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零章 何去何從
黎明時分,通州城內外都已經安靜下來,城外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西山軍丟下上千具屍首,四散潰走,而西北軍卻也傷亡上百人。
雖然以騎兵對西山步卒進行了收割式的攻擊,但是西山兩千禁衛軍卻還是奮力廝殺,三百西山精騎折損過半,正是西山軍的殊死拚殺,卻也讓西北騎兵損失上百騎。
在戰場上拚死廝殺戰死的不過數百之眾,大多數卻是西山軍潰散之際,西北鐵騎從後掩殺,造成了西山軍大量的死傷。
黎明的曙光投射到大地之上,靜靜凝視著蒼茫大地上血腥的戰場,多少無名勇士靜靜地躺在大地之上,再無聲息。
楚歡騎著戰馬行走在廝殺過後的戰場,看著遍地屍首,神色卻是頗為凝重,在其身後,許邵和顧良辰一左一右跟隨。
血染戰甲,無論是許劭還是顧良辰,戰甲之上滿是鮮血,雖然昨夜雙方實力懸殊,但卻還是經過了一場慘烈的廝殺。
「如同往例,戰死的將士,善加撫卹。」楚歡嘆道:「讓弟兄們收拾戰場,將西山軍的屍首也都好生掩埋。」
許邵拱手稱是,又道:「楚督,昨夜本可以追上喬明堂,楚督為何放他離開?」
楚歡道:「喬明堂當初對我有恩惠,而且無論如何,看在衛大哥的面子上,也要放他一遭。」頓了頓,才道:「最為緊要的是,喬明堂坐鎮西山多年,有他在,西山不至於出現大亂子,可是如果喬明堂出事,西山北部必將陷入混亂,盜賊叢生,禍亂四起,受苦的是老百姓,本督並不想看到那樣的景象。咱們拿下西山南部,要將之消化,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做到,暫時還無法將觸角伸到西山北部,北部還是需要喬明堂暫時穩住局面。」
「原來如此。」許邵拱手道:「楚督深謀遠慮,末將欽佩。」
楚歡哈哈一笑,這才看向顧良辰,道:「顧將軍,你這兵馬當真及時,如果不是你們及時趕回來,便算我手下有兩千騎兵,要想擊敗喬明堂,必然是損失不輕,你這三千兵馬當真是及時雨啊。」
顧良辰笑道:「這都是大將軍運籌帷幄。楚督將兵力全都投入到柳子河一戰,大將軍這才一戰功成,徹底擊潰了衛天青所部,柳子河取勝之後,大將軍趁勝直取梁州,不過大將軍想到楚督這邊兵力薄弱,喬明堂很有可能孤注一擲,所以這才令末將率領三千騎兵,迅速折回支援。」
許邵卻是嘆道:「楚督,現在看來,您苦心建設騎兵軍團,確實是深謀遠慮。騎兵雖然耗費巨大,可是真要打起來,速度奇快,如果顧將軍率領的是步兵,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回來救援,喬明堂敢於對我們出手,肯定也是沒有料到我們的援兵這麼快就能趕回來。」
楚歡道:「咱們手中有這支騎兵,固然是所向披靡,不過如果財力跟不上,騎兵反倒是成為沉重的負擔。」抬頭望著天幕,「現在想想,當初朱淩岳擁有三萬鐵騎,看上去威風,可是耗費的財力和物力,卻也實在是非同小可。」
顧良辰嘆道:「正是如此,當初朱.....三萬黑風騎,每年的錢糧花銷猶如流水,如果不是朱淩岳手段高明,蒐羅了大量的錢糧,根本無法支撐下來。」
「顧將軍所言極是,三萬鐵騎,抵得上十萬步卒的花銷。」楚歡道:「咱們現在騎兵編制近兩萬人,這日後的負擔可是不輕。」
許邵道:「楚督,兵貴在精而不在多,其實我們在青原馬場的時候,已經進行了改善,雖然騎兵有兩萬編制,但是兵屯那邊,大力開墾,儘可能在口糧方面為楚督減輕負擔。近半騎兵兵士,都是用在兵屯之上......!」看向顧良辰,笑道:「顧將軍不愧是騎兵老將,他的輪換制,起到極大作用,這兩萬人都是經過訓練的騎兵,有騎兵根基,是我們手中的財富,如果因為負擔過重,便將之削減遣散,真要用人之時,只怕無人出力。」
「正是。」楚歡道:「我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並無下令削減兵馬。」
「不過兩萬騎兵如果長期訓練,每日裡消耗的錢糧不在少數。」許劭道:「所以咱們按照顧將軍的建議,將騎兵分成了兩隊,輪流在屯田耕種,訓練的將士,消耗巨大,口糧按照正常供給,屯田口糧就減一些,大家也都知道西北處境艱難,只要保住他們的軍戶,卻也是能夠接受。」
楚歡笑道:「你們可是費心了。」目光移到不遠處的通州城,道:「不過咱們既然已經拿下了通州和梁州,自今而後,財政上的壓力便會大大的減輕,關隘封鎖之後,咱們的新鹽無法與關內貿易,琳瑯只怕是急死了,現在道路打通,新鹽可以順利入關,琳瑯知道,應該輕鬆了......是了,許邵,你馬上派人回朔泉,將前線戰事報之琳瑯和杜總管他們,告訴他們,線路已經打通,商隊可以入關了。」
說到這裡,腦中頓時便想起琳瑯的樣貌來,多時不見,心下卻是對家人十分掛念,自己事務繁多,安容降生之後,甚至沒有多少時間陪伴,心下頓時便有些內疚慚愧。
「楚督......!」許邵叫了一聲,微顯猶豫之色,卻並沒有說下去。
楚歡見他樣子,道:「怎麼?許邵,咱們都是兄弟,有什麼話儘管說,別吞吞吐吐。」
許邵猶豫一下,才輕聲道:「楚督,甲州那頭......!」
「甲州?」
「楚督莫非忘記了,皇后如今可就在甲州。」許邵聲音很低:「而且楚督已經安排盧存孝押送糧隊,順便護送齊王到甲州與皇后相見......!」
楚歡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顧良辰想了一下,才輕聲道:「楚督,末將是個粗人,說話不知輕重......只是末將以為,如果楚督以齊王為旗號,恐怕會適得其反,不但無益,反而有害。」
「哦?」楚歡道:「顧將軍為何這樣說?」
「楚督,齊王是秦國的齊王,無論他與如今的偽帝有何仇隙,但在世人眼中,他代表的只是秦國。」顧良辰緩緩道:「如果楚督以齊王為號,那麼我數萬西北將士,名義之上,那就是為齊王賣命,且不說眾將士心中是否願意,在世人看來,西北軍出關,不是為瞭解救黎民百姓於苦難之中,只不過是齊王和偽帝爭奪秦國皇位而已,西北數百萬黎民,數萬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僅僅是為了他們兄弟爭奪皇位,這......!」
楚歡微笑道:「但說無妨,不用顧忌。」
顧良辰這才道:「偽帝如今代表秦國朝廷,與我們水火不容,也就是說,掌握秦國實權的秦國朝廷與我們是死敵,如果天下人以為我們只是為了齊王爭奪皇位而大興刀兵,那麼所有的反秦勢力,依然會將我們當成是秦國官兵,還是視我們為敵人......最為緊要的是,西北的百姓受秦國之苦不是一日兩日,楚督到了西北,勵精圖治,為民謀福,大家心裡都記著楚督的好,可是齊王旗號一舉,在西北數百萬之眾的眼中,楚督就成了......!」有些猶豫,卻沒敢繼續說下去。
楚歡神情淡定,輕聲道:「就成了秦國的走狗?」
「這個.....末將不敢......!」顧良辰有些尷尬:「不過末將以為,西北百姓對楚督的好感,會大大降低,如今雖然西北還有一些魑魅魍魎,但是大多數百姓,對楚督還是從心裡擁戴,一旦失了民心,西北軍今日之盛狀,恐怕只是過眼雲煙而已。」
許邵在旁肅然道:「楚督,我們是武將,這些事情,本不該我們多言,不過顧將軍雖然說話直接,卻是說到了點子上。末將知道,楚督對齊王視若兄弟,一直照顧,不過......正如顧將軍所言,楚督如今一身繫西北數百萬之眾的期望,或許來日更是天下萬民的期望,如果因為私情而......而誤了大事,或許會讓很多人失望......!」
楚歡微笑道:「如果那樣,你們會不會失望?」
許邵和顧良辰對視一眼,顧良辰苦笑道:「楚督,別人不知,不過末將如果是為齊王賣命,死了也是覺得不值,不過......不過既然追隨楚督,楚督無論有什麼樣的決定,末將都會追隨在楚督身邊。」
「末將也是這句話。」許邵嘆道:「楚督,你知道末將出身,末將當年是追隨余老將軍為國效命,可是.....以余老將軍之能,也無法逆轉秦國的國勢,這秦國卻也是病入膏肓,實在是不得民心,楚督英明睿智,西北軍何去何從,都由楚督決定,無論怎樣,我們都是誓死追隨。」
楚歡伸手,輕輕拍了拍許邵肩頭,「你們這般說,我心裡很高興,並非因為你們誓死追隨本督,而是這些話你們並不避諱,對我坦誠心扉......!」抬頭望天,天邊一片霞光,旭日已經從天邊升起,他若有所思,輕聲道:「該怎麼做,我心裡清楚。」
便在此時,卻聽得遠處傳來叫喊聲,楚歡幾人轉頭望過去,只見遠處人影竄動,馬蹄聲響,一起飛馳而來,翻身下馬,稟道:「楚督,通州城城門打開,他們......他們好像是要開城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