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極品明君 作者:晴了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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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36
第二百九十章興安與曹吉祥


    “萬歲爺,您可算是醒過來了,快喝點藥,”看到那面容枯槁朱祁鈺緩緩地睜開了眼楮,張永等宦官都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趕緊小心地侍候著那朱祁鈺坐起了身來,接過了那早就溫在一旁的藥汁端上前去

    枯得快要趕上那干柴棍子的朱祁鈺聞到了那股子難聞的中藥味,不禁皺起了眉頭,不過在諸人的勸說之下,還是將那碗藥汁給飲盡,又喝了一小碗的蜜汁,朱祁鈺那張青白難看的臉上總算是多了幾絲血色“朕這是睡了多久了?”

    “萬歲爺,您已經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了太妃娘娘昨個夜里,一直在這守著您呢,直到今天早上,才被老奴給勸了回去”張永打量著朱祁鈺那張憔悴的臉龐,不禁心焦地答道“對了貴妃娘娘,還有皇子也在這里呆了大半宿,因為皇子支撐不住,貴妃娘娘就先帶著皇子回宮了,說是萬歲爺要是醒了,可千萬得跟告訴她一聲”

    “朕知道了”朱祁鈺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倚著那臥榻,有氣無力地道︰“你著人去知會一聲我母妃還有杭貴妃,嗯,另外王勤,別忘記了,跟那邊說一聲,讓李嬪也好安心,朕過些日子,身體好些了,自會去看她”

    “老奴遵旨,萬歲爺您還有何吩咐?”

    朱祁鈺想了想之後又接著言道︰“對了,朕曾經答應過李嬪,這樣,她弟弟李安如今已是錦衣衛百戶,嗯,就把那靈福寺並園地,都賜給李安為香火院”

    “萬歲爺放心,老奴這就去辦,一定會妥妥當當的”王勤趕緊恭敬地俯低了身子行禮之後,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殿外

    而殿中,這一群宦官仍舊侍候在朱祁鈺的身畔,誰也不願意在此時離開,畢竟這就是自己等人表現的時候

    “政事,就要辛苦你們和內閣,不過你們放心,朕會一直站在你們這邊”看著這一群忠心耿耿的宦官們臉上的擔憂的表情,這讓朱祁鈺很滿意,溫言撫慰道

    “萬歲爺您就放心好了,老奴等一定會給萬歲爺辦好差事”張永等人恭敬地答道那朱祁鈺就這麼靠著那臥榻上與諸人閑語了一番,便覺得不支,昏昏沉沉正欲睡過去時,卻听到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那嘶心裂肺一般地哭喊聲,還有一雙手正不停地推攘著自己,不由得勉強地睜開了眼來,卻看到了那杭貴妃哭得梨花帶雨地就坐在榻上

    “是你,皇兒呢?”看到這位自己昔日最為寵愛的妃子,朱祁鈺露出了一個淡淡地笑容,轉眼一掃,卻沒有看到自己兒子朱見濟的身影,不禁眉頭微微一皺問道

    “萬歲爺,皇兒昨天夜里在這哭了半宿,後半宿都沒睡著,後來還是太醫給開了點安神的藥,這才睡了過去,臣妾听聞萬歲爺醒了,也不忍把皇兒給吵醒,所以就自己先趕過來拜見萬歲爺”杭貴妃抹了抹腮邊的淚水,強笑著解釋道

    “那麼小一個人兒,哪吃過這種苦,讓他多休息也是應該的,省得看到朕這個樣子”朱祁鈺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削的臉龐,不由面泛苦色笑道

    “萬歲爺,您可得好好的將養身子,您要是出了什麼事,臣妾和皇兒,該怎麼活呀”杭貴妃粉白的臉頰上淚痕未干,一臉戚色地看著那跟前躺在榻上的朱祁鈺

    朱祁鈺點了點頭“朕知道了,放心,朕這回病,不都是讓那些混帳給氣的嗎?養上一段時日就好到是你,替朕看好皇兒才是”

    又拿那絲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杭貴妃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握住了朱祁鈺那骨如柴的手,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開了口︰“萬歲爺放心,臣妾一定會看顧好皇兒,只是萬歲爺,如今,那件事被捅了出去,現如今朝里朝外鬧成了一團,這該如何是好?萬歲爺,見濟終究才是您的親生兒子……”

    听到了這話,朱祁鈺眉頭不由得一皺,緩緩地抽回了手擺在了腹前,聲音透著一股子難言的疲憊︰“朕當然知道,只不過現如今,鬧得天下皆知,群臣再沒有一個敢站出來為朕說話,朕又能如何?”

    “可您畢竟是咱們大明朝的皇帝,只要您一力堅持,那些大臣們,再怎麼反對,又能如何?”杭貴妃卻頗有些迫切地道看到這副場景,那幾名一直留在殿中的宦官都不禁臉上露出了幾分古怪之色,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

    “又能如何?你是不是覺得讓朕背負著一輩子的罵名你才舒服,才痛快?”朱祁鈺終于忍不住,雙眼一瞪,喝斥出聲來

    “萬歲爺息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覺得……”看到朱祁鈺瞪得那兩只深陷于眼窩中的眼珠子里滿是凶光,嚇得那杭貴妃趕緊拜倒,一臉可憐巴巴地樣子解釋道

    “你……你給朕出去朕不想看到你,快出去”朱祁鈺疲憊地倒回了榻上,無力的揮了揮手,嫌惡地把頭轉向了榻內,只是這些小小的動作,就差點把他好不容易才積蓄的力氣耗費得一干二淨

    “萬歲爺……”杭貴妃不禁又一臉委屈地掉下了淚水,可她低喚了幾聲,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娘娘,萬歲爺的身子現如今需要靜養,不能動怒,您還是先回去,待萬歲爺好些了,再議此事……”這個時候,再也看不下去的興安走上了前來,彎下了身子向著那杭貴妃勸道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那杭貴妃給勸出了殿門,看著這位頭腦看似奸猾,實則蠢笨如豬的貴妃娘娘,興安不禁微微地搖了搖頭,轉過了臉來正欲入殿內,卻看到了一名宦官正匆匆地向著這邊行來,不禁微微一愣“曹公公,你怎麼來了?”

    “見過興公公,咱家剛剛巡完宮城,擔心萬歲爺的身體,所以特地過來看看”長得牛高馬大,身形魁梧,沒有半點娘娘腔的曹吉祥見是興安,趕緊恭敬地朝著那興安長施了一禮,瞄了眼殿內之後,刻意地把聲音提高了些許

    興安幾不可察地向著那曹吉祥點了點頭,招手示意讓曹吉祥隨同他一塊進殿,一面輕聲道︰“放心,萬歲爺剛才醒過來,瞧氣色,比昨日要好上一些,太醫說了,萬歲爺最少得靜養半個月,曹公公,如今你得了天子恩寵,協助張公公主掌大內武禁,切切不可懈怠,讓萬歲爺對你失望才是”

    曹吉祥入了殿,先是朝著那業已經沉沉睡去的朱祁鈺恭敬地拜下施禮,之後,又向諸位朱祁鈺身邊的心腹宦官陪著笑臉打起了招呼,一副後生晚輩的謙恭樣,倒是讓那幾名宦官大感滿意

    “曹公公,如果,萬歲爺身子不濟,咱們要照顧萬歲爺,抽不開身,這大內宮禁,可就是交給你了,莫要辜負了咱家的一片好意,知道嗎?”那張永毫不客氣地受了那曹吉祥地大禮之後,一臉矜持地向著那曹吉祥微微頷言道

    “那是,咱家能有今日,還不都是您的提攜,如此大恩,咱家十八輩子都不敢忘記,一定會用心做事,給公公掙臉”曹吉祥本是一個魁梧的大漢,可偏要在那干矮小的張永跟前做那等卑躬屈膝的舉動,實在是讓人看得有些那啥,可是這殿中諸人倒是不以為意,反而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看到那張永眯起了眼楮,臉上浮現起了自負的笑容,曹吉祥也繼續陪笑不已,不過心里邊的那股子怨毒與恨意卻越地強烈

    如果不是自己塞了好幾萬兩銀子,甚至狠心地咬著牙把自己過去的不少珍藏都送給了這幫子吸血鬼,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御馬監,不可能獲得這幾名朱祁鈺身邊的心腹宦官的好感

    不過,為了自己的將來,為了那太皇太後娘娘給自己的承諾,這麼做,是值得的

    而張永等人,過去對于曹吉祥雖然沒好感,卻也沒有什麼惡感,只不過,誰讓他佔了御馬監的肥缺,而且又屬于是那王振一系,自然是得把他拿下來,好換上朱祁鈺身邊的那些老人去吃肉

    不過吃得久了,也才現,這御馬監的活,還真不少,可是他張永,不但是朱祁鈺身邊的心腹宦官,是朱祁鈺身邊最貼心的人,自然得隨時地侍候著,過去提拔上來的也有人,可是怎麼說呢,都是一群逢迎拍馬之徒,御馬監不過一年多的功夫,就給他們弄得亂七八糟

    張永雖然跟朱祁鈺二十多年了,可是他也不是光想著除了侍候皇上,啥事也不干的人,可問題是他又沒那能力,眼看著御馬監越來越不行,到時候,出了事,那還不是得找他頭上?

    而曹吉祥出來了,在他的曲意逢迎之下,張永等人這才想起怎麼把這家伙給忘記了

    曹吉祥不但曾經是御馬監的前任掌印太監,重要的是他是一個知兵事的人,而如今,天子對于外臣極不放心的情況之下,曹吉祥這位知兵事的宦官的投靠,自然正合張永的心意

    于是,因為舉薦曹喜祥為御馬監的提督太監,為此,張永還獲得了朱祁鈺對其有識人之明的贊喻,而今,短短幾個朋的功夫,曹吉祥還真把御馬監給重打理得井井有條,不僅如此曹吉祥卻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是怎麼來的,總之,御馬監大大小小事無細巨,曹吉祥總是會稟報于張永知曉,而對于這個肥差里邊獲得的油水,曹喜祥很大方的自己只喝了一點湯,肉全推給了張永

    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曹吉祥的賣萌討好還是讓張永漸漸地改變了態度,雖然仍舊暗中遣了心腹控制著御馬監的諸多事務,不過,在軍事這一塊上,多的還是由那曹吉祥來作主

    “事情如何?”離開了那朱祁鈺養病的宮殿,兩人緩步行于一處僻靜的長廊,興安負著雙手緩步而行,神情頗顯得凝重

    曹吉祥此刻已然沒有了方才在那張永等人跟前那卑躬屈膝的模樣,� 可 酥 謊郟 舴諾梅萃獾牡統粒骸靶斯  頭判暮昧耍 奐業哪羌父鋈耍 際強康米〉模 徊還 荒莧範ㄊ裁詞焙頡  裕 奐乙膊桓蟻茸齔齙髡br />
    “記住了,事情越少有人知曉,對你越有好處”興安看了曹吉祥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但是語氣仍舊顯得頗為嚴肅

    “咱家清楚,身家性命皆在此一搏,豈能不小心”曹吉祥點了點頭,不禁有些喪氣地拍了拍自己的前額,自己的老婆兒子全都在那孫家的手里邊捏著,那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哪怕就是為了他,自己把命給豁出去都成

    “你放心,太皇太後,和上皇陛下,都是信人,只要你做你應該做的,他們自然不會負你”興安亦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眺望著遠處宮殿的紅牆金瓦,不禁悠然地道“咱家之所以這麼做,為的,可不是自個的榮華富貴,而是咱們漢家的大明”

    “當今天子所作所為,實在是太讓天下人失望了,甚至于,為了一已之私,居然置江山社稷于不顧咱家自永樂朝,就入了宮,侍候過太宗皇帝,也侍候過仁宗皇帝、宣宗皇帝,就連過去的上皇陛下雖然也有過錯,可也絕沒做出這樣的行徑”

    曹吉祥雖然擺出了一臉的恭敬之色,可是那眉頭卻不以為然地挑了挑興安掃到了曹吉祥的表情,卻並沒有辨解什麼,只是笑了笑“此事一了,咱家,也該去守皇陵,頤養天年去了……”

    看著那興安顯得有些落漠的背影,曹吉祥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叫出聲來,理了理身上的袍服,深吸了一口氣,步上了另外一條長廊大步而去
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37
第二百九十一章朕倒要看看,誰敢攔朕!


“不行!如今我大明國泰民安,邊境并無任何警訊,京師要地,焉能說禁就禁?”高谷聽到了王文之言,不禁霍然起身瞪著那王文不甘示弱地辯駁道。

“高閣老,這是陛下的圣命,難道你想要抗旨不遵嗎?”一直沒有說話的王誠眼皮一翻,朝著那高谷冷冷地喝斥道。

“你們就不怕惹得京師百姓驚恐不安?”高谷冷哼了一聲,仍舊強硬地反駁道。“陛下身染沉疴,諸事當謹慎為要,若是此令一出,九門皆禁,何人能安,到時候,流言紛撓,我等又當如何處置?”

“高閣老,你莫要忘記了,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陛下乃是大明的天子,真龍之身,稍有差池,誰能擔待得起,你三番五次,欲阻此事,是何道理?”御馬監掌印太監張永陰測測地言道。

看到那高谷與這幾名深得那朱祁鈺信重的宦官爭執不停,王文禁不住皺起了眉頭,把目光落在了那陳循的身上。自上次養病之后,這位油滑的首輔又再次回到了朝堂之上,而今,高谷與那些宦官爭執,而陳循這位首輔若不首肯,那朱祁鈺的圣旨可就變成了中旨,下面的官員,可是有權不聽從。

所以,最為重要的,還是要說服陳循這個老奸巨滑的首輔,然后由內閣票擬,交給那些宦官批紅。畢竟他王文雖然貴為二品大員,可終究只是次輔。

“老朽老眼昏花,實在是看不清啊……唉。”陳循眨巴著精光四射的細縫眼,臉上的表情和語氣卻顯得那樣的黯然與消沉,聽得王文不禁眉頭大皺,這老官痞該不會又想要耍什么花招了吧?

“哎呀!不行不行,老朽眼神不行,這手也連筆都拿不動了,看樣子,舊疾復發了……”話音未落,陳循就兩眼一翻,一個獅子擺頭然后就直接歪倒在了那椅子上,一副昏迷狀,然后以慢動作,從那椅子出滑到了地板上……

頓時把廳中的諸人都給雷得外焦里嫩,瞠目結舌。泥瑪,這老官痞也實在是太無恥了吧?居然就在這里裝昏迷了。

“陳首輔,首輔大人,陳老大人,您快醒醒。這,這該如何是好?”離得較遠的商輅倒是個實在人,看到這位首輔大人突然昏迷不醒,給嚇了一跳,大步地趕了過來,扶那陳循坐在了地板上,趕緊朝著門外喝道:“來人,快去傳太醫。”

“咱們的首輔大人這舊疾還真復發的是時候。”臉色鐵青得怕人的王誠死死盯著那厚著臉皮躺在商輅懷里邊繼續裝昏迷不醒的陳循,不禁冷笑道。

“王公公,首輔大人如此情形,你又何必惡語相加。”那高谷差點笑出聲來,好不容易把努力地把臉上的詭色擰成了怒容,朝著那王誠喝道。

王文好半天才忍住了想要沖那陳循揣一大腳過去,以測試這位首輔大人病情輕重的憤怒沖動,長嘆了一口氣道:“罷了,陳首輔既然舊疾復發,不能理事,一會,讓太醫診治之后,就先將首輔大人送歸府邸吧,既然首輔不能理事,那就由本官來票擬吧。”

聽到了王文這話,那仍舊“昏迷不醒”的陳大首輔的眼睫毛輕跳了跳,不過,他還是決定繼續昏迷下去,總之,安全第一,明哲保身才是最要緊。

而就在同一時刻,潮河河滿的滿套兒朱祁鎮的行營之內,正與聚集于營中的諸邊鎮的總兵和將軍們商議事務,卻看到了一名侍衛帶著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與欣喜之后沖了進來。甚至不顧儀態地大聲叫嚷了起來。“陛下,京師的消息,好消息!”

聽到了這話,朱祁鎮不由得霍然站起了身來,劈手奪過了那名侍衛遞過來的紙條凝目望去……

“終于到了。”朱祁鎮看完了那份剛剛經由部下傳來的情報,臉上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多日以來,積蓄于眉宇之間的陰云漸漸地散開。“朕,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安坐于廳中,正在商議著怎么分割防區,監管各自防區內的草原部落事務的諸位總兵和將軍們,看到那朱祁鎮陡然冒出了這么兩句話,皆不由得一呆。

朱祁鎮掃了廳中諸將一眼,揚了揚手中那張錢鐘遞過來的紙條,一字一句地道:“朕決定,親自前往京師,向宗廟獻俘,告知諸位先皇,朕,終于雪了我大明朝的土木堡之恥,解了困撓我大明百年的草原之患。”

“陛下!”陡然聽聞朱祁鎮即將要前往京師的消息,廳中諸人皆不由得霍然起身,全都一臉的驚愕,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如此之快。

“微臣愿伴駕左右,請陛下恩準!”江福,又是江福,這個墻頭草再次第一個跳了出來,拜倒于地,一臉的忠勇英偉。

“……微臣懇請伴駕左右,望陛下恩準!”有了人開頭,其余諸人又有誰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紛紛地拜倒于地,大聲地懇求道。

“諸位愛卿的心意,朕很清楚,不過瓦刺這邊的大事尚未了結,總得有人留下來。”朱祁鎮雙目掃過了在諸的諸人。連點了數人的名字,這其中,亦包括了江福。

朱祁鎮雙目落在了這幾人的身上,肅然言道:“爾等留駐于此,繼續處理后續事宜,切切不可輕忽才是。朕可不想,這平定了草原,轉眼間,又起戰端。”

“朕意已決,爾等不必再言,還有,諸鎮總兵,各領本鎮兵馬兩千精騎,隨同朕同往京師。至于留下的兵馬,你們自己安排人手統領。都吸明白了嗎?”

“微臣遵旨!”大廳中的諸人齊齊拜下,恭然領命。

朱祁鎮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言道:“對了,還有草原諸部調遣來的兵馬,朕怎么也得帶上一些,不然,也太辜負了諸部的苦心了。”

待諸人散去之后,江福被朱祁鎮留了下來,朱祁鎮看著那臉上帶著幾絲悻色的江福不禁笑著溫言道:“江愛卿,朕把你留下來,是因為你是諸鎮總兵之中,跟隨朕最久的老人,你也才最清楚朕的心意。至于那孫之瑞,朕為何不將其留下,那是因為朕這一路皆是薊州鎮的防區,有他在,朕這一路,才能通暢無阻。”

聽到了朱祁鎮把自己留下來,向自己耐心地解釋他之所以把自己留在草原上的用意,倒是讓江福很是感動了一把,趕緊拜伏于地:“陛下您放心,陛下能夠將此重托委與微臣,微臣雖然才疏,卻也定然會兢兢業業……”

看著那江福拜伏于地,頻表忠心,朱祁鎮卻只是淡淡地笑著,并沒有開口,不過那雙利目里閃爍的厲芒讓那江福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終自無聲,不敢與朱祁鎮對視的眼睛只敢望向身前三尺。

朱祁鎮看著已啞然無言的江福,半晌之后這才緩緩言道:“江福,朕待你如何?”

“陛下待臣恩重如山,數番寬恕臣之過失,還能如此信重有加,臣實在是……”江福的聲音不由得有些哽咽了起來。

朱祁鎮看著這個油頭滑腦,成天風中搖擺不定的墻頭草,雖然很想狠狠地收拾他一頓出出氣,可是,自己終究不是搶地盤占街道的黑社會大佬,而是一位皇帝,像江福這樣的人,的確很讓人討厭,但是,自己卻還不能去動他,至少,在表面上,他對于自己有著很大的用處。或者說完全可以當成了一個讓天下人看到的范例來使用。

“朕知道,你的確是沒有什么太大的能力,兵事,也不甚精通,能接替楊老都督的位置,成為宣府邊鎮的總兵,說來,靠的,更多是手段吧,對嗎?”

“……陛下明查。”江福的頭再深深深地埋下,心里邊不禁開始后悔自己當日為啥不果斷一點,直接讓人把那朱祁鈺派來的使節給宰了不就沒事了嗎?

“多的朕也就不再說了,想必你也很清楚,朕,向來是恩怨分明。”朱祁鎮看著那江福深埋下的頭顱,手指輕輕地敲擊著那案幾,發出沉悶的聲響。沉悶的氣息,讓廳內顯得十分地壓抑,不過短短的數十息間,江福額頭上的汗水,都已經滴落在了地板上。

朱祁鎮看到了這一幕,終于再次開了口,聲音卻透著一股子充滿了壓迫力的威嚴。“朕,給過你許多的機會,可是,有句話,你相必也該清楚。事不過三,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朕不想在朕離開之后,聽到這里又發生什么不順耳的消息,你可清楚?”

“微臣遵旨,請陛下放心,微臣絕對不敢再有任何異心,愿意為陛下效死以明志。”江福的額頭狠狠地叩在那地板上,

“做不做得到,朕只會看著,望江卿你好自為之。”朱祁鎮緩緩地站起了身來,拍了拍那江福的肩膀,在其耳邊留下了這句話之后,徑直離開了房間,良久,在朱祁鎮的腳步聲業已經消失了約盞茶的功夫之后,江福這才艱難地從跪姿改為坐姿,而身上的衣甲,已然盡數為汗水所浸透。

當日下午,朱祁鎮披著那套明黃鎧甲,著令諸邊總兵各領兩千精銳鐵騎,再加上兩千草原騎兵還有留駐于身邊的三千親軍和兩千宣府精騎,共計一萬八千余騎,押送那些被俘的草原勛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往南來。

有了孫之瑞這位薊州鎮總兵為前驅,一路通暢無阻,一天一夜之間,朱祁鎮已然直抵距離京師不足百里之遙的營州左屯衛治所順義。

而大軍并沒有直入順義城,而是在順義城外扎營休息,一天一夜的鞍馬勞頓讓朱祁鎮不禁有些心神皆疲,不過,朱祁鎮卻沒有辦法安心地休息。

陰沉著臉,坐在那臨時搭建起來的營帳之內,傾聽著臣下的稟報。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已經都臨近京師,距離不過百里,居然會在這樣的時候,出現了突出其來的變故,這讓他如何不心情煩燥?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朕一路疾行,快馬加鞭,一路未曾稍歇,按說,哪怕是有人想要走漏消息,也不可能這么快。”朱祁鎮將那頂頭盔重重地頓在了案幾之上,聲音里透出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怒意。

“回稟陛下,按情報上所言,昨日晚間開始,京師大營兵馬開始入城戒備,各門都布下了重兵把守,而且,各門都還留有宦官監督守城將領。這樣的舉動,分明就是沖著咱們來的。”衛銘童也不由得一臉悻色地看著手中那兩份剛剛接到的情報。

因為朱祁鎮已經離開了滿套兒的行營,快馬加鞭地正在往那京師趕來,朱祁鎮提前布下的那些暗線暗樁也不知道朱祁鎮會在那兒停留,所以干脆就直接派遣京師城外的那些偽裝成工匠、鏢師的親軍士卒快馬朝北而行,務必要截住朱祁鎮,將京中突然發生的變化給送到朱祁鎮的手中。

“陛下,要不,傳訊于江福江總兵?”石亨緊了緊握著腰畔戰刀的大手,深吸了一口氣,向著那朱祁鎮進言道。這句話讓大營里邊的氣氛陡然一滯,甚至有些人仿佛聞到了一股子慘烈的血腥氣味。

朱祁鎮雙眉一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傾聽著那營帳之外那喧鬧的人聲,此刻,將士們正在埋鍋造飯,食物的香味,透過了那帳幕,傳進了帳中,而那些士兵們輕松的交談或者是說笑聲,亦時不時地透入帳中。

這些士兵,就是自己的資本,想要依靠他們,拿下戒備森嚴的京師,那簡直就是做夢,更何況,自己所需要的,不是流血,或者說,自己所希望的方式,最好不要有流血犧牲,最好不要讓這些勇敢的大明將士們,自相殘殺。

“不行,不能那么做,大明的軍人,不該自相殘殺。”朱祁鎮站起了身來,掃了帳內諸將一眼,這才肅然言道。“朕不希望,讓這件事,沾滿了令人痛心的血腥。”

“可是,如此一來,咱們怎么能夠直入京師?”孫之瑞有些懊惱地道。

朱祁鎮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目光狠厲而果決:“朕會光明正大的直入京師,朕倒要看看,誰敢攔朕!”
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38
第二百九十二章心知而肚明(上)


“陛下萬萬不可!”帳中諸人都不由得驚跳了起來,疊聲勸道,不過,朱祁鎮這一次沒有保持他平時善納人言的風度。

“朕意已決,卿等不必多言。”朱祁鎮拋下了這么一句話,沒有再多說什么,徑直大步地離開了大帳,留于帳中的諸將不由得面面相窺,一時之間,默然無言。

朱祁鎮緩步行于大營之中,看著那些正在吃著熱氣騰騰的晚餐,一面低聲談笑的將士們,心里邊的陰郁漸漸地散去,自己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不應該讓這些勇敢而又強悍的大明將士們去面對自己的同胞,舉起手中的屠刀。

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又何必費那么多的手腳?作那么多的布置與安排,還不如直接把位于滿套兒的那十數萬邊鎮精銳盡數拉過來。

“陛下,您這么做,會不會太過冒險了?”一直貼身跟隨著朱祁鎮身邊的錢鐘看到朱祁鎮站在營門處停下了腳步,湊到了近前,滿臉擔憂地道。

朱祁鎮轉過了臉來看了錢鐘一眼,拍了拍他的肩頭溫和地道:“冒險,呵呵,錢鐘,朕再怎么說,也終究是大明的太上皇,莫非,我大明朝的帝都,難道還能夠把自己的太上皇給拒之于門外不成?”

“話雖如此,可是陛下,當今天連毒殺太這樣的事都能夠做得出來,到時候,您要是有個萬一,那臣等,可是百死莫恕了。”年輕的錢鐘緊皺著眉頭,一臉的不情愿。

“你且寬心就是,朕可不是那種熱血上頭就連自身的安危也不顧及的二貨。”朱祁鎮揚眉言道,不過這話一出口,又發現有點不對頭,自己過去落在那也先的手中時,似乎常干這樣的二事。不禁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笑著掩飾道:“嗯,總之朕不會的。”

這一夜,那些將軍們亦同樣睡不安寧,因為他們之所以跟隨著朱祁鎮前往京師,就已經表明他們已經押上了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

而今,朱祁鎮這樣的舉動,著實有些太過冒險了,諸將都覺得,唯今之計,就是統率大軍,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強破京師,以武力奪權。

只要時間掐緊,天下人尚未反應過來,朱祁鎮已經奪回了皇權,想來,天下也不至于會生產太大的波動和騷亂,畢竟朱祁鎮是老朱家的人,是前任帝王。

可朱祁鎮從一開始就嚴令諸軍留駐于草原之上,監控草原局勢,以防草原諸部再有異舉,其實他這么做,在這些將軍們的眼里邊,頗有些多此一舉。

要知道這一次的草原戰役,可以說是至大明朝立國之初滅元以來,少有之大勝,便是昔年永樂帝五伐草原所取得的戰績,亦略顯遜色于此。

重要的是,草原上的諸部落,已然被大明鐵騎給殺得膽寒若栗,而且,現如今草原上在也先死后,先是經歷了瓦刺帝國的崩分瓦解與自相殘殺,而之后,朱祁鎮又插足于草原,大明的鐵騎,還有那些依附于大明的草原部落,又再次將整個大草原又給屠戳了一遍。

可以說,現如今的草原,已經喪失了大半的青壯以及勇士,何況于朱祁鎮還著令諸部都必須抽調部落中的勇士來為大明效忠,這些人,既變成了大明的士卒,也同樣,可以算得上是人質。

這樣的情況之下,草原想要起亂,除非那些家伙都是喪心病狂的瘋,渴望自己的部落步上翁牛特等草原本部的后塵,打著燈籠進茅房,找死的路數。

所以,諸將都覺得,朱祁鎮如此做,把大批愿意效忠于他的精銳邊軍,留于那草原之上,卻只領著少數的精銳,押著那些戰俘直奔京師,完完全全就是京師獻俘的姿態與行徑。

這樣的方式,讓諸人都顯得有些難以理解,畢竟,他們的身家性命可都壓在了朱祁鎮的身上,當然不希望這位上皇陛下會在后的關頭失敗。

可是,朱祁鎮的人格魅力,還有他那種強大的自信和統御力,讓諸將都只能壓下心中的疑慮和擔憂。服從于他的意志,包括朱祁鎮告訴他們,明天,仍舊按照原本的計劃,大張旗鼓的進京,他們也都想要看一看,朱祁鎮,是不是還有什么底牌沒有翻出來,想要看一看,朱祁鎮這位太上皇,到底能不能夠順暢的直入京師。

“廷益,你這么做,對于我大明,有何好處?”老王直坐在于謙府邸的書房之內,氣呼呼地瞪著雙目,沖那坐在對面,沉吟不語的于謙沉聲喝道。“你可是兵部尚書,如今,國家安泰,草原大捷連連,此等時候,卻突然九門布以重兵施以門禁,這是何道理?”

“老尚書,您莫非不清楚?于某奉的乃是陛下的圣命。”于謙心里邊輕嘆了一聲,抬起了頭來,看著這位須發蒼蒼的老大人,懇切地解釋道。

“老夫焉能不知,可是陛下如今身染沉疴,心智怕是都受了影響,這樣的情形之下,發下了這樣荒唐的圣意,內那些軟骨頭倒也罷了,可是你于廷益何以也遵從這樣的圣旨?今日以來,京中百姓可是怨聲載道,老夫不相信你不清楚,這樣下去,會對京師造成多大的影響。”老王直撫著長須,雙目烔然地直視那于謙沉聲而言。

“于某焉能不知,可是……于某卻不能不這么做。”于謙緩緩地站直了身軀,臉上露出了幾許難言的苦澀笑意。“想來老尚書也該知曉,上皇陛下至平定草原以來,卻未有遣散各鎮精銳收兵回營,反而擁兵于我大明京師之北疆,這是何道理?”

老王直撫著長須,雙眉一挑。“上皇陛下率我大明王師,平定草原,以謂前所未有之功績也,而草原之大,諸部之間,必有許多糾葛,上皇陛下不可能盡屠草原,自然要既鎮,又撫,自然,邊鎮諸軍自然要作為鎮攝之力,以防諸部再起異意,起無妄之爭端。”

聽到了王直面不紅心不跳的在這滿嘴跑火車,于謙不禁臉上露出了一絲顯得有些無奈的笑意:“老尚書,于某也是明白人,您又何必再跟于某繞彎呢?”
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39
第二百九十二章心知而肚明(下)


“繞什么彎子?”老王直白眉一挑。“莫非廷益以為,像老夫這把老骨頭,還想要去為自家的榮華富貴打算不成?”

“老尚自然不會,可是如今,上皇陛下盤恒于京師之北,久久不去,誰能知曉上皇陛下意欲何為?”于謙朝著老王直歉意地一笑,但是話里卻寸步不讓。

老王直看著那于謙,聲音陡然一沉:“老夫只知道,上皇陛下這兩年以來的所作所為,所言所行,皆是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非為私利。更不會為了某些叵測的心,而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來。莫非廷益不信?”

“老尚啊,于某忠于的是大明,陛下雖然行止有差,可他終究還是我大明的皇帝,除了在對待上皇之事上,多有偏頗,可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就算是上皇陛下,昔日不也寵信宦官,使得朝綱敗壞,朝中奸人無數,致我大明弊端叢生。”面對著老王直,于謙不甘示弱地辯駁道。

“是啊,昔日,我大明因上皇陛下之過,致有宦官專權,以至禍端,使得我大明背上了土木堡之恥,更有京師被圍之辱,這一切,都是上皇陛下的過失所造成的。”老王直聽得此言,不禁點了點頭,認同地道。

“可是廷益,你莫要忘記了,陛下雖然怠于朝政,專寵于宦官,偏聽偏信。可是卻未有失德之舉,一切,都是那王振在陛下跟前巧言吝舌,欺騙蒙蔽所致。”

“陛下自幼于深宮,未識艱險,不明百姓之疾苦。可是陛下待臣下親和,仁孝之名,天下皆知,哪怕是當今天子,上皇陛下亦待之親厚,常以厚物賜之,待太妃亦甚恭敬……”

“而觀今陛下行止,政事之上,亦無建樹,寵信宦官之舉,比之上皇,猶甚過之,而且,以倡優而充后宮,大失皇家顏面。”

“更何況,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夠為太子,然以阿堵之物賄賂百官,更有欲加害親侄之舉……如此種種,與上皇陛下兩相比照,廷益你自己捫心自問,上皇與當今,誰更適合當我大明的天子?誰更合適治理大明的江山社稷?”

老王直的話語,在于謙的耳邊回蕩,讓他一時之間,無言可辯,良久方自固執地道:“上皇陛下,以血詔喻下,傳位于當今天子,如今,當今天子才是我大明之正統。雖然天子有過,然則我等既為臣下,當苦諫之,使天子兼明,以正視聽,以明政事,方為臣下之責。”

“你!”看到那于謙還真是一副頑固死硬的樣子,老王直憤憤地大手一拍案幾,站起了身來。“你既然知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可是,當今天子,可曾知曉,我等既為臣子,對于天子的過錯,向來都是直言苦諫,可是當今天子聽過了沒有?”

“迎上皇回明,此舉既可使上皇得以歸明,又能全上皇與當今天子兄弟之恩義,可是,天子做了嗎?我們苦勸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天子卻視而不見,甚至連一個使節都沒有派遣,這算什么?”

“上皇脫險,歸于宣府,我等諫陛下,以天子禮迎請上皇回京,可是天子聽了嗎?去迎上皇,只以一區區七品給事中為使,儀仗,車馬,更是簡之又簡,鄙陋之極,連百姓都對當今天子這等做法議論紛紛,可是,他聽了沒有?”

“老尚,您說的這些,于某焉能不知,可是如今,他終究才是我大明的天子,圣意難違。”于謙站起了身來,朝著那老王直長輯了一禮。“還請老尚莫要再難為謙了。總之,于謙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天家兄弟相殘。”

“你啊你,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既然話不投機,那老夫也懶得多費唇舌了。”老王直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頭,走到了門口之時,頓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丟下了一句。“若是上皇陛下,真有興師問罪之心,為何那十數萬雄兵在草原盤恒如此之久?難道,如今深通兵法要旨的上皇陛下,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不成?”

品砸著老王直撂下的這句話,于謙緩步坐回了椅上,雙目沒有焦點地睜著,久久不言。

“來人,送,國舅爺慢走,請恕老夫腿腳不便,就不遠送了。”老當益壯的楊洪立于于前廳階上,朝著那面帶悻色的孫顯宗抱拳為禮。

“大都督,孫某告辭!”孫顯宗張口欲言,但是看到楊洪那張沒有一絲表情的臉,只能按捺住,悻悻地回了一禮之后,悶哼一聲,快步朝著楊府大門行去。

“老爺,您這么直接拒之,是不是顯得太過生硬了,三位少爺,可都在上皇陛下那邊……”府中的老管家,亦是久隨楊洪在邊鎮打死拚生數十載的家將楊寶此刻忍不住湊到了楊洪的近前,小聲地道。

“楊寶啊,你也是隨了老夫三十多年的老人了,你也應該知道,老夫做人,有自己的準則,該做的,老夫自然會做,可是,不該做的,哪怕是刀押在楊某的頭顱之上,楊某也不會去做。”楊洪拍手拍了拍這位老管家的肩膀輕嘆了一聲,緩步朝著前廳內行去。

“我把三位少爺,皆留在了宣府,那是因為,我知道,上皇陛下必能使得他們才有所用。況且,我也知道,上皇陛下,是何等樣人,當不會以私怨而忘公義。”

“可是,如今陛下有旨,九門皆重兵以禁之,您主掌京師大營,若是沒有您的發話,京師九門,何以得入,上皇陛下如何能得復大寶?只怕到了那時……”

“你啊,你以為,京師九門,就單老夫的話管用?”楊洪不禁苦笑道:“你別忘記了,老夫手底下的那些將軍,可有不少,都是當今天子登基之后,越級提拔的,對當今天子忠心耿耿。”

“更何況,除了京營兵馬,還有大批的錦衣衛,各門皆有監軍太監,老夫稍有異動,焉能瞞得過他們?”

楊洪撫了撫長須,眉頭微微一挑。“更何況,還有那于謙,于謙在京師大營中的威望之重,不在老夫之下,他若是……唉,也不知道,那王行儉能不能說服他于少保。”

“上皇陛下不欲刀兵相見,兄弟相殘,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老夫俯首甘拜,只不過,上皇陛下如此做,依常理而言,實在是,缺了太宗皇帝的霸氣。”楊洪不禁自己笑了起來,既覺得朱祁鎮做的對,可又覺得他做的不夠強勢,實在是,太讓人糾結了。

“那老爺,那您方才為何不給國舅爺解釋您的難為之處?”楊寶不禁撓了撓花白的頭發,有些郁悶地道。

楊洪撫著那雪白的長須,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老夫何須解釋,想必今日,那幾位國舅爺怕是因為天子的舉動,有些亂了陣腳了,方會有今日之舉,若是他們冷靜下來,自然能夠想通這其中的關節。”

“你們幾個啊,都已經到了這把年紀了,怎么做起事來,還顯得如此冒冒失失的?”白發蒼蒼,一臉病容,斜臥于榻上的孫忠,指了指跟前這幾個低垂著腦袋的兒子,不禁低聲喝道。

“父親,這也怪不得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那朱祁鈺然會在這等時候,施了這么一招釜底抽薪之策,如此一來,上皇陛下入京的難度,可就太大了。”孫顯宗有些不甘地報怨道。

“哼,虧你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你以為上皇陛下跟你一般目光短淺不成?”孫忠手指沖那孫顯宗點了點,輕咳了幾聲之后這才言道:“上皇陛下之智,焉是你等所能猜度得了的?”

“過去,上皇陛下的所作所為,你們又有誰能夠明白,他是想要做什么嗎?”孫忠顯得有些艱難地笑了笑,示意那長子孫繼宗扶著自己坐直了身軀,向這幾位兒子問道。

孫顯宗等人聽得此言,不由得慚然相望。“可是父親,孩兒實在是想不通,九門皆禁,置以重兵把守,而那楊洪然連太后的面子也不給,直接斷然拒絕孩子,這實在是讓孩子心頭不甘,按時日來算,上皇陛下,最多也就是這兩日便可直抵京師城下,我們要是不做好萬全的準備……”

“你啊,你還真當楊洪能一言而決不成?”老謀深算的孫忠對于孫顯宗之言哧之以鼻,不過,他終究沒有難為自己的孩子,隨后,便解釋了他的分析,與那楊洪自己所言,幾乎一模一樣。

這下,孫忠諸子這才恍然大悟,不過,孫顯宗不禁有些惱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那楊洪也是,他既然斷然拒絕,何不直言想告,若非是父親您解釋,孩子怕是一時也難以想通個中關節。”

“你們這是當局者迷。不是為父說你們,你們自己也該想想,若不是在楊洪處受挫,挨人潑了涼水,怕是還不知道你們會在一時沖動之下,做出何等事情來,到時候,萬一讓那天子的耳目抓住把柄,到了那時候,不但會讓當今天子警惕起來,更會讓形勢陡然逆轉。”
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40
第二百九十三章我終于回來了!


“如今,咱們老孫家要做的就是,外松,內緊,你們府中的家兵,都要給老夫做好萬全的準備,到時候,萬一事有差池,就得靠那些潛入京師的上皇的親軍士卒,還有咱們老孫家的死士了。”

“這……我們去攻打城門?”最小的老四孫續宗不禁一臉的錯愕。老孫家幾兄弟就算是拿出吃奶的勁,七拚八湊連老婆子加一塊怕是也不到三千人,再加上那些潛入京師的朱祁鎮的親軍,最多也就是五千左右,就憑這點人,想要去攻打城門,這實在是有些像是在開玩笑。

“繼宗,你告訴你的弟弟們吧。老夫倦了,老夫還想能夠親眼看到上皇陛下重登帝位,可不想被你這幾個笨蛋弟弟給氣死。”老孫忠張了張嘴,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閉上了眼睛躺回了軟榻上。

年已八旬的孫忠這話,讓那幾個兒子臉色都變得古怪無比,卻絲毫不敢辯駁,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兄長。孫繼宗小心翼翼地攙著孫忠躺好,體貼地給這位風燭殘年的老父親蓋好了薄被,這才回過了頭來,示意幾個弟弟隨自己一塊離開父親的臥房。

“兄長,父親是什么意思?”年紀最小的孫續宗剛一步出了孫忠的臥房,就迫不及待地向孫繼宗詢問道。

“咱們的目標,可不是那重兵把守的九門。而是皇城。”孫繼宗輕嘆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低聲言道。“上皇陛下曾有密旨,事若有變,可先襲皇城,以奪宮禁。”

聽到了這話。這幾兄弟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及露出了一個不可置信之色。“可那皇城同樣戒備森嚴,四門皆有重兵,莫非……”

孫繼宗頓住了前行的腳步,轉過了身來,看了一眼這幾位弟弟,表情顯得份外的嚴肅。“太后娘娘自有安排,你們只需要知道這一點就好。懂嗎?”

“明白了,兄長放心吧,我們知道該怎么做了。”幾兄弟互望了一眼,向著那孫繼宗點了點頭,老孫家與朱祁鎮的命運完全是聯系在一塊的。這最后一搏,那就是搏命,把身家性命全都給搭上去。

“王珂,你設法去聯絡,潛出京師城內的弟兄們,讓大家都準備好了,不許擅自行動,一切行動。都必須等待本官的命令。”同一時間里,袁彬揉搓著發澀發酸的眉心,向著那十數名悄然來到了會昌伯府不遠處,一所不起眼的院落里,與其會面的這些上皇親軍的中下級軍官下達了最新的命令。

“記住了,事起之時,所有人一律左臂纏上紅布,以辨明敵我。我們的目標,只是皇城,還有一點,切記不可濫殺無辜,只要沒有反抗,不得隨意開火。”

“還有,這是皇城的地圖。你們一人一份,記住了,看清楚,太皇太后的宮殿所在,還有那朱祁鈺的宮殿所在。王珂、劉忠明、張應輝,若是攻進了皇城,到時候,你們幾個負責太皇太后所在的安全,太皇太后若是出了半點差池,你們自己了斷吧。”

“末將聽命!”

“……你們幾個率部直奔朱祁鈺所在,不惜一切代價,要將那朱祁鈺給困在宮禁之內,記住了,絕對不能去傷害他,他終究是陛下的親弟弟,而且,他也不能死在我們這些上皇陛下的親軍手中,懂嗎?”

“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每一位士兵都交待到,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陛下信任咱們,才把這個重任交給了我們,千萬記住,不出戰則已,出之必勝。”袁彬深吸了一口氣,掃過了眼前這十數條精悍狠厲的親軍軍官,冷聲喝道。

“是!”

“他居然來了?前兩日不是還說上皇陛下在草原上嗎?怎么昨日就已經到了那順義城下?”兵部尚書于謙方自到了兵部的衙門里邊,便接到了一封緊急情報,不由得臉色大變。站起了身來,沖那名把軍報送來的錦衣衛喝問道。

“小的也不清楚,不過昨日下午,城外人馬喧囂,千戶大人遣人相探,許久才確認,是上皇陛下的御駕。不敢怠慢,特地遣了屬下等人往京師送消息。”那名一身征塵撲撲的錦衣衛恭敬地答道。

“順義城……屬于是薊州鎮總兵所轄。”兵部侍郎劉遷面沉如水地接腔道。“那薊州鎮總兵孫之瑞,怕是已經投效到上皇陛下那邊去了,不然,為何未見薊州鎮來報?”

“順義城跟京師不過六十里,若是騎兵,兩個時辰之內便可趕至!”于謙把那份情報重重地拍在了那案頭,大步地向著那衙門外行去。“來人,備馬……”

“于某見過楊大都督。”步上了城墻,看到了那已經身披重鎧,立身于德勝門城樓上的楊洪朝著自己迎來,于謙趕緊先施了一禮。

“不敢當,見過于尚書。不知于尚書今日何以至此?莫不是來巡視城防。”楊洪笑瞇瞇地還了一禮言道。

“大都督可知,上皇陛下的御駕已經于昨夜就到了順義,距離京師不過六十里。”于謙徑直請那楊洪與自己來了僻靜處,有些焦燥地道。

聽到了這話,楊洪的雪眉緩緩揚了起來:“上皇陛下已經到了順義了?”心中不禁暗自詫異上皇陛下的動作實在是迅猛之極,之前,朝庭收到的消息,這位太上皇陛下尚在滿套兒,不想短短兩天的功夫,居然已經趕到了距離京師不過六十里的順義,怕是現如今,上皇陛下,亦在順義前往京師的途中。

“消息應該錯不了,據順義的錦衣衛傳來的消息,上皇身邊有約三萬兵馬,應該全是騎兵。”于謙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讓自己恢復了些許的平靜。

而就在那老楊洪欲開口之時,卻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再次從那階梯處傳了過來,諸人皆盡回首望去,卻看到了一名宦官在數十名廠衛的簇擁之下步上了城門樓,為首的宦官看到了楊洪與那于謙皆在,不由得擠出了一個笑臉樂呵呵地湊上了前來。“咱家見過于尚書,見過楊老都督。”

此人卻是那司禮監的二號人物王誠,亦是東廠這個強力機構的直接負責人,其官銜全稱為“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簡稱“提督東廠”。

“原來是廠公親至,楊某失禮了。”看到了這位朱祁鎮時期和朱祁鈺時間都極為吃得開的宦官,在朱祁鎮被俘于瓦刺之后,幾乎就在第一時間,站到了那朱祁鈺的身邊,極力支持朱祁鈺上位為帝。

而這之后,更是為了能夠在朱祁鈺的身邊站穩腳跟,獲得親信,更是不惜親自出馬,為那朱祁鈺推薦了一批在朱祁鎮為帝時,不得志的一批官員,而那王文,正是其中之一。

而今天,他居然親自前來這德勝門城樓之上,想來,也是收到了朱祁鎮這位太上皇陛下行蹤的消息了。

王誠笑瞇瞇地拱了拱手:“不敢當,上皇居然乘萬歲病重之機,無端起兵欲叩京師,咱家奉了萬歲爺之命,特來巡視監查京師城防。”

“既然如此,那廠公請吧,本督就不奉陪了。”在邊數十載,那些個鎮守太監和守備太監的嘴臉楊洪可是見了不少,向來對這些閹貨沒有什么好感。朝著那王誠回了一禮,漫不經心地道。

對于這位位高權重的楊大都督,見他對自己如此待慢,卻偏生又不敢太過發作,畢竟,京師之內,掌軍機撐大局者,怕是唯有楊、于二人。

“既然如此,那咱家就不客氣了。”王誠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腮幫子,悻悻地一揮手,帶著一大票的廠衛朝著城樓另外一側行去。

“廠公,那楊洪也太過份了,居然如此待廠公您。”旁邊,一名東廠檔頭一臉悻色地道。

王誠冷冷一笑:“不妨事,那老東西給咱家擺臉色,又能擺上幾日,待過了這一場危機。咱家會好好陪他玩玩。哼,他楊門三子,皆在上皇陛下身邊效命,光是這一點,咱家就能讓陛下找他的麻煩……”

“廠公說的是,廠公?廠公您這是……”那名東廠檔頭看到了那方自陰沉著臉冷笑不已的王誠突然面色一僵,嘴大大地張開,兩眼發直呆望著前方,那種猶如吊死鬼一般的表情把他給嚇了一跳,不禁連聲問道。

“萬歲爺,哦不,是上皇,是上皇……來了。”王誠半天,才舉起了手,有些顫抖地指向了前方,數十名東廠番子齊齊抬起了頭,目光越過了那女墻,向著那地平線的方向眺目望去,滾滾的煙塵卷揚,大明團龍旗迎風翻飛,數萬鐵騎組成的血色洪流,正以一種不阻攔之勢,向著此處洶涌而來。

“他終于來了。”楊洪大步地行到了城墻邊,扶著那墻磚,看著那只漸行漸行的隊伍,不禁發出有欣慰,又有些遺憾的感慨。

“他終于來了……”于謙面沉如水,雙目緊緊地瞇著,打量著那只沉默前行的軍隊,一種有些期待,又滿是擔憂的心呢,讓其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終于回來了。”眺望著那巍峨的大明帝都,看著那代表著大明皇權的政治中心,縱馬由韁的朱祁鎮心頭不禁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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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40
第二百九十四章一矢而怒!


秋日下的京師,那灰黃色的城墻,經歷了歲月的沉淀,透出了一種蒼涼的斑駁,城墻之上那一面面旌旗正隨風招展,紅色的團龍旗,顯得那樣的奪目,與那城下的數萬鐵騎所豎立起來的團龍旗遙相呼應。

城墻之上,數萬名屬于京師大營的精悍士卒,都用一種復雜而又難以言喻的表情和目光,打量著那城下那只肅穆而又靜默的明軍。

朱祁鎮身著明黃色重鎧,身下是一匹高大神駿的紅色駿馬,此刻的他,立身于最前方,立身于那野草泛黃的土坡之上,眺望著那高聳的城門,這里是德勝門。當初他被俘于瓦刺之手時,曾經被囚于車內,押到了這德勝門下,發出了那一番震撼人心的怒吼與宣言。

如今兩年余的光景轉瞬即過,而這一次,他的身份已然不再上被囚于敵手的戰俘,而是已經洗涮掉了一身恥辱,將整個草原都踩踏在腳下,挾前所未有之功勛而歸的太上皇陛下。

身后邊,是一萬八千余騎一騎雙乘的精銳騎兵,浩浩蕩蕩,聲勢之隆,氣勢之盛,猶如數萬雄師勁旅一般,雖然沒有人喧嘩,但是那種肅穆而森嚴的軍容,更是透著一股子讓人戰栗的沙場殺意。

讓那京師城頭上的那些京營士卒,都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地騷動了起來。不過很快在諸多的軍官們的喝斥聲和刀鞘的抽打下恢復了鎮定,但是,那一張張帶著疑慮與不安的臉龐,卻透露了他們內心的情緒。

城墻之上,于謙看著那在里許外,身披明黃色重鎧,勒住了馬頭,昂首遙望著這邊的朱祁鎮。看著他身后的鐵騎停下了奔騰的腳步,然后漸漸靜默下來的軍隊,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

楊洪的大手按在那城頭女墻墻磚上,雙目烔然望著那朱祁鎮,看著那乘于馬背之上,猶如標槍一般挺直的脊梁,那昂首傲立的身影,神情不由得一陣恍惚。渀佛又看到了兩年之前,宣府城下,對著那瓦刺悍卒的刀斧加身,卻猶自傲立不群,坦然而笑的身影。

“他終究沒變,還是那樣的驕傲。”楊洪小聲地低喃道,目光越過了朱祁鎮,望向了他身后的那只鐵騎洪流,只可惜,距離太遠,讓他沒有辦法去分辨那些穿著相似衣甲的雄兵悍將,到底誰才是他的那三個兒子。

“萬,萬,上皇……”王誠看著那城下,想到過去時,那個溫文爾雅,渀佛跟任何人都不會生氣,說話,做事,永遠都顯得那樣的平和溫厚的朱祁鎮,實在是與眼前這位太上皇截然不同。

看著那朱祁鎮那依舊顯得極為熟悉的身影,現如今哪怕是遠隔里許,那種沉重的壓迫力,卻如洪如濤,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說不出話的錯覺。

看著他那遠比朱祁鈺高大魁梧的身坯,不禁讓王誠想起了那個已經被埋沒在記憶深處的塵埃下,那個充滿了鐵血與剛強的孤傲身影,那個身影,是屬于朱棣,那功武勛赫赫,天下既敬又懼的太宗皇帝的。

兩個身影,如今,然在王誠的視線里,開始重疊,漸漸地合攏在了一起。而王誠的臉色,亦愈加地蒼白慘人。

“陛下,看樣子,京師并不歡迎您歸來。這里乃是城上重炮的火力范圍,陛下您是不是先移駕退后,待為臣先去叫門。”孫之瑞縱馬到得那朱祁鎮的身邊,手搭涼棚打量著那滿而士卒,戒備森嚴的城頭,不禁有些緊張了起來,轉過了頭來朝著朱祁鎮恭敬地道。

“沒有必要,朕是大明的太上皇,莫非,他們敢向朕妄動刀兵不成?”朱祁鎮不禁冷笑著搖了搖頭,看了那孫之瑞一眼,卻沒有讓他去叫門,而是轉過了頭來,朝著身后邊沉聲喝道:“江淮!”

“微臣在,陛下有何吩咐?”身后邊的侍衛之中一名剽悍精壯的侍衛越眾而出,縱馬至朱祁鎮的身前,在馬背上朝著朱祁鎮抱拳恭身為禮。

朱祁鎮沖江淮微微頷首之后吩咐道:“你到城下,問問都有誰在上面,順便告訴城頭之上的諸人,朕今日,是來向宗廟獻俘祭祀的,讓他們,給朕把城門打開。”

“微臣遵旨!”江淮也不多言,領了旨意之后,拔轉了馬頭一陣暴喝,縱馬朝著那德勝門城門下疾馳而去,看著他那矯健的身影,朱祁鎮徐徐地吸了一口寒涼的深秋氣息,自己與朱祁鈺之間的一切,都將會在今天,做出一個了斷。

而大明的未來,也將會在今天,改變方向,邁向一個全新而未知,但是,必將光明的未來。

江淮縱馬揚鞭,朝著那巍峨高聳,看似堅不可摧的京師城墻疾馳而去。看著這熟悉的京師城墻,他的表情亦不由得發生了一些變化,露出了幾絲懷念,還有期盼。

他原本是一名京師大營的軍卒,在土木堡之戰后,因為受傷,而為瓦刺人所俘,此刻的兩三個月,是一種令人不愿意再去回味的死亡不知的囚俘生涯,而之后,他被賣給了一個草原部落小酋長,成為了他的奴隸。

干得比牛還累,卻吃得比狗還少,身上的軍服早已破爛,只能在外面,披上一件粗糙的氈布來遮風擋雨,就當他以為自己既然埋骨在這片充滿了絕望的地域時,那位所謂的主人,草原部落小酋長,欣喜地從一個人手里邊接過了數倍于購買自己所花的金錢,把自己扔給了那個人。

那是一個蒙古人打扮的蒙古人,可是,他卻說著一口流利無比的漢話,甚至是地道的官話,當他告訴了自己,他叫哈銘,是上皇陛下身邊的人,奉了上皇陛下的旨意,前來贖買他們這些被販賣給草原諸部的大明戰俘。

當聽到了這句話,原本以為,自己將會陷入另外一場苦難的江淮再也忍耐不住,當場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像是一個孩子。

躺在那板車上,聽著身邊另外幾名同樣被贖回的戰俘的講述,江淮終于明白了,自己等人,之所以能夠離逃這樣可怕的命運,全是因為同樣被俘的太上皇陛下地全力周旋,方使得他們,得以被贖回,而且,將會被釋放,回歸故土。

而靜養了月余總算是恢復了身體的江淮并沒有離開,而是主動地提出來,愿意繼續留在草原之上,留在朱祁鎮這位被俘太上皇的身邊,最終江淮成為了朱祁鎮身邊的一名心腹侍衛,直到今日。

而今天,自己的妻兒,還有老父親,都住在京師里,而自己,卻在城外,這座熟悉的巨城,因為城頭之上,那些充滿了敵意的軍卒而顯得有些陌生了起來。

在那護城河下,江淮勒停了馬頭,昂起了頭來暴喝道:“上皇陛下有旨,今草原之役,得盡全功,上皇陛下將會親往宗廟獻俘,爾等還不速速打開城門,迎接上皇陛下御駕?!”

朱祁鎮微微瞇起了眼睛,看著那城下單騎只影的江淮在那里向著城頭喊話,而城頭之上,卻一片死寂,數萬人,卻沒有一個人愿意發出回應。

朱祁鎮不禁灑然一笑,看樣子,渀佛又重臨了那日在城下的畫面與場景,而就是他的嘴角方自翹起的瞬間,卻陡然凝滯,因為原本立身于那護城河畔的江淮那魁梧雄壯的身軀陡然一滯,似乎險些跌下了馬來,隨既他的身形一矮,緊貼在馬背上,身上的座騎陡然長嘶一聲,放開了四蹄朝著來路狂奔而行。

而那城頭之上,似乎是也出現了某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騷亂,而朱祁鎮的臉色不由得一冷。“錢鐘,接應江淮回來!”

“微臣遵旨,跟我來!”錢鐘凜然聽命,隨即率領著數十騎侍衛向著那江淮迎了過去。很快,將那江淮簇擁在中間,向著朱祁鎮所在的軍陣處飛奔而來。

“陛下,是弩!”人未至,帶著不甘與憤怒的吼叫聲已然傳入了朱祁鎮的耳中。

一只通體烏黑的弩矢,穿透了那江淮肩部的鐵鎧,從那后背伸出了寒光猙獰的矢頭,而江淮此刻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迎著那翻身下來步上前來的朱祁鎮擠出了一個笑容。“微臣無能,還請陛下責罰。”

“還好,只是傷了肩部,性命無礙。來人,速速帶江淮過去醫治。”朱祁鎮打量了下那江淮的傷勢之后不禁松了一口氣,朝著身邊的侍衛吩咐道,轉回了頭來沖江淮頷首道:“安心養傷,朕,會蘀你要回一個公道。”

扔下了這么一句話,朱祁鎮轉身跳上了自己的座騎,舉目一掃身后那些涌動的軍卒將軍,雙眉一揚,厲聲喝道:“諸軍聽命,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一人,不得向前,違令者,軍法從事!”

“陛下,您這是要做什么?”石亨不由得大急,縱馬奔前,一把扯住了朱祁鎮的韁繩。

“石總兵,朕的旨意,莫非你也不想聽嗎?”朱祁鎮面色一冷,沉聲低喝道,雙目如刀,刺得那石亨不由得心頭一寒。

“陛下,無論如何,我等是您的侍衛,您要親往,請陛下允我等隨行,不然,臣等……”錢鐘也聽出了朱祁鎮旨意里的含義,一咬牙,拔出了腰間的戰刀,直接就壓在了自己的頸項上,五百侍衛,齊齊拔刀而出,壓在了他們的頸項間,一雙雙充滿期盼的眼睛,都望著那勒韁轉馬一臉愕然的朱祁鎮。
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43
第二百九十五章縛廠公,抵城下


看著那被朱祁鎮遣來的侍衛,居然被一只從城頭之上射下的弩箭擊中,城上的軍卒們不由得皆是一臉的錯愕。而楊洪與那于謙也同樣被這一變故給驚得心頭一涼。

楊洪霍然轉身,手按腰間戰刀,厲聲喝道:“是何人膽敢如此?給老夫拿下!”

“大膽!誰敢拿咱家的人!咱家乃是司禮監太監,東緝事廠廠公!”楊洪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城頭另外一側傳來了一個尖銳而又氣極敗壞的聲音。

聽到了這話,楊洪的眉頭不禁一挑,握著那戰刀刀柄的大手一緊,冷哼了一聲,大步朝著王誠所在的位置行去。而于謙也同樣面色鐵青,沉默著隨于那楊洪的身后。

“楊大都督,還不下令讓這些丘八給咱家讓開。”看到那楊洪與于謙連袂而來,王誠嘴角掛著一絲嘲弄的笑,將那手中的勁弩扔給了身邊的廠衛番子,看著自己手下的番子們囂張地推開了那些阻攔在他身前的京師大營軍卒,一臉的不滿意。

而其中一名京師弩手此刻歪倒在戰友的懷里邊,額頭上鮮血淋淋,看樣子,方才被人強奪走弩時,挨了那些東廠番子一下狠的,而周圍的那些士卒皆是一臉不忿之色,目光都快噴出了火,可終究忌憚這群兇名赫赫的東廠番子,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王廠公,方才是你射的弩箭?”楊洪大步行到了距離那王誠不過三五步的距離處停下了腳步,看到了那些士卒的神色,同樣也看到了那位額角留血的士卒,楊洪面容一冷,低頭打量著這個滿臉皺紋,面白無須的老宦官,聲音愈發地陰寒。

“怎么,不行嗎?上皇挾重兵而來,欲對萬歲爺不軌,咱家乃是萬歲身邊的人,自然要為朝庭,為萬歲效命。這些叛逆,當人人得而誅之。”王誠聽到了楊洪之言冷冷一笑,負手于后倨傲地道。“到是楊大都督你,敵臨于城下,卻毫無反應,憑由那些叛逆在城下呼喝,撓我軍心,咱家見了萬歲爺,定會如實稟報。”

“上皇挾重兵而來,欲對天子不軌?”聽到那王誠之言,楊洪不由得哧之以鼻。“你方才莫非是耳朵聾了?沒聽到那人在說些什么不成?”

“楊洪,你說什么?!”聽到了楊洪那毫不客氣的責問,王誠不由得一呆,旋及那張白生生的滿是皺紋的臉孔瞬間漲成了難看的紅紫色。一雙邪惡的三角眼怨毒地死盯著那面沉如水的楊洪。“楊洪,別以為你如今封了侯爺,就以為能夠如此對咱家。”

楊洪深吸了一口氣:“王誠,你莫要忘記了。這里是城樓之上,老夫乃是奉了圣命,守禁城門,一應軍務當需老夫首可方可實行。而你,卻擅奪士卒弓弩,傷人性命。老夫豈能容你。”

說完這話,楊洪陡然面色一沉:“來人,將王誠及其一干人等綁了!”

楊洪軍令一出口,簇擁著楊洪過來的那些親兵哪有不聽命的道理,一柄柄的戰刀連鞘就直接抽了過去,把人直接砸翻于地,而旁邊的那些京師大營的士卒,哪里肯放過這個機會,自然是拔拳相助,這些士卒自然不會有絲毫客氣,看到那些東廠番子稍有反抗的意思,自然是直接缽大的拳頭就朝死里揍。

這些能夠成為王誠身邊護衛的東廠番子雖然也有幾分本事,可是哪里敵得過那么多的京營士卒,更何況楊洪身邊的親兵,可都是在沙場上不知道浴血了多少回的廝殺漢,不大會的功夫,數十名番子皆盡被擒下。

包括王誠,這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挨了一拳,那眼角頓時紅了一塊,猶如半邊猴子屁股一般,被人縛住了雙手,更是被那楊洪這等膽大妄為的軍令給震得有些大腦失靈的王誠終于大叫出聲來。“你,你居然敢捆咱家?楊洪你想造反嗎?!”

于謙這個時候也站了出來,湊到了楊洪的耳邊又快又疾地道:“大都督,這怕是太過了吧,直接把他們逐下城門便可,您何必如此?”楊洪的這個命令也同樣把他給嚇了一跳,雖然于謙也同樣不恥王誠的為人,更對于方才王誠的舉動極為不滿,可是怎么也沒有想到,楊洪居然會顯得這等暴烈。

要知道那王誠可是當今天子朱祁鈺所信重的心腹,能夠在朱祁鎮時期和朱祁鈺時期屹立不倒,這足以說明這個人至少在某些方面有很強的能力,而楊洪如此做,可就把這人往死里得罪了,到時候,誰也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出現。

“于尚書,您莫非愿意讓我大明再歷那靖難之苦嗎?”楊洪轉過了頭來,看著那于謙,用極低的聲音道。聽到了楊洪此言,于謙張開了嘴,卻不知道如何辯駁。

是啊,朱祁鎮何等樣人,如今之勢,不論是效忠于其的軍將,又或者是他在老百姓眼里的形象,又或者是在朝、在文人士子之中的威望,怕是比之太宗皇帝起兵之初,還要強上數分,若是真把朱祁鎮給惹惱了,那后果……

“汝身為監軍,專掌功罪,賞罰稽核。而今卻擅自越權。本督若不拿你,如何讓將士們令行禁止?”楊洪轉過了身來,冷冷地掃了一眼還在那極力掙扎叫囂的王誠一眼。“將他們的嘴給本督都堵上!”

而在同一時刻,在那京師城外的那只軍隊里,同樣也發生了一場短促的爭執。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朱祁鎮不禁劍眉一揚,厲聲喝道:“連朕的旨意也不遵了嗎?”

“陛下,若是因為臣等不在身邊,而置您于險地,您若是有任何不測,臣等百死莫贖。”錢鐘擰勁也上來了,雙膝拜地,手上那雪亮鋒利的戰刀仍舊架在自己的頸項處,雙目毫不示弱地直視著那面色蘊怒的朱祁鎮。

“陛下,請允了諸護衛所請吧。”石亨、孫之瑞等人亦紛紛越眾而出,朝著那朱祁鎮勸道。

“錢鐘既然想隨朕過去,那還不快滾起來!”朱祁鎮掃了諸人一眼,心頭暖極,但是臉上卻不露分毫,看到錢鐘等人面露喜色紛紛翻身上馬之后,這才朝著那石亨等人叮囑道。“沒有朕的旨意,大軍絕不能朝前一步。明白嗎?”

“陛下放心,若是城上諸人并無異動,我等自然凜遵圣命。”石亨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意欲開口的諸將,搶先言道。

聽到了這話,朱祁鎮不禁灑然一笑:“放心吧,朕,當然不會有事,今日,朕必能進入京師,爾等且看就是。”

“那臣等拭目以待。”石亨等數位邊鎮總兵朝著朱祁鎮深施了一禮,再抬起頭來時,只看到那頂盔貫甲,襯顯得器宇軒昂的朱祁鎮輕松地拔轉了馬頭,暴喝一聲,縱著身下那匹由準噶爾部進貢的汗血寶馬,在數百侍衛的簇擁之下,向著那巍峨的京師近逼。

朱祁鎮昂著起,保持著挺直的坐姿,身下那匹棗紅色,但是在那陽光之下,卻反射著淡淡的金芒的汗血寶馬的步履顯得輕盈而又快捷,身邊,數百名侍衛縱馬而行,將那朱祁鎮簇擁在中央的位置,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那城頭之上,因為方才城頭上的那支弩箭,不僅僅只是射傷了大明太上皇陛下的侍衛,更刺痛了所有人的心。

怎么也沒有想到,城墻之上的那些人,居然敢這么做,在朱祁鎮意欲以和平接管大明朝的政權之機,居然率先發難,這如何讓他們不怒,更重要的是,現如今,因為那一弩而激得朱祁鎮決意親臨城下,更是讓這些侍衛們恨不親自爬上城墻,將那個罪魁禍首給大卸八塊。

最終,在距離那德勝門城樓一箭之地處,朱祁鎮硬是被那些親衛給攔住了去路,前進不得,只能悻悻地勒住了身上的坐騎。說實話,至少在朱祁鎮看來,就憑自己身上所穿的重甲,除非是床弩,否則,像方才那些的弩箭,最多也就是能夠傷到他,想要干掉自己,怎么也得來上一把阻擊步槍,要么就是床弩之類的大型遠程武器。

重要的是,誰敢對自己動手?不論如何,自己終究是大明的太上皇陛下,曾經的大明皇帝,殺了自己的身邊人,或許還有理由去辯解,可是,真要動了自己,那么,莫說是那些動手傷了自己的人,莫是他自己的小命,就算是他的九族怕都別想活下一只家禽。

只不過這些侍衛如此朱祁鎮費盡了唇舌亦不能讓他們都改變心意,這讓原本意欲單騎而來,繼續擴大自己那種近乎神話一般地傳奇經歷的朱祁鎮不禁有些不爽,可是卻也無可奈何。

“陛下居然親自來了!”方自把那王誠一伙全收拾掉,轉步來到了那城墻邊上,看到了那明黃鎧甲所包裹的偉岸身軀在數百騎兵的簇擁之下緩緩而來,楊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的表情越發地陰沉,看了一眼身邊望著城下,面帶驚愕與敬畏地于謙一眼,回頭厲聲喝道:“所有將士聽令,沒有本督的軍令,妄動武器者,誅!”
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43
第二百九十六章朕履行了自己的諾言!


“幾位國舅!上皇陛下的御駕已經親臨德勝門。”外罩著那會昌伯府家丁服飾,內著軟甲的袁彬大步疾行,走進了那前廳,朝著那幾位同樣身束重鎧,手扶腰刀,表情沉肅的國舅爺稟報道。

“德勝門情形如何?”孫繼宗拔身而起,步到了那袁彬的近前,有些緊張地喝問道。

“暫時沒有發生什么沖突,國舅,現如今,該是咱們動手的時機了。”袁彬朝著孫繼宗一抱拳,掃了一眼陸續站起了身來的諸位國舅爺,沉聲道。

“好!二弟,你立即親自去找都督張軏,三弟,你去找武安侯鄭能,四弟,你留在府中,保護好父親和子侄們。我親率府中死士,隨袁大人同往西安門進入皇城,那曹吉祥今日鎮守的正是西華門。只要咱們能夠突入西安門,那大事可定。”

“進了西華門,還請國舅使人引路,末將會遣一部精銳,前往仁壽宮,保護太皇太后。”袁彬點了點頭,伸手一引,與那孫繼宗并肩疾步而行,一面進言道。

孫繼宗點了點頭:“這是自然,如今那朱祁鈺在乾清宮養病,老夫已經暗中遣了五百死士,聚攏于玄武門外,只要那宮中變起,那朱祁鈺若是想往玄武門逃走,必為他們所截住,只要有他們阻攔,那朱祁鈺早晚必落我手。”

“希望那位曹公公,不要讓陛下失望才是。”袁彬步到了那門階前,將那身上的家丁袍服直接扒掉,露出了內里的一身侍衛裝扮,而更醒目的是。他的左手手臂上所纏的紅帶。

“放心吧,太后娘娘,在曹公公的身邊,亦安插有人的,他若是想要什么,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孫繼宗深吸了一口氣,惡狠狠地道。“不過。到時候,攻打宮城,只怕要費上不小的手腳。”

“無妨,末將奉了上皇之命,帶來了數門迫擊炮。到時候,破壞城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罷了。”袁彬呵呵一笑,滿臉的自信。

“迫擊炮?”孫繼宗聽聞此言,不由得一呆,轉過了頭來看向那袁彬。

“請國舅恕罪,這迫擊炮,乃是上皇嚴旨要求末將。在大事未開始之前,切切不可泄露的。”袁彬有些歉然地朝著那孫繼宗一抱拳解釋道。

“既上陛下所交待,你不說也無妨,老夫早就聽聞宣府鎮的兵軍,火器之精良,越勝我大明諸軍,老夫倒真想見識見識一下那迫擊炮的威力,不過。不希望是今日……”孫繼宗笑著擺了擺頭,然后接過了家將遞來的馬韁,翻上跳上了馬背,而這個時候,大批的孫府家兵家將紛紛從那府內之內涌出,一水的青黑色家丁服,一水的左臂纏著紅帶。右手拿著戰刀。

而在會昌伯府外,早已經有數百名同樣左臂纏著紅帶的騎士,都與袁彬一般身著侍衛袍服,腰掛戰刀,一臉渴切的戰意與大事臨近的興奮。

“諸位。我等為上皇陛下效死,便在今日,日后榮華,當與諸君共享。走!”孫繼宗也不多廢話,短短一句話之后,拔轉了馬頭,當先朝著那街首縱馬疾馳而去。

青黑色的潮水,從那會昌伯府內涌出,涌向了街道,向著那皇城西側的西安門奔涌而去,而在京師城內,數個方向,亦有著少則百余人,多則數百人的人潮,亦同樣殺氣騰騰地向著那西安門直撲而去……

看著那城頭之上招展的旌旗,看著那一柄柄直堅朝天,刃尖寒光的長槍,看著那一門門從那女墻處,伸出了漆黑黝深炮口的火炮,還有城頭之上的那些明軍將士們那一張張年輕而明顯透著困惑的臉龐。

朱祁鎮不禁長吸了一口氣,至少,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這些將士們,本就不應該死在內戰當中,

“城上,是哪位將軍鎮守?”朱祁鎮昂首,揚起了劍眉,向著那德勝門城樓厲聲高喝道。聲音渾厚而高昂,便是那城上嘈雜的低喧聲也壓制不住。

而隨著朱祁鎮的喝問聲,城頭之上的低喧聲也瞬間靜寂了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上。哪怕是他被數百名鐵甲侍衛簇擁著,哪怕是他在城下,可卻給人一種他才是站在這天地間的最高處,俯視著蒼生,睥睨天下的大人物。

“老臣楊洪,參見上皇陛下!”楊洪輕嘆了一口氣,朝著那城下遙行了一禮,高聲答道。

“臣于謙,參見上皇陛下!”于謙步上前來,到了那城墻邊上,同樣恭敬地遙行了一禮之后喝道:“臣記得上皇陛下當在宣府安居頤養,今日去現跡于京師,不知所為何事?”

朱祁鎮不由得一愣:“于謙、楊洪?呵呵,還真是巧了,二位卿家,我們還真有緣分,兩年之前,朕曾到過宣府城下,當時,楊老卿家應在宣府城中吧?”

“回稟上皇陛下,老臣當時,確實在宣府城中。”聽到了這話,楊洪只得答道,這事可沒有什么需要隱瞞的,當時,為了避免宣府城內數十萬百姓生靈涂碳,楊洪對于城中朱祁鎮身邊近侍的喚門之舉充耳不聞,并指部下忽悠瓦刺人自己不在,想讓老夫開城門,有本事你就等上三五個月,等老夫回來再說。

“老卿家為民之心,朕甚慰之。當日若非老卿家此等智舉,那朕所犯下的過錯,可就更大了,宣府城數十萬軍民,必因朕之過而受無妄之災。”

“上皇陛下莫要太過自責了,若非上皇陛下英武果敢,臨威不屈,我大明北疆,不知道有多少城池,會受那兵災之苦。而我大明京師百萬軍民,皆為陛下之壯舉,而再無膽怯之心,方有京師之大勝,使得那瓦刺損兵折將,狼狽逃竄,再無南犯之心。”楊洪不禁心頭一酸,高聲答道。

“朕終究是有過,若非是朕聽信饞言,妄自尊大,非要親征瓦刺,終使得我大明喪師二十萬精銳,至有土木堡之難,致我大明,有天子為俘之恥。”朱祁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毫不諱言地,當著那城上,城下的數萬明軍將士,把自己的過錯一一列出。

城上,城下,所有人都一臉的錯愕,但很快,便被那發自內心的感動與敬畏與取代。

“兩年之前,因朕之過,發生的一切,使朕夜不能昧,寢室難安,至那時起,朕就立誓,要親手,去彌補這一切,要為朕過去所犯下的過失贖罪……”

“……朕在草原之上,設法將那些被俘于瓦刺之手的士卒們得以回歸故土,而現如今,朕,把那個昔日,在土木堡敗我大明二十萬精銳,在我大明北疆時時肆虐的草原之敵,踩在了我大明的鐵蹄之下。此役歷時將近半年之久,我大明斬敵二十余萬,俘敵八萬……”

聽著那朱祁鎮之方,城頭之上的那些京師大營的士卒們都一臉的驚駭,然后漸漸地變成了喜悅,漸漸地由欣喜而隨著朱祁鎮之言而變成了難以壓抑的狂喜與興奮。這些京營的士卒,亦有不少是從邊鎮抽調而來,焉有不知道草原之害的道理。

而朱祁鎮終究是大明的太上皇,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天子是一言九鼎的,而更何況于之前這兩年間,朱祁鎮所做的一件又一件如同傳奇一樣的事跡,早已耳熟能詳,仿佛,這天底下,就沒有朱祁鎮做不到的事情。

而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幾乎沒有人去懷疑朱祁鎮之言是否虛假,而知曉了草原軍訊,但卻都不甚了了的一些軍官們,同樣也被朱祁鎮所言所震撼。

“……終雪我大明土木堡之恥,終雪朕心頭之恨,還我大明天朝赫赫聲威,今日,朕出現在這里,押著為我大明所俘的草原勛貴站在這里,因為朕,花了兩年的時間,終于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做到了這一切!”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知道是誰,突然吼出了這么一句,而之后,三呼萬歲之聲,此起彼伏,聲勢濤天。

城上那些被朱祁鎮之言給激得心潮澎湃的將士們哪里還忍耐得住,亦禁不住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大聲地高呼了起來,歡呼之聲,甚至震得那城樓之頂的瓦片也在栗栗而顫。

而那被縛住了雙臂,嘴里邊塞著破布的王誠臉色卻越發地顯得白,而那雙目光里,亦流露出了憤怒,還有驚恐,因為,這些士卒們的歡呼聲,在他看來,簡直就是為自己命運而敲響的喪鐘。

于謙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這一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在老王直面前,雖然他還在堅持,可是他的內心,又何嘗沒有動搖,而現如今,看到了朱祁鎮一呼萬應的場面,這讓于謙的內心,完全陷入了迷茫……

朱祁鎮看著那城上,想著自己這兩年多來的漫漫長路與那難以言喻的艱辛,當看著那一張張露出了歡樂與興奮的臉龐,看著那些被士卒們揮動起來的旗幟,終于覺得自己的付出,自己的忍耐,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潮如濤的歡呼聲,終于在朱祁鎮抬起了手臂之后,漸漸地平息,所有人都專注地望著這位充滿著傳奇色彩的太上皇陛下,想聽一聽,他想要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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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44
第二百九十七章西安門與西華門


西安門,乃是大明京師之內,皇城的西門,建于明永樂十五年。無城臺,門基為青白石,紅墻;單檐歇山黃琉璃瓦頂;面闊七間、進深三間,正中明間及左、右次間為門,各有紅漆金釘門扇一對;左、右稍間及末間作值班房。

皇城諸門之中,唯有此門沒有修筑在城臺之上,也就是城墻上面,正是因為這點,孫繼宗才決定把這里作為突入宮城的缺口,只要拿下了西安門,那就可以穿過人跡稀少的皇家園林直抵西華門下,自然,這一條路是最佳的選擇。

而這西安門雖無城臺,使得其守御功能大跌,不過,這里終究是皇城,由上直二十六衛親軍中的羽林右衛的士卒來看守,而這段時間,朱祁鈺病倒之后,除了防備朱祁鎮這位太上皇陛下,京城門禁之外,皇城、宮城的戒備也比往昔森嚴了許多。

故此,除了正常值班的三百余羽林右衛之外,更有由府軍前衛的兩百精銳。府軍前衛,這支部隊很特殊,也被稱為“帶刀舍人”,俗稱帶刀侍衛,也就是皇帝的貼身衛士,因為內閣和那些朱祁鈺心腹宦官的示意下,這一只精銳的部隊也被分派了一部份出來,監視著皇城四門的情況,亦有協同鎮守之意。

而此刻,疾馳的鐵蹄聲,在距離這西安門里許時,西安門內的羽林右衛及府軍前衛的將士們都已然被驚動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光是聽蹄聲,至少不下千騎,誰有這么大的膽子,帶著這么大批的騎士在皇城前狂奔?富昌伯稍待,末將這就去看看,是誰敢撓了咱們的酒興。”羽林右衛副千戶林行悻悻地將那手中的酒盞一頓,沖那名率領著兩百名帶刀侍衛過來增守西安門的富昌伯房坤笑了笑。

“無妨,同去便是。”那位富昌伯房坤笑瞇瞇地擺了擺手,站起了身來,扶了扶腰間的戰刀,有意無意地撇了一眼身后的幾名親兵,那幾名親兵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罵罵咧咧的林行方走到了值班房門口處,突然感覺腦后生風,還沒有來得及回到查看異狀,就感覺后腦一陣發蒙,呆滯的目光掠過了石沖那張笑得猙獰的面孔,隨之一黑,失去了知覺。

“讓弟兄們出手,羽林右衛副千戶林行大膽妄為,意圖不軌,已為本將拿下,一干羽林右衛士卒立即繳械,不然,殺無赦!”看著那業已使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行,石沖面色陡然一冷,厲聲高喝道。

剎時的功夫,在那些羽林右衛的士卒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后,方才看似跟他們打成了一片的那些帶刀侍衛當即翻了臉,一柄柄寒光四溢出的戰刀出鞘,羽林右衛雖然人數多于這些帶刀侍衛,可問題是主將已經被擒下,還被安上了那樣莫明其妙的罪行。

再加上,雖然同位上直二十六衛親軍,可是人家可是皇帝身邊的貼身侍衛,而且領頭的還是一位爵爺,雖然一臉的不忿與不甘愿,可是在十數名意圖反抗的羽林右衛士卒被當場誅殺之后,就沒有人再愿意繼續頑抗,悻悻地棄了手中的武器,在那些帶刀侍衛的看押之下,近三百人,猶如趕鴨子一般全都給押進了西安門左右兩邊的稍間里,將那兩間稍間給擠得滿滿當當的。

而此刻,孫繼宗已然縱馬趕至了西安門前,看到那富昌伯房坤笑意吟吟地遠遠朝自己拱了拱手,更是看到了那些羽林右衛的士卒正被押入兩邊的稍間,不禁大喜過望。翻身跳下了馬來,疾趕了幾步,朝著那富昌伯房坤深深一揖:“想不到富昌伯居然在此助我,孫某實在是……。”

“呵呵,武安侯早已知會于房某,倒真沒有想到,一個時辰之前,武安侯才著人給房某送來了信,房某這里的事這才剛剛做完,國舅爺就居然應聲而至。”富昌伯房坤那張圓呼呼的臉龐上堆滿了笑意,又回了一禮,然后抬起了頭來看向孫繼宗的身后,千余騎兵之后,亦是好幾千的兵馬,這讓他不由得暗暗咂舌。想不到這老家伙真夠下血本的。

似乎看出了那富昌伯房坤的疑慮,孫繼宗踏前一步小聲地道:“除了我老孫家的家丁之后,還有兩千余,是上皇陛下的心腹親軍,早在月余之前,已經入了城了。”

聽到了這話,房坤暗吸了一口涼氣,咧了咧嘴。“上皇陛下還真是深謀遠慮,好了,西安門如今已是通暢無阻,房某就不耽擱國舅了,請。”

“如此,多謝了,日后必有后報。”孫繼宗也不客氣,朝著那房坤拱了拱手,大手一揮,那些已然聚攏過來的家丁死士皆殺氣騰騰地直入了西安門,朝著宮門方向奔去。

“房某這條性命都是上皇陛下給救回來的,一直思量著,如何報答上皇陛下,今日,總算是有了報效的地方。”看著那些家丁、死士、上皇親軍的涌入,房坤扶了扶那頷下的短須,有些感慨地輕嘆道。

“呵呵,好了,孫某就先進去了,這里,怕是還要請富昌伯守備接應,以防萬一才好。”孫繼宗笑了笑之后鄭重地向那房坤施了一禮,轉身跳上了座騎,縱馬朝著那西安門內直奔而去。

而就在孫繼宗之后,武安侯鄭能領家兵五百趕至,西寧候宋貴,忻城伯趙敏等勛貴皆引家兵殺至西安門前,聽聞那孫繼宗居然搶得先手,不禁咬牙切齒地打馬朝著那西安門內沖去……

“曹公公?”正在那西華門上值守的御馬監監官王喜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回首望去,看到了那身披鐵甲的曹吉祥在數員藩將數十名騰驤衛士卒的簇擁之下大步行來,不由得有些愕然。

“呵呵,王公公,西華門這邊沒有什么異常吧?”曹吉祥朝著這位監官拱了拱手,帶著一臉和熙的笑意大聲問道。

“放心吧,有咱家在,這里能出什么事。倒是曹公公你怎么跑到這邊來了?”王喜雙眼一瞇,神色不善地打量著這位自己的頂頭上司。

王喜亦是那朱祁鈺在當郕王時的舊人,雖然不如張永等人般為朱祁鈺所寵信,但也畢竟是他郕王府的人,再加上這家伙又是那張永的干兒子,所以,至從那張永成為了御馬監的掌印太監之后,他王喜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成為了御馬監的提督太監,算得上是第三號人物。

可惜其性太過貪婪,上任不久,就忙著大撈銀子,結果鬧出了事,要不是那張永在天子跟前極力保他,才得以降職留用,而他也老實了一段時間,原本還以為自己又可以回到前三把手的位置上,可誰曾想,曹吉祥這個家伙也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溜須拍馬的功夫不但強過自己,而且手里邊也闊綽得厲害,最終,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家伙坐上了那原本屬于自己的位置:御馬監提督太監之位上。

這讓王吉如何不惱,所以,一貫就沒給曹吉祥好臉色過,曹吉祥雖然對這個無能的家伙對自己的態度幾次想把這家伙給收拾了,可顧慮到他的干爹是那朱祁鈺身邊第一心腹宦官張永,所以,曹吉祥要么盡量對其避而不見,要么干脆不理不睬。

不過今日,曹吉祥的態度倒是讓那王喜有些錯愕,平時里都不愿意跟自己碰面的曹吉祥卻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似乎渾然沒有為那王喜無理的斥問聲給激怒,一臉懇切地解釋道:“咱家奉了張公公之命,前來巡視各門,以防異常。”

“哼,既然如此,曹公公你請看吧。咱家雖然不像曹公公你帶兵在外歷練過,可也好歹是知兵之人,若是有任何異常,莫非咱家不會處理不成?”王喜悶哼了一聲,不悅地揚了揚眉頭尖聲道。還特地扶了扶腰畔的腰刀,仿佛像要讓自己那圓滾肉胖的身胚顯得更高大威武一些,可惜,站在那魁梧昂揚的曹吉祥跟前,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惡犬旁邊蹲著的草雞。

“王公公何出此言,咱家也是奉命而來,不得不如此,王公公又何必如此著惱。”曹吉祥聽得這話,再次笑出了聲來,雙手抱于腹前,面對著那王喜道。

那數十名騰驤衛士卒似乎也覺得站在兩位頭腦跟前看戲有些不妥當,都退了開去,散到了四周,倒是那幾名藩將只是略退了幾步,卻仍舊隱隱圍在那曹吉祥的身周,并時不時地回過了頭來,看向那拉開了架勢的王喜與曹吉祥。

而那些原本警惕地觀察著西華門四周情況的武驤右衛的士卒們都紛紛悄然地把注意力投下了正在爭執的兩人身上。

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那西華門內,在那墻角之下,百余披盔帶甲,長刀出鞘的騰驤衛士卒,正悄然地沿著那墻根,緩緩地向著那西華門門洞處接近。

而門洞之內,數名負責在下面留守,看顧著門閘的武驤衛士卒們根本就不清楚頭頂上發生了什么事,正團聚在一塊,低聲談笑著什么。

而在此時,城頭之上,總于有人發現了不對,突然指著那西安門與西華門之間的那條通道,大聲地叫喊了起來……
亦宛然 發表於 2013-6-3 22:45
第二百九十八章強奪西華門


正在與那曹吉祥對持的王喜聽到了士卒那驚惶甚至顯得失措的叫喊聲,不由得錯愕地轉過了頭,向著那城下望去,只看到距離著西華門尚有里許的那片林子里,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大量的身影正在林間,快速地向著這邊接近,而且,還有不少縱騎而來的騎兵。

看到了這一幕,王喜不由得臉色大變,要知道,這可是皇城之內,除了天子御駕出行,否則,根本不可能在皇城之內出現這樣的場面,更何況,那些縱騎而來的騎兵,還有那些正在林間疾奔的身影,都透著一股子鋒銳的殺意,而那一柄柄業已出鞘的長刀,更證明了一件事情,叛亂!

“快,敲響警鐘報訊,有人意圖襲擊西華門!”王喜的聲音此刻尖銳得猶如那長鳴的汽笛,而就在他的尖叫聲方自出口的瞬間,就感覺到了自己的身后傳來了厲喝聲,緊接著就是一股溫熱的液體潑染在自己的肩背上,王喜霍然轉身,只看到了一名自己的親兵已然化身為無頭的尸體,向著自己倒靠過來。

而在那飆飛的血泉后,手中戰刀尚在滴血的曹吉祥猶如鬼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鬼殺神。沒有想到,原本能夠一擊斬殺的王喜,居然會被那名該死的武驤右衛士卒給阻住的曹吉祥怒吼一聲,手中的戰刀再次揚起,一面厲喝:“動手!”

“救命!”被那鮮紅的血液噴了一頭一臉的王喜在生死關頭,終于也作出了正確的反應,兩腿一軟倒地之后,斜滾了幾個跟頭,避過了那殺神一般曹吉祥帶起厲風的戰刀。

而那幾員藩將還有曹吉祥帶來的數十名騰驤衛士卒紛紛拔出了腰畔的戰刀,一陣亂殺,使得原本人數上占據著優勢武驤右衛的守軍措手不及之下,被連連斬殺了數十人。奪下了那立于西華門上的鐘鼓臺,斷了那武驤右衛意欲警訊宮城諸衛的念想。

而那王喜身邊的親兵這個時候也已然反應了過來,厲聲高呼將那王喜給團團圍住,其中數人拔出了腰間的戰刀朝著那曹吉祥緩緩近逼。

而在那門洞內,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正在進行著,就在那城門之上的曹吉祥的厲喝聲出口之后,早已經虎視眈眈的百余騰驤衛士卒一涌而入門洞,亂刀將那數名看守著門洞的武驤右衛士卒剁成了血泥。

“王公公,門洞有人!”這個時候,城樓之上的武驤右衛士卒聽到了那身下的異響,探頭向外望去時,看到了騰驤衛的士卒身影,不由得駭然大聲叫喊起來,不過叫聲剛一出口,一只弩箭從那宮墻下化著一抹黑色的流光,恰好就穿過了這名武驤右衛士卒的咽喉,這名報警的武驤衛士卒絕望地瞪圓了眼睛,手拚命地捂在咽喉之上,而大口大口的血沫卻從他的口中不停地涌出,最終他歪斜著,無力地墜落下了宮墻,砸在了那堅實的地面上……

“殺了他們,快!快給咱家上,你們帶著人給咱家奪回宮門,千萬別讓那些叛逆打開宮門!”頭上的帽子已經不知道飛哪去,束起的頭發也已然披散下來,猶如一個老肥婆子一般的王喜揮起了手中的戰刀,大聲地尖叫了起來。

“都給咱家撐住了,日后的榮華富貴,就在今天這一舉!”曹吉祥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咬著牙硬生生從那肩頭的甲隙,拔出了方才射中自己的一只弩箭,在那些藩將與騰驤衛士卒的簇擁之下,退到了那鐘鼓臺上,大聲地鼓勵著那些心腹死士。

宮城城樓之上的數百名武驤右衛士卒分成了兩拔,一拔朝著那宮墻下沖去,意欲奪回那宮門,而另外一批則朝著那鐘鼓臺忘命地攻過去。

而一開始沖至了宮墻階梯上堵截從宮墻上撲下來的武驤右衛的騰驤衛士卒終究抵不住對方的地形優勢,還有那源源不盡的兵力,最終被壓制到了門洞附近廝殺在了一起。

而在遠處的武驤右衛士府,也紛紛朝著這宮門城樓的方向趕來,意欲重新固守住這里。亦有士卒向著其他方向狂奔而去,以求援軍。

“弟兄們快點,把那宮門打開,其他人,頂住那些狗雜種!”率領著這只突襲門洞騰驤衛士卒的藩將一面喝令著部下在那門洞外頑強地抵抗著對方亡命的沖擊,一面喝令自己的親兵去打開宮門,以接應那些即將趕致的孫府家丁和上皇親軍。

宮門門洞內,數名剽悍的騰驤衛士卒正咬著腮幫子,一齊發力,將那根沉重無比,用整根巨木制成的門閂抬了起來,然后放倒在了一旁邊,然后奮力地將那包著銅釘的沉重宮門緩緩地拉開。

“快,再快一點,你們這些兔崽子,再加把勁,給老子把你們吃奶的勁都拿出來。”一名上皇親軍的下級軍官大聲地叫喊道,讓那些背著一柄短火銳,手里邊提著出鞘戰刀,氣喘吁吁的士兵們跑得更快一點,因為這一路都屬于是皇家房間造的園林,以至以那些騎兵的速度比起他們這些靈活的步兵也快不了多少。

而現在,已然能夠清晰地看到了那宮墻盡頭處的西華門,更聽到了西華門處約約綽綽傳來的廝殺聲,這讓他們欣喜之后,亦份外地緊張,希望那些不知姓名的友軍能夠再撐得更久一些,最少要撐到他們突入西華門,只要能夠控制住西華門,后續的數千悍勇之士,自然能夠通暢無阻地直拉那紫禁城中,到了那時候,大勢可定。

而最先突進到了距離那西華門一箭之地的孫繼宗看到了城上廝殺成一片,但是,仍舊有許多的武驤衛的士卒把手中的弩箭瞄準了這邊,不禁有些猶豫地勒住了馬韁,看到了那袁彬亦沖至了這里,趕緊抬手攔阻住了袁彬。“袁大人,現在就咱們這三十余騎,城頭之上已然有備,是不是再等一等。”

袁彬昂起了頭,望向那高聳的宮墻之上,看到了那鐘鼓臺處一片血腥,而還有數百人聚攏在那里廝殺,而這個時候,那緊閉的宮門正被緩緩地拉開露出了一道漆黑的縫隙。

“不等了!再等下去,就算是后面的人趕了上來,可若是宮城內的人都死光,到時候我們更沒有辦法短時間內沖進去!”袁彬猛一咬牙,從那馬股之上摘下了手排,頂在頭上,雙腿一夾馬腹,身上的坐騎一聲嘶鳴,當先越眾而出,朝著那正漸漸開啟的西華門狂奔而去。

而隨同其同來那些上皇親軍中的騎兵們同樣毫不膽怯地紛紛摘下了馬股上的手排,如同那袁彬一般頂在頭上暴喝一聲,縱馬疾進。

“老爺,您看……”孫繼宗身邊的心腹家將看到那些隨后的親軍騎兵全都義無反顧地朝前直撲而去,哪怕是被那宮墻之上的弩箭與火銃命中,除了那些被直接命中了要害倒下了坐騎的騎兵之外,哪怕是身上連中了幾只弩箭,亦絲毫不懼地繼續前沖而去。

“上皇陛下的親軍有膽如此,令老夫愧煞,且跟老夫沖上去!為了上皇陛下,為了太皇太后,拚了!”孫繼宗惡狠狠地一咬牙,拔出了腰間的戰刀,大手一揮,身后邊已經聚攏過來的數十騎孫府家將簇擁著孫繼宗亦義無反顧地向著那宮城之下疾沖而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沖入了射程之內的那些騎兵亦拔出了腰間的短銃朝著那宮墻之上那些探出了身來襲擊他們的武驤右衛士卒還擊。

燧發手銃的射擊距離雖然沒有長槍管的燧發火槍射程遠,但是三四十步的距離之內,其殺傷力去仍舊相當的可觀,至少,原本正放心大膽地向著城樓下瞄準射擊的那些武驤右衛的士卒被連續轟翻了好幾個之后,已然變得有些畏首畏尾起來,而后續趕去的騎兵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繼續向著那宮門處狂飆突進!

“……他們突進宮門了!”

“別害怕,人不多,給老子快射,守不住宮門,咱們都得死!”

城頭之上的弩箭仍舊在繼續發射,而火銃卻需要間隔極長的時間,雖然在突入宮門的這段距離之上,那些騎兵傷亡慘重,可是這段時間突入了宮門之內的騎兵也有了數十人,而那兩肩甲隙都插著弩矢的袁彬揮起了手中的戰刀,朝著那些擠在了門洞附近頑抗的騰驤衛的士卒們怒吼道。“散開,讓我們突進去!”

那名藩將亦反應了過來,大聲地厲喝之下,那些原本將那門洞堵得嚴實的士卒分分向兩側避讓,而那些武驤右衛的士卒還沒有來得及欣喜對手的潰退,就看到了數十騎剽悍的騎兵揮舞著手中雪亮的戰刀,越過了那些避往兩旁的騰驤衛士卒,沖到了眼前,戰馬的加速所帶來的沖擊力自然不是人體所能夠承受得到的,數十騎瞬間就把那十數名阻攔在他們前進道路上的武驤右衛的士卒給撞飛,或者踩翻在地上。直接硬生生地戳穿出了一條空白地帶。

而隨后更多的騎兵順著這條通道涌了進來,然后就開始分散開來,以十數人一組向著那些妄圖搶奪宮門的武驤右衛的士卒發起了沖擊。

而這個時候,終于有人趕至了那位于西華門以南的那處角樓,敲響了那位于角樓之內的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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