。

    猛見得羅多身體陡然前欺,右手呈刀,距離衛督尚有些距離,便已經手臂劃過,一道宛若刀光的勁氣直往衛督襲過去。

    衛督雙手交錯胸前,雙手成掌,左掌從右掌底下穿過,掌波顫動,掌影翻飛,眼見得羅多擊出的刀氣已經襲來,衛督一掌拍出,便見得一道宛若手掌般的掌印已經迎向了那刀氣,只見得刀氣與掌印猛烈撞擊在一起,雖然並無聲息發出,可是空氣中的波紋明顯劇烈震動,那刀氣和掌印瞬間都已經消失於無形之中。

    羅多見狀,眼中劃過驚異之色,但是掌刀不絕,雙手齊揮,掌刀亦是連綿不絕,那掌刀勁氣一刀接一刀向衛督砍過去,衛督卻也是雙掌翻飛,每次都是兩道掌印迎向兩道刀氣,二人的身法卻也是來回騰轉,輕盈如燕,中間那玉臺顫動的癒加劇烈,猛聽得「卡卡」之聲響起,卻是那玉臺也禁不住兩人的勁氣,已然開始慢慢碎裂。

    楚歡瞧在眼裡,驚在心裡,此時看到兩人對決,心下即為羅多擔心,卻又暗自羨慕,心想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達到如此巔峰武道,便也不算白活一場。

    兩人身法如鬼魅,繞著那玉臺你來我往,身體雖然沒有接觸,可是勁氣相搏,卻也是凶險異常。

    楚歡自然知道,衛督此時所使得,乃是千手印,此前他已經見識過,這千手印便已經十分高妙,可是楚歡卻記得,衛督尚有一門武功,更是驚天動地。

    所謂內行看門道,楚歡畢竟也是習武之人,已經敏銳地感覺到無論是羅多還是衛督,勁氣都是剛猛異常,只是這兩人勁氣之中,卻又頗為不同。

    羅多所用的,顯然是楚歡所修煉的龍象勁氣,剛猛不失,穩健有餘,穩健之中,卻又不失平和,而衛督的勁氣,剛猛霸道,凜冽強橫,咄咄逼人。

    猛聽得「哄」一聲響,玉臺已經四面裂開,皇帝的屍身,竟是從玉臺之上滾了下去。

    只是羅多和衛督激鬥正酣,自然是根本不會顧及皇帝的屍首。

    雙方身影縱橫交錯,只見到四下裡勁氣激蕩,四周的奇花異草,宛若在暴風雨之中一般,劇烈搖晃,許多的花片草葉,在勁氣的侵襲之下,已經是四散紛飛,眾多的花草樹葉,被勁氣卷起飄蕩在空中,有的上下起落,有的則是旋轉成圈,乍一看去,壯觀至極,唯美異常。

    楚歡和琉璃眼神在花叢身處,前面不少花枝樹幹也被勁氣激蕩,左右搖晃,猛聽得「轟隆」一聲響,卻是兩大高手勁氣對決之下,地面禁受不住,一塊石板已經翻飛而起,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兩道身影蜻蜓點水般交錯而過,同時落地,衛督道:「西域武功,果然是層出不窮,你用的又是什麼功夫?」

    「你不知我,我卻知你。」羅多冷笑道:「金剛空法催動千手印,原來這門功夫竟然已經被你練成……!」

    衛督長笑一聲,忽然一掌朝天而起,羅多見狀,皺起眉頭,隨即便見到衛督頭頂上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手印勁氣,那手印勁氣在衛督頭頂上方漂浮,肉眼便能依稀可見,羅多見到那半空中漂浮的手印,眼中顯出驚訝之色,失聲道:「大佛金剛手?」

    衛督雙眸一寒,手掌猛然一震,卻見得半空漂浮的大手印,已經居高臨下,如同泰山壓頂般,直往羅多砸了下來。

    羅多反應迅速,本來雙手呈刀狀,此刻卻迅速合在一起,如同合十一般,低聲怒喝一聲,卻見得從雙掌掌尖,一道勁氣如同長劍一般,爆射而出,直往那大手印擊過去,楚歡睜大眼睛,只見那宛若長劍般的勁氣已經刺穿大手印,大手印中間就生生出現一個大窟窿。

    楚歡看在眼裡,心知那是羅多的勁氣將大手印中間的勁氣生生消弭掉,那大手印雖然砸了下來,羅多的身體正好處在那窟窿中間,並沒有被勁氣所傷,反倒是大手印殘缺的勁氣重重轟擊在地面上,地面頓時「卡嚓」直響,這花園中間的地面,乃是用堅硬的花崗巖所製,饒是如此,在大手印的拍擊下,花崗巖卻也是碎裂開來,石屑四溢,附近的花草,俱都是受波及,花枝紛飛,草葉漫天。

    羅多神情嚴峻,第一道手印被擊破之後,大佛金剛手的第二道手印,又是從半空中迅速拍落下來,聽得衛督尖著嗓音喝道:「看你能擋幾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23 14:51
第一六七九章 橫來一掌

    大佛金剛手玄妙無比,卻又剛猛異常,一道掌印拍下,第二道掌印幾乎沒有什麼間隔,便已經雷霆般砸落下來。

    羅多自然知道大佛金剛手的威力,眸中明顯帶著驚異之色,顯然沒有想到衛督竟然真的練成了大佛金剛手,他知道大佛金剛手就算找到修煉訣竅,也是極難練成,莫說十數年,便是三四十年,也未必能夠練刀極緻。

    可是衛督的功力,明顯是雄渾無匹,大佛金剛手的威力,也確實是讓人驚歎 」 。

    雖然他以劍氣擊穿了大佛金剛手的第一掌,但是劍氣與掌印相擊之時,對他的沖擊卻也不小,花叢中的楚歡沒能看出來,羅多卻感受頗深,只覺得胸腔丹田的勁氣一陣澎湃,撞擊在丹田四處,羅多心中吃驚,知道這是勁氣散亂之故。

    他是頂尖高手,深知丹田之氣乃是武道之根,諸多的武學奇技,都是依靠丹田的勁氣催發而出,丹田之氣無論在什麼狀況下,都要保持平和,否則勁氣一旦散亂,及時依舊能夠催發出武技,但是威力卻也是大打折扣。

    第二道掌印轟然而下,羅多並無猶豫,催動勁氣,雙掌之間,又是一道劍光般的勁氣爆射而出,再一次穿透了掌印。

    只是這一次掌印中間的窟窿,明顯是小了一圈,羅多眼中顯出嚴峻之色,他其實已經感覺到,衛督這第二掌的威力,比之第一掌,已經是弱了些許。

    大佛金剛手,合九九之數,最高巔峰,便是第九章,前面八掌,第一掌威力最為強悍,隨著勁氣消耗,後面連續七掌,實際上威力一直都在減弱,只是普天之下,能夠頂住大佛金剛手第一掌印的已經是屈指可數,即使撐住,卻也是元氣大傷,能夠頂住八掌,更是世間罕見,而大佛金剛手最為精妙的,卻是第九掌。

    佛法無量,大佛金剛手乃是佛門武學,其武技精髓,實際上便是暗合佛法無量之說,雖然前面八掌一掌比一掌弱,可是否極泰來,只要八掌盡出,在消耗之中,實際上卻又斂聚勁氣,便如同佛經之中的生死循環,滅中存生,不明真相之人只以為前面八掌乃是攻敵之技,而實際上恰恰相反,前面八掌乃是以攻為守,利用滅生之理,消耗八掌勁氣,實際上乃是為了利用此等方法凝聚第九掌勁氣,前面八掌勁氣消弭之後,凝聚而成的最後勁氣,纔是真正的無堅不摧的無上勁氣,而第九掌之威力,亦不是前面八掌可以相比。

    羅多深明此種蹊蹺,他無法確定衛督是否已經練成第九掌,一旦衛督當真已經練成第九掌,即使自己頂住前面八掌,到了最後,已經是元氣大傷,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衛督最後的金剛手印。

    他知道無論如何,也要在衛督打出第九掌之前,擊敗對手,他亦知對方的八掌一掌會比一掌弱,等到衛督掌印衰弱,便是自己奮力一搏之時,可是他更明白,要撐到最佳時機,並不容易,對方每一道掌印下來,固然一掌比一掌弱,而自己卻也是消耗巨大,雙方都是剛猛無匹的渾厚勁氣,可說每一次勁氣對擊,都是以硬碰硬,自己能否撐到時機出現,實在是未知之數。

    衛督先前自信滿滿,羅多此刻卻終是知道緣由。

    又是連續三道掌印擊下來,羅多雖然俱都用劍氣擊破,可是掌印被擊開的窟窿越來越小,羅多體內勁氣卻已經是翻江倒海一般,若是換做別人,此刻只怕已經無法聚氣,更無力抵擋大羅金剛手,好在羅多的佛法修為不低,而且龍象經雖然剛猛,卻不失平和,雖然在體內有散亂之態,卻並沒有傷及羅多的內髒,佛法加上本就平和的龍象經,讓羅多還是能夠勉強利用勁氣催動武技。

    第五道掌印打下來之後,掌印已經比之先前弱了不少,而羅多此刻卻也是勁氣衰弱,虎吼一聲,再一次催出劍氣。

    這一次劍氣卻並沒有穿透掌印,兩道勁氣就如同兩頭蠻牛一樣,狠狠撞擊在一起,都沒有消散開去,反倒是那掌印一點點下壓,將羅多的勁氣逼了下來。

    羅多臉上顯出吃驚之色,合十的雙掌劇烈顫抖,空氣中的劍氣拼力向前,衛督雙目卻也是嚴峻異常,高舉朝天的單臂也劇烈顫抖起來。

    楚歡見狀,知道羅多此刻只怕已經是十分吃力,羅多雖然武藝高深,可是面對衛督,顯然並沒有佔據上風,反倒是衛督的大佛金剛手給羅多帶來了巨大的威脅。

    見得空中那兩道勁氣如同烏雲壓頂一般,緩緩往羅多頭頂壓下來,楚歡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身體微動,便要出手。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之眼前這兩位,差距實在不小,可是羅多眼見得便要頂不住,自己若是再不出手,羅多只怕真要傷在衛督的手中。

    他尚未起身,卻感覺自己手臂一緊,扭頭看去,只見琉璃一雙如霧似夢的碧眸正盯著自己,不又皺起眉頭,不知琉璃是什麼意思。

    琉璃並無說話,只是輕輕搖頭,她臉色雖然頗為蒼白,但是絕美容顏並無消減。

    楚歡只以為琉璃是擔心自己出去找死,微微一笑,輕拍琉璃手背,示意琉璃不必擔心,也就在此時,卻聽得「卡嚓」一聲響,急忙望過去,卻是看到羅多的身體似乎矮了一截,目光下落,卻瞧見羅多最下的地面塌陷下去,花崗巖石碎裂成渣,心下駭然。

    掌印押著劍氣一點點地下沉,羅多忽地低喝一聲,隨即聽到「茲「的一聲響,本被一點點下壓的劍氣,終是再一次穿透掌印,那掌印轟然而下,羅多身軀顫動,根本不做猶豫,身形已經如同鬼魅般向邊上閃躲過去。

    卻是這一掌被穿破之後,第六道掌印已經轟然而下,羅多顯然知道自己無法抵擋住第六道掌印,劍氣突破第五道掌印之後,知道第六道掌印必然砸落下來,所以幹脆奮力閃躲,躲過一掌,羅多的勁氣消耗便少一分。

    只是掌印之快,本就是駭然聽聞,雖然羅多第一時間閃躲,那道掌印還是重重砸落在羅多身後,地面的花崗巖石四分五裂,亂石飛起,兩塊碎石重重砸在羅多的背上,羅多卻是往前走出數步,嘴角已經溢出鮮血,好在只是掌印擊碎的亂石砸中他,卻是躲過了大佛金剛手的直接拍擊,並未受到緻命的傷害。

    羅多奔出幾步,知道衛督絕不會手下留情,已然轉身,雙手合十,他知道自己躲過第六掌,實在是時機掌握得好,大佛金剛手掌印的速度,便是羅多鬼魅般的身法,也是難以閃躲。

    羅多本以為衛督的第七掌定然會迅速向自己擊來,卻瞧見衛督眼角一瞥,高舉在半空的手掌忽然一個轉動,第七道掌印確實已經拍擊而出,卻並非打向羅多,而是朝花草叢中打了過去。

    這一掌十分的突兀,羅多已經失聲道:「兄弟小心……!」他此言一出,顯然是早已經知道那花叢之中藏有人跡,而且確定就是楚歡躲在其中。

    楚歡正凖備出手相助羅多,孰知自己還沒有出手,衛督竟然是先發製人。

    大佛金剛手的速度,說到就到,掌印尚未抵達,楚歡面前的眾多奇花異草都已經是拔地而起,漫天飛舞。

    楚歡再不猶豫,手臂一扯,已經將琉璃拉到自己身後,動作迅捷,站在琉璃身前,他已然多次見識過大佛金剛手的厲害,知道就算自己護在琉璃身前,恐怕也難以抵擋,只是大難臨頭,卻是條件反射般護在了琉璃的身前。

    羅多臉色大變,顯然沒有想到衛督竟然丟開自己,竟是去對付楚歡,心知楚歡在花叢之中,卻也已經被衛督發現。

    只是一瞬間,他便即明白衛督的心思。

    毫無疑問,衛督感覺到花叢之中有異動,對衛督來說,羅多已經是強弩之末,連續撐了五掌而且躲避一掌,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需要最後一掌,便可將羅多擊敗,如此情況下,反倒是花叢之中彌散出來的殺意讓衛督心有顧忌,先下手為強,先解決了楚歡,便可專心給予羅多緻命一擊。

    羅多無法判斷衛督是否已經練成大羅金剛手九掌,若是九掌齊成,那麼衛督這第七掌用來對付楚歡,自然是毫無壓力,只要一掌擊倒楚歡,便還有兩掌用來對付羅多,即使九掌未成,他敢於分出一掌去打楚歡,那自然還有餘掌對付羅多。

    掌印之快,電光火石,羅多此時就算出手,也已經萬萬來不及,心中暗暗懊惱,心想自己若是不閃躲這一掌,也未必抵擋不住,可是自己這一閃躲,卻給了衛督出手襲擊楚歡的機會。

    奇花異草漫天飛舞,在掌印之中,四分五裂,不少都已經化成粉末,楚歡臉上的皮肉被勁風激動地如同佈捲一樣抖動,甚至已經睜不開眼睛,雖然掌印未至,但是那掌印邊緣勁風卻也是犀利非常,不但將楚歡頭上的帽子震開,而且盤好的發髻也已經散開,如同狂風吹拂,滿頭黑發飄然而起。

    此時他周身四遭的奇花異草都已經被席捲而起,本來茂密的花草叢,漫天飛舞在空中,地面上已然是光禿禿的一片,只有他的身形護衛在琉璃身前。

    楚歡知道已經是生死一線,凶多吉少,只是卻並不甘就此受死,他修煉龍象經,體內自然已經儲存勁氣,遠比不得羅多和衛督勁氣強悍,但是到了這生死存亡時刻,卻也是什麼都顧不得,閉著眼睛,怒吼一聲,兩手呈刀狀,竟是學著羅多先前的樣子,雙掌合十,掌尖前指,對凖了撲面而來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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