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7:28

第十一卷 七百十二章 親事(三)
    全京城熱鬧非凡。

    趙禎也略有些自得,虛榮心總歸有的,儘管鄭朗說不能驕傲啊,皇上,一驕傲容易變成唐明皇,現在宋朝麻煩很多未解決,僅是一個黃銅時代,白銀時代都算不上,更不要說黃金時代,白金時代,寶石時代。

    但也感到自己這個皇帝做得還可以。

    滿城百姓的慶祝,是對自己的一種肯定,這是自張貴妃死後,他唯一感到高興又憂傷的一天。高興的是百姓對自己肯定,憂傷的是痛愛的長女出嫁了。

    可有一個人不那麼高興。

    崔嫻,她明顯感到這門親事會出問題。

    然與鄭家無關,外戚是外戚的世界,士大夫是士大夫的世界,兩者井水不犯河水。

    她卻為女兒急愁白了頭髮。

    丈夫的條件看似不高,實際很高,還不算,女兒要提出女婿類似丈夫。這兩者條件一結合,崔嫻犯難了。符合這個條件的人真的不多,這麼多年,崔嫻只是看到一人類似,司馬光,對妻子很好,寧肯無子也不納妾,家人也算忠厚,本人才華橫溢。不是王安石,王安石生活有些艱苦,女兒會吃苦。但有幾人符合司馬光這樣的條件?

    找了幾個好男兒,讓他們到自己家中,與女兒變相的會面。

    結果崔嫻無語了。

    鄭蘋長相不弱,家世好,京城許多青年愛慕。不過鄭蘋受父母遺傳基因的影響,十分聰慧。讀的書多,學問好,頗類似當年的崔嫻。鄭朗時常嘆息。可惜不是兒子,不然以鄭蘋資質,考不中前三甲。至少也能考中一個進士。

    於是大麻煩出來,這些少年帶到家中,鄭蘋出了一些題目,古古怪怪的題目,無一人能順利答出來。不用說,也無望談及親事。

    一個告吹,兩個告吹。

    於是漸漸轟動京城。

    崔嫻也急了,她還想趕去潭州與丈夫相聚呢。以告解三年的分離之苦,可女兒親事一天不成,自己就一天不能離開京城。最後直接對鄭蘋說:「蘋兒,你的條件,加上你父親的條件,估計一個京城都沒有你們父女倆所挑的人選。」

    鄭蘋抑起臉說:「娘娘,孩兒要求不高啊。也未要求家世,當年爹爹家世同樣不好。但要求人好,也不要求象爹爹一樣,只要有他一半就行了。」

    「你爹爹天生資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文章經義,文武雙全,天下仰視,上哪兒找像你爹爹一半的。文能及,武不能及,武能及,文不能及。不行,你不能太挑剔了。」

    「我也未挑剔啊,文也可以,象王家三郎、司馬家三郎,要麼武也可以,象種諤哥哥。再加上人好,那怕長相就像爹爹那麼醜,女兒也願意。」

    「你爹爹哪裡丑了。」

    鄭蘋呵呵地笑。

    這個要求「似乎」不過份,崔嫻心中有數,也就是人好,家人好,要麼文,要麼武,在某一方面很特出,不問家世與相貌,似乎能辦到。其實她心中有幾家子弟,呂夷簡與范仲淹的四個兒子,丈夫很欣賞,不過呂夷簡四個兒子早就成親,范仲淹李氏三子也早就成親,范純粹太小,又是妾所生,不相符。狄青還有數子,特別是狄詠,長得人面桃花,比他老子狄青還英俊,並且聽人說武藝也好,崔嫻心中倒有些樂意。而且兩家交情非淺,只是那句鄭狄趙,文武配,已使得兩家不可能再聯親。要麼種世衡的兒子……

    這個越想越扯遠了。

    京城人也在將此事當笑話談,不是譏笑,是感到好笑。不過鄭朗無子,正妻的唯一女兒,選女婿慎重,倒也正常。於是許多百姓在飯後議論,最後鄭家這朵鮮花會插在那家。

    崔嫻感到壓力了,但她長袖善舞,與文彥博夫人,富弼夫人,韓琦夫人,龐籍夫人等等,都能算得上閨蜜。於是將丈夫的要求說出來,也將女兒的要求說出來。

    讓她們代聽聽,不一定非在京城,有時候她們隨丈外放,在各個地方上有沒有聽到符合條件的好兒郎。

    嗯,這是大事,這些閨蜜還有更多的閨蜜,於是紛紛幫助,又寫信給其他的閨蜜,結果呢,鄭家這個女婿眼看發展成全國在海選……

    這些閨蜜的私信滿大宋地飄,結果都飄到鄭朗手中。鄭朗在諸位官員竊笑聲中,臉色青黑,寫信回去斥責崔嫻,你們母女倆在弄些什麼!

    鄭家選婿已成了京城最大的八卦,大宋的精彩肥皂劇,趙禎與曹皇后在宮中同樣聽到。

    兩人正在談論,感到很好笑,甚至趙禎讓曹皇后看一看那家的兒郎能達到鄭家那個條件。

    李瑋帶著趙念奴來拜望趙禎。

    這是禮儀,三天後要拜謝皇上皇后。

    趙禎很親熱地讓李瑋坐下。

    但李瑋一肚子苦水倒不出來,是成親了,是洞房了,可交杯酒未喝,更沒有同床,這都成的那門子的親?

    想說又不敢說。

    在皇宮裡坐了坐,帶著趙念奴回府。

    回府後發現母親搬了進來。這肯定是不對的,駙馬府說好聽,其實就是公主府,若是在唐朝,公主手下有門奴,還有家臣,若在清朝,駙馬與公主同房,還要經過嬤嬤准許,否則都不讓你進駙馬府過宿。你一個大婆婆,搬到駙馬府來湊什麼熱鬧?

    這就是小市民心理。

    二十萬緡錢修的府第,有多奢侈哪,為什麼住在自家,而不住在兒子家。她還沒有弄清楚,這個家倒底是誰的家。

    李瑋欲言欲止。

    但宋朝以孝道治天下,不好說。

    趙念奴心中卻很清楚。不要以為她後來傻了,神智不清,逼傻的。一個千嬌萬寵的長公主。被婆婆誣衊不算,想一想,她能與一個太監產生什麼感情。若是宮中那些寂寞的宮女,還有可能。一個正常的**不喜,難道喜歡一個假**。只不過梁懷吉自小服侍她,心中鬱悶,對酌喝了一小杯苦酒而已。回到宮中,父親不理解。這又不算,司馬光等大臣紛紛上書,附和婆婆對自己發起人身誣衊攻擊。換誰。誰都受不了。

    其實是一個很理智孝順的乖女孩。

    看看這次婚姻的反應,她雖不喜,仍然屈從父親的意旨,嫁給了李瑋。當然,不讓李瑋同床又是另外一回事。

    婆婆居然不顧禮法,公然搬進駙馬府讓她更不喜了,結果不喜的仍然未結束。李瑋母親大擺婆婆架子。態度倨傲,說話粗鄙又不禮貌。聽了一會兒,趙念奴一轉身進閨房了。

    李氏大怒,喝道:「她是什麼意思?」

    李瑋有苦難言,答道:「娘娘。她剛從皇宮回來,身體不舒服。」

    「不舒服就不知道孝敬雙親哪!」

    李氏聲音很大,趙念奴在房間裡都聽到這句,氣得一蒙頭,倒在床上睡覺。

    矛盾越來越激化。

    其實也不能怪李瑋,李瑋一些表現讓趙念奴不滿,可若沒有李母搬進駙馬府,在中間搗亂,日久未必不能生情,那麼悲劇同樣不會發生。這一點連鄭朗都未想到。若想到,化解起來卻是很簡單的。

    現在問題出來,若鄭朗在京城,也能聽聞也能化解,可鄭朗不在京城,崔嫻不想幹涉外戚的事,於是矛盾繼續激化,而且比史上激化更厲害。

    也因為發生許多大事,趙禎同樣未注意女兒的事。

    首先便是遼興宗駕崩。

    鄭朗的學生耶律洪基登基,蕭耨斤作為太太後,長子死後,重新攏得一些權利。兒子死,她雖不大笑慶祝,也無哀容。皇后悲泣,她說了一句:「你歲數還年青,為何悲痛。」

    對長子憎恨如此。

    當然長子的一些政策也一一推翻,包括對西夏的態度。兩國惡戰,先是將北阻卜之亂鎮壓,遼興宗養精蓄銳,準備一舉將西夏拿下。結果他一死,蕭耨斤將他這個計劃推翻了,同意西夏投降議和。

    這個媽媽,不對,已變成了奶奶,馬上還要做下一件更瘋狂的事。

    終於使西夏人長鬆了一口氣。

    而且和得也有臉面,一度將北阻卜收歸西夏,契丹無可奈何,這個台階下得太長臉了。

    但受鄭朗影響,耶律洪基對宋朝更抱有好感。

    以後鄭朗與這個學生還繼續發生很多故事……

    宋朝也發生一件大事。

    六塔河終於出現,並且因為經濟寬裕,提前了好幾個月。

    開始朝廷採納鄭朗之策,決河疏水,淤田改善地力。頗有成效,其實自從江東圩,黃河淤田,農田水利法,三白渠,以及兩廣開發,宋朝土地壓力得到釋放緩解。

    不過以後人口繼續增漲,還是不好說。

    不斷地決堤疏水,不但許多荒澤與鹽鹼地變成良田,也緩解了黃河決堤之害。然而一開始頗有成效,後面發展下去,效果越來越差,反而成了弊端。

    無他,這一過好幾年,許多地方正式變成良田,一旦成為良田,百姓會不會讓官吏決堤洩洪?于成龍往大堤上一倒,決吧,先從我身上決。但在宋朝都不需要。

    只要百姓一起圍起來不讓決,言臣在朝中虎視眈眈,那一個知州知縣敢決?

    沒有的決,反過來昔日大片蓄水的沼澤地帶,如今卻成為良田,黃河水大之時,河水更緊張。黃河二流入海,水勢舒緩,積沙有了更多沉澱的條件,開始時有成效,後來漸漸成效降低,夏汛到來時,洪水再度氾濫成災。

    在這種情況下,終於六塔河出來了。

    一個頗有爭議的六塔河!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9:31

第十一卷 七百十三章 親事(四)
    如今的黃河,單純用堵與疏來治,肯定不行了。比如鄭朗的計劃看似是以束水沖沙為主,其實還有注水、引水、導水、排水、分水、蓄水、灌水等等,束水僅是一部分。

    計劃雖好,用工用財太過龐大。

    朝臣爭來爭去,最終還是三種意見,第一種是主流,引水東流,賈昌朝提出來的,第二種是丁度提出來的,從長計議,看河水流向再做決定。第三路現在還是少數,引水北流,代表就是歐陽修。

    但每一種方案都有各種細節走向。

    例如重修一條東向的黃河故道,還有這個六塔河,或者小宋堵堤之法。

    重修一條黃河故道在歐陽修一封奏摺彈劾下告吹,似乎說得有道理。但歐陽修還說漏了一條,重修一條黃河故道,用工用財巨大,其實是換湯不換藥,上游源頭水土在惡化,修好後幾年內肯定沒有事的,但隔了幾年,積沙重新沉澱,黃河再次成為懸河,繼續……

    也就是用錢帛幾千萬緡,有可能最少得四五千萬緡以上,幾年時間就打了水漂。

    因此有了六塔河。

    不可否認,富弼與文彥博也算是良臣,想國家更富更強,百姓有好日子過。但換一句話,上行下效,趙禎朝有幾個官員不想百姓有一個好日子過,自己有政績,夏竦不想?賈昌朝不想?梁適不想?倒是另一個鼎鼎大名的人物,晏殊過著逍遙翁的生活。擔待小了一點。

    夏天到來,黃河時常在出事。

    聽到下面的稟報,二人坐食難安。因此廣派官吏下去視察,尋找一條新的治河方案。得注意,有兩個前提。第一用工用錢得少,第二個得有效。最後採納了河渠司李仲昌的建議,六塔河。

    具體做法就是在商胡埽與黃河東流故道交界處東北濮陽清豐六塔鎮,將這條河流加寬挖深,汛期到來時,用這條河來容納黃河之水,商胡埽上游河水水勢緩解。汛水過後,水流減緩。商胡埽崩潰點就能堵上,同時約束河水按故道東流,黃河水禍就能解決。

    其實還是黃河東流版。

    但與賈昌朝的不同,似乎兼併疏堵二法,用工估算一下,僅須三十萬壯丁,幾個月內就可以完成。用錢帛不過兩千萬緡左右。一旦修成,它可以做為一條永久性的分水道,不管什麼時候,黃河決堤大決堤危險係數會下降到最低點,並且不影響灌溉與航運。

    因此為富弼與文彥博採納。

    歐陽修聽說後。大急,上書一篇長篇大論,也不是針對富弼與文彥博的,而且將前三種治河方案統統打倒。

    賈昌朝的不行,黃河含沙量增高,積重難返,返回故道是不可能的。這是歐陽修用功夫了,上次那篇奏摺就未提到此事。

    丁度的是扯蛋,黃河大決堤後都快八年時間,你的最終策略呢。那不是治河,純粹是不作為的一種敷衍。

    六塔河更是扯蛋,原河只是一條寬達四五步的小河,沒有蓄水藏水的環境基礎,即便現在修寬,又能藏多少水?十條六塔河也藏不住黃河之水。一旦藏不住,六塔河崩潰,正好東北地勢平坦,好玩了,整個河北路東北地區皆成為一片汪洋。

    其實鄭朗之策也說過類似的道理。

    不能說束水沖沙就是好的,一旦水洩通不得,黃河會變得很危險。因此鄭朗的束水沖沙是主旨,實際操作起來很是複雜,上游地區禁山禁林,這個比較困難,黃河上游是吐蕃與西夏,人家管你宋朝淹死多少百姓。只能治一治陝西。

    中游地區束水沖沙,也不能一味束水,還設各種形式的河堤,層層阻擋,層層消解水勢。

    下游修一條新的大運河,可以用來分水,淀沙、調控河淮之水,可以用來導水、蓄水,還能迅速利用新運河通過下游臨近入海處各種河流,在汛期時放開陡門,迅速使水洩入大海。

    又會使廣大地區得到灌溉水源,利於航遷,商貿發展,減少物資調向河北的成本。

    如果僅是一個束水沖沙,那好了,整條黃河會變成一條特大特危險的六塔河。

    方案雖好,用工太大,用錢太多,無法採用。

    實際這是唯一真正的辦法。

    歐陽修也不大同意,修一條故道都不能採納,況且這樣龐大的工程。

    他也有一個辦法,不要盯著商胡埽、郭固口,而是派官員到黃河下游地區,使水迅速洩入大海,才是唯一的辦法。實際就是黃河北流法,黃河往東北去乃是天運,天運不可更改,順其天運,讓河疏通,危害自去。然而黃河向東北去,會給邊防帶來不可預測的影響。實際幾年下來,河北境內許多湖泊因黃河沙淤塞,漸漸變成平原。好處有,漸漸鹽鹼地變少了,河北東北部許多瘠地能變成良田。但是邊防如何?

    如果採納歐陽修的建議,要不了多久,河北東北部會與後世一模一樣,躍馬平川。事實未採納,楊六郎那長綠色長城也隨黃河東北流毀壞了,這才導致女真人順利南下。

    因此問題變成了另一個味道。

    東北流可以,東流也行,但想東北流,必須將防線推到燕山一帶,沒有湖泊的阻擋,就得利用燕山與長城做為真正堅固的長城,阻擋遊牧民族南下。

    沒有把握收復幽云十六州,這條建議就成了自毀長城之策。

    鄭朗說得很清楚。

    歐陽修未完全認可,一些大臣也輕視,不過歐陽修心中產生了疑慮,故說得不清不楚。

    書上,未報。

    歐陽修氣壞了,他對賈昌朝很不感冒。可認為文彥博與富弼還是不錯的,不然趙禎問他,他為何答好。皆是黨人嘛。

    這次打擊對他影響巨大。於是君子黨最後一個人也開始脫變。

    為何而去脫變,是為了權利而去脫變!

    其實之所以未同意,實際的內含乃是權利二字。

    黃河乃是中國的母親河。孕育了中華五千年的文明史,但中國自古以來,人口太密集了,吸乾了它的所有乳汁,也吸乾了它所有的血液。因此,自宋朝開始,它已經變成一個神志不清的母親。

    可是不能否認它的地位。

    對於宋朝來說,它仍然是北宋的命脈。

    那怕鄭朗將兩廣所有地區變成世外桃源。荊湖南路變成魚米之鄉,夔峽地區所有部族一一歸順,永不謀叛,加在一起,都不及一條治河之功。

    黃河穩,北方穩,北方穩。宋朝穩!

    這是一個巨大的政績鏈,並且不像南方,需要不停地征戰,需要軍事,僅是治理。這是文臣的特長,一旦成功,文富二人地位會穩如泰山,一旦採納賈昌朝之法,賈昌朝與陳執中又會東山再起。

    朝廷財政情況轉好,充足的國庫又給了修河資本。

    因此圍繞著一條六塔河,從提議時開始,直到失敗,兩個龐大的政治集團一直在廝殺。

    至於歐陽修,不要說你的方法也未必管用,即便管用,誰去理睬你這個孤家寡人?(又是水利,因為不想寫一篇純粹的小白文,這些枯燥的資料使得故事內容肢離破碎,汗顏。下一篇不想寫歷史了,是一本玄幻書,自封神榜開始,歷宋金、安史之亂、三國、秦漢,再度回到封神榜,寫文武道巫仙,名字大約叫滅世傳,也非是一本小白書,大綱有了,然換型能否成功,心中慼慼)

    ……

    對六塔河,鄭朗始終沒有表態。

    現在出現六七種治理黃河的辦法,但沒有一種是正確的。

    黃河爛掉了,想要治理,必須進行一場革命性的顛覆,也就是將整個黃河推翻,重新改寫。

    不要說沒有這個條件,有了。兩廣漸漸平靜,荊湖南路馬上進入開發階段。再進一步的擴充銀行規模,細節性的微調,國家財政情況越來越好。最終便有了治理黃河的經濟。

    大量水利工程上馬,使宋朝積累了許多有經驗的水利官員與相關技術。技術很重要的,例如海船,不一定要有多大,五百噸到一千噸之間足矣。估計幾萬噸級別的鄭和寶船大約不成,可這個噸位也足夠了。至少比布魯諾那些船要強。技術再進一步的提高,遠航太平洋彼岸不會是夢想,各種雜糧與珍貴的植物帶來,例如玉米、土豆、紅薯、花生、辣椒、金雞納樹、橡膠、地瓜,等等,宋朝就會在未來兩三百年內,變成人間天堂。

    這中間要求的就是船舶技術,堅固、耐腐、抗風浪,以及水手馭船技術。

    黃河也是如此。

    不讓宋朝士大夫們感到很傷很痛,自己的建議就不會得到通過。

    偶爾也與崔嫻在書信中提及黃河的事,崔嫻不會傻呼呼地談論,那不是婦人家做的事。

    崔嫻繼續在尋找鄭家的女婿。

    趙念奴的請求未寫信,不能寫,那是外戚內部的事,鄭朗插手其中,會弄得一身污水,不值,儘管她對趙念奴有好感。

    可是趙念奴卻來到鄭家。

    如今她是出閣的公主,偶爾來一來,屬於仕女之間的拜訪,況且鄭朗一個守護騎士,不會惹起多少爭議聲。

    坐下。

    趙念奴說道:「崔娘子,聽聞你家在選婿?」

    雖未經人事,但為人婦,這場親事讓她不快樂,可也讓她成長許多,說話時語氣沉穩。

    崔嫻眼睛一亮,答道:「是啊。」

    「可找到否?」

    「沒有。」崔嫻苦笑,閨蜜雖多,可這些閨蜜多誤會崔嫻與鄭朗的意思,崔嫻說不用講究門第,不用講究其人出身。可到了閨蜜眼裡不同,鄭蘋如今在宋朝未出嫁的少女排行榜上,最少能名列前五位。沒有相關的出身與門第,能與鄭蘋身份相符麼?

    況且鄭蘋本身條件真的很不錯。要相貌有相貌,有才華有才華,舉止風儀也好。本來條件就很高了。再讓這些閨蜜們撥高,估計真的在整個大宋海選,否則這個女婿多半找不到。

    崔嫻說話是白了女兒一眼。

    鄭蘋只是嘻嘻地笑。

    趙念奴溫聲說道:「蘋兒一定會找到一個好夫婿的。」

    「聽天由命吧。」

    「但是我很佩服崔娘子與鄭相公的智慧。」

    「殿下。何來此言?」

    「選婿……也要看對方的家人……」

    「怎麼啦?」

    「我的婆婆……」

    崔嫻未寫信給鄭朗,但也稍稍關注,聽聞了一點,默默無語。她只能表示同情,不能干涉。

    趙念奴說了一會兒話,便離開了。

    這門親事對趙念奴來說,是一門很痛苦的親事。

    但對李瑋來說,更痛苦。他非是象後來一些人所說那樣的暴發戶。略有些才學,雖本事不大,也不是一個真正的紈褲子弟,為了等迎娶公主,他遲遲未婚。

    婚姻來臨,趙念奴長相也讓他感到欣慰,可自洞房起。便成了一場惡夢。

    不要說喝交杯酒了,更不要說做那種事了,連床上都不讓他睡。

    當然,他可以施強,丈夫強行妻子做那種事。誰會反對?可他終不是母親,趙念奴的尊貴身份,使他感到壓力。以他的平時修養,也做不出動強的手段。

    因此,李瑋越來越消沉。

    這一切,李母看在眼中。身為皇上唯一活在人世間舅家的長輩,平時士大夫對李家的交口稱讚,助漲了她的市儈作風。不是說小市民是壞的,小市民往往是市儈的代言詞,也有許多好的一面。但小市民的優點在她身上沒有看出,倒是看到許多缺點。說李瑋象暴發戶更不對,但她卻是一個地道的暴發戶。

    偏偏李用和已經去世,若是李用和活在人間,以李用和的為人與性格,壓制李母,再從中調解,化開趙念奴的心結,也許她與李瑋婚姻會走向另一個結局。

    李用和已死,李母還不顧大局,整天呆在駙馬府。

    不要說她二人不可調和,就是平常的婆婆與兒媳婦若整天呆在一起,又有幾人能和睦相處的?然後看到兒子悶悶不樂,矛盾在迅速激化。

    她越暴躁粗魯,趙念奴越反感。

    在婆婆的壓制下,趙念奴彷彿都沒有了明天。

    看到公主可憐,梁懷吉同情,於是彈琴唱了一曲:「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

    情懷漸變成衰晚,鸞鏡朱顏驚暗換。昔年多病厭芳樽,今日芳樽唯恐淺。」

    這首詞乃是錢惟演政治失意後寫下來的,放在北宋後期不算什麼,但在北宋初期仍是北宋詞作的代表作之一,再加上他對歐陽修等文壇大家的照顧,使得這首詞在民間廣為流傳。

    梁懷吉唱它,只是感傷公主的遭遇。

    趙念奴聽了後更是鬱鬱寡歡,寂寞地說道:「小吉子。」

    「喏。」

    「陪本宮喝一杯酒吧。」

    「這個。」

    「本宮想借酒澆愁。」

    「殿下,借酒澆愁愁更愁啊。」

    「難道你也不聽本宮的命令?」

    「這個……」梁懷吉無奈了,只好陪趙念奴喝酒。趙念奴能喝什麼酒,只是幾杯下肚,便有些醉意了,梁懷吉擔心地說:「殿下,要麼回宮去找皇上訴說吧。」

    「父皇,父皇好痛愛孩兒啊,」趙念奴說著大笑,然後又說道:「小吉子,你說父皇是痛愛一個死去的舅舅,還是痛愛我?」

    梁懷吉不能答。

    趙念奴又是咯咯地笑。

    這是趙念奴第一次在駙馬府發出笑聲。

    李母聽到她的笑聲,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外,趴在窗戶上看。看到趙念奴與梁懷吉「調笑」,又想到趙念奴與梁懷吉平時共進共出,產生誤會,大怒,一腳將門踢開,闖了進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9:32

第十一卷 七百十四章 親事(五)
    趙念奴抬起醉意朦朧的大眼睛,看著婆婆,迷糊地問道:「你為何踢門?」

    她還有六分清醒,咱好歹還是公主,你平時冷嘲熱諷倒也罷了,踢門而入,也太不將我這個公主放在眼中。

    李母咆哮如雷,大聲喝道:「你們這對狗男女,姦夫淫婦!」

    「什麼,狗男女,奸……」想一想趙念奴生長的環境,她多會聽過這樣的粗語,一下嚇傻了。

    李母繼續在用粗鄙不堪的語言痛罵。

    確實產生嚴重誤會,看到兒子意志消沉,梁懷吉與趙念奴出雙入對,此時又親眼看到他們關起門來喝酒調笑,真的以為他們有什麼姦情,否則怎麼對自己兒子如此冷淡呢。

    她忘記了一件事。

    外戚又怎的,皇室之中不能以常理來論,是趙禎,換作其他的皇帝,什麼外戚,父子,兄弟,順昌逆亡,沒有皇帝的支持,外戚狗屁都不是。事實李家本來還有振興機會的,趙宗實倒也罷了,趙頊卻是一個很講理的人,常以趙禎為榜樣,若不是因為李母的種種做為,高滔滔對趙念奴的同情,李家在趙頊朝時照樣能興旺發達。

    因為這件事,李家最後徹底沒落在歷史長河中。

    所以鄭朗做人低調,也警告全家上下,甚至包括親戚皆要低調做人,千萬不能做李剛的兒子。

    這是後來的事。

    當時趙念奴聽著聽著,最後罵得哭起來。

    然後拉著梁懷吉的手。說道:「我們回皇宮。」

    梁懷吉也讓李母嚇壞掉,神智不清,說道:「好。」

    八月月色淒愴,夜風清涼,二人上了馬車,卻忘記一件重要的事,皇宮的門早就關上。

    來到東華門前。公主說道:「開門,開門。」

    守門的衛士認識公主,說道:「殿下。小的不敢開城門。」

    趙念奴於是使命地拍城門。

    此時三更時分,但東京城乃是一個不夜城,休說三更。四更還能在街頭看到大量的行人,過了四更行人才稀少下來,但五更來臨,又再度熱鬧。看到一名漂亮的小少婦在拍宮門,守衛宮門的士兵一個個不敢阻攔,行人感到好奇,起駐足觀看。

    此事終於驚動內宮。

    趙禎從寢宮被太監喚醒,不知道女兒發生了什麼事。

    隱隱感到麻煩了,然而女兒才下嫁一個來月,當時得到全京城百姓的祝福。雖痛女兒,可自己乃是皇帝,女兒乃是天下的長公主,更加要以身作則。

    不能放,一放天下規矩便亂了。

    想了想。讓太監傳旨,派兵士強行將女兒送回駙馬府,但讓太監又傳了一道秘旨,一是斥責趙念奴,二是讓她有什麼情況明天悄悄進宮。

    做為一個皇帝,這樣的做法很明智的。再說。趙禎也沒有想到自己舅母如此無禮。

    但這一送,給了李母機會。

    她搶在前面,大肆放出謠傳,當然自己罵了公主不可狡辨的,李母也有她的說法,說是撞破趙念奴與梁懷吉的姦情,然後斥責,趙念奴倚仗公主的身份,不顧自己是婆婆,一味的頂嘴。

    第二天趙念奴悄悄到了皇宮。

    但京城裡到處是風言風語。

    趙禎仍然不知道,一見面便訓斥女兒。趙念奴只是哭,哭完了,不講自己如何對待李瑋的,專講婆婆的霸道。苗貴妃作為母親不大好過問,曹皇后在邊上說道:「陛下,將舅媽傳進皇宮問一問吧。」

    趙禎額首,命人先將趙念奴帶下去。

    李母一會兒帶到皇宮。

    趙禎就問怎麼一回事,李母有她的應對之道。主要錯就錯在趙念奴與梁懷吉缺少閱歷,若昨天夜裡不闖皇宮,李母沒有準備,那麼今天暴起發難,李母準備不足,輿論上趙念奴就會佔據上風。

    現在,一切都遲了。

    李母先是號淘大哭,哭完後不說自己平時對趙念奴有多倨傲,而是編排一些謊言,或者將趙念奴對她牴觸的一些事添油加醋,於是趙念奴變成一個傲慢無禮的公主形象。

    曹皇后忍不住說道:「奴奴平時很乖的。」

    「皇后,臣妾也不知道啊,也許臣妾做錯了,當時看到公主殿下與內侍坐在一起喝酒作樂,相擁調笑,是一個誤會。」

    是喝了酒,是笑了,可喝的是苦酒,笑是苦笑,也許是她真的誤會,也許是她刻意這樣說的,變成喝酒作樂,相擁調笑,但肯定沒有相擁這回事。這一說,性質變了味道。

    關健是只有當事三個人,沒有其他人證在場,是誰的說法對?

    李母又抽泣道:「我知道用和死了,李家也單薄……」

    僅一句,便讓趙禎怒氣消解下去,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朕的教育不對,這樣吧,舅母,你先回去,朕勸一勸奴奴。」

    「是。」

    但是外面已經翻了天。

    同樣驚動司馬光,他也感到不滿,考慮到長公主與鄭朗的關係,想了想,不顧一些忌諱,來到鄭家,拜見崔嫻。

    崔嫻聞聽司馬光前來,十分開心,讓司馬光進來,司馬光施了一個大禮,說道:「見過師母則個。」

    「三郎,不能用師母這個詞兒,你已進入仕途,更要銘記行知當時的話,你們年齡皆相仿,只能說是同好,不能有師生情份,否則對你仕途有影響,對行知也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喏,見過大娘子。」

    「這就對了。」

    鄭蘋高興地迎過來,嘻嘻地樂,說道:「見過師兄。」

    怎麼的,你就是我的平輩。不是俺的長輩。

    司馬光也開心,說道:「蘋兒也大了,下一回我帶一些禮物送給你。」

    「好啊。」

    坐下,司馬光正色地說道:「大娘子,公主殿下此次太過無禮,你要立即寫信給鄭相公,勸他千萬莫介入此事。」

    「三郎。你居然也聽信街坊的傳言?」

    「難道錯了?」

    「豈止是錯了,昔日公主殿下就對這門親事不滿,認為駙馬乃是長輩。然後求官人勸皇上。官人未全聽,因為那個承諾,你也知道的。」

    「我知道。本來我想寫一篇奏摺,忽然想到鄭相公的承諾,於是未寫,趕來詢問大娘子。」

    「你做對了,當時官人不敢答應,但派月兒暗訪了一下」具體的真相,崔嫻也不知道,但知道趙念奴的心思何在,也不能說。所以說了一半丟了一半,繼續道:「月兒聽了官人的話,便與李母攀談,誰知李母態度十分倨傲,說話難聽。月兒受了一肚子氣回來。」

    司馬光神情凝重。

    樊家在頂級權貴面前,不堪一提,也是京城有名的大戶人家。若不是李家突然發跡,樊家與李家相比,存在著天壤之別。

    就是這樣,樊家多少有些地位的。再說作為鄭朗的小妾。非是尋常小妾可以相比。

    從私交上來說,鄭朗對李用和一直持著讚賞的態度,李母對月兒態度惡劣,已經說明許多事情。

    「昨天公主殿下也來到我家中拜訪,因為是婆婆,不好言明,但言語間多流露出婆婆對她的虐待,交談時多次垂淚。三郎,你可相信我的眼光。」

    「我相信的。」

    「那麼相信我的判斷,公主殿下來我家也帶著那名小黃門,長得倒也眉清目秀,不過兩人之間絕對沒有任何齷齪的關係。從舉動,從神情,從談話,都可以能看出來。李母昨天晚上大約產生誤會,說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話,導致殿下半夜闖宮,她害怕皇上怪罪,於是先下手為強,將事實真相竄改了。對此,我不會插手的。至於官人怎麼做,我相信他一定會有分寸。但是三郎,不是官人不能插手,而是真假未辨之前,你不能插手。陛下仁愛,數子女皆亡,長公主乃是陛下心頭之肉。官人常對陛下十分同情,生母一生未能見面,又無後裔,年青時喜歡的幾個女子皆未圓滿,只有張貴妃平安一點,可也早逝了。想治理一個富強的國家,然而多災多難。一年如意的時光真的不多。若是長公主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陛下就會痛苦一生。不為其他,只為一個好皇上略略一些快樂,這也是臣子應做的事。」

    司馬光未必全完同意,可又再次深思。

    大半天說道:「大娘子,我知道了。」

    然後離開鄭家。

    因為崔嫻勸說,司馬光那個《論公主內宅狀》及《正家札子》未出來,這兩個札子才是趙念奴一生最致命的遭遇。

    但也不認可趙念奴的做法,只能說他未反對,也未支持。

    司馬光未插手,不代表著其他士大夫能容忍,上疏彈劾趙念奴的摺子一篇接著一篇。

    這就是鄭朗最擔心的,因為李用和的一生,李家在士林中風評皆佳,士大夫忘記了一件事,男人好,未必女人好。李用和雖好,可李用和死了。現在主家的乃是李母。

    別的不說,你乃是一個婆婆,呆在駙馬府像什麼?

    這個,士大夫看不到了,他們看到的是孝道,是李用和的一慣為人,更沒有想到李母膽子這麼大,敢倒虐長公主。

    趙禎看著這些奏摺,有些頭痛,問了女兒,又問了一些服侍女兒的太監,當天晚上的事,僅有三個當事人,可平時自己這個寶貝舅母對女兒是有點兒不大好。

    可怎麼說出口,李母是女兒的婆婆,是自己唯一的親舅母,父女倆的長輩,不能說。因此將這些奏摺扔給趙念奴看。

    趙念奴一看臉色發白,道:「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父皇,父皇,你不相信我,居然相信她。」

    這時候趙念奴神情有些失態了,但趙禎仍未察覺。

    有一個人略略有些察覺,也未想到趙念奴最後能被輿論活活逼瘋。高滔滔。

    高滔滔進入皇宮。年齡相仿的都是宮女,自然不入她的法眼,要麼就是長輩,真正能與她年齡差不多大小,身份能跟上來的人僅是趙念奴一個人。倆人私交很好,聽到這件事後,她趕來看望。

    聽趙念奴將話說完。她是相信趙念奴的。

    然後沉思,現在她還沒有後來的手段,但智慧遠遠勝過趙念奴與曹皇后。

    這件事皇上到現在未表態。可遲早在表態的。再看到姑夫的平時為人,對自己苛剝,對家人要求也嚴。有兩個家。一是自家,二是大家。事實這件事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大家乃是國家,國家重要,可就當真不能也兼顧一下自家?看看姑夫一生,妻妾受苦,女兒逼瘋,何苦來哉?宋朝最大的麻煩於是出現。

    她要顧高家,要顧曹家,懂的。王安石與趙頊讓她一顧。變得悲催。

    這就是人生旅程對心路的影響。

    高滔滔思慮後,判斷出這件事最後會對自己這個表妹十分不利。

    當然,現在她也未成熟,不能想得更長遠,只能說比苗貴妃、趙念奴想得長遠一點。

    若是史上。趙念奴遭遇是無解之題。但現在有一個化解辦法。頓了頓嘆息道:「可惜鄭相公不在京城。」

    趙念奴呆滯的眼光忽然放起光亮。

    高滔滔搖頭,你這個傻妹子,你與鄭相公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始至今天,為什麼這個念頭不絕呢。

    她說道:「莫急,你寫一封信。我替你安排,送到潭州去,這是唯一能化解你此次危機的辦法。」

    「表姐,我托崔娘子帶了。信給鄭相公。」

    高滔滔一愣,迅速想起自己與崔嫻的交鋒,搖頭,苦笑,道:「你托錯了人選。崔娘子不是壞人,可她是鄭相公的妻子,要站在丈夫的角度看待問題。你想一想,你是什麼人?全天下的長公主。李家是什麼人,乃是外戚。鄭相公不捲入罷了,一捲入,會惹起許多是非。她會不會將你的口信帶給鄭相公?你自己想想看,若認為鄭相公會幫助你,你就寫信,不能幫助你,即便寫了也沒有作用。想好了,我明天過來。」

    說著離去。

    趙念奴看著表姐離去,就問梁懷吉,不但自己,此次梁懷吉也被婆婆污衊了。趙念奴十分地不自信,打擊太厲害了,自己出嫁全京城百姓祝福,怎麼一眨眼變成全天下的人顛倒黑白:「小吉子,鄭相公會不會幫助我?」

    「會的,會的,他為了你,出使契丹,怎能不幫助你?」梁懷吉道。

    這是兩回事,不讓趙念奴出嫁契丹,乃是國體,非僅是為了趙念奴。

    「我這封信如何寫?」

    梁懷吉苦想,想不出好主意,關健他也倒了黴,成了這個莫須有醜聞的主角,想了半天說道:「不能寫信,奴婢都有一條好主意。」

    「什麼主意?」

    「……」梁懷吉附耳一說。

    「這個主意好」趙念奴眼睛再次放起光亮。

    是個屁好主意,餿得不能再餿。可梁懷吉也不管了,若鬧到最後,皇上處罰下來,公主受罪不算,自己僅是一個小太監,將自己斬首示眾都有可能的。

    趙念奴終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能懂什麼,她立即找到趙禎,對趙禎說道:「父皇,孩兒也想好了,父皇對婆婆警告,讓她不得再虐待孩兒,孩兒回駙馬府去。」

    「奴奴……」趙禎開心地說。這樣最好不過,不然再鬧下去,整個天下都在嘲笑這樁醜聞。

    「但孩兒有一個條件,必須帶著梁懷吉,越不帶,天下百姓越認為孩兒做得不好,孩兒也沒有臉面回去。」

    「好,好,好,回去後對婆婆要孝順,若她做得不好,千萬不能半夜拍打宮門,白天進宮,有什麼委屈對我說,我讓你母后與母妃替你化解。」

    「喏。」

    趙禎又讓曹皇后將李母喊到內宮,警勸一番。李母答應下來,如何對待趙念奴,在宮中不能說的,但去了駙馬府,就是自己的天下。

    然後將趙念領回駙馬府。

    早朝還有大臣進諫,趙禎忽然拍著桌子說道:「公主都回駙馬府了,你們還有完沒完。」

    不要說真假難辨,就是真的,梁懷吉僅是一個太監,又能做什麼?說句不好聽的,太監有時候還服侍妃嬪們洗澡沐浴,如此便算是姦情,那麼要太監何用?

    女兒委屈地回到駙馬府,還要怎的!

    大臣這才安靜下來。

    主要是虐趙祉虐成了習慣,連帶著想虐趙禎的妃子,女兒,以得清名。

    趙念奴回到駙馬府,李母膽子更大,繼續冷嘲熱諷。這一回她有些悲催,因為有了想法,趙念奴忽然變得很聰明,李母一虐,沒有人在,趙念奴主動撩撥,若是當著其他陪嫁宮女與太監的面,又變成一個受氣的乖兒媳婦。

    李母想不到,繼續做著惡婆婆。整件事中,李瑋則成了一個隱身人。

    這個變化,連高滔滔也沒有想到。

    過了幾天,這件事終於平息下去。

    然後一件大事發生,趙念奴與梁懷吉雙雙在駙馬府突然失蹤。(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9:33

第十一卷 七百十五章 千古第一基情;戰鬥吧
    聞聽這條消息,舉城震撼,開封府衙役發瘋似的搜查,也沒找到趙念奴。

    於是各種各樣的議論出來。

    鄭朗使這些議論終於導向一個方向。

    他也沒有想到趙念奴忽然失蹤,秋高氣爽,準備等天再涼一涼,就要對付梅山蠻了,接到崔嫻的信。

    崔嫻沒有參與趙念奴公案,但隱約地猜出丈夫的心思,司馬光拜訪之後,立即寫了一封快信,找了一些關係快速送到潭州。只過經過,沒有提供任何建議,讓丈夫判斷。

    崔嫻的信來得很及時,鄭朗看後,寫了一篇文章,當然這時候他還不知道趙念奴失蹤,雖然很惱火,這篇文章寫得不算太過份。

    圍繞著一件事而寫,為什麼李母要住在駙馬府。

    宋朝的人文精神,使得許多制度與唐朝不一樣,可仍多採納唐朝的制度。所謂的駙馬府其實就是公主府,不是修給駙馬住的,而是修給公主住的。若在唐朝,公主一旦開府,可以設家臣,丈夫在家中也只能算是臣子,一個身份高貴的臣子。那怕身為郭子儀的兒子,頂多呵斥幾句,皇帝不敢怪,郭子儀還得乖乖的請罪。醉打金枝那只是民間的傳說。

    宋朝略有些不同,若非得要住,如果公主不反對,駙馬又孝順,可以入住。

    關健現在婆媳失和,李瑋也不是李用和唯一的兒子,非得讓李瑋贍養。

    作為長輩是婆婆。但反過來,公主畢竟是公主,這是在封建時代。就是君主立憲時代,公主還是公主,比婆婆地位要高的。

    若和睦倒也算了。不和了,兩相爭吵,不一定非得婆婆讓公主媳婦,可最少你得離開駙馬府。為什麼一直居住下去,不離開?

    只針對李母,不針對他人,不是奏摺,而是一篇文章。刊登在太學報紙上。

    鄭朗用意很簡單。

    李用和妻子是趙禎的舅母,趙禎不好說,大臣自動忽視,想虐趙禎以及趙禎家人,為自己贏得清名,將此條忽視,自己代趙禎說出來。

    換一個角度思考。會發生此案許多疑點。便減輕趙念奴的壓力,也不至於落到後面的下場。

    正好趙念奴失蹤。

    太學裡一些博士心中也不大高興,夫妻倆小吵小鬧的經常事,妻子受委屈了,往哪裡逃。只好回娘家。可一些大臣不要命地彈劾,逼得皇上將公主又強行送回去。這一送好了,開封府偵查的結果,公主少了幾件衣服,大約是出逃,這還是最好的結果,有的百姓直接說是讓李家害了,毀屍滅跡。開封府繼續盤問,結果一些真相也就問了出來。公主是回去了,可回去後,李母不省事,繼續虐待。不管怎麼說,李母肯定犯了嚴重型的錯誤。

    於是太學用大號字將鄭朗的文章登在第一版。

    一些人終于禁聲。

    這篇文章使他們想到一件事,長公主不但有一個親爹,這個親爹權位最大,可不會讓他們害怕,但還有一個要命的乾爹。

    公主還在李家無所謂,現在卻下落不明,萬一有一個閃失,鄭朗履行他要為公主守護一生幸福的諾言,麻煩就大了。

    鄭朗此時正在梅山蠻的大山裡。

    自己貪生怕死,如何讓手下兵士不怕犧牲?所以每次鄭朗能打勝仗,不僅是尊重將士,聽取一些名將的意見,這個身先士卒也起了良好作用。鄭朗往前線一站,那就是光明神的光明祝福術,蠻人大祭司的狂化術,最少能讓將士戰鬥力增輻一半,隨著他地位越高,這個增輻作用越顯著。

    聽到這個消息,鄭朗瘋了。

    既然大家一起不知輕重,那麼大家一起瘋吧。

    因此有了第二篇文章,一篇戰鬥檄文。

    先談姦情。

    什麼事得說一個理兒。

    梁懷吉是什麼人,一個太監,若是在深宮裡,可能還會有一些宮婢假戲真做,當作解饞用的。長公主已經出閣,何須如此?

    說得含蓄。

    這一句話若再過幾百年,理學大興,大家也許不能理解,可在北宋能理解。

    北宋風氣開放,許多婦人能在外面養野漢子,偷人,偷和尚。出閣後公主沒有了限制,就算對李瑋不滿,想要發展一段姦情,值得要與一個沒jj的太監發展麼?

    李家是外戚,難道外戚就不是大宋的臣民?

    又是關健的一句。在駙馬府真正的主子不是李母,還是趙念奴。君與臣,媳與婆二者的關係,君與臣的關係排在第一序位。

    反正京城謠傳我不相信,若不然,讓我回京城查處此案,若流言是真的,我自戧以謝天下,以謝李家。(用性命擔保趙念奴的清白)

    為什麼一段流言會惹起天下大嘩。

    無他,不分君臣,以誣衊攻陷戾氣以求所謂的清名。

    皇上仁愛,因為皇上的仁愛,自皇上繼位以來發生多少莫名其妙的事。郭皇后死得不明不白,尚美人拉出宮在道宮激憤而死,現在又輪到長公主了,長公主下落不明。翻看史書,有沒有過,有過,東漢敗壞,唐朝敗壞之時,外戚篡權,太監逼宮。犯事的群體不同,性質卻是一樣。

    一個是才出宮的長公主,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個是二十幾歲一直呆在深宮,什麼世事不懂的小太監,這兩人一旦離家出走,不要說離開京城,就是在京城也有可能被人騙賣了。

    皇上想做一個好皇上,什麼事都以身作則,這才換來大宋最好的時光。可皇上終是天下之君,天下之父,而不是部曲。公主做為長公主,教育要嚴厲。可公主乃是大宋的長公主,非是陳執中家的婢女,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想污衊就污衊。

    君臣之道在哪裡。

    為什麼一段疑點眾多的謠傳,居然讓士大夫信手撿來。隨意污陷長公主。大宋最大的危機到來了,一些士大夫試圖將君王地位推翻,壓成部曲,後宮嬪妃壓成奴婢,然後凌駕於武將之上,外戚之上,皇室之上。

    (在封建時代,皇上沒有皇上的權威。意味著什麼)

    公主出嫁,全京城百姓祝福,因為有一個好皇帝,給整個大宋百姓帶來幸福的生活。但皇上過的是什麼生活,處理奏摺熬到半夜捨不得喝一碗湯,平時吃飯捨不得食肉,半路上渴了想喝水捨不得使喚下人。皇上穿的是什麼,臣進宮議事,長公主年幼,臣失禮將她抱在懷中,撒了尿。皇上給臣賜換一件便衣,乃是皇上最好的衣服,如今我讓內人掛在御街長廊上,大家去看看皇上衣服是用什麼布料做的。

    這樣的皇上,你們還要求什麼,難道不能給予一點包容。皇上多子女早亡,長公主乃是陛下心頭之肉。大臣彈劾進諫本是好事,可為什麼以妖言為事實,隨意對長公主污衊攻擊。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難道就是這樣忠於皇上的?

    還有你們這些百姓,一段謠言,為什麼不替皇上,不替長公主辨解,居然廣為流傳,你們對不對得起皇上的樸素與仁愛?戰鬥吧,各位京城的父老鄉親們,去找到散佈謠傳的源頭,去責問那些將皇上當成部曲,肆無忌憚,污衊皇室,導致長公主生死不明的不忠不孝大臣們。

    兩份,一份寄於太學報社,一份寄給崔嫻。

    崔嫻也未想到事情居然發展到這一步,對丈夫做法略略有些不同意,不過想了一想,配合了,反正丈夫名聲太顯,不如讓他索性得罪一些大臣,對丈夫看似有害,實則有利。

    因此將它與趙禎那件便衣懸於御街長廊。

    那可是皇上的衣服,觀者如山,可看到後,一個個百姓啞口無言,或者唏噓良久,原來皇上穿的就是這樣的衣服啊。

    太學博士們看到這篇文章後,先是猶豫不決,太偏激了。

    但有一個不同點。

    太學博士名義也是宋朝官員,但他們是另類的一個群體,沒有實權,排斥在士大夫主流之外,至少與士大夫主流不太和睦。又加上崔嫻將這篇檄文懸掛出來,索性將這篇文章刊登。

    這篇檄文一出,京城大嘩。

    特別是宗室子弟,過得那個憋屈,在士大夫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這篇檄文讓他們看到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機會,在中間起鬨,將事態擴大。

    還有一些老百姓也認為自己是做錯了,自發地尋找謠傳的源頭。這個比較好找,李母做得肆無忌憚,輕易地便將這個源頭指向了李家的下人們。實際因為公主失蹤,開封府官員高度重視,查問此案,問案是試圖問出趙念奴會出逃到何處,卻問出一個接著一個的疑點。

    先是查出李瑋與長公主過得不和睦。這個不管的,有的夫妻夫唱婦和,有的夫妻卻是一個對頭一個冤家,這叫孽緣。清官難斷家務事,也管不起來。

    然後就查出來李母所做的種種。

    駙馬府有李家的下人,還有宮中送來的宮婢與太監。宮中的人自然向著趙念奴說話,李家的下人看到公主下落不明,也不敢替李母說話,只能支吾。

    於是真相一一翻開,趙念奴才是十幾歲的少女,家教嚴厲,會吵什麼,會鬧什麼。只是對駙馬不大好,但論嘴皮子功夫,哪裡及得上自幼在市井里長大的李母對手。

    李用和未發跡之象,一家人就是賣鬼錢過日子的,李用和做,妻子賣,身在京城做小攤小販,嘴皮子功夫差能行麼?

    公主未出事之前,在李家就多受李母的氣,那夜真相是什麼,不得而知,可通過服侍公主身邊的太監與婢女分析,公主不可能與梁懷吉發生什麼。甚至因為公主在皇宮教育嚴格,若不出嫁,連人事如何都不知道,單純如此,能會有什麼姦情?公主飲酒是真的,估計多是喝的苦酒悶酒。那天爭吵。他們嚇得不敢進去,但聽到李母在咆哮,卻未聽到公主爭執聲。然後公主半夜拍打宮門。要求進宮。

    捫心自問,誰能受得了這樣的侮辱?受了氣,不往娘家跑。往什麼地方跑。

    隨後公主在大臣彈劾壓力下,再次屈辱地回到駙馬府,對李母也小心奉敬著,可李母不知收斂,做得越來越過份。大約公主受氣無法忍受,回娘家回不得,皇上不讓公主回娘家,大臣們在胡說八道。呆在駙馬府是呆不下去,無路可去,只好離家出走。

    最後的供詞有些冤枉李母。李母最後做得越來越過份,也是私下無人之時,趙念奴撩撥的結果,可無人在邊上,也就無人替李母做人證。

    案子越審越深。對趙念奴越來越有利。

    這件事多引人測目哪,案子在審,消息通過衙役源源不斷地就在往外流傳,再與鄭朗這篇文章結合,京城百姓醒悟過來。

    公主乃是冤枉的。讓膽大妄為的李母以及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無君無父的士大夫活活逼得離家出走的。

    宋朝對輿論管制十分寬鬆,這下子亂了,真的亂了,許多勾欄裡立即推出種種雜劇,替公主喊冤叫屈。最後在少數有心人的指揮下,許多百姓早上在早朝時來到皇城前,將士大夫們攔住,齊聲大喊:「還我們長公主。」

    戰鬥吧,草根們,這是唯一羞侮高高在上的士大夫機會。

    士大夫們高高在上,皆忽視了群眾力量,他們是草根,生活在社會底層,鄭朗所說天下乃是精英天下,與底層百姓無半點關係。但若是有契機,若是有人將他們凝聚,這股力量可以推天掀地。

    其實鄭朗在嶺南,在西北,在太平州,在杭州,有種種做法,都是隱約地發動了群眾,這才取得種種耀眼的政績與軍功。但有幾個士大夫能看穿這一真相?

    即便是現在,換富弼前去嶺南,富弼也不會想到動員群眾的力量,讓他們自發地拱衛嶺南安全,增加嶺南兵力。多半還是採用以前的做法,強行徵兵。

    京城騷動,文彥博與富弼頭痛萬分,鄭朗是要做什麼?

    這樣發展下去,大臣們都無法上早朝了。一起讓百姓堵在宮門前,每次都是侍衛將百姓驅散才得以入朝,可是侍衛多是來自京城的子弟,說不定他們家人也在裡面,雖驅趕,可是很不得力。

    鄭朗似乎真的發瘋了。

    不但發表形似戰鬥檄文的文章,明明對付梅山蠻兵力不足,卻抽出一千精明強幹的兵士,手持著鄭朗親手畫的趙念奴十三四歲時模樣的畫像,不顧前方兵力不足,不顧制度,讓這一千兵士前往各州各縣盤查,甚至強行闖入各個妓院青樓,將那些雛妓們一一揪出來觀看對照。

    不是沒可能的,趙念奴長相不俗,什麼又不懂,若讓龜奴誘騙到青樓裡面,那將是宋朝最大的恥辱事情。

    接著第三篇文章出來。

    直接指向彈劾趙念奴的大臣們。

    說歐陽修熟知經義,卻不知大體,不守君臣之道,自己德操不好,做下種種下三爛的事,卻對長公主肆意污衊。

    真正包青天的原型,黑臉鐵面御史趙抃讓鄭朗說成戾氣衝天。

    張昪說成老眼昏花,是非不分,輕重不明。

    郭申錫不學無術,不尊主上,專以誣衊為己任……

    將近十名彈劾趙念奴的大臣一一數落。

    然後將矛頭直對宰輔,交趾人得寸進尺,宰輔不顧南方幾萬兵馬戰死,居然又想對一個小小的交趾苟和,崇政殿裡僅是一個武臣狄青進言。對交趾苟和也罷了,卻對皇上與長公主居然如此慘忍。作為一個士子,要為聖人諱,要為君子諱,此案有頗多疑點,李母一直住在駙馬府不走,更讓人質疑,居然這個最明顯的疑點無一人提出。文彥博有賄賂後宮之嫌疑,富弼在慶歷新政中表現不佳,皇上不拘一格用人才,提撥為首相,一些瘋掉的士大夫對長公主肆意誣衊,不知報答皇上的寵愛之情,一味坐忍事態擴大。你們是什麼君子,有什麼臉面做為首相?

    要知道富弼乃是鄭朗最好的朋友之一,文彥博在中書與鄭朗合作也算是很愉快。

    兩人讀到這篇文章後。皆是苦笑,不是士大夫們瘋掉了,而是你瘋掉了。

    在鄭朗逼迫下。歐陽修、趙抃、張昇、郭申錫紛紛請求外放。

    京城沒辦法呆下去,只好外放,讓事態消減。

    可很少有人知道另外一個真相。若是趙念奴找不到,以趙禎那羸弱的身體,遭此打擊,想拖上幾年都拖不起來。

    事實也看出趙禎的憤怒,對鄭朗的做法他一直在宮中緘默不語,沒有同意趙抃等人外放的請求,也沒有制止鄭朗一篇又一篇文章的刊登發表,更沒有制止百姓的騷動。

    每次上早朝時。趙禎眼光呆滯,大臣進奏,只是嗯嗯,然後散朝。

    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文彥博與富弼想說什麼,都不敢說。但他們感到很不妙,如今上到宰輔。下到各級官員,中間乃是言臣兩制官員,多是原來君子黨的大臣,像這樣發展下去,似乎又是一次倒君子黨的開始。

    鄭朗說得似乎有理。但過於偏激。

    唯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找到長公主。只有找到長公主,才能化解這場危機。然而讓他們萬分失望,鄭朗派兵士尋找,朝廷在鄭朗逼迫下,各州各縣都派了大量人手尋找,幾乎將每一個旮旯都翻將過來。至於那些青樓妓院更是小心翼翼,每次收到新妓,皆小心地盤問,省怕收到長公主。讓長公主做妓是威風,但威風過後,滿門抄斬也不為過。那個敢收?

    整個宋朝在動盪,可也未找到趙念奴,似乎趙念奴與梁懷吉就像從空氣裡蒸發一般。

    富弼與文彥博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不對啊,這是兩個大活人,活能見人,死能見屍,不可能真的消失。難道真如百姓所言,讓李母殺害,毀屍滅跡?似乎不大可能,但萬一呢。於是毒打李家的下人們,嚴刑逼供,打得死去活來,也沒有得到什麼線索。時間拖得越久,百姓越氣憤。

    富文二人逼得無奈,也寫了辭呈,我們有失職之罪,讓我們也外放吧。沒辦法了,鄭朗為了替長公主討還公道,是想將自己這些人一鍋兜!不一鍋兜,鄭朗怒氣是消解不下去。

    趙禎繼續不准,大家一起給朕熬住。

    但鄭朗的憤怒,讓趙禎、苗貴妃冰冷的心靈,吹來一絲絲暖意。

    秋已深,月色已寒。

    京城正發生兩段對話。

    鄭蘋吃味了,對崔嫻說道:「娘娘,我才是爹爹的女兒。」

    「蘋兒,你不懂,你爹爹不是為長公主討還公道,而是替皇上討還公道。」

    「不是吧。」

    「蘋兒,你也看過許多史書,想想看,如果一個大臣做到你爹爹這一步,最終會有什麼下場?」

    「我明白了,是皇上。」

    「蘋兒真聰明,正是皇上,若沒有皇上,你爹爹許多事便做不起來。換自心比人心,若是你有什麼不好的事,你爹爹會不會焦急。現在長公主下落不明,皇上會有什麼心情。」

    「皇上過於軟弱。」

    「也不能這樣說,雖然皇上偏軟,若不是如此,那來的如此大治?只是這樣一來,做皇帝會做得很苦。」

    「就像爹爹一樣,想做一個好臣子,於是做得很苦。」

    「是啊,一個道理,蘋兒也長大了,就不知那家好兒郎能娶到我家聰明的蘋兒。」

    「娘娘……」

    另一邊,內宮,高滔滔對趙宗實說道:「夫君,姑夫幸與不幸。」

    「滔滔,何來此言?」

    「不幸的是姑夫一生遭遇悽慘。」

    趙宗實只是悶哼。

    「夫君,以後千萬莫做出這種表情,」高滔滔嚴厲地說。

    「我知道。」

    「幸的是得這樣一個臣子,妾忽然對這個相公感興趣了。」

    「……」

    「你明不明白,一旦一個才能如此,又忠到痴傻地步的大臣輔助君王,對君王來說,是不是一件幸事?以前我看三國志諸葛亮傳,常嘆息也。你看他們兩人是何等的相似。這個人哪,一定要使其折心。」

    「……」

    高滔滔思想還未成熟,看出一部分,好感也是因為她與趙念奴的友情。但沒有想到,鄭朗與趙禎之間的關係不是折心與不折心的關係,更不能音純地以君臣關係分析,而是一段隱隱的基情。想鄭朗折心,很難的。

    高滔滔未再說話,而是盯著夜空,夜空銀河璀璨,牛郎織女星於銀河兩邊相互輝映,兩個大星使銀河越來越明亮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9:34

第十一卷 七百十六章 反方向
    在這場大戲中普遍老百姓展現了很強大的力量,實際力量雖強大,最終還是被利用的。李母利用百姓的八卦心理,迅速將謠傳在京城傳開。鄭朗則利用小市民在艱苦生活環境下,心靈處仍堅持的一份良心,進行矯正。

    也就是草根在這場大戲裡仍扮演著一個草根角色。

    憑良心說,鄭朗的做法因急切之下,出現許多失誤,與他平時做事十分理性不符。

    有一個草根卻想憑一己之力,擺脫草根的命運,這本來是好事,想要不做草根,想要達成心願,就得努力,就得上位。但他想走捷徑,於是走向一個反方向。

    ……

    在五月份,任誰都沒有想到發生後來這麼多事,大勝交趾,開疆拓土,將交趾的皇上活捉,皇太子押向京城獻捷。全國一片歡樂。狄青卻在安排特務營。

    特務營乃是精銳斥候,可斥候的日常工作,也非是那麼驚險與風光,多是旅人、乞丐、小商人,或者其他類似的身份。不是每一個斥候都像王嵩、王勇那樣,國家也培養不起,有,只有核心的那十幾個斥候。其他斥候皆有一個普遍的特點,行業低調,不會吸引人注意,這樣就會很安全,行業有流動性,利於走動,有走動的機會,就能看到聽到許多事。

    大多數消息帶回來是沒有用的,有用的很少,他們將消息帶回,在後方分析。

    交趾如此,西夏如此,至於吐蕃與契丹,或者原來的宋朝,在情報上都十分落後了。

    但在交趾與兩廣決戰之時,因強行急需各種有用的情報,或者需要最短時間將情報送達前線,雙方斥候先後暴露。皆出現嚴重犧牲。

    特務營犧牲慘重,只能從後方補充。

    前後挑選二百七十一人,因為不是核心斥候,對家庭出身考察不是很嚴格。

    然後進行特訓。

    七月不到。特務營進行一次調整,馬上就要對付梅山蠻了,也急需斥候。

    能瞭解特務營的大臣並不多,僅是樞密院少數十幾個大佬。其他大臣聽聞過,但不知道詳情,可隱約地皆知道這些年來特務營建立了大功。對此沒有任何大臣反對,以小博大。誰不想?

    特別營做了一些安排,從西北抽調部分斥候,潛向梅山蠻,雖兩地有差異,可他們身為斥候多年,有一些經驗,比菜鳥強。

    因此新的特務營斥候送向西北的多,送向南方的卻很少。

    時間緊迫。斥候進行一番訓練後,準備離開京城了。

    其中有一個斥候叫張平孟,其人驍勇而又陰沉。身手好,反應靈活,腦袋瓜子十分聰明。王勇在訓練時十分重視。

    要離開京城,朝廷刻意發放一批錢帛,讓他們回家團聚,有什麼好交待的,順便前待下去,這是一項人道的做法,也是鄭朗的主意。

    張平孟回到襄邑縣,這是開封府東南角的一個縣。但回到家中卻聽到一個噩耗。

    張平孟的老家臨近汴河,汴河給了百姓富裕的同時,也帶來一些不好的物事,水患。

    十七年前一場水災,將張平孟老家淹沒,父母皆死在這場水災中。還有一個姐姐也死了,只有十幾歲的哥哥帶著張平孟機靈地逃上一處高崗,讓營救的官兵救了下來。

    那時趙禎已經主政,一有災便想方設法拿出錢帛營救,因此兄弟二人避免了淪為乞丐的命運,大災後,朝廷稍稍救濟,又回到家鄉,重新耕地謀生。這時代為生活所迫,人們成熟較早。

    哥哥帶著八歲的弟弟,過著艱苦的生活。

    這樣的家庭想要好,都好不起來。

    因此張平孟的哥哥遲遲未婚。

    直到八年前,張平孟參加禁軍,家境才漸漸好轉,那時候張平孟的哥哥都二十五歲了。二十五歲未成親,在這時代算是大齡青年,已經不大好找妻子了。除非高中殿試,四十歲五十歲照樣很吃香。可張平孟的哥哥未讀過書,那是不可能的。

    這時,張家的族伯聽到一件事,鄰縣汴水以北考縣一個主戶家中發生一件事,主戶家有一個美麗的小婢,東家與這個小婢關係十分曖昧,可是東家妻子卻是一個醋味很重的女人,宋朝河東獅吼很多的,頗正常,而且其妻娘家力量很強,捉了幾次未捉住,只顧吵。東家為了安撫妻子,只好說我將這個小婢賣掉。

    正好讓張平孟族伯聽說,便問張平孟的哥哥,然後說到這個婢女既是婢女,一定能做一些粗重的事,對方貌似長相很美麗。族伯前去考縣聽聞此事,代張平孟哥哥做主,前去那家聯繫,那家主妻聽說是在襄邑縣,不在本縣,一口承諾,道,你只張家拿四十緡錢就可以將此婢贖回去。族伯要看,主妻不悅,心說若你們不在襄邑,而是在考縣,拿一百緡錢,我也不一定讓你們贖。

    族伯想了想,四十緡錢雖貴,不過考慮到張平孟哥哥的情況,也能答應。

    張平孟哥哥讓族伯勸了勸,向族裡的鄉親與親戚借了一些錢,將這個婢女買回來。果然長相不俗,那家主妻說值一百緡錢並不為過,張平孟心中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安。當時未說什麼,平時勤儉節約,協助哥哥將這筆欠債償還。

    嫂嫂才來張家,歲數還小,僅十四歲,看不出來什麼,年漸長,越發出落得美麗妖嬈。張平孟的哥哥僅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又大了此女十一歲,因此平時對她十分小心。

    不是武大郎,身高正常,智商正常,但與武大郎差不多。

    嫂嫂才來張家,平時也十分安份,張平孟一顆心放了下來。

    幾年前積攢一筆錢,自己也娶了一個妻子,一個長相十分普通的妻子,看到哥哥將嫂嫂當作祖宗一樣供著,隱隱感到漂亮妻子非是好事。果然,隨著哥哥小心,村中一些浮浪子弟又在後面使著壞主意。嫂嫂作風輕浮,身體反不及初來張家那樣,整天不做事,在家中化裝打扮。只是因為兄弟倆塊頭都大。那時張平孟也成了一名小校,因此壓制著這個危機,四周村鄰一些浮誇子弟不敢真與何氏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然後張平孟遷到西北駐守數年,從西北抽調回來,進了特務營。

    這次是帶著一些錢帛回家。

    就聽妻子說哥哥突然暴病身亡,這是縣裡忤作的說法。

    族裡一些長輩頗是懷疑,自從張平孟到了陝西后。縣裡面的朱家衙內無意中在春遊踏青時看到他的嫂嫂,於是時常來張家探望。

    朱家乃是縣裡面有名的大戶,家裡面出過一名知縣,一名通判,朱衙內還有一個哥哥前年考中進士,放在江東一個縣裡擔任主薄在磨勘。家中有財有勢,非是張家所能招惹得起。

    張平孟的哥哥知道妻子與朱衙內關係不清不楚,無可奈何。

    接著嫂嫂何氏要離婚。宋朝離婚很正常,張平孟哥哥不同意。反正這件醜聞暴揚鄉里。

    隨後沒多久,就在特務營封閉訓練時。張平孟哥哥莫名其妙死了。張姓族人不服氣,打官司打到縣衙,知縣派衙役下來查問,忤作驗屍,忤作驗過後說是暴病身亡,非是他人殺害。縣裡的王知縣就此結案。是否是正常死亡,天知道了。隨後何氏帶著女兒進何家做了嬖妾。

    這樣的事,在宋明皆有,所以才有了西門慶、潘金蓮、武大郎、武松這一段故事。

    張平孟聽了怒不可遏,若沒有哥哥就沒有他。兄弟倆相依為命容易麼?

    換作正常的做法,打官司,然而張平孟是一個有想法的人,自己僅是一名不起眼的小校,與朱家打官司,最後結果必然是葫蘆僧判葫蘆案。花了錢,還是不了了之。

    也沒有學習武松,一旦暴怒將何氏與朱衙內殺死,不會僅判一個發配滄州,必然是處以斬刑。自己死了,還有妻子,還有兒子。他不會做下如此不理智的事。

    忍氣吞聲。

    將朝廷給的錢帛交給妻子,讓她忍耐,將家中的事務安排,帶著幾名手下去了西北。一路上心情皆不大好,隨著王嵩的安排,潛入西夏。到興慶府後,他忽然想到一個報仇雪恨的主意。

    然後秘密來到沒藏訛龐府上,本來沒藏訛龐身邊還有幾個特務營的斥候,可惜他們先後立功,被沒藏訛龐當成親信,派駐到各地領兵。這更好。但朝廷就未聽到張平孟背叛一事了。

    將自己身份說了,並且將四名手下也供了出來。

    但提出幾個條件,讓沒藏訛龐派人潛入宋朝,將朱家幾個主要成員與襄邑王知縣刺殺。

    沒藏訛龐一聽大笑。

    宋朝派斥候潛入西夏,沒藏訛龐隱約猜出一點,當然他的猜測離真相相差太遠。宋朝派,西夏也在派。幾名斥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但從西夏派出人選,潛入宋境,還是京畿之地,刺殺一個大戶人家的主要成員與一個知縣,容易麼?操作起來不亞於攀登珠穆朗瑪峰。

    張平孟冷靜地說道:「大國相,你小視了特務營,每一個皆是宋朝最好的兵士經過層層選撥出來的,宋朝南方與交趾一戰,特務營的密探在中間扮演了重要角色。不但南方,就是你們西夏,宋朝也派了許多密探,具體的王勇將軍未說,但據我所知,我們僅是外圍成員。」

    王勇說了南方的事,增加特務營斥候的榮譽感,也不怕洩密,但西北未怎麼說,怕洩露出去,契丹惱羞成怒,西夏不可怕,可怕的還是契丹,最好暫時不與契丹交惡。因此西北的情況,張平孟知道得並不多。

    「這又如何?」沒藏訛龐表面很平靜,不過心中打算要派人仔細查一查了。

    「大國相,我知道這個籌碼還不足,但我還有一個大籌碼。」

    「說來聽一聽。」

    「鄭行知。」

    沒藏訛龐眼睛睞了起來。

    對宋朝這幾年的變化,沒藏訛龐不是沒有分析,分析過。之所以變得越來越好,是有兩個人。一個是宋朝的皇上,一個是宋朝的那個宰相。兩者缺一不可。

    不能小視宋朝皇帝的作用。

    比本領,范增比張良不會差上半分,但劉邦用張良用得好,成就大事,項羽空有范增,不聽其言,於是兵敗烏江。實際沒藏訛龐隱隱分析過,劉邦還沒有用好張良。

    一統天下後,劉邦為了漢朝江山,打壓西漢三傑,蕭何算是劉邦的自己人,稍微好一點。張良與韓信卻是一個地道的外人。韓信不識好歹,最終落得處斬的下場,張良十分機靈,做神棍,吃石頭,避過一災。韓信手中將兵,必須進行打壓,張良僅是一個謀士,至於如此?若是重用張良,劉邦會不會有匈奴之辱,西漢會不會有呂雉之禍?

    這是沒藏訛龐的想法。

    不能小視他的智慧,這個想法與鄭朗差不多,無論鄭朗帶多少金手指過來,皇上不相信,不重視,除了謀反之外,自己才能便不得發揮。

    可趙禎雖是好皇帝,沒有鄭朗協助,宋朝仍然好不起來。

    兩者只要除一,宋朝就不可能持續這麼高速的發展。

    他正色說道:「嗯,這個籌足夠大,但你有什麼辦法能將你們宋朝那個宰相交給我們西夏。」

    「有,不過大國相必須答應我幾個條件。」

    一番密謀,張平孟離開西夏國相府。

    無人知道,幾天後,張平孟一名性格略略有些軟弱的手下被西夏人活捉,嚴刑之下,自然而然地將張平孟與幾個同伴供出。西夏人帶兵去捉拿餘下數人,在西夏兵士圍殺之下,僅有張平孟手刃十幾名追兵,殺回陝西,其他數人相繼犧牲。

    西夏未抗議,沒有鄭朗,宋朝也派了一些密探潛入西夏,不過效果一直不大好。捉住了必殺無疑,與外交沒有多大關係。

    身份暴露,西夏不能呆了,可張平孟此次出逃表面勇敢而又機靈,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很難得的人才,在張平孟自己主動請求下,因此經王嵩推薦,調向南方。

    這時襄邕縣發生一件大案,十幾名刺客分作兩批,摸到襄邑縣城,將朱家數人殺死,包括那個何氏在內,襄邕王知縣也在刺殺中重傷,若不是衙役及時趕到,多半斃命。

    混洧視聽,還有另一個劉姓大家人家,也遭到刺客行刺。

    很不容易的,為了此次行刺,西夏動用幾千緡錢,幾十名相關的人手,經過無數的深心熟慮,才勉強實現。

    開封府暴怒,這時候發生許多事了,包括公主失蹤,再加上京畿要地若大的行刺案,趙禎大怒,責派官員前來盤查。也成了一個無頭案,張平孟從陝西還沒有回來呢。即便回來,也馬不停蹄去了南方,根本就沒有返回京城,誰能想到他身上。也許以後最終能查出來,但沒有幾個月時間不萬萬不能的。幾個月時,足矣讓張平孟實現對西夏的承諾。

    來到潭州後,鄭朗已經正式對付梅山蠻,看到張平孟履歷,十分耀眼的履歷,他非是神仙,也時常犯錯,沒有想到其他,立即給予重用。

    這是一個巨大的變數……(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9:34
正文 七百十七章 相會(上)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717_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免費閱讀_七百十七章 相會(上)來自網()

    與後來王安石想法十分相似。//百度搜索 網看最新章節//慶曆數年西北戰爭,給鄭朗帶來更多的思考。國家沒有雄厚的財帛積余,就沒有充足的經濟發動大戰役,征服西夏。僅是西夏呢,若收復幽云十六州,所需的經濟更多。

    歷史就有借鑑,漢楚相持,最得力的人乃是蕭何,他在後方的經營,使得劉邦前線百戰百敗,漢政權不至於崩潰,最後有韓信之力,可數年戰役,也將楚的元氣磨盡了,這是看不到的真相。

    三國相峙時,皆在努力經營各自的大後方。

    除非唐朝,那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統天下的,可是那一朝那一代有那麼多的精兵猛將?說不定狄青放到那個年代,也能虐死。

    宋朝周邊環境就相當於一個放大版三國。契丹、西夏與宋,至於大理、吐蕃、交趾、高麗、回鶻,他們算是二流國家,還有佔城等等,更可以忽略不計。三國對峙才是這時代的主流。想在軍事上一朝一日將對方奸滅,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主要還是拼自己強項,經濟。

    這一點鄭朗比王安石有優勢。

    有金手指.piaobing.com。

    時間更長,其實自去太平州時起他就在一點一滴地改變,若不出意外,他的政治生命能接近七十歲,五十年時間的經營,而給王安石的時間僅是十幾年時間,同樣一幅作品,一個人用五年時間完成,一個人用一年時間就要完成,前者與後者完成的精細度能相比否?

    南下是重要的一步棋,重中之重不是兩廣,而是荊湖路!

    兩廣好,可離京城太遠了,不像荊湖路,有湘水、長江與大運河,就是糧食也可以運到京城。

    荊湖路有多重要,僅說湖南。

    現在荊湖南路不是湖南。湖南北部與西部地區乃是屬於荊湖北路,中間還有一個若大讓人尷尬的禁梅山。不過湖北許多地區又屬於京西路,湖南開發僅是圍繞著洞庭湖一帶,屬於荊湖北路的。與荊湖南路無半點關係,大約擁有耕地達到二十幾萬頃。

    在史上,元蒙的粗野殘酷,數據無法得知,到了明初,朱元璋是一個頗有爭議的人物,也是一個最代表草根的皇帝。憎恨貪官,重視農業,恢復洞庭湖的耕地開發,再度使湖南耕地面積達到南宋時的三十幾萬頃。

    轉變是因為一個婦人,黃道婆。

    棉花效益遠勝過稻田的,就是管理起來很艱難,但對於人口密集的太湖流域來說,不存在勞力問題。於是原先的蘇湖熟。天下熟,常湖熟(湖州常熟),天下足的太湖流域糧食產量下降。明朝不得不將眼光轉移到湖南與兩廣。前面的諺語又變成湖廣熟,天下足。兩湖,兩廣。有人說湖南耕地面積一度達到一百多萬頃,這個說法估計過於誇張,但江南調向京城的供糧,江西兩湖兩廣達到百分之八十五,太湖與江東圩僅佔百分之十五。於是長沙後者居上,一躍成為四大米市之首。

    不過明朝掌控能力太弱,稅務制度落後又不合理,真正的民富國窮。沒有儲糧,沒有錢帛及時調運,小冰河導致西北大旱,各大地主自私自利,於是農民起義,最後國家沒有了。地主自己也成了亡國奴。

    湖南再次荒廢,清朝雖重視,湖南產糧再次佔據重要地位,不過很長時間裡沒有恢復到明朝後期鼎盛時代。

    想開發湖南,荊湖南路是主要的開發區,因為梅山蠻之逼,整個荊湖南路農業落後。

    但與兩廣蠻人不同,開寶八年,梅山蠻一度攻擊邵州與潭州,當時宋朝未統天下,無力分顧。宋太宗平定南唐後,派兵進發梅山,斬殺數千人,激起梅山蠻的怒火,宋軍一撤,梅山蠻左甲首領扶漢陽率領諸蠻,又再次大度入侵,宋太宗令翟守素調潭州兵前去鎮壓,斬俘兩萬人。梅山蠻終於意識到宋軍的強大,於是宋軍一來,逃向深山老林,宋朝大軍一走,又出山來騷擾。

    趙匡義一怒之下,將梅山劃為禁區,不得山外百姓與山內百姓有任何來往,無論商業,農業,或者其他。

    封閉了大半個世紀,這裡更加落後與野蠻。

    幾年前趙禎改變策略,派潭州知州劉元瑜進入梅山,與蠻人交流,宣揚朝廷旨書,好言安撫拉攏,一個堂堂大州知州,深入險境,苦口婆心,僅收攏了四百峒民。

    按照一些大臣的說法,這個梅山蠻沒得治了。

    再看兩廣蠻人,看似更頭痛,實際不然。交趾不顧,以催毀為主,不想經營催毀了,撤回來,亂子是交趾人自己的。特磨道與邕州西部地區、自杞有厚度與深度,可以作為與大理的緩衝地帶,服就經營,不服聽之任之,對核心區域影響不大。然後是五嶺地區,皆是生蠻,可是厚度薄,道路興通後,他們能看到變化,在熟蠻的帶動下,自己兒就會改變自己原來的生活習慣。其他地區也有許多生蠻,皆缺少厚度。大部分地區也是蠻人,可多是熟蠻,某種意義上他們與漢戶區別不大,只要政策得當,不岐視他們,兩廣就能順利開發。

    可是梅山蠻呢。

    上下梅山峒蠻其地千里,東接潭州,南接邵州,其西則辰,其北則鼎,包括澧州、潭州與鼎州部分地區,辰州大部地區,邵州一半地區,佔地五萬平方公里,要長度有長度,要厚度有厚度,要地形有地形,山高林茂,道路崎嶇。再有大半世紀的封閉,又落後又野蠻。說句老實話,想要對梅山蠻,難度之高不亞於征服交趾,不是打敗交趾,而是征服,與征服交趾難度相併齊!

    鄭朗與張亢、張岊商議,甚至前往荊南府(江陵府),詢問李肅之一些關於梅山蠻的情況。

    實際早在鄭朗未到達嶺南時,李肅之就已經在經營荊湖南路,包括開通與江南西路數條寬廣的大道,讓五嶺生蠻歸化,李肅之對梅山蠻進行一些撫攏政策,調派一些有經驗的農民,去湘水以西。教導當地蠻人耕種,改變原來刀耕火種的落生耕種方式。

    近三年下來,李肅之替鄭朗打下厚實的基礎。

    不過對於梅山蠻,李肅之依然沒有好辦法。

    方法是張岊想出來的。鄭朗原先計劃是先平後治,不平梅山蠻,百姓不敢向湘水流域遷移。

    張岊則是平治兼顧。

    他就是在府州長大的漢人,對蠻人與蕃人並不排斥,在荊湖南路又呆了很長時間,因此有了這個構想。

    不讚成強行征剿,面積太大。手中兵力又少,想要用強硬手段來使梅山蠻徹底臣服,張岊估計最少得有十五萬以上的軍隊才可以勉強實現。朝廷不可能會同意的,也不值。

    他認為對付梅山蠻,必須以攻心為下,攻城為下。

    繼續使用鄭朗在嶺南的策略,對極個別頑固分子進行雷霆式的打擊,讓其他各部產生震懾。絕大多數部族還得以感化為主。拉攏為主,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執行封閉的策略方針。

    想感化也很難的,並且厚度又是如此之深。他又想出一個化解的辦法。笨辦法,但有可能很管用。

    對梅山蠻進行切割。

    用道路切割,先修三條縱路,三條縱路,使梅山蠻切割成十六個不規則的區域,每一個小區域面積僅幾千平方公里,但還不夠,每一個小域裡再修一個十道道路。裡面二十五個十字交叉點,修堡築寨,駐紮二百名到五百名不等的兵士。以後也可以當成未來的互市地點。

    因為這些堡寨,使得其厚度長不會超過五十里路,寬不會超過三四十里路,兵士能飛快地到達出事的地方,甚至每一個堡寨最少與其他四個,多能達到六七個堡寨形成配合。能在兩天內形成一千多兵士,足以對付任何一個大型蠻部,若是特大的蠻部生事,又可以閉堡自守,靜等更多兵力源源不斷到來。總兵力卻用不到一萬兵士,將來治理得當,可以用當地蠻兵代替,分解朝廷駐兵的壓力。

    修路築兵寨的過程就是一個平的過程。一邊修路築寨,因為道路切割,地形上漸漸變得單薄,宋軍深入,可以與這些蠻部溝通,進行安撫,否則梅山蠻無法溝通,若不服,利用切割成小區域,減少鎮壓的難度。

    另外在原來李肅之治理的基礎上,進一步就著當地百姓興修一些小水利,主要放在湘水以西,讓這些生蠻觀看,延續鄭朗在兩廣的手段。當然,這個勞力與軍隊數量要求很大的,但可以不急,先從僅鄰潭州西側的四個大區域,十六個小區域著手。其他十二個大區域難度更高,可以放在明年。讓潭州先形成一道有力的保障區,明年就可以遷民,大肆開發,又有勞力與一些民兵,甚至當地蠻部看到好處,配合宋軍向梅山蠻深處延伸。

    這樣一來,估計有戰鬥,但戰鬥規模不會太大,財政壓力也不會很大。

    唯一的缺點就是時間略長。

    張岊的策略得到鄭朗採納,史上宋神宗時代,收得梅山蠻,也是多用此策,攻心為上,化蠻為漢,進行安撫收攏,打開原來的封閉狀況,再用軍隊震懾,雙管齊下,終於解決了梅山蠻問題。還有一些麻煩,不過麻煩不大了。因此章惇高興地寫了《開梅山歌》與《出梅山哥》(見作品相關)。

    張岊僅是提供一個方針,具體的還有很多事。

    經過一番商議後,鄭朗又巡視荊湖南路各地。不同地區不同的水利,荊湖南路與兩廣不同,與江東圩也不同,一是垸田,類似圩田,不過兩湖百姓不稱圩,而稱之為垸。二是壩田,因為丘陵地帶多,水系發達,多形成一些河谷盆地地形,這就為建設一個個可耕要種的壩子打下基礎。三是堰田,山區地形的必然產物。四就是塘田。

    這個塘不是錢塘江那個塘,那種塘規模皆是很大,而荊湖南路的塘多類似真正的池塘。與堰的區別就是堰造價更高,效果更好,能灌能排,但塘不行,只是用來蓄水灌溉的,缺少排水系統。因為荊湖南路水系發達,丘陵地形佔了主體。多形成零碎的耕種區,這種地形建築堰代價太高,用塘來代替,卻能取得明顯效果。大者可以灌溉幾千畝。小者幾十畝,幾畝亦無不可。成本不高,挖一個塘,有溝渠相連最好,沒有,可以靠涔水與雨天多的雨水儲水,成本很低。塘挖出來,四周便成了耕地。這些塘還能養一些魚蝦,對百姓的生活進行補助。

    塘田將會成為荊湖南路山區的主流耕地類型。

    以及一些陂田與梯田,當然,筒車與龍骨車又是不可缺少的。

    總之,成本不及兩廣高,可十分零碎。

    與此同時,派人進山與梅山蠻各部進行協商。有主有次。主就是即將到來的四大區域各部。沒有移民,也沒有向朝廷請求財政支援,只是撥來大批火藥。與一些武器,將荊湖南路的財政稅務截留下來。要感謝李肅之,經過李肅之治理,荊湖南路財政收入上升了許多,能讓鄭朗擁有近三百萬緡錢的支出。有可能不夠,不夠時再向朝廷討要。夠不夠要看戰爭規模的大小。

    秋天到來,鄭朗帶著三萬兵士,以及一萬多名民夫,來到梅山蠻邊緣地帶,自鼎州南部到潭州西部、邵州中部開始修東面四個區域的道路。

    隔離太久了。無論鄭朗怎麼表示,還是陸續發生了一系列的戰鬥。

    這時就傳出趙念奴種種不好的消息。

    鄭朗暴跳如雷。

    其實道理他也懂的,並且他自己還說過,做為皇帝,擁有天下最大的權利,作為天下之主。不能說大臣過得快樂,自己也要過著快樂的生活,必須以身作則,艱苦樸素。但他趙禎之間說不出來的情誼,使他失態了。

    可是正事要緊,朝廷為兩廣砸下了許多錢,不僅是近七千萬緡錢的開發費用,還有平滅儂智高浪費的大量軍費撫卹賞賜。為兩荊路也砸下許多錢,那麼多大道出來了,都是錢砸出來的。

    李肅之執行了一些小範圍的開發,同樣是用錢砸出來的。

    前後花下去一千多萬緡了,若今年再花,就接近兩千萬緡。不是小數字,一條六塔河那麼重要,朝廷又能花多少錢?

    強忍著怒氣,繼續做正事。

    很理智的沒有將怒火帶到政務當中,繼續很熱情的接待各部蠻首,與他們會談,進行苦勸,以前你們與朝廷恩恩怨怨就算了,現在朝廷給你們機會,為什麼繼續頑抗到底呢?看看你們現在過的是什麼生活?

    甚至將一些較大部族與一些有號召力的族首請到嶺南,讓他們到嶺南觀看,我有沒有說假話。即便一些部族挑釁,鄭朗也是再三勸解,那怕耽擱道路修建速度,也是一撫再撫,實在不行了,才採取武力措施。又對這些族首說,非是怕你們,你們再厲害,還有交趾厲害,兩廣用的正規兵士不過兩萬來人,若大的交趾就將朝廷打敗了。現在荊湖南路兵士比當初兩廣正規的禁軍還要多,朝廷能害怕你們這些小部族?就是整個梅山蠻聯起手,我也能將你們從容擊敗。

    皆是大宋的子民,何必兵刃相見?

    但說不服的,就強行打,而且狠狠地打,這也是史上章惇的辦法。他去了荊湖南路,不信邪了,若大的宋朝,對付不了契丹,但也不能生生弄出一個國中國。

    於是兵分三路,果斷出擊。許多大臣擔心,打梅山蠻容易,以前也試過,但人家是一塊超級牛皮糖,大軍來了,敗,退,讓,避,一個個急忙往深山裡鑽,然後大軍一撤,又出來了,並且能瘋狂地報復。為什麼章惇最終能成功,至少基本上能用成功二字。正是因為一打二撫,打是狠打,撫是用心撫,化蠻為漢,真心對待,尊重不排擠,以治為主,鎮壓為輔。又用種種化解的策略,贏得普通蠻人的心,一些野心勃勃的首領被逼得向南方逃竄,沒生根之地了,只好南逃。

    梅山蠻之患才化解。

    大道萬千,途歸於一,對此,張岊、鄭朗、章惇的方法都差不多,不過各自情況不一樣,具體細節也不一樣。

    咣咣,再三的苦勸不成,種諤與張岊各率兩支軍隊,從民工又化成兵士,突然奇襲,兩個部族全部滅族,也不能算是滅族,而是滅其首領一家,將族中所有財產田地平均分配,讓他們自行推選一個長者管理。

    聽到這條消息,一些部族終於停下來反抗,首鼠兩端的出山要求見鄭朗談判,繼續桀驁不馴的往梅山深處鑽。

    十月到來,多是利好的消息傳出來。

    至少明年正月底,第一道屏障構建起來。

    可是鄭朗憂心仲仲,趙念奴與梁懷吉二人至今下落不明。馬上天就冷了,北方有可能都下了一層厚霜,這兩人逃到什麼地方?難道真讓人毀屍滅跡不成?

    但又有一件事湊熱鬧了。

    辰州下溪蠻有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19:35

第十一卷 七百十八章 相會(下)
    「諸位,這是水利圖」鄭朗說道。

    李肅之開發荊湖南路,培養了一些人才,不過鄭朗自秋後起,規模略略擴大,缺少相關懂水利的官吏,刻意請求朝廷從兩廣調幾名官員來荊湖南路。未敢抽多,兩廣那邊也需要這些官員。

    幾名官員匆匆忙忙來到云溪寨等鄭朗指示。

    云溪寨在邵州西北,進入真正梅山邊緣,也就是此次開發四個不規則區域的第三第四區域的交界處,此處地形險要,作為道路的十字會點。前線的前線。

    與這十幾官員一番交談後,派兵士將他們送到平安區域,有七八十里的地,皆屬於梅山蠻邊緣地帶,不派兵士保護不行的。

    就接到辰州的稟報,下溪蠻有變。

    辰州在湖南的西邊,可行政上卻劃成了荊湖北路。因為鄭朗身為荊湖南路經略安撫招討使,有過問荊湖北路的權利,略有些尷尬,因此管理很是不便。再加上計劃的制訂,暫時未進入梅山蠻的西側,對辰州的事務,鄭朗未怎麼過問。

    辰州西北北江地區,也就是縱橫湖南、重慶與貴州的西溪地區,在梅山蠻的西南,兩者有著若有若無的聯繫,但不算梅山蠻,其地有一大姓彭氏,世有溪州,州分上中下三溪,又有二十個羈縻州,皆置刺史。形式頗類似西邊讓朝廷更尷尬的田氏,以田氏作為一州之名!

    其中下溪州刺史兼都誓主,其餘十九州皆隸屬之,謂之誓下。州將承襲,群酋合議,選其子孫,或弟侄親黨而立,然後具州名移往辰州作為保證,鈐轄司賜敕告、印符,受命者隔著西溪望江北拜謝。實際是走一個過場。俺們經朝廷允許了,這個首領不僅是俺們自己選的,也是朝廷承認的。但是朝廷不承認,又拿他們有什麼辦法?

    天禧年間。彭氏想要謀亂,為宋軍所敗,並將下溪州刺史彭文勇孫子彭仕漢俘去為人質。彭仕漢呆在西京,言父老兄亡,請歸本道,順州蠻田彥安又從中周旋,於是下溪蠻與朝廷在明灘歃血為盟。彭仕漢釋放回去。這時候彭文勇兒子彭儒猛為新的下溪州刺史,可能彭仕漢想爭權,儒猛忠宋,他就反宋,可能想一雪被俘恥辱,彭仕漢回去後,聚集族人,想要繼續反抗宋朝。

    朝廷大怒。準備增兵,強行【鎮】壓下溪蠻,彭儒猛一看不妙。一旦朝廷大宋到來,可不會分什麼青紅皂白的,不用你們動手,俺們內部矛盾自己解決,派兒子彭仕端將堂兄反叛【鎮】壓。

    對這個朝廷當然高興了,大肆封賞。彭儒猛死後,彭仕端繼續下溪蠻刺史,皆是比較忠於宋朝的,彭仕端死,其弟彭仕羲繼之。朝廷待其也厚,一度曾封彭仕羲為遷檢校尚書右僕射,右僕射大家皆懂的,相職!

    彭仕羲有一個很不聽話的兒子,忠順州知州彭師寶,朝廷一怒之下。以罪絕其奉貢。這可是很要命的,為什麼趙禎讓李日尊進貢,是對其可憐。因為進貢對這些蠻人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來貢奉了,送一些破布老馬,往往能回賜幾千幾萬緡錢的賞賜。宋朝如此,明朝也是如此。

    彭師寶急了,俺們窮啊,還指望著進貢從朝廷哪裡撈來好處呢,不服,朝廷是冤枉了我,不停地上訴喊冤,又請朝廷讓他知上溪州,打壓好幾年,看到他確實變乖巧了,皇祐二年,始從其請,朝貢如故。後來彭師寶娶了一個漂亮的後妻,彭仕羲一看長得不錯,強行將這個兒媳婦搶了過去。

    彭師寶大怒,派其子前去辰州,承諾舉族遷辰州州城,以族人進駐朝廷勢力範圍做人質,表示忠心,又告其父之惡。說彭仕羲曾殺誓下(下屬十九州)十三州將,奪其符印,並有其地,貢奉所得的朝廷賞賜悉專之,自號如意大王,補置官屬,將要謀亂。

    辰州知州宋守信與通判賈師熊,還有荊湖北路轉運使李肅之商議後,決定出數千兵,以師寶為鄉導,深入討伐。

    這一決策有三個基礎,第一是鄭朗的政策,歸順者好生相待,反叛者嚴懲不怠,溪州地區雖不屬於梅山蠻,也要治理。

    第二是溪州蠻一向表現很怯弱,不容易讓人重視。

    第三也不可能什麼事都要過問鄭朗,況且現在鄭朗心情不大好,事務又多,辰州又不屬於荊湖南路的管轄範圍。因此先行出兵,然後這條稟報例行公事似的,遞到鄭朗手中。

    鄭朗看完後,拍著腦袋,怎麼自己將這件事給忘記了。

    然後命人喊來種諤,對他說道:「陪我去一趟辰州。」

    「喏」種諤答道。

    兩家頗有淵源,老種夫人也時常與崔嫻來往。

    幾個月來發生許多大事,最矚目的便是圍繞著趙念奴發生的一系列故事,包括鄭朗的激怒。還有鄭家的選婿,有數家兒郎進入崔嫻的法眼,其中就有種家的老幺種誼,僅比鄭蘋大一歲。不過外人看來,種家的希望很渺茫,雖種家不錯,與鄭家相比,門第仍然不配,又是武將,武將在宋朝地位低下,雖崔嫻考慮過,最後成功性的機會幾乎等於沒有。

    但種家為難了,種家也正準備替種誼尋找一門親事,鄭家這一挑,怎麼辦?寫信給種諤,種諤回信道,這種事我怎好問出口,不過難道你們等一年半載的不行?

    當然鄭朗不知道。

    不過種諤自己也認為不大可能。

    兩人來到辰州。

    雙方已經開戰,彭仕羲殺州將,這個州將也是蠻人,與朝廷無關,兼併諸州,壯大自己實力,是有了一些不詭的心,但說他謀反,也過份了。不過這一逼,反而真地將他逼反。

    鄭朗前來就是專門處理這對父子倆的事。

    彭仕羲想先發制人,先行率軍攻打辰州,不果,後來宋軍到達,節節敗退,到達明溪(湖南沅陵境西北)。宋軍攻破下溪州,俘獲了他的妻子兒女,正準備渡過北江。

    鄭朗對宋守信說道:「為何如此孟浪?」

    宋守信不解地問:「難道下官做錯了?」

    「難道你還是做對了,本官是怎麼做的。先撫後戰,你們有沒有撫過,問過?」

    別看現在宋軍節節勝利,若鄭朗不出手,一旦渡過北江,彭仕羲利用大山躲藏起來,然後發起銅柱會戰(荊楚與溪蠻戰爭。雙方損失慘重,於是在古丈縣會溪坪樹立高丈二,重五千斤的銅柱,盟言自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以銅柱為界),宋軍大敗,兵士死之十六七。於是下溪蠻與梅山蠻聯手,使得這一地區惡化糜爛。朝廷勸降不果,派雷簡夫強行出兵,經過血戰。使彭仕羲黔驢技窮,率七百蠻人飲血為盟,重新歸順朝廷。

    肯定能擊敗彭仕羲的,代價太高了,遠不是宋守信所想的那麼簡單。

    宋守信不能答。

    鄭朗也未多說,彭仕羲有野心不可否認的,彭師寶對朝廷卻看似很忠心,與父親激戰,戰死。將彭師寶喊來,三十歲左右。繼續叫屈。鄭朗只好安撫勸說,語良久,最後說得彭師寶很開心。鄭朗這才來到北江岸邊。

    帶著種諤和彭師寶,讓兩個兵士蕩著小舟,上了船,來到江中心。向對岸喊道:「我是鄭行知,讓你們首領出來相見。」

    然後在江中心下錨。

    一會兒,彭仕羲出來,暫時沒有管到辰州,不認識,鄭朗問道:「你是彭仕羲?」

    彭仕羲點頭,鄭朗又說道:「坐舟過來,某與你談一談。」

    彭仕羲聽過許多鄭朗的傳說,害怕之下,遲疑不敢行。

    「你敢謀反,難道還害怕我一個文官,若是如此膽量,還有什麼資格謀反?」

    彭仕羲讓他一激,同樣帶著三名蠻人,坐著竹筏子,駛到江中心。

    一舟一筏靠擾。

    兩邊的所有軍士皆是擔心不止。

    鄭朗倒是很從容,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一個小小的彭仕羲罷了,道:「彭僕射,筏上不穩,我舟略大,到我舟上來說話。」

    既然鄭朗稱呼他僕射,彭仕羲心中有數了,上了舟。

    鄭朗指著西方,說道:「離這裡不到十里地,便是昔日你們溪蠻與荊楚盟誓銅柱所在。」

    「是。」

    「荊楚可如我朝?」

    「不如。」

    「不是不如,不如遠矣,荊楚擁兵僅數萬,我朝擁兵是百萬。昔日你們溪蠻逼得荊楚不得不簽下互不侵犯的盟約,但能不能逼得我朝與你們溪蠻簽訂同樣的盟約?」

    「鄭相公,我不想謀反哪,可為什麼朝廷要聽這個孽子……」彭仕羲站起來想要揍兒子。

    種諤一把將他們隔開。

    鄭朗說道:「你坐下,不要激動。打兒子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謀反更是解決不了問題。我問你,既然你不想謀反,為何殺州將,並諸州?」

    「那是他們不聽調令。」

    「看來你是不將朝廷放在眼中了。」

    「我沒有。」

    「當初溪蠻與朝廷盟約,二十州以下溪州掌管,州將乃諸酋推選出來,朝廷認可才為州將的,但朝廷可曾答應過讓下溪州兼併二十州?」

    「二十州是屬於下溪州掌管的。」

    「掌管與兼併沒有區別?你們溪蠻也屬於朝廷統管,朝廷有沒有派官員前去治理,剝奪溪蠻權利?還有,你也算是朝廷官員,應守朝廷禮法,為何要奪兒媳婦為妾,這是朝廷官員能做的事?」

    「……」

    「或者你打定主意,能勝就進,不能勝就往深山裡退,好,讓你看一看,你往哪裡退」鄭朗從旁邊掏出一張大號地圖,將它展開。

    上面畫著溪蠻所有的山與水,還有一些要開發的水利。對溪蠻所在地,鄭朗十分重視的,上面就是施州與夔州,西邊就是田氏。治理好,就是一塊很好的樣板。治理不好,以後整頓夔峽地區會更加困難。於是派了許多人暗中查看溪蠻地形。

    但這一切,宋守信不知道,李肅之也不知道。

    彭仕羲一看慫了。

    鄭朗又說道:「你自以為大山能幫助你,如果今天某給你機會不抓住,不用多,我只派一將,五千兵,足以將你所有部下全部殲滅。」

    沒有那麼容易的,但看到這份如此詳細的地圖,彭仕羲敢賭麼?他嚅嚅道:「仍朝廷為什麼不聽我的辨解,發兵來攻?」

    「是有誤會,但我就在邵州,離這裡有多遠,為什麼不派一使者向我辨訴?」

    「我,我……」

    「再看看,你們父子自相殘殺,會不會讓天下人笑話?」

    「……」

    「來的時候,我與彭師寶商議過了,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重新盟誓,下溪州仍為二十州盟首,仍讓你擔任下溪州刺史,但彭師寶忠於朝廷可嘉,我會讓他擔任上溪州刺史,二十州各設州將,繼續屬於下溪州,不得各自侵犯兼併。同意,明溪盟誓,各自休兵。不同意,你就準備迎接朝廷的雷霆一擊!」

    至少現在看起來,彭仕羲十分窮蹙,聽了後,伏於舟上說道:「我同意。」

    「那就是了,盟誓後,本官歸還你印符,還有妻子,不過師寶的妻子是你的兒媳婦,還給他吧。」

    「是。」

    「那就這樣說了,明天準備祭禮,前往明灘盟約,還有,對你的部下也要說清楚,今年諸事太多,本官無心他顧,到明年時,本官便會派官吏前來指導你們修路,建設水利,發展農業,以後你們生活會越來越好,但要忠誠於朝廷,若有什麼委屈,可以投訴,辰州不行,到荊南府,荊南府不行,去京城,再反反覆覆的,本官不會再給你們機會了。」

    於是再於明灘盟誓。其實這條新盟約,已經削弱彭仁羲的權利,鄭朗仍然不放心,史上雷簡夫逼降後,彭仕羲依然時有盜邊,後來為兒子彭師彩所殺,彭師彩又為其兄彭師晏所殺,彭師晏重新歸順朝廷,這一地區的動盪才結束。

    鄭朗著手於上下明溪構建二堡,茶灘南岸下溪州築黔安砦,原來下溪州中心地帶築會溪城,派兵駐守,進行搖控。

    這些措施事後效果很好,隨著第二年的開發,道路通達,數城砦遙控,對彭仕羲的節權,彭師寶在上溪州立足起的分化作用,彭仕羲終於收起他心中那份野心。

    因為鄭朗持勇於江心洽談盟約,又稱為北江舟盟。

    折騰了近二十天,才將溪蠻此次危機化解,辰光進入冬月,但鄭朗仍沒有聽到趙念奴的消息。

    正準備從在建役中的會溪城離開,臨行前,轉了轉,反過來說鄭朗挾勇輕進,不好,正面說法鄭朗給予真誠相待,相信下溪蠻不會加害他,就呆在會溪城,下溪蠻的核心地區,對收攏下溪蠻的民心會起到極大幫助。

    但真相是彭仕羲還沒有真正做好謀反的想法,未經銅柱戰役,前面節節敗退,底氣不足,心中害怕,這種背景下,絕對不敢打鄭朗任何主意的。鄭朗這一呆,確實讓這些蠻人大悅。

    出了城,看著不遠處的青山碧水,天色臨近黃昏,這一帶風景真的很不錯,當然因為山多,想要生活很困難的,不過也不是一無是處,此處特產的毛尖茶卻是宋朝精品茶葉。

    正準備回去,一個衣著襤褸的乞丐忽然從山林裡衝過來。

    此時鄭朗身邊僅帶著四名侍衛,雖是乞丐,也不敢大意,連忙將鄭朗護住。可鄭朗眼睛卻呆住了,忽然將護衛一推,大步迎上去,顫著聲音問道:「梁懷吉,你怎麼來了。」

    梁懷吉伏在地上號淘大哭。

    鄭朗將他拉起來,急切地問:「殿下呢?」(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26
七百十九章 很冷很暖(一)

「在後面的竹林裡,殿下走不動了。 梁懷吉指了一下兩里多路外的那個竹林說道。

「走。」

「喏」此時梁懷吉一掃滿臉的疲憊,大聲答道。六人向東南方向的那個竹林走去,在路上鄭朗又問道:「殿下安好手?」

「還,好」梁懷吉答得有些遲疑,如今這種狀況,也不知算是好,還是不好。

「怎麼變成這種樣子。」

「鄭相公,是奴婢的錯」梁懷吉差一點、要哭了。

「說一說。」

梁懷吉將經過說了出來。

當時高滔滔出主意,要替趙念奴代口信給鄭朗,但讓梁懷吉否決。不是不相信鄭朗,鄭朗是士大夫,又在幾千里之外,怎好插手?因此出了一個餿得不能再餿的主意,逃,逃到鄭朗這兒來。

趙念奴一聽大喜,幾乎沒有做任何考慮,立即答應。

也不是那麼好逃的,估計前面一逃,後面就讓官兵捉回去,皇上會更加暴怒。這沒有多少世俗經驗的一主一僕開始嘀咕商議,最後想出一個辦法。

在皇宮裡肯定逃不回去,先得回駙馬府。趙念奴向皇上請求回去,只有一個條件,帶上樑懷吉。趙禎也沒有想到後來的事,見女兒要回去,自然欣諾。

北宋非是後來人所想像的那樣,婚姻仍然不古板,准許離婚再嫁,甚至往往兒子死了,媳婦青春年少在家久不嫁,反而會招來外界謠傳,說公公想扒灰。包拯為什麼一再逼兒媳婦,兒啊,你嫁人吧,也就是這種大風氣。不過再嫁終不是一叮)好名聲。因此唐朝公主二婚三婚的比比皆是,但宋朝公主二婚三婚的少之又少。

趙禎喜歡以身作則,也想女兒為天下百姓帶一個好頭。也不想與可憐的舅家將矛盾鬧大。

兩人回去,趙念奴這一回放聰明了,背下里挑撥婆婆怒氣,當面又做一個乖巧的媳婦兒。其實李母終是一個小市民,還是那種特惡劣的小市民。她若有眼見,又不會鬧將這田地。

正是沒有眼見,以為自己是皇上的親舅母,公主的婆婆,於是想做一個有權位的惡婆婆。趙禎也就忍了,可其中原委,趙宗實與高滔滔,就包括七歲的趙頊卻記得一幕幕。當然,那是後來的事。

也沒想到趙念奴忽然耍起huā招。

以為自己將媳婦又逼出宮,逼回家,更加惡語相向。

足夠了,不是我們要逃,沒法子過了。回宮大臣彈劾,皇上相逼。回駙馬府,婆婆加倍虐待,只有出逃。至少以後鄭朗化解起來,在典論上佔據上風。

開始佈置,先是梁懷吉換上便衣出府,找一家客棧訂了幾天上房。

又買來一輛馬車,寄放在客棧裡。是真正的馬車,隨著北方大牲畜多起來,馬車也漸漸多了起來。並不稀奇。梁懷吉刻意將聲音壓沉一點,說話聲音又少,而京城現在越加繁華,南來北往,各色人等皆。並且最大優點就是宋朝不像唐朝,唐朝禁止百姓流動,來往百姓必須要過所,宋朝卻不需要這個。店中的夥計並沒有盤問。

訂好房間,寄放好馬車梁懷吉就回去了。

也是很正常的,往往有錢的主未來,皆是先訂房,例如鄭朗科舉,皆是先訂房,後進京。

那天晚上,準備妥當,趙念奴又刻意撩撥婆婆,讓婆婆大罵一頓,然後鬱鬱不樂地喊婢女服侍她洗澡上床早早上床休息。下人們離開,趙念奴在房裡準備行李,又換上男裝。

外面下人卻在議論。

主子受辱,僕人有恥,梁懷吉大怒,喝令下人們全部回房休息。

因此公主寢室附近變得死氣沉沉。

趙念奴看了看天色,見天已黑下來,吹滅蠟燭,這就是信號。

梁懷吉鑽進房裡,帶著趙念朗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正好寢室後面乃是一座huā園,九月之初,huā草樹木的葉子還沒有凋謝,蓊蔥地草樹給了趙念奴二人潛逃機會。居然沒有讓任何人發現,二人來到院牆下面。梁懷吉趴下做人梯,將趙念奴托到院牆上,他自己也爬上院牆,二人翻牆逃出。

出了府,二人將身上的灰塵拍打,以為自此以後,天高任鳥飛了,相視大笑。

梁懷吉還是十分清醒的,說道:「殿下,快點走,否則就要關城門了。」

「好」趙念奴雀躍著答道。

二人來到那家客棧,趙念奴未進去,只有梁懷吉進去,對夥計道,俺家主人不來了,要求退房。這也很正常,事實第二天整個京城騷動,那家客棧上下都沒有回想起這件事。

既然打算出逃,這幾天梁懷吉無事強行學習駕駛馬車的本領。

技術十分笨拙,有驚無險地載著趙念奴來到城門口。城門口的兵士要檢查,梁懷吉給了幾個錢,兵士也就馬馬虎虎地放他們出城。

天色也好,月色迷人,二人連夜出發。

想一想京城附近的道路有多好?

這一夜能讓他們行出多少裡外?

駙馬府還是沒有人知道,第二天下人見公主久不起床,於是婢女去喚。

然後發現公主失蹤,接著又發現梁懷吉失蹤。闔府上下尋找也沒有找到二人的蹤影,無奈只好稟報李母。

李母十分自得,怎麼著,我說他們有姦情,卻沒有人相信,為什麼二人失蹤,這是悄悄到外面不知做什麼事去的。沒有報官,在等,等趙念奴回來,準備大鬧一場。

但一等沒有回來,二等沒有回來,到了中午,上下更加擔心,於是報官。李母並且大言不慚地說公主與梁懷吉私奔。開封府官員可不管是不是私奔,嚇壞了。若公主在外面有一叮,一長二短的,自己這些人全部會悲催,大肆搜查。

然而這時,梁懷吉早到了鄭撲地頭。

接著鄭朗文章到了太學,載於報紙,京城更是大嘩。

但只是在京畿附近查詢,沒有查到外州。

主僕二人繼續南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沒有趙念奴想像的那麼美好。並且二人一點世務也不懂,不久便出了事。路線是走對了,沿著京城去向潭道官道南下的。

宋朝治安環境也不像後來人所想像的那樣惡劣。加上數年大治,雖未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地步,不過百姓大多數能勉強安居樂業,治安環境不太惡劣。

兩人順利抵達汝州到鄧州交界處。

在梁懷吉狂趕馬車下,只用了四天功夫,若是不發生意外,不用一月時間,足以讓他們順利抵達潭外,但是不可能的。

汝鄧交界的地方多是山區地形,雖道路好,可在這個山區,梁懷吉也不敢趕夜路。早早休息,付賬時梁懷吉拿出一些交子。

別看不懂,因為趙念奴不高興,偶爾梁懷吉也陪著趙念奴看一些雜倒,或者買一些小說回來看,上面寫了一些險惡的故事。因此出來時,他們未帶什麼黃金珠寶,怕被歹人盯上。

到他們這種地步,也不會太在意金錢的概念。趙念奴不是一個喜歡奢侈的人,難道缺錢用麼?只要到了潭講,鄭朗難道讓他們乞討回京。因此提前兌換了一批交子帶在身上。

小面額的交子用完了,僅剩下大量一百文的交子。

一路平安,梁懷吉放鬆警惕心,付賬時掏交子出來,讓人看到。

實際還沒有經驗,因為鄭朗害怕交子信譽貶職,一直不同意再肆發行交子,交子雖在流通,然多用做商業用途,能流入民間的並不娶,有,也僅是一個小面額的交子。

原厚一疊交子本來就引人注意,況且皆是一百文的大鈔。只是一路過來,雖有人偶爾注意,不過未遇到歹人,因此平安無事。

但一回不同了。

有幾人看到梁懷吉從包裡掏錢付賬,其中有一個惡人動了邪念。

與客棧裡的人無關。

水滸傳的黑店也許有之,不過那是在宋徽宗吏政敗壞之時,如今太平辰光,像那些黑店少之又少。況且過往的客商比他們有錢的不要太多。

但對於這人不同,而且他觀察之下,未想到趙念奴乃是女扮男裝,主要趙念奴還小,宮中生活樸素,營養不大好,胸部未完全發育起來,這幾天吹得臉色稍稍有些黜黑,梁懷吉偶爾也替趙念奴化裝,略懂一點,又做了準備,二人一路怕人懷疑,行為孤僻,因此無人注意,多未想到這二人乃是一個太監一個少女,還真以為是一主一僕二人。所以後面全國搜查,也沒找到這條線索。

但此人在觀察之下,發現二人種種行為很像是初出門的人,並且行為十分詭奇。歹心更濃。第二天早上一早梁懷吉開始出發,就是這樣,一路也受了許多罪。比如馬車,馬車也會壞的,並且壞的機率比後來的車子更多,畢竟這時的車軸質量遠不及後世車軸質量。往往車伕都會修車軸,這才能保證車子一路向前。

梁懷吉會修什麼?

好在這世道人心還是古,好心人多,又是在大道上,車輛多,看兩人歲數不大,央請一下,多有車伕幫忙。

繼續向南,進入山路,也沒有看到有人騎驢跟蹤在後面,一會兒車子壞掉。像往常一樣,車軸再次壞掉,主僕二人下來,翹首以盼,指望再遇一叮)好心人幫助他們。

一名大漢騎驢過來,詢問他們怎麼一回事。

梁懷吉答道:「車軸壞掉子。」

「小官人,不介意地話,我家就在那一邊,只有一百來步,將車子拉到我家,我替你們修一修。」大漢指了一下旁邊的一條小道說道。

「好。」趙 奴搶在前面道。

大漢讓梁懷吉牽驢,他牽馬,將馬車牽到小道里。

進了小道,山林茂盛,梁懷吉心中有些發毛,問:「你家在哪兒,我怎麼沒有看到。」

「就在哪」大漢又往前一指,說道:「馬上就到了。」

說著強行將馬車牽向另一條更隱秘的山道。趙念奴心中沒有在意,馬車在人家手中,也就跟上。梁懷吉遲疑一會,不能二人騎一條小毛驢去潭啡,也就跟了過去。

進了更小的林間小道,已走了一百步,仍然未看到任何一間房屋,梁懷吉更加起疑,拽了趙念奴衣角,說道:「這位壯士,不好意思,我們不修了。」

說著將驢繩遞到大漢手中,要換回馬車。

大漢看四下無人,凶相畢露,將手中的獵刀抽出來。

梁懷吉本就起疑,拉著趙念奴的手就往外逃竄。外面不遠就是官道,而且趙念奴的行李就在馬車上,大漢目標達到,怕多事。將趙念奴的包袱取出來,用火舌將馬車點燃,騎上馬逃竄。

二人來到官道,行人始多,回頭一看林中的那把火,主要他們身份不能暴露,見光就死,就得送回京城。趙念奴受罪不說,梁懷吉十之八九會被處死。二人不敢言,於是馬車,加上兩百多緡錢,一匹馬變成一頭驢子。

他們還害怕大漢追過來行兇,梁懷吉將趙念奴抱上驢子,想牽驢往前跑。

趙念奴多會騎著驢子,這個也要學問的。三下五除二,就顛下來,跌得渾身喊痛。

無奈,二人只好牽著驢子往前跑。實際大漢怕他們報官,早騎馬逃之天天,哪裡敢追。

往前就是鄧州地界。

但現在怎麼辦?沒有了錢帛,沒有了行李,只有一頭驢,當然,還有辦法,只要報官,一報官,任何一個知州知縣都不敢慢怠。可一旦報官,就得送回去,趙念奴不想,梁懷吉更不敢。

到了草市上,將驢子變賣,又不懂,僅變賣五百個錢。

梁懷吉手中無錢,只好買了幾個包子,就著一個茶棚,草草吃了午餐。然後兩人商議,梁懷吉不敢作主了,鄧州離潭州還遠著呢。於是問趙念奴,趙念奴突然發起狠來,道:「就是乞討也要討到潭咐。」

梁懷吉眼睛一亮,真的乞討了。這討飯也是一門學問,兩人衣著光鮮,能討到什麼?而以趙念奴又是公主出身,雖生活樸素,也斷斷不會吃剩菜殘羹。不過好在懷中還有幾百叮)錢,熬一熬,又走了一段路。錢漸漸用完了,為不委屈趙念奴,梁懷吉只好一邊乞討一邊做小偷,偷人家果樹上的果子,偷人家的衣服。更不能住客棧。

幾天下來,兩人又黑又瘦,與乞丐並無二樣了。

這時宋朝全國內大肆搜查,道路設兵查懷疑的對象,查客棧,查妓院,查酒樓,就沒有想到查乞丐。兩人衣服襤褸,漸漸地梁懷吉不但象乞丐,也人了乞討經驗,當然,不會遇到什麼丐幫狗血的故事,倒也平安地南下。只是一路吃了許多辛苦,速度也慢下來。

說到這裡,梁懷吉大哭,趙念奴吃了許多苦,他吃的苦更多,要知道趙念奴雖樸素,可十分乾淨,不吃剩飯剩菜,乞討的難度可不是一般地大。梁懷吉只好一邊行乞一邊做小賊,好幾次差一點讓人捉住。不過有一次讓他收穫頗豐,在鄂州城外一戶人家裡,居然偷來三緡多錢,但兩人衣服破爛,想打牙祭,也讓酒樓攆出來。

好在鄭朗突然發狠的消息,舉國都在議論,這給了主僕二人動力,更讓趙念奴感動,吃了萬般的辛苦,倒與忍受下來,繼續南下,晝乞夜露宿。真的不懂,萬一半路趙念奴病了怎麼辦?

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膽大包天的做法。

終於到了潭州,又聽說鄭朗在邵州,來到邵州,又聽說鄭朗來到辰奸。

鄭朗聽到這裡,氣得想踹梁懷吉,你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在潭州乞討沒有事,權當一次磨歷吧。但過了潭州,蠻人多起來,有的蠻人喜歡抓捕漢人為奴。若不是自己來到荊湖南路,經過一些感化整治,休說到辰撲,未到早就會讓蠻人生生捉去。

福大命大,不但讓他們平安來到辰州,還讓他們平安地從辰州走了一百多里的地,來到會溪新城。這裡是什麼所在,溪蠻居住地。

鄭朗氣得無語,想教訓 ,不過竹林到了。

看到他們來,一個瘦弱的身影從竹林裡走出來。

夕陽西下,還沒有落山,傍晚柔和的光線打在小道上,竹林綠影婆娑,那個纖細的身影,就像一根亭亭玉立的小竹子。

(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26

第十一卷 七百二十章 很冷很暖(二)
    趙念奴遠遠地就撲過來,哽咽道:「鄭相 公,終於見到你哪。」

    一下鑽入鄭朗懷中,緊緊不放。

    趙念奴眼中閃過無限歡喜,一路吃了無數辛苦,在這一刻覺得也值了。

    鄭朗看著她又黑又瘦的臉蛋,也不好責怪了,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用再哭。」

    四個女真護衛在後面看著竊笑。

    認為這兩人很般配,觀念不同,契丹制度,娶公主者仍然很富貴,身份富貴不說,繼續能做大事。因此,幾名護衛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但是不可能的,鄭朗不是契丹的宰相,乃是宋朝宰相。況且重新迎娶趙念奴,就必須休掉崔嫻,鄭朗會不會做?

    只是鄭朗心中對趙念奴感情是憐惜,以及不想趙禎以後有一個不好的心情。

    這幾月來就在擔心趙念奴的命運,省怕趙念奴遇到不好的事。如今平安到了這裡,鄭朗心中一塊巨石陡然落地。

    看著趙念奴,鄭朗心中也是無隙的歡喜。

    兩人相視,忽然同時大笑。

    鄭朗痛愛地看著趙念奴,刮著她的鼻子,說道:「你也太胡鬧了,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鄭相公,我,我喜歡。」

    「喜歡什麼,快回去換衣服。」趙念奴突然出現在這裡,一旦將她送回去,必然引起喧然大嘩,但這個鄭朗也不管的。受范仲淹的委託,他一直在想范仲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考慮的層次早就超過一般大臣,甚至超過范仲淹原來在相位上的層次,昇華度隱隱只有後來王安石可以相比,甚至遠過之而無不及。名聲對他來說,同樣越來越看淡。

    名聲,地位,才學,政績,鄭朗早就到達一個讓人仰望的高度。

    他是在爬另一座更高的山峰,比珠穆朗瑪峰還要高的高峰,那就是民族的命運與未來。現在鄭朗仍然懵懂著,並沒有完全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爬這座山。

    趙念奴縮在他懷中,不肯放開,喃喃道:「我就像做一場夢。」

    還好,這一路梁懷吉真的不錯,雖然趙念奴身上穿著一件破獸皮衣服,變得又黑又瘦,但不像梁懷吉那麼邋遢,身上還有一股臭味。趙念奴身上沒有異味,只是這件獸皮襖子不知道是梁懷吉從哪裡偷來的,隱隱有些腥味。

    鄭朗正色道:「是惡夢。」

    「鄭相公,我覺得是一場美夢。」

    梁懷吉在後面抽嘴角。趙念奴還好,自己可真正是做了兩個多月的惡夢。

    「別說了,我們回去吧。」鄭朗道,得立即回去,要寫奏摺到京城,皇上還在擔心呢,先報一個平安,以後再想辦法。

    「好。」

    梁懷吉說道:「林中還有包袱呢。」

    「滾」鄭朗笑罵道。

    「是,是,奴婢腦袋不好使了」梁懷吉弱弱道。已找到鄭朗,還擔心那些破衣服破行李?

    牽著趙念奴的手往回走,其實若不是趙念奴將情愫用錯了對象,她真的很幸福,不但身為公主,而且有鄭朗這個大佬在後面保佑,可以說她是天下間最幸福的少女也不為過也。

    但趙念奴卻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仍不覺,牽著鄭朗的大手,覺得很溫暖。

    一路的傳聞,鄭朗為她發瘋,讓她覺得更幸福。

    這一刻,看著林子,覺得綠林可愛,看著青山,覺得青山更柔和。一對漂亮的大眼晴都高興地眯了起來。

    來到剛才的小山腳下。

    會溪城附近景色頗佳。山清水秀,特別是雨天到來時,霧氣蒸騰,山不是綠的,而是綠得發青,水不是綠的,綠得發藍,在裊裊的雨霧裡,一切宛若仙境。

    鄭朗壓力山大。

    但他學會自我調節,偶爾也出來垂釣一番,或者閒逛逛,或者坐於山峰下,奏琴一曲。

    看似的灑脫飄逸,實際是自我調節,釋放壓力的。

    蠻人也喜歡。

    因此此次外出,大家並沒有在意。

    再走兩里來路,便是新城。已經清晰地看到高大的城牆,不過走到這裡,趙念奴一路辛苦,身體疲軟,鄭朗拉著她的手,走得很慢。

    忽然從林中飛出來十幾支箭。

    「不好」一名護衛大聲叫道。

    前面叫完,後面一支箭插在他胸口上。

    鄭朗眼睛眯縫起來。

    他久在戰場,雖未動手,可看到過許多戰鬥場面。

    非是其他,而是箭!而是侍衛的鎧甲。

    宋朝的鎧甲標準是四十幾斤,若論鐵成本,不值兩緡錢,為什麼造價達到四十多緡。不是托軍火商製造的,有研發成本,有利潤,乃是朝廷自己製造的,沒有任何附加值的四十幾緡成本。

    原因很簡單,不但鐵要冶煉,冶煉後還要經過鍛錘,不會鍛錘成百煉鋼,但必須經爐火鍛錘數次,將鐵中的雜質除去。再經過嚴密的設計,逐一打造出來各個部件。

    實際不可能所有鎧甲都符合標準的,有的人貪污受賄,於是鍛錘次數扣克,過份者連鍛錘這一環節直接略去,用雜質鐵直接打造盔甲,結果兵士穿在身上又笨又重,防禦力又不強,拖累了兵士戰鬥速度,又沒有保護好兵士,反而不及那些紙甲、皮甲與藤甲的優勢。軍械監改制後,情況稍稍變好一些,仍不能減少劣制盔甲的不斷出現。

    可以要盔甲按照標準打造出來,防禦力很強的,不要說蠻人的弓箭,就是西夏的弓箭,若不是在射程內,弓弦還要拉滿了,都不能給宋兵傷害。因此循虔道一戰,鄭朗身邊的侍衛一個個變成人型坦克。

    但是還有弓箭能傷害到這種盔甲。

    在更強的神臂引未出來之前,宋朝有一些特製射力很強的黃樺引,能輕易的洞穿這種制式盔甲。

    伏擊的人不多,僅有十幾人,可管用了。

    多數箭皆射在侍衛身上,並且洞穿。鄭朗立即反應過來,非是蠻人的引,這是一場精心設制的陰謀。

    侍衛石放大聲喊道:「鄭相公,快逃。「又是一波箭射過來。

    鄭朗帶的這批女真侍衛武力皆不錯,可這個武力是在馬上的,下了馬,單體作戰,並不佔什麼優勢。面對這場精心設制的伏擊,僅是兩波箭,全部倒下。

    趙念奴看到侍衛身上鮮血迸出,嚇得往鄭朗懷中鑽。

    鄭朗走不掉了,十幾人從林間出來。

    有一人鄭朗能認識,喝道:「張平孟,為什麼這樣做……」

    張平孟履歷不錯,來到潭州,鄭朗親自接見,給予重用。後來稟報時,又見過兩三次。一眼就認出來。

    「跟我走吧,路上我向相公解釋」張平孟道。他恨的是王知縣、朱家的人,以及他水性楊huā的嫂子,對鄭朗不恨。相反的,鄭朗對將士很不錯。對他也不錯,不擺宰相架子,待之重用。因此對鄭朗語氣仍然很平和,內心處又生起一些內疚。

    「你敢威脅我?」

    「但是我敢威脅公主殿下。」張平孟平聲答道。

    「不准傷害她,我跟你走。」

    「好」張平孟將他們向南方帶去。

    「張平孟,你有大好前程,為什麼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鄭相公,我也是無奈」張平孟很老實地將他家中發生的事,一邊走一邊說出。

    自西夏回來,順利來到荊湖南路,同來還有幾名西夏精挑細選的勇士。之所以敢答應,乃是鄭朗喜歡冒險輕進,多次站在第一線,一個有心,一叮)無備,便會給張平孟機會。

    不過想對付鄭朗很難的,開始他老實地做著特務營的本職,冒充獵戶在各個山林裡穿行,替鄭朗蒐集情報。實際在尋找機會,機會來了,鄭朗來到會溪城。

    張平孟利用他的身份也來到會溪城一帶。

    暗中準備,並且利用武器損毀的名義,獲得幾把特製的黃樺引,又用西夏人的錢,收買一個小峒寨生蠻。此一戰雖最終以盟誓結束,但在北江舟盟前,宋軍與溪蠻發生數次鏖戰,一些部族壯士犧牲慘重。未必所有部族皆高興的,仇恨可以化解的,若是幾年後,政策得當,生活改善,便會逐步忘記仇恨,最終將自己當成宋朝人。

    現在不行,一些損失慘重的部族對鄭朗仍然很仇恨。當然他們也沒有膽量敢對付鄭朗。

    不過有張平孟這個內線穿針引線,又用重金收買,漸漸變成現實。但張平孟很小心,收買僅是一個偏僻的小峒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雖鄭朗時常出來走一走,機會卻不多,張平孟仍不敢輕舉妄動。主要是鄭朗的身份,還有他的名聲,任誰想對鄭朗不詭,心中也有一份慼慼。

    鄭朗聽後苦笑。

    自己是大意了。

    宋朝有官員被殺害,也是多發生在這些蠻族地區。不過作為一個宰相,想謀害的事倒不多,倒是唐朝有,可唐朝不一樣,以武立國,遊俠遍地皆是。宋朝卻從未有過,那怕是秦檜,一生也沒有那個氣憤的百姓敢加害。

    但自己不同。

    自己忽視了自己的價值。

    這些年來修修補補,實際利用金手指做下許多大事。

    可以說宋朝變得更富更強,有趙禎信任的結果,但也是自己的緣故。翻看史書,能與自己相比的人不是很多了。有,但那都是開國宰相,有開國之功,情況不一樣。太平盛世時,與自己相比的少之又少,即便姚宋在世,也未必能做到自己這一步。

    自己這身份對宋朝百姓來說是好事,可對敵國來說,太惡人了,無論交趾,或者西夏,對自己忌憚非是自己所能想像的。

    認為自己在這裡平安無事,可舟己隨時會遇到危險!

    一直太大意了。

    蘇東坡在嶺南平安無事,甚至可以教導蠻族的孩子讀宋詩,但宋朝離開蘇東坡可以,離開自己性質卻是截然不同。因此蘇東坡輕裝出行,沒有人加害,自己輕裝出行,就能讓敵人鑽了空子。

    道:「你是特務營的人,為什麼不向朝廷訴冤?」

    「就是特務營的人,也僅是一名小校,鄭相公,捫心自問你說我能將這個冤訴成嗎力……」

    「要相信朝廷,還有我呢,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知道鄭相公是一個好官,可我上哪兒找到與鄭相公見面的機會?就是見到鄭相公,鄭相公能將殺人兇手真正繩之以法?那麼陳執中相公家冤死的三名婢女是怎麼一回事?」

    鄭朗不能言。

    就算他找到自己,能繩之以法,可朱家出了多名官員,還牽連到多名士大夫,能將主要作案人員充配牢城,就算不錯了。以張平孟兄弟情深,這一判決結果,必然不滿意。

    但張平孟對鄭朗還是很尊重的,不尊重都不行,雖他有冤仇,鄭朗待他不薄。繼續往下說去,一直沒有機會,可是張平孟利用他的身份,就在會溪新城一直活動,實際是暗中監視鄭朗。

    有巡邏的兵士看到他,誰能想起來?

    沒有想到機會到來,鄭朗來到此處小山下觀看風景散心,他伏在林中監視,然後看到一個乞丐衝過來,他感到很奇怪,接著又看到乞丐帶著鄭朗過來,嘴中說著什麼殿下公主。

    這件事風聞天下,張平孟也聽說了,很聰明的一個人,立即想到趙念奴逃到會溪城,就在前面。於是迅速隱入林中,將埋伏的人喊過來,伏於林間。鄭朗一行人回來,弓箭齊發,將四名侍衛擊斃。

    鄭朗問道:「這麼說,你想將我活捉到西夏?」

    張平孟不作聲,表示默認。

    「你能有這個本領將我們帶到西夏?不要說帶到西夏,可能你們不出幾十里路,馬上兵士就開始大肆搜捕。」

    鄭朗認為是不可能的,自梅山蠻到溪蠻,活動著近兩百名特務營的斥候,另外軍中又派出三百多名斥候,否則鄭朗也不會給出一張詳細的溪蠻地形圖,將彭仕羲生生嚇著。

    本來重心是在梅山,隨著鄭朗來會溪城與溪蠻盟約,許多斥候一起轉移到溪蠻地區。

    這些斥候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而來,活動範圍很大,若是帶著一包行李,還能潛行出去,自己這裡是三叮)大活人,天稍一黑,自己未回會溪城,一張天羅地網馬上就可以拉開。因此鄭朗說幾十里,而不是一百里路。根本走不出一百里。若路上再耽擱一會兒,到了明天搜捕的人更多,不要說幾十里,幾里路都走不通。

    「無妨,一叮)活著的鄭相公比死了的鄭相公價值更大,但我已露面,也是告訴你,若到了萬不得己之時,我不介意……」

    ………」

    懂的,活的鄭朗帶不出去,但可以殺死鄭朗。

    現在不僅有鄭朗,還有趙念奴,更麻煩。

    鄭朗不語了。

    往前走,趙念奴漸漸走不動。聽說會溪城就在前面,一路趕得急,路上走得腳抽筋,所以才在林間休息的。

    一個蠻人用刀背拍打著趙念奴。

    「你敢。」梁懷吉喝道。

    鄭朗將他阻止,將趙念奴放在自己身上,背起往前走。沒有什麼不敢,殺死自己三人人家也敢。並沒有走多遠,就在前面,一處斷崖,一行人停下。張平孟說道:「鄭相公,崖下有一個隱蔽的山洞,是我無意中發現的,裡面倒也寬敝,就委屈鄭相公在裡面呆上一年半載了。」

    說著拿起準備的蘿筐,準備往崖中間放人。

    峭壁中間是一個山洞,但是崖間長滿了古藤,將洞口嚴嚴擋住。若不是碰巧發現,很難知道中間有這麼一個山洞。懸崖並不高大,僅幾十丈,可很峭,崖下還有一座小廟宇。

    鄭朗扭頭看著一個蠻人,問道:「你們是巨岩峒蠻?」

    「正是」張平孟答道。

    鄭朗已經知道張平孟打的是什麼主意。

    首先是巨岩峒,此次會戰,巨岩峒損失很大,這是一叮)小峒族,與廣南西路不同,廣南西路有許多大的山洞,故稱為洞或者峒蠻,不過一些比較開化的峒蠻也走出山洞,畢竟山洞雖好,可以擋猛獸,可以遮蔽風雨,但山洞裡潮濕陰暗,對人身體不大好。荊湖南路也有山洞,也有一些峒人不開化,繼續呆在山洞裡,但多數雖稱為峒,因為大型山洞少,實際據山而守結寨自保,走出山洞了。

    巨岩峒就是在這裡不遠處,一個小族,只有幾十戶,對彭仕羲很忠心,此戰中犧牲二十多名壯士。

    這個小壁有也有一個美麗傳說,據傳遠古時代,巨岩峒有一勇士,帶著族民遷移於此,但是此處有了妖魔,勇士與妖魔展開一場天昏地暗的大戰,然後雙雙同歸於盡。這處崖壁就是勇士劈下的。

    不能當真,可蠻人有蠻人的文明與傳說。

    因此巨岩峒於此設一廟,時常來拜祭。

    就在會溪城眼皮底下,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在鄭朗所獲得的情報裡,並沒有標明這裡有一個山洞。多半是張平孟無意中發現,這也是他能力的表現,於是用來做為關押自己的好地方了。

    若是張平孟利用他的身份,主動請命請求在這一帶搜查,那麼更不易發現此處山洞。

    暫時是沒有辦法將自己帶出去,不過呆上一年半載後,宋朝必將蒐集範圍擴大,這裡松……往西南就是綿綿的武山山脈了,再往西南就是田氏了。若是西夏利用一國之力,不走大路,專門走蠻人、蕃人居住區域,那麼就可以從西南,將自己活活帶到西夏。一個宰相,還是宋朝必不可缺的宰相,一個公主,西夏發達了。

    但他微微一笑。

    時局很危急,可以要對方不想將自己殺死,就有機會。

    張平孟雖然精心設局,宋朝比他更聰明的人不要太多。就說荊湖南路,張亢等人的智慧也遠非張平孟所想的。

    然後牽著趙念奴的手,下了蘿筐。

    呆了下去,一名蠻人撥開密實的古藤,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張平孟說道:「請進吧。」

    鄭朗坦然走了進去。

    看著鄭朗的表情,張平孟也暗自佩服。果然膽大包天,到了這地步,居然半點害怕的表情也沒有。

    不過膽子大好啊,若不是膽子大,僅帶著四名侍衛過來,自己如何得逞。捉住了鄭朗,以及一名公主,這一回有足夠的籌碼能逃向西夏謀取一個高官。

    人一旦墜落,心就會越來越陰暗,開始時張平孟僅是為了報兄長之仇,但此時一顆心漸漸墜入地獄。

    但他不知道,就是他成功將鄭朗捉到西夏,鄭朗有也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機會,安然再度回到宋朝,不僅他有機會,包括趙念奴,都有機會帶回京城。至於張平孟自己逃到西夏,此事揭開,也休想活上一年半載!

    張平孟雖是特務營的人,鄭朗甚至一度將他當成精銳培養,可是張平孟瞭解的特務營,僅是冰山一角。

    鄭朗當然不會說的。但自己也要陪趙念奴吃一樣的辛苦了。

    一行人走進去。

    洞果然不小,早有準備,裡面堆著一些棘刺藤蔓,幾塊石頭,用來堵洞口的。還有幾床被子,一些豐柴,一些干糧與食用水。

    一佈置後,成了一間很隱秘的監牢。

    只是山風吹來,帶著陣陣森冷,趙念奴與梁懷吉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趙念奴說道:「冷啊。」

    「公主殿下,遷就遷就吧。」張平孟道。

    說完,重新帶著手下從籮筐裡上了崖頂,古藤落下來,山洞裡立即黑漆漆一團,鄭朗聽到悉悉的聲音。

    是幾名蠻人在搬棘刺與藤蔓發出的響聲。一會兒洞口嚴密地堵上去,一名蠻人點燃油燈。其中一個蠻人扔了幾塊餅過來。

    鄭朗將餅遞到趙念奴手中。

    趙念奴忽然哭泣起來,道:「是我害了鄭相公。」

    「與你無關係,相反,我還要感謝你。」

    「怎麼?」

    鄭朗附在她耳邊說道:「乃是我掉以輕心,疏忽大意,挾勇輕進,陛下雖讓我帶一百名侍衛貼身保衛,可我多不喜張揚行事,又來到荊湖南路,非是與交趾人打交道,所行帶的侍衛越來越少。若不是你,張平孟就沒有這次機會,那麼就不是活捉我,而是擊殺。」

    趙念奴剛才可是親眼看到那一幕的凶險,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

    鄭朗又安慰道:「無妨,一定要活著,不要激怒他們,聽我的話行事,只要活著,就有逃出去的機會。並且即便他們能得逞,將我們帶到西夏,我還是有本事帶你回京城。要相信我,從契丹能回來,這裡還是辰撲地界呢。」

    「嗯。」趙念奴點頭,對鄭朗,不是偶像,而是極度的崇拜。

    「吃一點東西吧。」

    「嗯」趙念奴又聽話地點頭……」名看守的蠻人,也許不是蠻人,不細看看不出來,細看相貌略有些區別,像是西北來的,大約是西夏人。看到他們在交頭接耳,警惕地看著他們。

    鄭朗笑了笑,繼續吃餅。

    但一會兒鄭朗也感到頭痛了。

    張平孟準備充分,食物,水,油燈,被子,乾柴,還有馬桶。可這只是替鄭朗準備的,不是替趙念奴準備的。

    山洞雖不小,也不過深十幾米,寬不過兩三米,盡頭還有一叮)幾個小洞,看著那些小洞,趙念奴感到很害怕。鄭朗找了幾根柴禾,將這些小洞堵上,可縫隙堵不嚴,這些小洞與外面的洞串起風,使得山洞更冷。

    鄭朗又用餘下的棘刺與藤蔓做了一堵牆。趙念奴是女子,生活不便,順便起一個擋風作用。效果不是很佳,還是很冷……」名大漢扔來兩床被縟,鄭朗道:「我們三個人,兩床被子不夠的。」

    「我大哥就是被你殺害的,我二哥也是被你殺死的,再囉嗦,我馬上一刀剁了你」一名大漢突然暴怒起來。一說話,口音暴露出來,果然是西夏人,雖是漢語,但是西北腔調。

    肯定不是鄭朗殺的,可西北數戰,皆是鄭朗指揮的,殺死了許多西夏人,也能說他的兩名哥哥間接死於鄭朗之手。識時務者為俊傑,鄭朗沒有再言語。

    真的很冷,天色漸漸暗下去,鄭朗也不知外面會亂成什麼樣子,陣陣山風吹來,又到了冬月,山洞裡寒氣逼人。心中想到,若在嶺南就好啦,即便冬月,也不會有這麼冷。但這是不現實的。

    想了想,將兩床被子抱到裡面,鋪起柴禾做床,好在這幾個月,趙念奴多半過著這樣的苦日子,習慣了。然後帶著梁懷吉走出來,於外面用柴禾做了一個地鋪,對梁懷吉說道:「將你外面的皮襖脫下來,咱們湊和吧。」

    這也是賭。

    趙念奴身份重要,遠不及自己身份重要。若是自己病倒在這個山洞,有一個三長兩短,就失去了價值。這會逼得張平孟添加一些生活用品與被縟。但真冷啊。

    可不會有人同情的,看樣子,這幾名西夏與自己有著深仇大恨,自己凍死才好呢。

    正準備和衣躺下,趙念奴走了出來,說道:「鄭相公,我在裡面很害怕。」

    「不用怕,外面有這麼多人呢」鄭朗安慰道。

    實際他心中也苦瑟,沒有想到遇到這麼一場事。

    「你……進去「……」

    ………」

    鄭朗搖頭。雖然環境惡劣,禮制還要遵守的,沒有時間,若有時間鄭朗還想修禮樂、聖智、忠恕、孝慈,一旦將這些修好,那麼就可以對整個儒學系統進行反思詮釋,又能來一叮)總結。鄭氏的新儒學便會完善,向世人傳揚,這將是一種全新,開放,積極,進取的新儒學,而非是以前墨式保守的錯誤儒學。但也不會是孔夫子的儒學,都是從夫子的儒學上延伸出來的。漢後的儒學吸取儒家內斂的一面,鄭氏儒學將會吸取儒家積極的一面。是兩個分枝。

    因此禮制必須要遵守。

    忽然遠處傳來喧嘩聲。

    可想而知,鄭朗久未回去,將士必然出來尋找,看到這四名侍衛的屍體,大搜查已經開始。

    一名大漢低聲說道:「你們再說話,我就殺死你們。」

    絕對絕對不是假的,此時若是鄭朗一聲大喊,十之五六,會讓不遠處的宋軍聽到,這幾個大漢也必然出手。鄭朗壓低聲說:「殿下,梁懷吉,說話悄聲。」

    怕他們一緊張,大聲喊出來,大事去矣。

    心中道,苦逼,真苦逼。

    趙念奴與梁懷吉點頭,只是缺少閱歷,即便如此,這兩個多月的流浪生活,也使他們增加了實踐經驗。兩人並不笨,懂得輕重。趙念奴低聲說道:「鄭相公,都到了什麼時候,還要拘束禮儀?」

    鄭朗拚命地搖頭。

    趙念奴又用更低地聲音說道:「你進去,有什麼主意,我們三人也好說話。找不到我們三人危險,找到也能殺死他們,外面人不知道的。」

    還真勸動了鄭朗。

    走了進去,重新鋪柴床,趙念奴忽然遞來一床被縟。

    「不行的,你會很冷。」

    「你過來,讓小吉子一人裹著它,我們湊和。」

    「這更不行。」

    梁懷吉說道:「鄭相公,將就吧,不能讓殿下凍著。」

    說著做主,將鄭朗的袍子與趙念奴的袍子,還有自己的襖子,一起推到趙念奴那邊的地鋪上。這樣問題暫時解決了,鄭朗與趙念奴用三件皮襖袍當蓋被,梁懷吉裹一裹,一床被子暫時能將他裹住,抵禦寒冷。

    但鄭朗未看到,在轉過身時,梁懷吉沖趙念奴擠了一個眼色。誰說太監不懂?也懂的,不過繼續在出著餿主意。

    趙念奴臉羞得痛紅,低下頭。

    鄭朗遲疑好一會兒,真的冷,將就吧,鑽上床,但怕趙念奴凍著,給了她兩床襖子,自己僅蓋著自己的裘衣。

    喧譁聲漸漸遠去,三人皆如釋重負,又有些失望。這種情況下,若是讓宋軍找到,未必是好事,無論自上面而來,或者自下面而來,有足夠的時間讓西夏這六人將自己三人殺死。不過失望終是有的,鄭朗也不想在這裡真的關上一年半載,然後去西夏,動用那幾枚重要棋子將自己救出。

    趙念奴忽然說道:「冷。」

    是冷,鄭朗也感到冷,這個串風的山洞,山風又烈,夜晚的溫度最少比外面低了五六度。

    趙念奴說完,擠了過來,緊緊將鄭朗摟住。

    人不會一下子墮落的,包括張平孟,可是一步步的,也就漸漸墮落了。鄭朗也是如此,反正已在一張床上,確實很冷,油燈也吹滅了,山洞裡黑漆漆一團,鄭朗由著趙念奴伏在自己胸口上。

    三件襖子疊在一起,兩人又擠在一起,寒意消失了一些。

    鄭朗問道:「殿下,這一回可冷否。」

    「這一回溫暖了」然後趙念奴臉上突然燒燙。此時兩人緊擁在一起,趙念奴身體碰到一個不該碰的東西。也懂的,雖是處子之身,但在出嫁前,苗貴妃給了趙念奴一些春宮圖,古代多是用這叮)來教育子女性生活的。她一顆心卟通卟通地跳著厲害。

    實際鄭朗也不好受,兩人緊擁,趙念奴的小饅頭軟軟地抵在他胸膛下面,一想到要像這樣子生活幾個月,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夜漸漸深了。

    外面山風激盪,寒氣逼人,可是聽著鄭朗的心跳,趙念奴又是害羞,又是快樂。在這一刻,她感到的不是危險的環境,而是多年的夢想得以實現,甚至產生一個不好的想法,希望就這樣一輩子生活在這個山洞中,永遠不要出來。

    (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27
七百二十一章 很冷很暖(三)

「為什麼坐視阿干城失守?」趙禎坐在龍椅上俯視著幾名宰相問道。

趙念奴失蹤快三個月時間,趙禎一直沒有表態。這是一種理性與親情相互衝突的結果,理性告訴他不能為一個女兒而不顧國家,親情又讓他感到憤怒。於是緘默不言,不但不請求幾位相關大臣請求的外放處罰,也沒有處執舅母與李瑋。

造成一個結果,許多鄭朗公開點名批評的人,包括富弼在內,感到很難受。

問完後看著狄青。

西夏與契丹搭成和議後不久,忽然出兵阿干城下,將阿干城重新奪回。

對軍事趙禎不懂,可當時鄭朗不顧犧牲,協助瞎氈反奪阿干城,證明此處的重要性。

像這樣大規模的出兵,也許瞎氈不知道,可是宋朝在西夏境內潛入許多斥候,有幾個表現幹練的斥候如今成為沒藏訛龐的重要親信,在西夏居然擔任一方大將,怎能不知道?

為什麼兩府一點反應也沒有。看到這封奏摺後,趙禎立即將兩府宰執喊來責問。

狄青欲言欲止,看了文彥博與富弼一眼。

富弼站起來解釋道:「陛下,原本狄青準備調渭州兵相助瞎氈,但我與彥博商議後,否決了。」

「為何?」

「以前鄭朗在中書時,與臣偶爾談過吐蕃,說到一件事,唃廝囉在時,會成為我朝的盟友。不過鄭朗擔心的是未來,唃廝囉對我朝忠心,不代表著他兒子對我朝會繼續忠心。唃廝囉年老了,這是臣擔心的一個原因。即便是唃廝囉本人,對我朝也不能完全用忠心來形容,例如我朝與西夏出兵苦戰數年,可見他曾出動吐蕃兵士相助?」

「言之有理,繼續說。」

「當時出兵阿干城,鄭朗有多重用意,元昊在世,用兵果斷,得到阿干城,再進軍龕谷,就能從西翼對渭州形成危脅,不得不出兵相助。反過來讓瞎氈得到阿干城,可以借助阿干城對河西回鶻進行拉攏。這麼多年下來,拉攏分化策略已起到效果。如今西夏反奪阿干城,切斷商路,我朝又可以嚴查渭州市易,河西回鶻會對西夏更加憎恨。這是第二個原因。」

趙禎額首,雖然鄭朗點名批評了富弼,可趙禎也知道富弼與鄭朗關係良好,算是鄭朗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他來說,更讓人信服。

「瞎氈終是嘝廝囉的兒子,此次西夏出兵阿干城,不久便會虎視龕谷,吐蕃當真對西夏種種做法置之不理。又,契丹與吐蕃聯親,想要聯手對付西夏。吐蕃仍然想要自保,坐視我朝與契丹同西夏火拚,坐收漁翁之利,現在西夏出兵阿干城,是沒藏訛龐想逼和契丹之後,向國人再次宣傳他的武功,利於統治之舉。然而也將吐蕃重新拖入戰火之中,吐蕃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不管不問。但我朝一旦出兵,吐蕃稍稍做一些功夫,會再度置身事外,讓我朝與西夏重新開戰。臣以為不妥。但不出兵相助,西夏以前與契丹作戰,現在又要與吐蕃作戰,對我朝有利。」

似乎是有理,但真是這樣?

狄青疑惑,趙禎卻再一步被富弼說動。

富弼又說道:「不僅如此,據密探送來的消息,沒藏訛龐不久就會出兵龕谷,臣也以為繼續置之不理。瞎氈經過數年的休生養息,又因為渭州市易,積累許多財富,西夏想攻下龕谷不易,並且我讓狄青下命,向龕谷提供大量武器支援,坐享漁人之利的還是我們大宋。」

實際就是以前西夏出兵吐蕃,宋朝政策的翻版。

富弼說的這些,大多數是文彥博的見解,不過有一點富弼倒是說對了,唃廝囉一死,吐蕃關係與宋朝不會那麼親密了。

「還有一些情況也不准許我朝與西夏用兵。契丹新帝登基,改變策略,可仇恨仍在,我朝若出兵,會逼迫西夏向契丹做出進一步的讓步,契丹對西夏的仇恨,會因為西夏的讓步進一步化解。國內也不大允許我朝用兵西北,六塔河大建,鄭朗在荊湖南路開發,可能以後還會到夔峽,都需要用兵用錢帛。若是又分心西北,我擔心兵力不足。」

「南方並沒有用什麼兵力。」

「陛下,可是錢帛呢?況且兩廣也不能說穩定下來。」

「錢帛很緊張嗎?」

「不用兵西北,錢帛不緊張,即便鄭朗於南方用了一些錢帛,六塔河也用了許多錢帛,國庫還能運轉過來。但若是用兵西北,那非是小錢,必會出現慶歷之初種種狀況。」

提到慶歷戰爭,趙禎皺眉了。

幾年戰爭打下來,宋朝一片凋零,到處起義,撲火一樣的,好不容易撲下來。

「臣以為不是不能用兵西北,西夏不滅,我朝西北始終不會安穩。即便這個沒藏兄妹,我朝嚴厲警告過了,仍有侵耕擾民情況發生。但用兵不是在這時候,臣以為要過幾年,兩廣安定,兩荊夔峽諸蠻真正歸順,內部團結一致,國家又有了大量財政積余,即便對西北用兵,國用不急,也不會向百姓若剝。相反,西夏會因為出現困窘,與我朝交戰居於下風。故臣與富弼共同認為,不插手西夏與吐蕃一戰。」文彥博說道。

狄青蹙眉,他不是很同意這種觀點。但經文富二人一繞,將他腦袋繞得有些糊塗,最終屈服。

這就是他的現狀,說是說不過,寫是寫不過,他擔任樞密使後,在一群文臣嘴巴子與筆桿子逼迫下,幾乎成了隱身人。

趙禎說動了。他又問道:「六塔河那邊如何?」

「還沒有竣工,但快了,」富弼說道。

「天冷了,民夫在工地上很辛苦,若差距不大,詔民夫停止修建,餘下工程留作明年春天到來後,再進行修建吧。」

「遵旨,臣立即讓兩制草詔。」文彥博道。

「兩廣路那邊如何?」

「兩廣今年大豐收,遷民安定,皆感謝陛下的仁慈,就是生蠻,也僅有一起生蠻騷民事件發生,很快鎮壓下去,不足為害。臣又接到奏報,雖今年陛下免去兩廣兩稅,不過商稅以及各項專營,還有一些作坊,收穫頗豐,大約能替朝廷獲得近一千萬收入(指錢糧絹草等,價實際可能不足八百萬緡),去除所出,還能餘下三四百萬有餘,已遠勝於往年。若不是陸續有近兩萬戶百姓再度自發向兩廣遷移,為安頓這些移民花費了一些錢帛,積余還會更多一點。」富弼道。

移民的意義,鄭朗已經反覆解釋過。

荊湖南路意義更大,糧食直接可以運到京城,兩廣難以辦到。不過兩廣發展空間比荊湖南路更大,畢竟面積比荊湖南路大了好幾倍。

如今兩廣路還是欠缺人口,僅有戶數七十萬,其中有許多戶數還是一家為多得耕地分拆了的。若大的兩廣路,包括大批移民,戶數僅是江南西路的一半。

靠人口自己繁衍,開發兩廣很慢的,還得移民。

福建路與江南西路,還有兩浙路因為人口密集,產生強烈的土地壓力,不利於統治與安定,這一遷移,會緩解這種壓力。而且大量漢戶遷移到南方,也有利於朝廷對兩廣的統治。

不管怎麼漢化,在未真正漢化之前,蠻人與漢戶終是有些區別的。

作為首相,文富二人皆不如龐籍,不過不會犯下嚴重性的失誤。聽聞兩廣稟報,著兩廣官員撥下一批款項,將這些移民安排好。實際此時,還有一些百姓因為貧困,陸續向南言遷移,並沒有停下來,直到明年二月,移民才中止。到了秋後,又再度開始。

雖是幾年大治,窮人太多了。

這是生產力造成的侷限性,是趙禎朝,換作其他朝代,窮困人家更多。

趙禎道:「這樣吧,再下一詔,若百姓向兩廣遷移,或者向荊湖南路遷移,詔各地官府不得阻攔。」

自趙念奴失蹤後,他怏怏不樂,處理政務也不及原來那麼勤快,但多年為帝的經驗,還是有的。大量遷民,疏散土地壓力,鞏固了鄭朗在南方的開發,可是主戶肯定不樂意。沒有了佃農租地,他們兼併的大量土地怎麼辦?就算他們有本事隱田不交納兩稅,可荒蕪了,等於什麼也撈不著。因此下面傳來許多怨言。

趙禎知道怨言的原因,鄭朗為相時,最喜歡的就是與他分析這些事,講利益的分配。

因此怨言多,他皆不聞不問。

可是細心觀注之下,他又聽到另一件,南方許多地區主戶對客戶佃戶的剝削,逐漸在放鬆,原來有的主戶兇狠的,一畝地能收客戶一石多租子,現在漸漸減少。

這是趙禎樂於看到的。

主戶是鄭朗嘴中所說的精英,天下,可是客戶也是人,若是客戶佃農過不下去,暴發起來同樣十分可怕。鬆一鬆,能活下去,佃農便不會有多少怨恨之心,國家也就會變得更加平穩。

「喏。」文富二人同時答道。

「再讓兩廣路將餘下的錢帛不用調到京城,撥向潭州,那邊似乎準備的錢帛不足,也替朝廷節約一些運輸費用。」

「喏,」二人再次回答,心中明白,鄭朗雖離開京城,但在皇帝心中地位仍然很高。不過鄭朗荊湖南種還有兩年時間,未來更有頭痛的夔峽路,在下面一呆可能還會有六七年時間,甚至更長,兩人皆犯不著吃鄭朗的味。

「荊湖南路那邊如何?」

「陛下,下溪蠻事變,打斷鄭朗部分安排,不過鄭朗與下溪蠻重新盟誓,又於溪蠻修築一城一堡二砦,還有一些安排,溪蠻不足為害了。」

「富卿,為何溪蠻有變?」

富弼將下溪蠻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宋守信,賈師熊失誤乎?」

「以臣之見,彭仕羲雖反心不濃,但有了反心,朝廷兵未至,彭仕羲一度糾集諸蠻兵圍辰州城,向城頭糾囂。不過守賈二人做法是過於草率了一點。」

「溪蠻乃邊陲要地,東北便是梅山蠻,關係到荊湖南路治理成敗,讓朕想一想,這樣,讓彭思永代辰州知州一職,他們皆姓彭,蠻人會更信服。」

「喏。」

彭思永前去辰州,也意味著宋賈二人有錯誤,要貶職了,這個不用趙禎具體地過問,是中書省的事。

「將趙抃與郭申錫傳來。」趙禎對身邊太監說道。

太監去御史台將趙郭二人帶上來。

趙禎讓他們落後,說道:「趙卿,郭卿,你們看看這外面的天。」

二人扭頭,看著殿外,殿外天氣陰霾,北風呼嘯,又不解地看著趙禎。

「天似乎要落雪了。」趙禎幽幽地說了一句,又看著文彥博與富弼,道:「文卿,富卿,你們也有女兒吧?」

兩人都有女兒,不過皆已出閣。

但兩人皆不敢回答,知道趙禎心中是什麼意思。

誰都有子女,做為父母親,皆會喜歡自己的子女,皆想子女過得好。本來就是一場家務事,無論皇家與李家如何處理,趙念奴不會逼得離家出走。然而大臣不知天高地厚,不但管皇帝的私生活,也要管後宮的私生活,皇帝女兒的私生活,不但管,一封接著一封彈劾文書遞上。

若真是趙念奴不敬重上人,無法無天,持寵凌人,倒也罷了。可經過審問後,不是,趙念奴在李家一直是一個乖巧的媳婦兒,所有一切皆是有一個惡婆婆存在,才發生的種種。

這一次,大臣們因為輕率,犯下一個烏龍,特大的烏龍。

一個很聽話的,還沒有真正長大成人的公主,生生被一個惡婆婆與大臣逼得家不能呆,皇宮不能回,不得不離家出走,生死不明。

鄭朗雖然連寫幾篇文章,興師動眾,有點過份,可也不能說鄭朗說得沒有道理。

想彈劾可以,但先調查一下吧。

祖宗家法允許言臣風聞言事,可針對的官員,甚至包括皇上。官員如果過不了這個關,能做什麼官,皇上若過不了這個關,皇上也做不好。但不是讓言臣的風聞,是用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身上。

趙郭二人一起伏下說道:「臣有罪。」

「你們耿直,朕也看在眼裡,朕更不會反對你們進諫,但要知道輕重,治理國家也不是憑藉危言聳聽來治理的,昔日魏徵以忠直敢言,名垂千古,但他有幾回進諫不是會對時弊而去的?何謂時弊?你們有沒有分清楚?」

說得趙郭二人更加慚愧。

「朕一直鼓勵大臣進諫,可朕卻一直沒有看到魏徵那樣識大體,分清時弊的進諫大臣。」趙禎說完幽幽嘆息一聲,輕聲道:「荊湖南路從兩廣路抽調了一些官員,正好兩廣官員有幾個補缺,趙卿,你出任為韶州通判吧,還有郭卿,你出任容州通判吧,看一看兩廣官員是如何真正做實事的。」

這是稟程鄭朗的主意。

以前朝廷將嚴重犯錯的官員向兩廣貶。

鄭朗大治兩廣,就不能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但是犯錯,特別是重錯的官員往哪兒貶放?於是鄭朗獻策,還是貶,怎麼辦呢,不但不准許殺士大夫,刑都不允許上士大夫,因此輕罪貶為知州,重大的私罪可以往嶺南貶,但不能擔任知州通判等職,是各個參軍事,主薄,縣尉等副職,以使這些官員不能將南方吏治帶壞,也讓各州各縣知州知縣將這些犯錯的官員監管起來。

趙郭不是私罪,僅是進諫不當,因此優柔,貶成通判。

但以兩人的地位,這樣的處執不可謂不過矣。

趙郭無奈對視一眼,說道:「謝過陛下。」

富弼與文彥博不說話,若是公主下落不明,這才是一個開始。現在是趙郭,後面還有呢,也包括自己。

然而天就要落雪了,誰敢反駁!

忽然一名太監急匆匆地跑過來,一邊路一邊說道:「辰州有急。」

趙禎臉色一變,剛剛還談到辰州呢。

鄭朗不在辰州,可離辰州不遠,就在會溪城,比辰州城還要危險。

太監將樞密院遞來的急報,遞到趙禎手中。

鄭朗失蹤,整個西南皆亂了,張亢與張岊先後帶著大量軍隊,趕赴溪蠻。

連彭仕羲聽聞這個消息,臉色也開始發青。這是在自己地盤上,剛剛與宋軍交戰數聲,若是鄭朗出事,自己是說不清道不明了。

自己動用軍隊與宋朝對抗問題不大,以前各蠻部多時降時叛,宋朝也沒有怎麼見怒。但鄭朗在宋朝是什麼地位?

他也配合著下令讓各部族幫助宋軍搜查各地。

張亢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寫了一封奏摺,用快腳遞送向京城。

趙禎看後,臉色很不好,將奏摺遞給幾位大佬,走到殿門外,說道:「朕的女兒逼得離家出走,一個京畿知縣莫明遇刺,連首相也再度下落不明。這是怎麼啦!」

幾個宰相一人不敢回答。

寒風吹來,天空真的飄起雪花,趙禎不由打了一個哆嗦,說道:「真冷。」

冷的不是天,而是心。

扭頭問狄青:「狄卿,你認為會是誰做下的?」

狄青答道:「不清楚,未必是溪蠻,也許是隔壁的田氏。」

「為什麼不是梅山蠻?」

「他們環境封閉,沒有這個智慧。」

「好智慧,傳朕詔書,若是鄭卿在南方出事,朕會調二十萬禁軍前去南方,讓溪蠻與田氏一道陪葬。」

以前蠻族時叛時復,不是宋朝殲滅不了,是不值,就像對付梅山蠻,若不惜將士生命,不惜國家財政壓力,出動二十萬禁軍前去鎮壓,能讓梅山蠻大半部族徹底滅族,還談何威脅。當然,這種不理智的做法是不可能執行的。

鄭朗一旦出事,性質就不同了。

這將是觸動宋朝治理天下的底線。真不計後果派二十萬禁軍前去,朝廷有狄青掌控大局,前線又有張亢張岊等猛將,還有許多斥候提供消息,不要說是田氏諸蠻與溪蠻,就是交趾也會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真這麼做?

「陛下,」富弼想說什麼。

趙禎森冷地說道:「富卿,朕還是不是皇帝?」

凜然的殺氣使富弼嚇了一大跳。這時,富弼與文彥博等人,同樣感到身上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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