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28

正文 七百二十二章 很冷很暖(四)
    外面寒風呼嘯,鄭朗卻盤坐在乾柴上,閉目不語。

    趙念奴調皮地爬過來,倚偎在他身上,問:「鄭相公,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心經。」

    「心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趙念奴咯咯地樂,笑後道:「我才不相信呢。」

    至少鄭朗失去說這句話的資格了,但是趙念奴喜歡。

    鄭朗道:「我在想房子。」

    「咦,你怎麼知道的,那個李北好俗氣,不知道節約,用父皇的錢,修了那麼豪華的宅第,比皇宮裡還要富麗,他憑什麼呀?」

    鄭朗是在想房子,但不是李瑋那個房子,而是前世的房子。

    地方政府官員想要斂財,吃喝玩樂,或者政績神馬,舍七百二十二章很冷很暖(四)不得放土地的財路,那怎麼辦呢,於是徵稅,讓地方官員另開新的斂財財源,將土地這一塊放下來,使房價下降。結果土地不放,各種苛捐雜稅出來,房價上漲得更厲害,無房的成了受害者,有房的也成了受害者。居然為了一個房子,排隊離婚,若是放在北宋前期,不論王安石,或者自己,敢這麼做,都攤上大事了。

    當然制度不一樣,雖北宋乃是封建時代,不過更民主一點,至少有那麼一點兒偽民主。

    王安石青苗法性質差不多,本來是想替國家斂財,頭能造福百姓,減少高利貸對貧困百姓的剝削,但執行呢?

    還有其他的種種,起初用意皆是好的,可下去後,卻往往成了新的削民政策。

    所以治國得如履薄冰,考慮到方方面面,呂夷簡碎步式改革雖過於保守,也不能說不對,正是害怕這一點。

    還有,自己大肆開發遷民,看似很好,若大的南方變得生機勃勃,大肆移民,有一百多萬頃新耕地空間,阻止兼併田地上升的勢頭,這也是宋朝重要時弊之一,七百二十二章很冷很暖(四)江南許多地區已經停止兼併了,最終能帶動整個宋朝兼併速度的下降。況且有農田水利法陸續帶出來的耕地,至少在這三四十年,人口未劇烈增漲之前,這條時弊得到控制。

    這是表面上看到的。

    實際背下里波濤洶湧。整個南方主戶利益受損,因為佃農減少,連帶著作坊主雇工也不得不出高價。

    因此自第一批大規模移民開始,就有許多人上書反對。

    自己在南方政策逐步對豪強大戶商人放鬆,也是緩解這一壓力與衝突的。包括從交趾擄民與兵,為朝廷謀得一些利,削弱交趾的力量,也是對商人大戶的妥協。

    百姓加上兵士,首後送去近二十萬部曲,解決了這些豪強大戶的勞力困難。至少他們是兩廣兩荊開發的利益獲得者,便會支持這種政策,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有誰能想到這種更深的層次?

    這也是他中庸裡所說的調解平衡之道。

    不過也是一種走鋼絲的道。

    忽然眉毛擰緊,他又想到范仲淹那封信。

    不錯,范仲淹說的是什麼意思了。自己這種道看似是宋朝的一個出路,其實不是,這種平衡調控之道很難掌握,實際自己這些天呆在山洞裡冥想,也意識到自己以前犯下很多錯誤。

    再看宋朝三條最重要的祖宗家法,善待柴家子不,不殺士大夫,對百姓永不加稅。

    善待柴家子不,往外延伸,便是善待各國投降國君,利於宋朝一統天下,投降宋朝能有一個好下場,各國國君面對宋軍的強大,戰意不烈,利於迅速收復各國領土。包括對待西夏,正因為趙匡義做得不好,各國國君死得莫名其妙,又借李繼捧入朝之即,逼迫李繼捧交出夏綏銀宥靜五州,李繼遷這才大怒,帶著弟弟李繼沖,與親信張浦等人帶領党項各部叛宋。

    能說趙匡胤不英明手?

    相反,看趙禎做得是不是很窩囊,自己將李日尊押到京城,繼續賜李日尊為交趾王,李日尊想要得寸進尺,讓狄青反駁,無奈離開,然後趙禎依然承諾賜其錢糧。看似放過難得的機會,可傳揚開來,即便李日尊野心勃勃,交趾其他人會怎麼想?宋朝在道義上不失了。

    不失道義,武力強大,李日尊想怎麼的,下面大臣多會反對,那麼未來幾十年內,交趾就不能大肆入侵。

    不殺士大夫善待之,延伸開來,便是給予士大夫信任,讓士大夫忠心朝廷,替朝廷治理國家。削弱外戚、宦官與宗室以及武將的權利。士大夫某些做法太過份了,特別是戰爭到來時,對武將的掣肘。但不能否認它的積極意義,宋朝除了外患,並沒有發生嚴重的內亂。

    對百姓永不加稅,似乎是一句空話,實際延伸開來,便是善待百姓,重視內治,憑良心說,有史以來,中國最重視百姓的,也就是北宋前期。宋朝之所以如此富裕,也是這條祖宗家法造成的良性結果。

    發展到現在,又因為執行失誤,或者矯枉過正,產生許多弊端,但不能否認它的積極意義。

    而且它簡單明了,一目瞭然,容易執行。那怕是宋真宗那樣平庸的資質,因為前期執行了這三條祖宗家法,宋朝也取得大治。

    鄭朗心道,趙匡胤啊趙匡胤,真乃是一叮,了不起的英雄豪傑啊。自己若不是金手指.piaobing.com,與趙匡胤的眼光相比,不知差了多少倍!

    這才是范仲淹要說的話。

    別那個調控了,一般人根本辦不到,也不能當作制度普及,得找一條簡潔容易執行的道路。

    范仲淹那封信給他帶來很大的困惑,卻沒有想到關在這個山洞裡,不再處理政務,給他反思的時間,終於豁然開朗。但鄭朗在心中嘆道,這是天大的難題了。

    這個道更難找出!

    而且,而且,又發生了這件亨。

    藉著外面微弱的光線,看著懷中的趙念奴,鄭朗心中嘆息,自己更大的難題來了。

    這時他反而希望立刻出洞。能出洞,還能化解這次危機,若不能出洞,再呆上九叮)月自己完蛋了,得回家養老了。

    喃喃道:「無旦節就快到來了。」

    「鄭相公,還有幾天。」

    「五天。」

    「你想家嗎?」

    「你不想?」

    「我就擔心父皇。」

    「我也擔心哪。」

    「父皇也時常對我說過,說天下只有你對他最忠心。」

    鄭朗心中苦笑道,非是忠心,我忠的乃是這個國家,與忠君是兩回事,對你父親有的僅是友情還有敬重。低聲道:「可是這樣我怎能對得起你父皇。」

    趙念奴眨著大眼晴,知道鄭朗說得對,可她內心卻很歡喜,道:「我知道你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一定會想出辦法化解的。」

    鄭朗心中又是苦笑,剛才還在想你家兩叮)老祖宗呢,趙匡胤的智慧讓自己羞愧萬分,什麼天下最聰明的人若不是後世的金手指.piaobing.com,自己有可能什麼都不是。

    但能立刻出洞,還是會想出辦法的。

    關健能否平安地逃出這個山洞。

    趙念奴道:「鄭相公我內心也很矛盾,又想立即離開這裡,又想一輩子呆在這個山洞裡,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思,就這樣,倚偎在你身邊,白頭偕老。」

    「他們也不會讓我們一輩子呆在這兒……」鄭朗朝外面那六名大漢努了一下嘴。

    「鄭相公讓我為你唱一首歌吧……」趙念奴看出鄭朗有些不快樂,唱了一首歌。其實這是一個很乖的女孩子,很懂事的女孩子。就是這次南逃,也非是她的主意,而是梁懷吉出的餿主意。若是叛逆,早在成親之前,她就會大吵大鬧了。可惜李母不珍惜,鄭朗心中想到。

    一首歌唱完,趙念奴看鄭朗不說話,又問:「鄭相公,我們能否出去?」

    在山洞裡這段時光讓她感到很溫暖,非是寒冷,可她還是多少惦唸著父親。

    「不知道,其實我朝有很多聰明人,遠比張平孟更聰明就不知道他們能否看到一個地方……」鄭朗壓低聲音說。

    「什麼地方?」

    「襄邑縣。」

    「哪裡有什麼?」

    「有一個張平孟天大的漏洞……」鄭朗又低語了幾句。

    「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比較難以朕想,我也是關在這裡,關了近五十天才想到的。」

    「可這裡,怎麼辦?」趙念奴指了一下洞外。

    就算能找到這裡,無論從崖頂上下來,或從山腳下上來,都需要時間,足以讓這些人將自己三人殺死,也就是說找不到,也許還能平安,找到了,反而更危險。

    「還會有辦法的」鄭朗說道。不過談何容易,有人想到襄邑縣漏洞機會很渺茫,即便想到了,如果操作不當,敵人必然發覺。那麼自己三人將會凶多吉少。

    這次看來是遇到嚴重危機了。

    危機的是敵人,危機的還有趙念奴帶來的影響。

    外面的天氣依然很寒冷,但趙念奴與鄭朗心情不一樣,鄭朗心情也有些冷,可是趙念奴心情卻是偏向溫暖的。若不是牽掛著痛愛她的父親,讓她感到這段時光乃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ps:看到一些書友說我在回歸歷史,當真如此?宋朝禁兵很貴的,戰爭代價也是高昂的,除非像王安石那樣斂財,不然就得小心翼翼的治理。主角治理的規模越來越大,先是小州,後是大府,現在是一路一路的治。一旦內政解決,宋朝會以最強的力量征服西夏。這樣寫才合理。回歸什麼歷史?朝堂變動不大,可整個宋朝變得面目皆非。至於趙念奴這一段,不是為種馬服務的,是一個重要的伏筆。!!!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28
第十二卷 七百二十三章 漏洞
    大循飛中,王嵩來到狄府。

    他有重要情報要稟報的,重要到他不得不親自返京。兩個樞密使,一個是狄青,一個是王德用,皆是武將出身,王德用也算是西北派系的武將,不過他久未西北,並且狄青與王嵩有數面之交。於是王嵩來到狄府。

    整個廄在一片大雪中,變成瓊樓玉宇。

    狄青客氣地接待了王嵩。

    坐下後王嵩抱怨道:「不是說好要保密的嗎,為何宣揚?這幾個月來西北折損了三十幾名密探。」

    在西夏大肆搜捕之下,許多斥候被發現,一鏽候被迫轉移回來。這給王嵩的工作帶來嚴重的阻力。現在西夏都知道宋朝成立一個特務營,大肆向南方與西夏派遣斥候,打探消息。幸好未向契丹派斥候,否則宣揚出,必招來這個強大勁敵的憤怒。

    狄青一攤手道:「王嵩,我有什麼辦法?」

    「你是樞密使。」

    「我這個樞密使鄭相公說得對啊……」,狄青臉上十分不快地說。傲氣還是很重,王德用就在他身邊,狄青也看到王德用在做乖孫子,可狄青不喜歡。

    「說的什麼?」

    「這個你別管了,這個雪天裡,你回廄有什麼事要稟報?」

    「前方傳回消息,說是沒藏兄妹不和。」

    「當真?」狄青驚喜地站起來問。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外患雖重,但還有內患來得更猛烈,這兩人執掌著整個西夏,若不和,西夏必將發生內亂。

    「千真萬確,所以我回京,想詢問狄相公,我們應怎麼辦?」

    狄車沉思。

    這個消息來得太及時了,想了半天道:「協助沒藏訛龐,他非是正統,乃是外戚。讓他得勢,名位不正。若是扶持沒藏氏,她乃是太后,兒子是皇帝,佔據正統之名,一旦剷除哥哥,西夏固矣。」

    「喏。」王嵩答道。這是大方針,大方針明確,下面就好操作了。

    「但是狄相公,這件事不能再通報朝廷,讓我們自己兒解決,不然又會洩露。」

    「你放心,這一路辛苦,就留下來吃頓晚飯吧。」

    「謝過狄相公」,王嵩也不拘禮,答道。

    狄夫人在準備晚餐,王嵩遲疑地問:「還有沒有鄭相公的消息?」

    王嵩很擔心,特務營是鄭朗一手撫持起來的,雖特務營作用展現出來,可是鄭朗萬一出事,若是讓其他的文臣經手,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天知道。

    狄青皺眉。

    趙禎一道詔書下達,諸蠻族震恐。

    荊湖南路那邊也亂了,找了數天找不到鄭朗,前線諸將氣急敗壞。有些梅山蠻看到宋軍轉到溪蠻哪裡,乘機襲擊正在築路的民夫。張臣激怒,帶領大軍突然東下,將三部全部殲滅,是徹底的殲滅,一個族民也沒有留下來。又聽聞朝廷答應將兩廣積余的錢帛撥向荊湖南路,經費充足,於是再征七千多民夫,強行打通潭州七星到辰州的橫向大道。

    這也是鄭朗計劃一部分。

    但今年計劃僅是將七星道路修到梅山山麓下,並不是打通。

    張亢又派人對沿途諸部通知,順昌逆亡,敢圖謀不詭,那三部族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也就是整個荊湖南路諸將失了分寸。

    其實無論溪蠻或者西側的田氏諸蠻同樣也戰戰兢兢。

    現在朝中君臣皆判斷認為是大部族酋謀害鄭朗的,小部酋沒有這個眼光與智慧。但朝廷異常的表決,讓這些大部酋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

    以前反反歸歸,自古就是如此,不是宋朝這一朝代,並沒有觸犯宋朝的底線。然而加害朝廷最重要的首相,已經觸犯宋朝的根本,二十萬禁軍前來,十之仈激u非是虛言。

    實際狄青看得很清楚。

    真的二十萬禁軍南下,不要說田氏,溪蠻,包括梅山蠻皆是凶多吉少。然而有這麼輕鬆?

    比如荊湖南路現在有三萬禁軍,因為駐紮南方,費用更高,僅贍養這三萬名禁軍,朝廷一年就得需要二百萬緡錢帛。碎碎的戰鬥,帶來的消耗,有可能一年得花上五百萬緡。只是除糧草外,其他的皆是朝廷撥款,荊湖南路不承負經濟壓力。

    一旦二十萬禁軍南下,荊湖南路承擔不了這麼多糧草供給,必須從外地撥調,費用更高,戰鬥中武器物資的消耗,犧牲兵士的撫卹,立功將士的賞賜,將是一個天文數字。

    就像張亢興師動眾滅的那三個小部族,實際就是三個村寨,僅有兩百餘戶,就是這兩百餘戶,行軍費用,武器消耗,賞賜撫卹,糧草,物資消耗等等,最少會造成近二十萬緡錢的經濟損失。況且想要若大的溪蠻,與地形更複雜面積不亞於梅山蠻的田氏諸蠻一道陪葬,朝廷最終會花費多少。

    但不能說不起作用。

    詔書一下,諸蠻震恐,紛紛協助朝廷搜索。

    動用了這麼多將士,這麼多jing銳斥候,這麼多蠻人參加幫助,居然一點消息也沒有。

    肯定不是想擊斃鄭朗,若此,早就在那個竹林邊將鄭朗擊斃,而不是僅留下四具侍衛屍體。一個活著的鄭朗遠比一個死的鄭朗價值高。

    可是這麼多人參與,皆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鄭朗到了什麼地方?

    時間拖得越久,狄青越是擔心。

    他嘆息道:「鄭相公太大意了。」

    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便是鄭朗不識輕重,挾勇輕進。不過在山洞中鄭朗也知道自己因為大意,做得莽撞,才讓西夏人與張平孟產生不詭的心思。

    知道錯了,可困在山洞裡,向誰說。

    不用再問,王嵩也知道鄭朗繼續下落不明,微微嘆道:「若是鄭相公有不測,我也要辭這一職位。」

    「王嵩,不可。」

    「我本來就是一個野和尚,如今功名利祿皆有了,於其等其他人來折辱我不如我早早隱退。」

    這句話給了狄青一些觸動,不過想了一想,終究放不下,拼來拼的為的什麼,還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若失功名利祿,自己如此拚命有何意義?難道學習鄭朗那種高尚的情操嗎?捫心自問,狄青真的很難做到。

    他說道:「王嵩,總有很多無奈的,比如王仲儀,他是一個好官因為襄邑案未破又發生公主殿下的事讓陛下外放到定州。」

    王素擔任開封府尹做得還是不錯的,廄百姓交口稱讚,稱為王公異斷。可接連發生兩件大案,導致悲催。實際說起來王素還是鄭朗的好友之一,樊樓宴中他未參與,但被鄭朗點過名的。

    於是鄭朗的另一個好友曾公亮出任開封府。

    隨著公主久無音訊,襄邑案未破,也讓曾公亮產生巨大的壓力。

    說起來他還算是皇上的老師之一否則也會悲催。

    「襄邑案?」王嵩呆在西北,不大清楚此事。

    狄青簡單地將經過說了c遍。

    「特務營裡還有一名密探也是襄邑人,表現很不錯此次西夏殺死了特務營多名密探,只有此人逃了出來。」

    「誰?」狄青也不清楚,他是樞密使,這些細節的問題,下面直接辦妥,不會勞煩樞密院處理。

    「張平孟,聽說在南方表現也不錯。」王嵩答道。特務營成立之初與他與王勇主持的,不過他與王勇歲數越來越大,也開始打算培養接班人。一些表現不錯的斥候陸續在關注著,張平孟也是他們關注對象之一。

    「張平孟怎麼這麼耳熟……」,狄青奇怪地說。

    「狄相公也聽說過他的事蹟……」,王嵩道,張平孟表現勇敢,也是特務營的驕傲。

    「不是」,狄青搖頭,忽然抓起王嵩的手道:「你跟我曾府。」

    案件與樞密院無關,襄邑案乃是開封府的事,要麼中書能過問,樞密院無權干涉的,對此案狄青聽聞一些,具體的卻不清楚。

    來到曾府,狄青說道:「明仲,我想看一看襄邑案的案卷。」

    曾公亮十分奇怪。

    狄青解釋道:「有可能牽扯到特務營。」

    「特務營?」

    「明仲,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讓我看一看,再向你解釋。」

    都是吃晚飯的時候,可正事要緊,況且這個案子很長時間沒有偵破了,曾公亮也無法交差,於是將狄青帶到開封府。狄青將案卷打開,上面列著許多可疑的對象,結果一一排除在外。也包括張平孟,忤作說是張平孟哥哥暴病而死,張姓族人不服,打了一場官司未打贏。然後張平孟回家,沒有作聲。隨後他人在西北,又轉向南方,根本未回襄邑,於是排除在外。

    狄青說道:「明仲,你立即派人前襄邑開棺驗屍,看看其兄是否真的暴病死亡,再派人問一問他的妻子。王嵩,你跟我樞密院。」

    曾公亮一把將狄青拽住問:「漢臣,難道是此人勾結外人做下的。」

    「不一定,我僅是懷疑,你派人查一查。」狄青說完,飛快地帶著王嵩樞密院,哪裡有張平孟詳細的生平資料,每一個特務營斥候都要備檔的。

    打開檔案,狄青觀看,然後將檔案遞給王嵩說:「王嵩,你看檔案上張平孟的記載,他與兄長相倚為命,為何其兄死得有猩疑,他回後卻十分平靜?難道他當真是一個冷血的人?」

    王嵩看完搖頭道:「非是,張平孟是自願參加禁軍的,還替哥哥還了債務,然後才攢錢成親,證明他對兄長的感情。難怪,難怪他能逃回來。」

    不懷疑張平勇能逃回來就是勇敢,就是出色,一懷疑就不對了,從興慶府在西夏發覺之下,突破重重捉拿,能逃回保安軍,是何等的困難王嵩心中估量一下,自己也辦不到。然後失聲說道:「西夏。」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若是西夏支持他,他又在鄭相公身邊活動,危矣。」

    鄭朗說的漏洞終於讓狄青捉住,不過想救出鄭朗,依然很困難,弄不好不是救,反而讓鄭朗有了生命之憂。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31
七百二十四章 營救(一)

狄青道:再去曾府。

兩人又去了曾家,狄青說道:「連夜去襄邑。」

若是如此,早有消息早好,遲則有變,據他所知,漸漸搜索的範圍已經離開會溪城,這會對鄭朗更不利。

曾公亮未反應過來,說道:「外面在下雪。」不但下雪,天也快黑下來。

「不急不行哪,有可能關係到鄭相公生死,」王嵩也急了,他一生只欠兩人的恩情,一個是種世衡的,一個是鄭朗的。

「行知?」

「是啊。」

曾公亮還沒有反應過來,不過鄭朗生死安危遠比襄邑案重要的多。急切對妻子囑咐一聲,與狄青王嵩三人,帶著幾個兵士與忤作,匆匆出了東京城。

襄邑離東京還有一段路,來到襄邑縣城接近三更時分,東京城乃是一個不夜城,襄邑城不是,早就關上城門。衙役在下面叫,守城的兵士一聽狄青與曾公亮到來,連忙開城,也嚇了一大跳,一個是堂堂的開封府尹,一個是堂堂的西府首相,這個半夜三更的怎麼來到襄邑。

未多話,找到相關官員,讓他們打著火把,帶著一行人來到張平孟哥哥的墓地,冒著一把大雪,開棺驗屍。

襄邑縣的那叮工忤作一聽要重新開棺驗屍,嚇得一下伏在地上,說道:「狄相公,曾知府,小的錯了。」

張平孟哥哥確實非是正常暴病死亡,而是用砒霜毒死的,但朱家收買了忤作,與張知縣關係不大,不過忤作說是暴病死亡,大家都是官場上的人,張知縣於是索性藉機裝聾作啞。

狄青與曾公亮也沒有心思管其中的冤屈,鄭朗才是最重要的。

離真相越來越近,狄青說道:「去張家。」

到五更時分,天還沒有亮,直接敲張家的門,張氏還在睡夢裡,聽聞樞密使與開封府尹前來,神色有些慌亂。

狄青心中更明亮了,說道:「審。」

一頓笞杖下去,張氏一五一十道出。張平孟看到會溪城周邊地區搜索越來越松……」還是不能將鄭朗帶走,帶到武山現在變得容易了,可在朝廷震怒之下,田氏害怕,配合著朝廷搜查各條道路。現在不是帶走鄭朗的好時機。但快了,只要再過兩個月沒有消息,田氏諸蠻要刀耕火種,準備春耕生產,也就松……」那時就是能帶鄭朗潛向西南,返回西夏。

因此悄悄托西夏人帶了一封口信回去,總的來說,他智慧有了,可因為眼界問題,這種智慧有侷限性。所以有了後面的安排,先讓妻子準備,借助無宵節宋朝管理松……之時,托著西夏人帶著她與兒子向西夏潛逃。

從襄邑到西夏還有一段路,又防止其他人發現,沒有一叮)月時間不行的。那時自己估計也帶著鄭朗離開山洞,身份暴露,必須於無宵節出逃。怕妻子想不開,先讓西夏的斥候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她。張氏一聽嚇得兩腿發軟,哭了許久,然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沒有辦法,只好安排著家產,準備出逃。然而一顆心萬分緊張,省怕出事,果然朝廷的人找上了門。

這是張平孟失誤之處,口信帶得太早,西夏那名斥候又想看看京城春節時的熱鬧,畢竟難得來宋朝一回,返回時速度又快了一點。於是讓狄青知道了事情經過。

真相全部揭曉。

只可惜那名斥候進了京城,張氏不知道他在哪裡。

「諸位,今天之事,不可向任何人張揚,若有洩露,朝廷必會嚴厲處執,」狄青厲聲道。

「是,是,」襄邑縣一干官吏點頭哈腰,這可是驚天大案了。

狄青又說道:「明仲,我們回京。」

「好,」曾公亮道。

兩人立即帶著手下返回京城,曾公亮派衙役搜查京城,尋找那名西夏斥候,不過想要在京城幾百萬百姓裡,短暫時間裡找到一名嫌疑人,難度很高。

兩人又低語幾句,狄青立即進宮,將事情真相向趙禎稟報,道:「如今鄭相公還活著,不過情形不大好,京城裡又有一名西夏斥候,若是讓他得知張平孟妻兒全部抓了起來,必返回荊湖南路,通知張平孟,鄭相公就會變得十分凶險。請陛下下詔,封鎖前往潭州的各條道路,嚴密盤查過往行人。」不管快到了春節,這一道詔書下了後,會給百姓帶來什麼樣騷擾。

趙禎道:「准。」

又道:「怎麼是西夏人?」

「西夏人一直對我朝野心勃勃,鄭相公乃是一代名相,除去鄭相公,等於斬掉我大宋一隻重要的臂膀,若有機會,他們必會做的。臣以前還納悶呢,什麼樣的蠻部有這麼大膽子,今天終於釋疑。」

「必須得快啊,」趙禎說。簡單的一個道理,一旦封鎖道路,遲早會驚動那個什麼張平孟,想要救出鄭朗,必須得消息未傳到潭州之前救出,否則就晚了。

「臣知道,」狄青道。還用趙禎說嗎,狄青更急啊,鄭朗對他有再造之恩,難道坐看他危險不成?

然後又瞅了一眼趙禎,說道:「陛下要保重啊。」

自從趙念奴失蹤以後,趙禎一直怏怏不樂,鄭朗再度失蹤,對趙禎打擊很大,平時與大臣都懶得說話了。這讓狄青很擔心,皇上對他好,他心中有數,只是一個武人,不知如何說出。

趙禎點了點頭。

「還有,鄭相公一定會能救出來的,臣等在外面想辦法,他也會有自保之策。」

「朕還是有些擔心。」

「放心,」狄青說完,立即出宮,去了樞密院,對王嵩說道:「這次還要勞煩你親自去潭州,協助張亢,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王嵩點頭。

狄青又道:「還有,有什麼情況,用快腳遞向京城通知,最好兩天一次,送到樞密院。」

快腳遞送達消息快可成本很高,一般不動用,若是全部用快腳遞,路上再次加快速度可以在三四天時間內將消息送回京城。但這個漫天冰雪的天氣裡,卻最少需六七天時間。

王嵩又點頭。

點、

狄青給了授命書,王嵩不顧兩天一夜未闔眼,冒著大雪,騎馬飛快出京顧,向南而去。狄青則在下達各種命令,王德用奇怪,過來詢問。這叮)大過年的封鎖道路嚴密盤查特別是西北口音的行人,全部抓獲,豈不是擾民嗎?別的不說,這些道路有許多官道,也有西北來的商人行人,一起抓起來,豈不全部亂了。

狄青嗡聲嗡氣道:「王相公,乃是因為鄭相公也我已得到皇上允許。」因「鄭相公?」

「王相公,正是因為鄭相公但有的話我現在不能說……」狄青道。暫瞧公二得保密,拖一天南方多一天時間。

王德用沒有想出來封鎖道路與鄭朗有何關係,可沾用鄭朗的事,王德用不敢再問了。於是,這半年年熱鬧的,先是趙念奴離家出走,後是鄭朗發瘋,再就是皇上發瘋,現在樞密院也陪著發瘋。只有一人沾到光,曾公亮,公主案與曾公亮沒有關係,王素經手的,沒有找到趙念奴,過了好些天,才讓曾公亮接手開封府。唯一的就是襄邑大案,終於偵破。兇手不在京城,但在荊湖南路。捉不住他們,鄭朗危矣,捉住他們,多半鄭朗也會救出。

王嵩南下,一路持著狄青書令,不停地換馬,他身體素質好,不然昔日也不可能僅一叮)野和尚,就敢打家劫舍,若論武藝,四五個人也不是他對手。身體槓得住,因此趕得快,搶在無旦節到來之前,終於趕到南方,找到張亢。

翻身下馬,身體一歪,人就蹌倒了。

張亢一把將他扶住,問:「王嵩,你怎麼來了?」

「別說了,你過來,我有要緊事對你說。」王嵩倚著張亢,來到偏僻處,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是張平孟?」張亢差點驚叫起來。

「不能說,不能驚動他,鄭相公還在他們手中,活著的鄭相公對他們價值更大,可死了的鄭相公也無不可。」

「我知道,」張亢派人傳楊歸國,也是特務營的人,於交趾時表現突出,重點培養對象之一,特務營偵查梅山蠻與溪蠻,他是主要負責人。不能以一葉蔽秋,楊歸國能相信的。

當天晚上楊歸國帶到。

王嵩已倒上沉沉睡去,這一路趕得太辛苦。

張亢主持的,將事情經過重新複述一遍。

楊歸國大驚失色,然後仔細回想,道:「張知州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一說此人是有些可疑,平時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我多著他們兩三人結伴而行,可此人自己說武藝過人,不喜結伴,當時屬下並沒有在意,加上此人性格陰沉,沉默寡言,便由了他。」

「再想一想。」

「屬下又想到一件事,當時鄭相公那天傍晚出事後,此人曾主動毛遂自薦,請求搜查一片地方,以前哪裡也是他的偵查區域,於是我答應了。」

「哪裡?」

楊歸國拿出地圖,在地圖上畫了一小片區域,離出事地點不遠,不到十里路,就在出事地點的南邊。張亢盯著地圖說道:「還有一咋)巨岩峒?」

「是,這一說更可疑了,巨岩峒乃是一叮)小峒族,僅有五十幾戶人家,因為屬於下溪州核心區域,忠於彭仕羲,彭仕羲與我朝大軍在辰州外交戰,節節敗退,死亡慘重,死了二十幾名蠻壯。」特務營要求的不僅是武藝出眾,還有出色的反應偽裝能力與智慧,能讓楊歸國領手這麼多特務營斥候,智慧還是有的,記憶力好,迅速想到此事。

張亢踱了幾步,一個五十幾戶的小峒族,死了二十幾個壯年,幾乎是一半人家有親人死亡。無疑,對鄭朗與朝廷充滿了仇恨。

他說道:「你抽十幾個精明強幹的手下,前去這一塊區域監視,記住,人選務必可靠。到了哪裡後,一定要偽裝起來,千萬不能讓張平孟發覺。有什麼情況,不得有異動,向我會報。」

「喏。」楊歸國退下。

這一監視,就是好幾天時間,過了無旦,眼看要上七,張平孟仍然未現身,但是讓斥候終於看到那叮)隱蔽的山洞。未看到鄭朗,但看到巨岩峒蠻人用吊藍下去,補充供給。

迅速向張亢會報。

張亢也早找了一個藉口,就呆在辰州城,連夜出發,潛行到那個崖下,看著那片藤蔓,張亢有些發呆。未必鄭朗在裡面,就是在裡面,都不敢營救,連搜查都不敢。

張亢伏在草地上,拿起一根草放在嘴中嚼,罵咧咧道:「好歹毒的張平孟!」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32
七百二十五章 營救(二)

不但地形讓張亢一愁莫展,連確認鄭朗在這裡都辦不到。張亢一點辦法也沒有,楊歸國伏在邊上同樣沒有一個辦法。

張亢罵完後眉頭緊鎖,想著策略,忽然他腦海裡浮出一個美麗的少婦相貌。

自從鄭朗出事後,有一個婦人更擔心。

這幾年鄭朗有意迴避她,讓她心生後悔,然後恨得咬牙切齒。不過聽聞鄭朗出了事,心裡面也焦急,帶著家裡派來的族人,自桂州趕到辰州。就呆在辰州,私下裡曾自報家門,與張亢見面。

張亢當時很無語。

說作風,鄭朗作風頗佳的,他有妻妾,但妻妾就是妻妾,每一個妻妾都是有故事的,妻子是明媒正娶,並無異議,那個四兒是自幼服侍鄭朗的,以後為妾也很正常,環兒是崔嫻陪嫁帶過來的,更無異議。只有那個江杏兒算是有好命。隨後樊家的小娘子,乃是崔嫻擔心鄭家無後,這才納進門的。為此,鄭朗拖了數年時間。

相比於鄭朗,宋朝還有許多士大夫一生僅娶一個妻子。

還是沒有可比性,雖僅娶一個妻子,可有幾人沒有狎過妓。鄭朗就做到了。

但這一年來,鄭朗的私生活似乎越來越複雜,為小公主發瘋情有可願,他是小公主的守護騎士,不過也略略做過了火。現在怎麼又冒出一個西夏的皇后?

也沒有去管,接見了她。

淡淡說了幾句,沒移氏略有些尷尬,不好說得太明,但神情無疑透著焦急。

若是蠻人做下的,與沒移氏並無半點關係」若是西夏人做下的,沒移氏這個身份對西夏人來說同樣十分重要。一個沒移氏,一個寧令哥,無疑是沒藏兄妹眼中釘,肉中刺。

他腦海裡想出一條計策,就不知道沒移氏肯不肯配合自己,冒這個險。

道:「我們回去。」

返回辰州城,悄悄將沒移氏喚來,看著沒移氏,再次感慨為什麼當初元昊為她失措,每一次看到沒移氏,驚為天人。不過張亢也老了,美色對他作用不大。不但他老了,狄青、張羅、王吉、楊文廣等名將皆已年老」慶歷戰爭湧現出來的另外的一些名將」王凱、高繼宣、

種世衡、周美、田勝、折繼閱等將領先後一一過世。

這是張亢第二次看到這個西夏皇后,雖驚若天人,沒移氏的美色對他影響不大,當然,主要是鄭朗,與其他幾位名將相比,張亢實際於陝西還與鄭朗關係不厚,不過自將鄭朗從契丹營救出來後」張亢與鄭朗幾乎連在一起。狄青也許還有龐籍說說好話,張亢除了鄭朗這個靠山外,什麼靠山也沒有了。張亢平靜地看著沒移氏,心若止水,問:「沒移娘子,有一件事想要委託你,不知你可否答應?」

「張將軍,何事?」

張亢最討厭人家稱呼他張將軍,這等於生生將他劃到武將行列。

不過也要看人的,若是鄭朗稱呼他張將軍,張亢不但不生氣」反而開心,沒移氏稱呼他為將軍,倒也不是很介意,徐徐問道:「沒移娘子」

在我未說出這件事之前,我想問你兩個問題,你對鄭相公是什麼看法?

能不能替鄭相公冒一個很大的危險?」

張亢自然不會問沒移娘子,你喜不喜歡鄭相公,人家是少婦,終有一些隱私與自尊,也要留一些臉面的。回來的時候暗中就打聽過,沒移氏與鄭朗關係似得曖味,然而鄭朗是採取逃避態度。不能直接問的。

這句話問出後,沒尊氏俏臉還是一紅。

反應超出張亢的想像,不能低估了她,畢竟曾經一度作為一國皇后,也算是見多識廣,迅速平定下來,道:「張將軍,鄭相公是一個好人,難道鄭相公有消息了嗎?」

「有消息了,可是下落不是很明確,不明確我就無法營救鄭相公,故需沒移娘子相助。」

「我還是不懂。」

「謀害鄭相公的乃是我朝一個密探,他勾結西夏沒藏兄妹,利用身份掩護,綁架了鄭相公,現在有了線索,但不能明確,我們也不大好營救,所以我想請沒移娘子幫助我們。」

「既有線索,如何無法營救?」沒移氏不明白了,這是在宋境,非是在西夏境內。

張亢看著她表情,心中懂的,能否答應,未必兩可,至少對鄭朗沒有惡意,於是道:「沒移娘子,鄭相公大約還活在人間。」

「他還活著,太好啦,、」沒移氏驚喜地道,意識到失態,用手捂著櫻桃小嘴,羞澀地看著張亢。

張亢還懂不懂?

他心裡說也在說道,太好啦!

臉上不會表露出來,平靜地說道:「鄭相公仍活著,而且我大約猜測到他被關押在什麼地方。」

「為什麼不去救?」

「有些困難」張亢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個崖壁的樣子,徐徐說道:「我們也不能確認,這需要你去配合。,…

「為什麼不能確認。,…

張亢耐心地畫了一張圖,講解了那個崖壁的地形險惡。

「那我能做什麼?」

「沒移娘子,關健是我們不能確認在哪裡是否關押著鄭相公,又不敢驚動張平孟,與你們西夏的密探。」

「我不是西夏人了。」

「我說錯了,但不要緊,與這個沒有關係,只要確認鄭相公關押在哪裡,我就有辦法營救。」

「有何辦法?」

「辦法很多」實際張亢現在還真的沒有辦法,不過第一步得將鄭朗是否關押在那個山洞確認下來,以後才能想辦法,善意地撤了一個謊,又道:「但鄭相公不關在哪裡,我就沒有方法營救了。」

「我還是有些不明鼻。」

張亢無奈,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張亢怯怯,家賊難防,偷到屋粱」若不是張平孟裡應外合,憑藉西夏人,想要危害到鄭朗的安全,登天萬難。為什麼張平孟會做出這等事,還不是襄邑縣官吏不好,逼得張平孟走到這一步。

他又想到張海,同樣是一些不好官員逼的。

沒移氏又道:「我答應了。」

「謝過沒移娘子。」

張亢千恩萬謝,卻不知道沒移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眼神。

但沒移氏絕對不是惡意的。

隨後沒移氏「無意中」亮明身份,除了少數人外」其他人也沒有將沒移氏當作一回事,在西夏是皇后,在宋朝算什麼?但還是有人注意到了,有的人用心不良,有的人則是好奇」這個美豔的婦人與鄭朗是什麼關係?那個都愛八卦」包括鄭朗,偶爾也關注一下各個八卦消息。很快沒移氏到了辰州的消息傳開,並且她與鄭朗之間的關係讓人聯想翩翩。

彷彿是驗證這些謠傳一般,沒移氏帶著族人去了會溪城。

因為懷念鄭朗,她經常一個人來到那個出事的竹林外,坐下遙思,神情很哀傷,有時坐在石頭上暗暗垂淚。

實際她的確冒著極大風險。

張亢不知道趙念奴也關在山洞裡」但是西夏人想要一個活著的鄭朗。若是在江南西路鄭朗死定了,人家運不走,只能殺死鄭朗,會溪城不同,它的西南便是蒼莽的虎山」不要說朝廷,就是溪蠻對這一帶管控能力也很弱。過了虎山,便是更複雜的田氏,田氏過後宋朝控制能力越來越弱,若是將鄭朗押過田氏,便可以利用宋朝對川西無法控制的優勢,再利用一些人手,便能將鄭朗押到西夏。過程會十分的困難與複雜,但相對於鄭朗的價值,值了。若不對,又可以隨時將鄭朗殺死。

若是如此,多一個沒移氏也不要緊。

沒移氏沒有鄭朗價值大,可一個活著的沒移氏比一個死了的沒移氏價值更高,不是高在沒移氏,而是高在寧令哥。有沒移氏,就有機會對付寧令哥。

這是張無的分析。

但張亢分析錯誤了,沒移氏必死無疑。

到此,張亢已對沒移氏對鄭朗的感情很清楚了,但他不會說出的。

也沒有心思笑話,若是鄭朗平安無事,可以拿鄭朗開一開玩笑,鄭朗下落不明呢,而另一邊張平孟神態平淡,甚至從來未來過這一帶,不敢洩露出去。這個狡猾的張平孟,張亢有時恨得想立即不顧後果將他抓起來,碎屍萬段。

這是一場豪賭。

若是沒移氏繼續出豐,鄭朗還是沒消息,再怎麼說,沒移氏也是西夏曾經的皇后,這個招牌作用無可擬代,張亢便會犯下很大的過錯。

不是很失望,正月十三,沒移氏坐在一塊石頭上,呆呆地看著竹林。

八卦傳播起來很快的,短短幾天,消息居然都傳到京城,諸官員瞠目結舌,不過京城也發生一件大事,管不了鄭朗與沒移氏。可想而知,辰州早傳得紛紛揚揚。

但她尷尬的身份注定宋朝對她不是很在乎。

下人的魯莽也保護不力,就讓她孤身一人,經常來到這個出事的所在。不過也合乎情理,鄭朗出事以後,這一地區除了那個峭壁類似的地形外,全部搜了數遍,就差一點準備挖泥三尺,誰還會在意。

對沒移氏張平孟也關注過,也猶豫過,他有一個赫然的身份,特務營的斥候,於是一點一滴消息打探出來,包括鄭朗一來南方,沒移氏後腳也去了桂州的事,讓他打聽出來。

會冒一點風險的,但前思後想之下,認為宋朝對沒移氏不是很重視,終於上鉤。

而且也值了,一個宋朝的公主,一個鄭朗,一個西夏的皇后,即便不能活著帶他們去向西夏,將他們全部殺死,也可以向新主子請功領賞。於是出手。

沒移氏只是一個柔弱的少婦,沒什麼難度,就將她也強行擄到那個山洞。

時間拖得越久,鄭朗心中越是擔心。

忽然聽到外面的說話聲:「皇后,好生呆著吧。」

西夏語說的,鄭朗呆在西北很久,簡單的党項語還能聽懂一些。

奇怪地走了出來,畢竟是曾經西夏的皇后,幾名西夏斥候對沒移氏很尊敬,不像鄭朗帶到此地,幾乎大漢前推後搡。然而鄭朗差一點跌倒在地,問:「沒移娘子,怎麼你也被他們捉來了?」

「鄭相公,原來你在這裡」沒移氏驚喜地喊了一句,然後用手帕摀住嘴,吃驚之下,一陣山風吹來,手帕一鬆,隨著山風,向洞外飄了出去。粉色的絹帕,就像一隻大huā蝴蝶,在洞外優雅地向崖下落去。

這個山洞也會變得十分熱鬧。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32
七百二十六章 營救(三)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

如果將這一年的史書天氣刻決單獨擇取出來,似乎就像北宋後來的小規模的冰河到來一樣,到了正月還時有大風,大雪。在暖冬的北宋前期,這樣的天氣很少見的。

除夕那天,東京城又落了一場特大的大雪,雪積壓在皇宮裡的huā架上,許多huā架被先後壓斷。這樣的雪,肯定為來年莊稼帶來妨礙,趙禎赤足于禁庭祈禱上蒼。

第一個趙禎信神,第二個趙禎心靈乾淨,經常做這樣的自虐的事,比如大旱時偶有一雨降臨,他赤足在後宮舞蹈,也不怕感冒,落雨了,老百姓就有了一條活路,所以高興地失態。

但是他身體真的不好,又發生那麼多的事,身體更不好。

大事來了。

第二天乃是元旦,也就是正月初一,百官齊列大殿,慶賀元日到來。趙禎也到了,太監唱和,趙禎坐下,太監開始拉開龍椅前的帷簾。

百官正在參拜,趙禎感到頭有點兒暈,身體踉蹌,然後就倒了下去。

服侍的太監連忙將帷簾放下,用手指掐趙禎的人中。

大臣面面相覷。

趙禎在裡面也清醒了,大過年的,不能掃大家的興,讓太監重新將帷簾拉開。不過他感到身體很不舒服,等百官行完禮後,就宣佈大家散去。

大臣離開皇宮,一個個臉色陰沉,發生太多太多的事了。

有人心情悲觀,甚至想到一件事,難道這是盛極轉衰的徵兆?這些年君臣兢兢業業,使得宋朝如同夢幻一般,論富裕從來未有這麼富裕,稅務收入不是最高的,最高峰時乃是慶歷戰爭時,一度將稅務以及各項專營收入達到一年一億六千多萬。但那是強斂斂出來的收入,非是現在這種輕徭薄征的收入,性質截然不同。

似乎南方馬上又會增加不菲的新收入。就連修一條工程龐大的六塔河,朝廷都沒有感到財政壓力。

武功上略欠缺一些,可是西北與北方承平已久,交趾舉國進攻,僅用兩個月,一小部分的軍隊就將其擊敗。

若不是契丹與西夏垂懸在頭頂上就像兩把利劍壓迫,文景貞觀開元似乎也不過如此。

難道是好景不長?

大過年的,陰影就龐罩在京城上空。

當然,趙禎帶回去後,御醫如何診治,大臣們不得而知。

似乎從宮中傳來消息,皇上病情稍稍好了一些。

正月初五,趙禎還要做一件事。宋遼兩國乃是兄弟之邦,不管這個兄弟是真是假,禮份上必須要做的,因此每到重大節日,例如元旦,都要向對方拜出使者朝賀。按照常例,一般是在正月初五接見使者,正月初六舉行送禮。

大臣們心中慼慼,帶著契丹四名使者蕭兗、杜宗鄂、耶律達與劉日亨到了紫宸殿。

開始很正常,到了文彥博代表群臣登階,來到趙禎御榻前賀皇上壽(北宋保留著許多唐朝的習慣,宮宴時多在屁股下墊一個墊子,桌子也比較矮小,因此稱為御榻)。

因為大臣擔心,氣氛有些壓抑,趙禎環顧四周,對文彥博問道:「不快樂嗎?」

文彥博錯愕之下無言以對,但知道趙禎有疾,於是默默不答,退下。不過這天在大臣戰戰兢兢的心態裡,僥倖終宴。

接著來,初六,群臣落座,四個使者帶了進來,到達中庭,眼看進入紫宸殿,趙禎病怏怏的,突然抬頭喊道:「快召使者進殿,朕幾乎不能相見。」

然後又說了幾句明話。

大臣一起石化。

左右太監知道皇上這幾天因為生病,神志有些不清,迅速將趙禎扶著退下。但還有一件事得做,馬上使者就要進殿了,文彥博反應很快,走出去假傳口旨,說趙禎昨天真高興,在宮中喝酒喝高了,今天頭痛欲裂,不能親臨宴席,派大臣換地方喝酒去,咱們到驛館接著喝。

契丹使者那邊搪塞過去,可是群臣那有心思喝酒。驛館宴散,文彥博將一些重臣留下來,神色凝重地說:「陛下遭遇到一些事,又是重病,舉止失儀,如今國家到了最危急的關頭。」

一些事指趙念奴與鄭朗下落不明,舉止失儀是好聽的說法,也就是神志不清楚。

大家一起額首。

一番協商過後,文彥博派人將宮中的大太監史志聰與鄧保吉傳來,提出一個要求,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病成這樣,我們大臣應該有數,內侍們必須隨時通報陛下的病情,聽候大臣召喚。

史志聰急了,這是干嘛呢,內宮的事輪不到你們宰相管。

說得頗有道理,皇城是皇城,都堂中書省等官府機構皆在皇城裡,內宮是內宮,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除了皇上召傳,任何大臣不得闖入內宮。就是皇上召喚,還有太監帶道,不能讓你瞎跑。這不僅關係到後宮有許多嬪妃,男女不便,還關係到皇上的安全。

文彥博一聲大喝:「主上暴得疾,乃系宗社安危,只能讓你們這些奴輩出入禁閱,豈能不讓宰相知道天子起居,你們想要做什麼?」

史志聰嚇壞了,宋朝沒有,唐朝有故事,因為大臣管不到皇宮,

於是幾個皇帝讓太監弄沒了。文彥博又逼上一步,喝道:「自今天起,陛下病情或好或壞,必須一一見報。」

還怕這兩個大太監不服,直接讓人強行將史志聰與鄧保吉拉到中書籤軍令狀,皇帝病未好起來,宮中如果有事發生,宰相不知道,就將他們的頭砍了。

兩個太監手捧著軍令狀,很無奈。不但每天向文彥博匯報,連皇宮晚上門能不能關,都要請示文彥博。

但這是無奈之舉,兩個太監不是服,而是不服,只是被自己逼著強行誠服的,得皇上好起來,若好不起來,自己麻煩就大了。

文彥博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帶著諸士大夫回去。

初七,文彥博又帶著重臣去內東門小殿問趙禎起居。

正在門口,文彥博與史志聰說話,突然趙禎從內宮衝出來,一邊跑一邊大喊:「皇后與張茂則謀反了。「按照心理學的角度分析,趙禎這種情況情有可願。想做一個平庸皇帝很快樂的,擁有天下最高的權利,要什麼有什麼。但想做一個好皇帝委實不容易。千古明君中罕有高壽的,就是康熙那樣強壯的身體,也不過活到六十出頭,雍正活活將自己累死了至於乾隆,他只不過*了爺爺父親的光,算是好皇帝嗎?

趙禎一朝,內憂外患,外部西夏之逼,內部災害連連,想做一個好皇帝何其不易。這份壓力外人難以想像的。

本來還有一個張貴妃,國家情況也在變好可是張貴妃一死,女兒失蹤,又發生鄭朗生死不明的事,大病之下,神志失控終於失常。

但為什麼說皇后與張茂則?

曹氏進宮是大臣所逼,趙禎心中實際很不滿。王則平的那年,幾個侍衛闖宮行刺迅速逃跑,這是趙禎想給侍衛一條活路,不成想曹皇后英勇指揮,其中張茂則響應曹皇后的命令,不顧危險,爬到屋頂,從屋頂跳下獲「賊」。最後導致幾個「賊」無一活命對此趙禎內疚,因此平時不喜歡這個張茂則。

可他也無過錯於是耽在宮中。

但文彥博懂不懂心理學?聽在他耳中不對了,他也聽聞了一些宮中的事迅速聯想到一條線索,趙禎平時不喜張茂則,曹皇后認為趙禎不對的,這是一個很忠心的太監,多袒護之,而趙禎病重,宮中的那位妻子是曹皇宮的親侄女,現在皇上闖出內宮,向大臣求救,難道宮中有變?

要命的張茂則此時領御藥院,能不能治好皇上,就看御藥院了。

這一想,臉色變得慘白慘白的。

正在他想的時候,趙禎又說道:「諸卿救朕,文卿救朕,富卿救朕,狄卿救朕,王卿救朕,鄭卿救朕。」

至於趙禎喊鄭朗救他,可鄭朗下落不明,大家一起自動疏忽,關健又喊了文彥博、富弼、狄青與王德用。

難道宮中真的有變,皇上逃出宮來請求政治避難?

文彥博剛想上去,內侍們又一擁而上,將趙禎拉到內宮,將宮門關上。

倒底發生了什麼?

大臣們目瞪口呆,還有許多大臣心想,要不要闖入內宮,一看究竟?這場面十分搞笑,可當場的大臣沒有一人能笑出來,相反的,每一個大臣心情十分緊張。

宮門再次打開,內侍對諸臣說道:「相公且為天子下赦消災。」

僅一句,所有大臣再度石化。

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御醫治不好皇上了,才動用大赦這一著棋,何謂大赦,一旦大赦,除了十惡不赦的罪,所有犯人都可以回家做良民。

這是交給上天決定皇上的命運。但上天會替皇上治病嗎?

文彥博等人覺得天塌了,帶著滿頂的陰云,也沒有闖宮的心思,回到都堂商議是否大赦。

一會兒內宮又有人到都堂來稟報,說是張茂則聽說皇上的話,立即懸粱自盡,讓左右解救下來,僥倖未死。文彥博道:「將他帶來。」

問了問,若真的宮中有變,這個張茂則是一個關健人物,試探幾句,終於判斷出又是皇上在胡話連篇,不能當真,於是道:「天子有疾,妄語也,你何必如此,你若死,使中宮如何自容?」

你死不要緊,若是傳將出去,因為皇上一句胡說活活逼得宮中的大太監,對宋朝名聲不大好聽。因此令左右不離張則茂,不過導致曹皇后也是慼慼,不敢前去探病。

都堂群臣同樣頭痛,皇上病魔,凶險萬分,關健現在國家一個太子也沒有,宮中都收養了兩人,可萬一有事,立誰為帝?因此不能立即大赦,得往後拖,一旦宣佈用大赦來僥倖使皇帝好轉,實際是等於向天下人宣佈皇上沒得救了。宋朝會有變。

文彥博對史志聰回話,大赦乃是萬不得己之舉,不過初十不能大赦,看看這幾天皇上會不會好轉。先在皇宮內院的大慶殿設礁祈,兩府大臣自今天起不得回家,就在大慶殿日夜監守,日夜焚香為皇上祈福,至於睡也睡在大慶殿西邊側殿。

太監們傻眼了,自古以來也沒有兩府所有大臣一起拉幫結夥,留在皇宮過夜的,這成了什麼?文彥博又再次大喝:「現在這種情況,可有先例?到這時候,還說什麼故事!」

史志聰這幾天,天天讓文彥博噴口水,看到文彥博大眼睛翻將起來,得,灑家還是讓你吧。兩府大臣日夜於皇宮守護,京城動盪不安。初九,趙禎稍稍好一點,是稍稍,並未好。走出崇政殿,讓大臣看了一看,又讓太監扶回去。看著寢宮大門再度關上,幾個大佬相視一眼,第二天富弼提出一個請求,不行,我們呆在大慶殿,離內宮還是很遠,不放心皇上,得讓我們能進入寢宮隨時看望陛下。

寢宮是什麼地方?

史志聰氣憤地說:「你們這些相公越做越過份。」

富弼沒有大喝,而是冷冷道:「宰相安可一日不見天子!」

幾個大太監還想辨,但看著其他大臣一起逼過來,得,隨你們玩吧。自此以後,兩府大臣將內宮再度變成菜市場,不但【自】由出入內宮,到寢宮趙禎床前問安,還能在內宮散步,看著後宮的huāhuā草草,成群結隊的宮娥,然後搖頭嘆息。這待遇可是鄭朗也從未享受過的。

正月十一,大赦天下,去年赦過一次,今年再赦,所有牢城獄吏這兩年真的很輕鬆。又罷所有受災百姓的租稅,包括倚閣稅,所謂倚閣稅是宋朝一種特設的稅務,災荒之時,多是救濟或者免稅,有時候財政轉不開,不便免稅,那麼怎麼辦,因此讓災民暫緩繳納稅務,等年光好了後再交,不過往往多欠朝廷了,有的一欠就是好幾年。

十五,罷上元觀燈,這時趙禎神智要好一點,還是不大好,躺在病床上不能起來,宰相奏事,只是點頭,連話都說不出。

十九,罷礁,史志聰說道:「皇上始安,請諸位相麼歸第吧。」

這都成了什麼,內宮成了菜市場,兩府大臣整天到晚呆在皇宮裡,回吧,不能再這樣了。結果又遭到兩府大臣狂噴,但做了妥協,兩府大臣輪流歸第,也輪流派人守值,宿於中書與樞密院。要知道中書省也在皇宮裡,還得留守皇宮。

這些大太監們恨得牙直咬,可又不敢言。

讓文富二人帶著大臣一鬧,天下皆知,加上鄭朗生死不明,終於讓一人看到機會,大名府的賈昌朝!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33
七百二十七章 營救(四)

藤蔓掀開,趙念奴也看到那張驚豔絕倫的臉蛋,不知她想的是什麼,將鄭朗的手牽住。

沒移氏才進山洞,不適應裡面的黑暗,這一回看清楚了,反正身份暴露,鄭朗替趙念奴討要幾件女裝穿上。不過山洞裡還住著六個西夏人,鄭朗害怕發生意外,刻意讓趙念奴披頭散髮。

但能看到是一個女子。

沒移氏同樣奇怪,問:「她是誰?」

鄭朗聳聳肩道:「她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沒移氏先是一驚,隨後反應過來,但中間的過程仍然不清楚,也不等他們再說話,幾名西夏人兇狠地過來,將他們隔開,推了鄭朗一把,道:「小子,敢接近皇后,死!」

剛才與外面同伴交談,已經知道沒移氏對鄭朗的感情。

這讓幾名西夏人很不滿的,不管怎麼說,沒移氏是西夏曾經的皇后,是許多西夏青年心中的偶像,憑什麼與這個宋朝宰相發生曖昧關係?

不要以為他們僅是警告,在這叮幽閉的環境裡,時間呆長了,心情皆不大好,多次辱罵鄭朗,鄭朗權當耳邊風,還勸戒趙念奴與梁懷吉勿得招惹他們。

暗中掐了沒移氏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不過小洞就這麼大,一時半會走不開,住便會成為問題。其實因為生活不方便,趙念奴多次羞憤欲死,幸好鄭朗再三勸說,才化解趙念奴心中的羞憤。

西夏人早就準備好了。

相對而言,這一帶比較偏僻,偶爾有巨岩峒蠻人到崖壁下小廟裡燒香外,幾乎沒有外人到這裡來。沒移氏來會溪城好幾天,西夏人早就有了佈置。直到無宵節快到來時才出手的,怕沒移氏趕回去過無宵節。但暗中準備很充分。

來了幾名西夏人,還有十幾個可靠的蠻人,迅速將吊下去一些石頭,加上泥土,一名西夏人一腳將鄭朗編織的那個簡易柴門踢開,又將那道藤柴牆推倒,替鄭朗三人挪窩,往外挪。

在裡面用石頭與泥土砌了一道簡易的牆,還搬來一張床,以及大量生活用品,待遇明顯比鄭朗高多了。然後將鄭朗那道門搬過去裝上,對鄭朗喝道:「敢進去,死。」

說著,用刀子在鄭朗頸子上抹了抹,未真抹,但刀鋒還是將鄭朗頸子抹出一道淺淺的血絲。

山洞到了裡面,不寬了,不足一米半,迅速一間簡易的洞中室建造完畢。不想鄭朗沾沒移氏便宜的,事實這是一次嚴重性失誤,但當時,包括鄭朗都沒想到。

沒有辦法,鄭朗只好重新與梁懷吉兩人用柴藤搭了一堵牆,往外挪了挪,不過眼看到了正月十五,天氣也不似原來的寒冷。之所以搭牆,是趙念奴乃是一個女兒家,生活不便。

還有梁懷吉呢。

可梁懷吉乃是一個太監,太監是用來做什麼的?只有李母神經病發作,認為趙念奴與一叮)太監有什麼什麼的。有,有的是主與僕的感情,梁懷吉自小就服侍趙念奴,趙念奴將他當成一個親人看的。明英宗將王振當成親人,百般寵待,難道明英宗與王振之間是同志?

這時,沒移氏的石室已經佈置妥當,一行人離去,六名西縣人重新搬起石頭棘刺,將洞口堵上。

沒移氏卻用木棍子將簡易牆壁戳了一叮,洞,隔著洞與鄭朗說話。

說說話,六名西夏人不能作聲。心中還是不高興,但也沒有必要因此就殺了鄭朗。

鄭朗才知道外面的消息,張亢強行直通梅山蠻的大道,讓他有些不喜。征服這裡,武力是不可缺少的,可武力是不到萬不得己時才使用的最終手段。一用武力,必須造成仇殺。可以用,佔據道義後才能使用。即便形成仇殺,是蠻人的錯,非是朝廷的錯。安撫拉攏分化才是政策的核心。就像宋守信對付彭仕羲,換作鄭朗,先警戒通知,不聽才用兵,匆匆忙忙地用兵,造成一系列不好的後果。

若沒有這次用兵,張平孟就不能拉攏巨岩峒,沒有巨岩峒給西夏人藏身,就無法躲過宋朝斥候的盤查,除非偽裝成商人,呆在辰撲城裡。那麼還有沒有伏擊的機會?

但有一條消息讓鄭朗有些牽腸掛肚。

聽到自己出事,幾個娘娘與崔嫻她們從京城趕到潭州,是張用壓制的,否則也來到辰州。

大約感到西夏人的不滿,兩人說話聲音越來越低。

沒移氏才將張亢安排悄聲說出,可是說話時,她用眼睛瞅著外面,心中隱隱有些擔心。比她想像的還要惡劣,是一個山洞,可洞門口堵上,不僅有棘刺,還有石頭,不是在平地裡,一二三用撞木就將它撞倒了。這是在崖壁中間,無處借力,即便宋軍前來,想要推開這些石頭,也得要花上一會時間,有這個時間,足以讓六名西夏人將自己四人殺死。

唯獨的好消息便是自己將那條方帕,成功地丟下去,這是一個信號,確認鄭朗關押在此處山洞,還是很平安的信號。

「我大意了,」鄭朗嘆息道。

「公主殿下怎麼也被抓來?」沒移氏好奇地問。

忽然外面一名大漢走進來喝道:「勿得說話,否則殺。」

直到此時,宋軍才知道沒移氏再次出事,派人過來搜查,可是身份不同,待遇不同,西夏人給沒移氏開小灶,宋軍對沒移氏卻是很馬虎,僅派了十幾個兵士草草在附近搜查一番,回去交差。

實際不是,這一行人在宋軍緊密關注下。

提前就做了安排,也防止西夏人產生殺害沒移氏的念頭,做了一些計劃,比如判斷出西夏人不想要活著的沒移氏,擊殺之時,就會突然出現幾個獵戶。

畢竟這些人身份暴光死,有外人在不敢異動的,沒移氏還是有危險,可最大限度減輕了這種危險。

或者西夏人對沒移氏不產生興趣,也有了一些安排佈置。

十幾人向巨岩峒寨子撤退,並沒有動,怕洞裡出現意外。然後開始將重心放在這個山洞與巨岩峒,確認再沒有其他可疑人等進出後,張亢開始出手了。大規模的搜索開始,會溪城的官員不知輕重,上面人卻知道輕重的,沒移氏與鄭朗失蹤必然有所聯繫,明面上的道理。實際還不是。

一支宋軍搜到崖壁下,有宋軍有蠻人,突然發生爭執,雙方毆打起來,領頭的將領喝阻不聽,打的打,罵的罵,鬧將一團。幾名西夏人還借助縫隙向外好奇地看,當作好戲觀看的。 但在巨岩峒寨正在發生激戰。

下面必須吵,將遠處的廝殺聲遮掩,實際真的不遠,僅有兩里來路,拉直線不過一里多點,若沒有這出大戲,洞上必然聽到巨岩峒寨的激戰聲。

一千宋軍主力,突然而來,戰鬥迅速結束,崖壁下也趕來一個將領,將雙方喝退,向遠處搜去。

大量斥候到來,將此洞所有出路完全封死。但呆在洞中的十人仍然不知,只有鄭朗知道外面開始行動了,但他是不會說的。

所有犯人沒有帶到會溪城,而是帶到南方的一處河谷,張亢開始審問。

五名西夏人,擊斃二人,一人自殺,還有兩個俘虜,以及二百餘峒民。

先審西衛人,西夏人不招供,不得已,帶上峒民,這些峒民未經過幣,練,更不是刻意挑選出來的死士,嚴刑之下,一個峒民開始招供:「洞裡還有公……」

「停!」張亢立即喝道。

他未必是宋朝最聰明的人,但作為一代名將,智慧不弱,至少比張平孟要高得多。

一個還有問題不大,一個公問題不大,三個字朕在一起讀,張亢就意識到不對了。公主逃出駙馬府,搜查了幾個月時間,所有可去的地方皆早就搜查過了,那麼還能往哪裡去?

原來張亢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鄭朗原前駐足的地方離會溪城不遠,河邊青葦宜人,北江從北邊向東流淌,身邊有青山環繞,偶爾還有漁戶在捕漁,景色很好,可是在會溪城城頭視線能看到的地方。但往裡去不同了,幾片矮山,山不高,可長著密集的雜樹,將會溪新城視線遮擋著,樹林茂密,易於埋伏,前面竹林雖好,鄭朗帶的侍衛太少了。原來還以為是鄭朗大意,現在想大約不是,估計公主帶著那叮)小太監一路南下,趕到會溪城,鄭朗聽聞後大喜,忘記環境衝過去,又說了一會兒話,於是讓張平孟設伏成功。

但不能張揚出去。

那麼一點大山洞,鄭朗不是太監,孤男寡女的呆在一起,會發生什麼?

就算不發生,可外面人會不會這樣想?朝堂上的士大夫嘴巴多厲害,張亢已親自嘗試過一回。鄭朗仕途危矣,皇室臉面也不大光彩。

還得要審,但張亢將閒雜人等打發下去,僅留下幾個親信,繼續用嚴刑逼問,前後經過逼問出來。

先是張平孟用了一千兩銀子來到峒寨,收買了峒主。這讓張亢聽了冷笑,鄭朗身份僅值一千兩銀子?一千萬兩銀子也買不到!不過考慮到這些小峒眼力問題,倒能理解。

接著十三名西夏人潛入到巨岩峒,張亢一聽不對,人數不對,不過很快知道錯在哪兒,一名西夏人去了京城,還有一名跟在張平孟身後,做為傳令兵。

隨後設伏成功,因為西夏人扮作商人來潭州的,帶來一些巨大款,又給了巨岩峒一千兩銀子,兩百兩黃金,原本就對朝廷有仇恨,再加上這麼多銀子金子,巨岩峒上下一起被張平孟收買。

逼到最後,甚至連因山洞寒冷,趙念奴不得不與鄭朗共睡在一起取暖的事都逼供出來。

張亢聽了苦笑,這事兒鬧得大了,對幾名親信再三囑咐,勿得外傳,繼續審問下去。

但聽到一條不好的消息,關了這麼長時間,要補充供給與生活用品,一些穢物六名西夏兵士自己爬出來處理了,可不敢走得太遠,這些物資必須派人運來。

為了防止失敗,上下皆有口令,並且是十分隱秘的口令,比如吃過哪,哪再拖一個哪,連鄭朗在山洞裡那麼久,都沒有察覺到。沒有口令強行進洞,洞中人就開始執行必殺令。

主意是張平孟出的,西夏人採納,但其首領害怕張平孟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又看到鄭朗外加一個宋朝公主抓在手中,手是將這個口令權抓在他自己手中,口令只有他與洞中六名西夏人知道。

宋軍突然圍剿巨岩峒寨,看到不妙,這叮測西夏人自殺了。

張亢再次苦笑,這一招還是出自鄭朗的主意,防止特務營出事,多是單線聯繫,見人不行,還得有一些隱秘的口令,才能聯繫,保證前線的斥候不會因出現叛徒而造成重大的損失。

這個就頭痛了。

本來是想利用這些俘虜,用他們親人做人質,逼迫他們誘洞裡的人將鄭朗一行帶出來,或者得用峒人入洞,混夾在裡面,突然襲擊,將敵人擊斃。然因為一個縣令,提前設計的好幾種計劃全部告吹。

張亢只好等張平孟來。

張平孟又是主動請薦,前往武山與田氏偵查,準備帶人逃跑了,他自己兒得熟悉逃跑地形路線。為了不打草驚蛇,楊歸國准許了他。圍剿巨岩峒開始,也下令捉張平孟。

第三天,張平孟被帶回。

張亢繼續嚴刑逼供,並且將他妻子寫的口狀拿給張平孟看。

張平孟慘笑:「口令我真的不知道,而且供給是八天一次,今天是第六天了,若剩下兩天供給不送進去,鄭相公必死無疑。」

不但只剩下兩天時間,還有一名西夏人潛逃出去。雖是去向那個崖壁的各條道路封鎖死,可是山多林茂,誰能保不住那名西夏人潛行到崖壁下面通知?

張亢氣憤地說道:「你為一己之怒,犯下這樣的大錯,不但你,你的妻子兒子,還有對你家真心幫助的族人,他們會有什麼下場?」

在趙禎手中不會出現誅滅九族的事,可這些人必會受到牽連。

張平孟不說話。

張亢憤怒地說:「帶下去,嚴刑伺候。」

也就是下去,還是狠狠地打。但這不是解決辦法,關健還是救人。

張亢、種諤、張鼎、彭思永、李肅之、李章等官員武將此時一起到達此地。

想了大半天,時間真的不多,於是想出一條十分冒險的方法。有很多話張亢未說,特別是趙念奴的事,可是沒移氏的事不必隱瞞,傳出去對鄭朗名聲還是有妨礙,只能取大舍小了。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34

第十二卷 七百二十八章 情怯(上)
    「咣當「在一名西夏人撞擊下,牆壁倒了一片,不過人還是不能鑽進去。

    形勢十分危險,實際整個過程也不過持續了一兩分鐘,在這短短時間段裡,全憑賭博,賭運氣,但不用這種冒險的方法,過了今夜,將會再無生機,不得己的策略。

    接著又撞,連帶著周邊的牆壁搖搖欲墜,梁懷吉急了,又大吼一聲,再次將一根不標準的短矛,刺入一名西夏人的肚子裡面。

    看著那名西夏人痛得在地方滾翻,趙念奴喝道:「小吉子,好。」

    今晚梁懷吉表現太勇猛了,一連干倒兩個西夏人。

    這讓餘下的四名西夏人略有些遲疑,其實都準備死了,還怕什麼,這是人類對危險的天然畏懼感,造成他們遲疑片刻。

    聽到裡面大喊聲,嚎叫聲,外面的宋軍更急了。楊歸國身體蕩起時,王嵩身體也跟著蕩起,兩人幾乎同時合力蹬上一塊石頭,一聲轟塌響聲傳出,洞口終於出現一個小缺口。

    「進」王嵩吼道。

    不顧缺口還小,就要往裡面鑽。

    四名西夏人嗆得不行,聽到外面響聲,帶著流淚的視線往回看,等反應過來,兩名西夏人重新撲過去,一名宋兵已經鑽了進來。這中間鄭朗搭的那面柴牆也起了阻擋視線的作用。

    三人激戰數合,進來的宋兵節節敗退,身上數處被刀砍傷,僥倖有盔甲保護,不足以致命,可是後面王嵩又殺了進來。王嵩老了,不及當年,但也不能小視的,勉強戰平,將身後的空間挪出來。又一名宋兵鑽進去,這時,裡面的牆又撞倒一大片,王嵩急得大吼一聲,拚命自己受傷,強行與同伴將左邊的西夏人逼退,身體擠了進去。

    兩名西夏人要往裡鑽,四根短矛不停地揮舞,但梁懷吉與鄭朗的短矛還起了一些作用,趙念奴與沒移氏根本就不起作用,一下子讓西夏人用撲刀就將短矛挑飛。王嵩大喝:「賊子豈就從後面殺過去。

    危機終於渡過去,但山洞太狹小了,四名西夏人倚著洞壁還在負隅頑抗,不過不管鄭朗四人的事。

    趙念奴長那麼大從未有這樣的經歷,高興地跳道:「鄭相公,好刺激。」

    對趙念奴,王嵩與張亢皆不抱有好感,認為若沒有趙念奴,鄭朗萬萬不會有這樣的凶險。

    看著眼前這個活潑的小公主,王嵩皺了皺眉頭,不過她身份使然,尊嵩還是施了一禮,抱著受傷的胳膊肘兒,來到四人面前,低聲說道:「鄭相公,公主殿下,外面只有我與張知州數人知道公主殿下困於洞中的事。臨行前,張知州囑咐我務必將此事通知鄭相公。」

    真洩露出去也就沒辦法子,未洩露出去最好不要洩露。

    說完,王嵩從懷中掏出一個大鞭炮,將它點燃,扔到兩名背靠背反抗的西夏人中間,鞭炮爆炸時的響聲,使得兩名西夏人一失神,被圍上來的數名宋兵亂20分屍。

    「怎麼帶了鞭炮?」

    「鄭相公,屬下是向外面通知,鄭相公你們平安了,還有那些俘虜」王嵩做了L個手勢。

    鄭朗皺了皺眉頭,這肯定不是他喜歡的。

    但事已至此,阻攔都來不及,也做了一個手勢,王嵩會意,略略退下,鄭朗對沒移氏、趙念奴與梁懷吉交待了幾句。

    戰鬥已經結束,四人一一吊上崖頂,看著滿天的星光,趙念奴高興地雀躍著,關了七十多天,這是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氣。

    不過飄泊數月,嘗盡了酸甜苦辣,成長起來也很快,出洞後,一直站在沒移氏後面,像是沒移氏的小跟班。其實許多宋兵也莫名其妙,這從哪兒憑空多出兩個人?

    看到趙念奴站在沒移氏身後,同樣不大好過問。

    趙念奴的身份真的不便公開,不僅因她是公主。北宋稟程了一些唐風,風氣仍然很開放,對貞操觀念不濃厚,離婚的事時有發生,柴榮的養父周威專門喜娶寡婦為皇后,還有的人納妓女為妻,或者後妻,比如范仲淹的如夫人,誰說范仲淹做錯啦?沒有。但趙念奴不同,那怕她就是處子之身,可是在與李瑋未離婚之前,她還是一個有夫之婦。

    兩重身份疊加,再傳出她與鄭朗困於山洞,因寒冷被迫睡在一起,若三人都死了,那是一段淒美的傳說,可三人活著,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麼故事,鄭朗完了,皇家的臉面也完了,甚至有可能在群臣逼迫之下,趙念奴也完了。

    沒移氏身份同樣尷尬,與她是不是寡婦無關,寡婦無所謂,主要她曾為西夏正牌皇后,此次為營救鄭朗,孤身作誘餌,被敵人擒進山洞,南方都在傳頌,對鄭朗的名聲來說,一樣,死了也是一段淒迷的傳說,但活著,鄭朗屁股再也沒有以前那樣幹淨了。

    略比起念奴帶來的負面影響要好,可誰敢過問沒移氏?

    趙念奴的身份就這樣遮掩過去。

    鄭朗看著夜空,下半弦月,半圓的月亮才勉強升到半空當中,月色淡人,夜風清涼,山濤陣陣,終於【自】由了。

    但自今天起,再也不一樣。

    儘管鄭朗在山洞裡終於悟出范仲淹所說了出路是什麼意思。

    看到兵士一起好奇地盯著自己,沒移氏將眼光轉到鄭朗身上,眼神柔和又有些調皮,鄭朗拱了拱手,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是我欠你的第二個人情。」

    「怎麼報答?」

    鄭朗語塞。

    徐徐回到會溪城。

    張亢在那邊也做「乾淨」了,帶著官員重新返回。

    與趙念奴無關,趙念奴讓沒移氏帶走了。

    看著鄭朗平安地救出,會溪城裡諸兵士一起歡呼雀躍。

    但他們不知道再也不同了,至少想鄭朗像以前那樣,輕裝出行,再也不可能。

    看著大家,鄭朗說道:「回潭州吧。」

    會溪城暫時不是重點,溪蠻也不打算認真經營,即便以後將梅山蠻經營好,溪蠻只是指導他們改變自己生活方式,加上漢化,不會遷移很多百姓過來,這要等,等夔峽地區全部征服。不過鄭朗在山洞裡認真思考,還有一條六塔河呢,已經打算放棄掉夔峽四路,會經營,但那是將來,現在不能將步子跨得太緊了。因此溪蠻會作為重要的緩衝地帶。有溪蠻存在,西邊的諸蠻就不能傷害到正在開發的荊湖南路居民。

    潭州才是重點對象順著張亢強行修建出來的新道,抄近向潭州尊發。

    還沒有修好,最少得一個月時間後,才能竣工。即便修道路,還是土道,非是馬路,有炸藥的幫助,但生產條件與技術的掣肘,使是修路成本高昂,速度也慢。

    但這次修建之下,張亢與張田表現很強硬,很霸氣。

    鄭朗在路乒就說了這件事,沒有智慧想出范仲淹那條出路,但一些細節方面,鄭朗眼光卻是遠遠領先於張亢等人。

    治理南方最終手段還是改土歸流!

    唐宋以來皆借鑑諸葛亮治理南蠻的經驗,用蠻治蠻,給予少數民族世襲首領地位,賞賜其官職,進行間接統治。略有不同之處,唐朝是強行採用武力配合,宋朝則是偏重huā錢買安。

    鄭朗是文武兼重,不過他已經逐步否定自己的平衡之道。

    這個平衡真的很難掌握,或者到這時候,他漸漸開始向看山還是山的境界昇華。

    儘量不用平衡之術操縱,而找出一條標準來執行。

    因此想到清朝的改土歸流,這個流不是流放的官員,而是指流動的官員。

    世襲製造成很多不好的因素,肆無忌憚的殘殺百姓,特別是漢民多遭催殘,這也是很奇怪的一幕,宋明兩大王朝乃是漢人政權,皆忽視此事,重視的卻是清朝。

    不過隨著技術與生產力的提高,一個國家能控制的疆域能力也增加。

    非是唐朝,唐朝那個面積大不算,大半地區控制不了,這不是唐朝不好,生產力與技術掣肘的,想一想,若唐朝佔領波斯,一來一去得多長時間,若發生戰爭,又沒有大江大河將物資直接送到波斯,只能用小車子一車車推,讓百姓用一個小車,滿載著物資從長安推到波斯?老天爺流淚了。

    明顯的一個例子,元蒙佔據亞歐,佔容易,以戰養戰,打下前所未有的疆域,可以這個以戰養戰,以後治理時,當地百姓心中會怎麼想?疆域是大,立國能有多少年,幾十年全部崩潰!因此鄭朗大肆在交趾搶掠,搶過後丟掉不要,這個搶沒關係。當然,若時恆的智慧按照鄭朗鋪開的思路,將步槍大砲火車鐵路發明出來,那麼以宋朝的經濟基礎與人口基數,絕對能將疆域實際控制能力達到中亞。

    鄭朗產生這個想法,或多或少受到宋朝內斂政策的影響,他在影響著宋朝,宋朝也在影響著他。

    清朝生產力漸漸提高,技術發達,加上康熙大治,對南方控制能力加強。於是採用改土歸流政策,一是從上而下,先改土府,後改土州。然後抓住一切有利時機順勢推行,如土官絕嗣,宗族爭襲,立派流官,或者土官之間的仇殺,平定後即派流官接任,或者謀反犯罪後,被朝廷【鎮】壓,以罪革職,立由流官任職,或者土民申請改土歸流,朝廷「順從民意」強行革除土官,改為流官。

    清朝有許多不好的地方,例如出身滿清,對滿蒙回優待,造成西北大屠殺。改土歸流過程中也發生許多不好的事,但總的來說,南方經這一政策執行後,與中原聯繫更緊密。

    鄭朗沒有完全搬抄。

    他以前也有一些朦朧的想法,在向它靠近,以漢化為主,同時多將土官調往他處任職,比如邕州的土官,調到宜州去。這是潛意識這麼做的,並沒有往改土歸流上想。

    在山洞裡反思了以前許多做法,這種想法終於清晰起來。

    還是不能搬抄清朝的改土歸流,先漢化,籠絡,後遷往他處任職,一處處來。這個過程必須更柔和,那怕慢一點,也不能激起民變。其次是蠻漢共治,一個羈縻州設蠻漢官員,共同治理,朝廷務必派出良吏,有功者重賞重遷,一步步地讓蠻人認同漢官前來治理他們。

    以認可為主,恩威並施過程裡恩還是主要的內核,威僅是起輔助作用的。

    與諸位官員做了一些解述,順便過問了這段井間荊湖南路的政務與水利情況,進入梅山蠻地區。

    讓張亢一嚇,許多蠻族進入深山規避,鄭朗派兵士將他們請來,不來乓不怪,來了更歡迎。對前來的各個蠻首溫言安慰,熱情接待。

    這一行,後面還吊著一行人,一輛馬車,馬車上坐著兩個女子。

    其中一人身份皆知道,可是官員們皆閉口不提。

    聽聞鄭朗平安救出來,崔嫻帶著杏兒與鄭朗五個娘娘,兩個女兒不顧官員阻攔,迎到七星鎮。

    鄭蘋與鄭航遠遠的迎上來,一左一右撲過來,抱著鄭朗,一個個咯咯地笑。

    鄭朗在她們臉上刮了一下。

    然後大步走過去,向幾個娘娘陪罪,聽了一大通抱怨,鄭朗只好唯唯諾諾。

    自己是做錯了。

    崔嫻想也埋怨的,但娘娘已經說得夠多,笑盈盈地沒有再說。

    杏兒與四兒眼中垂淚,嘴角又露出笑意。

    還有許多官員與將士在場呢,鄭朗對她們說道:「我們回去說。」

    鄭家也像後宮一樣,極度的陰盛陽衰,五個娘娘,五個妻妾,兩個女兒,只有鄭朗一名男子。

    進了屋。

    原來七旱鎮僅是一個小村莊,朝廷封閉梅山後,不得與梅山蠻通往互市,不過還有一些不要命的人進山與梅山蠻交易。再加上當地還有一些百姓,於是在此地形成一個小墟市。但不能稱為鎮。

    其地理位置卻讓鄭朗高度重視,後來張亢強行開出一條大道直達辰州,一些人看到它的作用。不治理梅山,它就是一塊平淡的地區,一治理梅山,這裡將會產生極大的商業價值,畢竟梅山裡也有一些好東西的。

    於是陸續一些商人過來開設店舖、酒肆與客棧,終於有了那麼一個集鎮味道。崔嫻就住在一家客棧裡,條件比較簡陋,不過比住帳蓬的好。

    坐下來一家人七嘴八舌地問。

    鄭朗含含糊糊,又向幾個娘娘道歉,特別是月兒,這幾個月眼睛都哭腫了。

    崔嫻將幾個女子打發出去,留下來與鄭朗單獨說話,問:「官人,你怎麼與那個沒移皇后裹在一起?」

    刻意將皇后二字咬得極重。

    倒不是吃醋,而是沒移氏的身份會帶來很多麻煩。

    鄭朗嘆惜道:「沒移氏問題不要緊了,要緊的還有一個人。」

    「誰?」

    「公主殿下。」

    「什麼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逃到會溪城,向我求救,我聞訊過去,準備將她接回會溪城從長計議,張平孟暴起發難,將我與公主殿下以及梁懷吉一起擄到山洞裡。」

    「這如何是好?」崔嫻一聽就急了。

    「現在知道這件事只有張亢數人,他們不會洩露,你莫急。另外還有一件麻煩事」鄭朗將山洞裡發生的種種說出。

    「你說她有了?」崔嫻差一點昏倒。

    鄭家單薄,要後,這也是自己將月兒放在丈夫身邊的原因。

    可是丈夫生育能力一直很差,月兒一直沒動靜,但與公主曖昧了那麼幾回,就有後了?

    能理解,那種環境,什麼事都能發生的。

    崔嫻坐不住,站起來走來走去,喃喃道:「怎麼辦?怎麼辦?」

    這一回,丈夫幾乎要捅天了。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34

正文 七百二十九章 情怯(下)
    求個粉麼麼噠

    崔嫻又說道:「皇上病重。「此時已到了正月末,但消息傳到潭州略有一個時間差,才到潭州,得到消息僅是初十以前京城發生的事。

    這就更是一個麻煩。

    皇上生死不明,鄭朗敢不敢將趙念奴留在潭州?為自己做的醜事,居然不讓公主盡孝道,找死啊。往回一送,就是大羅神仙也隱瞞不了此事。

    「皇上病重?」

    「是啊。」

    「無妨」鄭朗說道。

    歷史已在改變,史上七百二十九章情怯(下)周沆作為河北轉運使,看到大修六塔河後,連續上數道彈劾奏摺,說六塔河不能興修,會出大問題。可是文彥博與富弼不聽。但是現在呢,周沆是在廣南西路,他就是想到六塔河,人輕言微,不在他職責範圍內,也不會上書彈劾。

    不過這一年天氣大寒,到了正月下旬,京城還飄起一場大雨雪,對趙禎身體肯定有影響。因此還有可能會生病,但最終會安然度過。鄭朗想好了對策。

    又道:「我們走。」

    帶著崔嫻到了另一家小客棧。

    乃是鄭朗派人提前做的安排,先將趙念奴安頓下來,這件事暫時還沒有想到徹底的解決辦法,但不能連妻子也隱瞞。遲早要面對的。

    見面後,崔嫻神情複雜地看著趙念奴,微微一屈,道:「見過公主殿下。」

    趙念奴惶恐不安地將崔嫻身體扶直,怎麼說,崔嫻才是這個家中的老大,然後站在邊上不安地捏著衣角,不敢看崔嫻,只是偷眼瞅著鄭朗。鄭朗只是努嘴示意她勿用緊張。

    崔嫻又與沒移見禮,然後坐下。

    先不是她說,而是鄭朗說七百二十九章情怯(下)。

    鄭朗對趙念奴說道:「殿下,陛下去年除夕之時,京城落雪嚴重,赤足庭中祈禱上天,於是患病。」

    「父皇!」

    「莫急,殿下,但臣聽聞陛下病情轉好。」

    「真好子沒有?」

    「是好了,但你現在這種情況不能回去,馬上你寫一封信,我進京一趟,將情況向陛下稟明。」

    「稟報父鼾……」

    「不說不行哪。」

    趙念奴臉上又是擔心又是羞澀,還有緊張不安。

    「放心吧,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父皇一直在替你擔心,不會責怪你的。」

    「殿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候官人的消息」崔嫻說著瞅著趙念奴的肚子,鄭家無後,不管那一個人替鄭家懷孕,皆是好消息,能懷孕就有後代的機會,雖然懷孕的對象不大好辦。現在必須讓趙念奴安心,不然動了胎氣,母子皆危,到時候丈夫更不好交待。

    「鄭相公,你集麼辦?」

    「你也放心,若是你父皇責怪臣,臣就與你父皇算算賬,看看能不能將功折罪。」鄭朗說得略有些憊懶,可實際沒有這麼簡單。

    「對」趙念奴點頭,又低下頭,不敢看崔嫻。

    崔嫻拍了拍手,趙念奴的事很複雜,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她是來解決沒移氏的,看著沒移氏美麗的外貌,有些吃味兒,沒移氏也不懼,微笑著與崔嫻針鋒相對而視。

    崔嫻說道:「沒移皇后,有一條,你不能動婚姻念頭。」

    「崔娘子,我從未動過。」

    「還有,馬上你去潭州,尋找一間比較安靜的宅第,用你的名義買下來,將公主殿下安排進去居住。」

    「憑什麼,我也未欠鄭相公的,就算他以前將我們沒移族轉移過來,也不過是想用我的身份,以後好對付西夏人,各取所需,我也不能算是欠鄭相公的。而如今我孤身試險,配合官兵將鄭相公營救出來,算起來,應是鄭相公欠妾身的。鄭相公,你說是不是?」

    鄭朗根本就不答,對趙念奴說道:「快寫信吧。」

    得立即回去,向趙禎報一聲平安,還有一件事,為了這件事鄭朗也打算在春節時,回京敘職的,六塔河。好像記得史上朝廷修六塔河hā費不一千萬緡,然如今hā費近兩千萬緡。

    一部分是國家財帛略略充足,用來善待民夫上,還有一部分是工程規模擴大。

    這個擴大才是讓鄭朗最擔心的,具體的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必須親自前去察看。

    趙念奴寫信。

    信寫好後交到鄭朗手中,說道:「一定要回信。」

    「我用快腳遞。」

    帶著信出去,將諸位官員將士一起召集,這一離開,最少得一個多月,得將諸事安排下去。以前因為自己失蹤,官員與將士們一些舉措皆失了方寸,做了一些錯誤的決策,必須糾正過來。

    但聽聞鄭朗要回去,大多數官員一起狐疑。

    鄭朗回去,是未接詔書回京城的,有違制度。只有張亢一人心中清楚,有的事只能鄭朗回去,當面說,任何書信都不能通達其中內情。鄭朗看了看大家,自己這樣做,會招來彈劾,還有可能讓六些大臣說自己獻媚,不管了。這件事發生後,什麼仕途的,都變成浮云。隨遇而安吧。

    懷惴著趙念奴的信,帶著侍衛北上。

    京城裡爭鬥開始。

    富弼與文彥博的做法,鄭朗不讚成也不反對。

    說他們做錯了也不對,做對也同樣不對。表面看起來是為了國家社稷安危,史書也是這麼記載評價的,然史書是什麼人修著?文人。但趙禎真的有事,當真東宮無人?趙宗實頂上去就是。以現在宋朝的種種分權,有誰能舉兵支持另外一個宗室子弟,發起內戰?只有一個人,自己,可自己還在山洞裡呢。

    其實爭的乃是權利。

    士大夫的權利!讓士大夫能在關健時候都能插手帝位的傳遞,以免引起東漢外戚宦官,唐朝宦安之亂。

    但權利就這麼多,要麼士大夫,皇帝,外戚,宦官,宗室。

    實際北宋無論外戚或者宦官或者宗室,權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權利的分配還是在皇帝與士大夫之間。皇帝權利多,那麼就是專政集中制,士大夫權利多,就會形成一種監督的偽民主制。

    不一定後者就是好的,前者往往皇帝清明,一國太平,皇帝敗壞,國家能迅速瓦解。可是很高效,因此中國文治武功最突出的時代,都是皇帝大權在握的時候,例如前期的李隆基,朱棣,康熙。

    後者看似的民主,也會在出現一個不好皇帝時,阻滯國家走向衰退的速度,可會形成多方掣肘,例如宋朝的黨爭,明朝的東林黨。辦事效率低下,政策反反覆覆,國家一時半會不會滅亡,可也休想走向更強大。

    那麼何種制度是好的,鄭朗真沒有本事想出。

    不過這段時間,後宮的太監們讓富文二人虐痛了。

    對於某些人來說,就是機會。正好趙禎重病,於是陰約一些內侍,共同反擊富弼與文彥博。

    賈昌朝起算是一個大佬了,聽聞後,內侍十分開心。武繼隆出面,找到兩個司天官,一番交談,將這兩個司天官說動了心。

    趙禎還躺在床上,國家諸事只好兩府自己全部解決。

    正當兩府大臣聚集商議一些疑難政務時,兩個司天宮來到殿外,大聲說道:「諸位相公,國家不當穿河於北方,這才導致聖體欠安。」

    文彥博走了出來,看著兩個司天官。

    一時想不清他們言外之音是什麼,僅是一次進諫,或者另有所指?前者有可能,宋朝大臣喜歡胡說八道的不要太多,如今皇上突然病重,難免一些大臣要說閒話。後者同樣有可能,一條六塔河,能牽動多方利益。

    沒有想清楚,於是盯著兩個司天官,看著文彥博的眼神,兩個司天官不敢再說話,敗退下去。

    此事暫時揭過。

    武繼隆又找到這兩人,一頓痛斥,怕什麼,有什麼話照說,我們所有內宮內侍全部在後面罩著你倆。

    散後兩人幾天後,又再次上言,不當開六塔河,而且皇帝不能理政,國事必須交給皇后聽政,現在國事全部掌控在諸相手中是開了一個不好的惡倒,上天會更加憤怒,降怒於皇上。

    這一說問題就大了,言外之意說富弼與文彥博二人想篡國了。

    文彥博終於反應過來,他立即浮現一根線索,六塔河利益的分配,各個大佬,自己與富弼,陳執中與賈昌朝,賈昌朝做過多年侍講,與太監們關係默契,然後皇上生病,自己不使國家出現意外,得罪了所有太監。

    明白過程,對付兩個司天官太容易了,然後在想著對策。

    文彥博還沒有出手,史志聰過來,帶著曹皇后的一道口旨,如今皇帝在漸漸康復,為了國體,請兩府大臣從內宮全部滾蛋。

    能說得過去,以前皇上生死不明,去寢宮不時探望情有可願,現在皇上雖不能開口說話,但不會有生命危險,你們一個個大老爺們,天天往內宮跑像什麼?

    可憐內宮那些很難看到男子的宮女們天,天在議論這幾個宰相的風采,一個個春情搖動。

    最讓內宮宮女動心的就是狄青,才四十幾歲,長得俊秀,不知引來多少hā痴。但曹皇后知道趙禎在保護著狄青,雖也不悅,同時也為了皇宮的臉面,未說出來。

    而且皇后乃是一國之母,至少名義上所有大臣乃是皇后的家臣,如今皇上不能說話,皇后能在某種程度代昝皇上發言。

    兩件事先後連在一起發作,文彥博心中更明亮了,當時他也沒有說話,對史志聰點點頭。史志聰離開,文彥博終於想出一個化解的辦法,面露喜色,將二人召見,問:「汝等還有話要說嗎?」

    「然」二人硬著頭皮答道。

    文彥博忽然冷聲說道:「天文變異,是你等的責任所在,但朝廷什麼時候給你們干預國家大事的權利,汝等之罪當誅族!」

    二人腿就軟了,非常時刻,說誅族不大可能的,可將他們二人殺了,那一個人都沒有屁話說,惶恐不安地退下。

    其他人一起憤怒地說:「文相公,為什麼不將他們問斬?」

    本來國家動盪不安,此二人動不動說什麼天象地脈,妖言惑眾,給大家帶來極大的麻煩。殺了也就殺了。

    文彥博說道:「斬之太急,於中宮不安。」

    諸人稱善,懂的,這個中宮不是後宮,而是曹皇后,剛剛她還派史志聰收權呢,現在處斬兩名提議攏權於司天官員,皇后怎麼想。

    接著讓兩名司天前去六塔河察看其方位,剛剛嚇了一嚇,去看什麼方位?皆會意。武繼隆表示反對,文彥博將三人再度召來,說道:「你們本來是不敢妄言,但做了這些,想敗壞國家,是什麼人教你們這麼做的?」

    吾個人那個敢回答。

    文彥博拍了拍二位司天官,又替他們正了正帽子,說道:「帽子歪掉了,本官替你們正一正。」

    二人心中惡寒。

    「快去吧,本官還想等你們回話呢。」

    二個司天官到了六塔河,看什麼,看都未看,寫了奏呈回來,說六塔河方位是在京城東北方向,不是在北方,與皇上病並無關係。更是廢話,不要看地圖也知道濮陽在開封東北方向。

    但兒戲就管用了。

    賈昌朝也無所謂,僅是第一回合呢,後面繼續來。

    整件事當中,最悲催的是曹皇后,趙禎發瘋,大喊她要加害自己,這時候需要避諱又避諱,卻讓幾個太監拿出來做槍使喚。由是趙禎心中更加不喜,並且讓一些士大夫們以為她也要學劉娥,對權利充滿渴望與野心,於是結下一個惡種……

    接著就傳來鄭朗被救出來的消息。

    高興的人有,不高興的人也有。

    問題不在於此,而在於鄭朗沒有請示,就帶著侍衛,匆匆北上,回京敘職。違倒,並且他關了七十幾天,荊湖南路也是一個爛攤子。

    這時候不善後荊湖南路諸事,鄭朗回京要做什麼?

    一起紛紛猜測,各方爭鬥主動全部停了下來。

    遠遠地看到東京高大的城牆,鄭黠咧開大嘴大笑,說道:「鄭相公,又回到京城了。」

    「別高興地太早,我們只呆幾天時間,你們好好與家人團圓吧,這幾年你們跟在我後面也辛苦了。」

    「沒事,不過鄭朗公,屬下有一句話當說不當說?」

    「誠」

    「鄭相公打算什麼時間回京?」鄭黠不是指回京敘職,而是指回京任京官。

    鄭朗默然不語。

    一行人匆匆來到城門下,一些準備進城的老百姓已經看到他們,其中一人竟然認出來,大聲喊道:「他是鄭相公。

    聽聞是鄭朗,引起一片歡呼聲。

    鄭朗沖四下拱了拱手,沒有多說話,在這一刻,他居然感到近鄉情怯。不是近鄉情怯,而是近趙禎情怯,這事兒整得!

    還是照硯矩來,先到中書報到。

    富弼低聲說道:「鄭相公,你怎麼這麼急返京?」

    想回京城可以,寫一份奏摺,中書再發一道命令,鄭朗即可回京。鄭朗道:「不瞞你說,這次回京我知道會招來彈劾,但將荊湖南路治理得當後,我也打算回鄭州。這幾年我累了。」

    「行知,怎麼好好地說出這句話?」文彥博聽傻了眼。

    鄭朗未解釋!說道:「之所以急,是因為一件事。去年若沒有被西夏人綁架,我也打算回京敘職的。出現這件事,耽擱時間,我再不回來,有可能來不及了。」

    「什麼事?」

    「六塔河。」

    「六塔河?」富弼與文彥博同時反問。

    「正是六塔河,放心,我只對事,不對你,更不會有爭權奪利的想法。」

    「不是,難道六塔河有何問題?」

    「彥國,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但心中看到六塔河地形後,很是擔心,現在看還來得及。不然事情發生,後悔已晚。自去年冬天起,天氣大寒,雨雪多,今年雨水仍然,黃河河水必然洪大。不看看,我不放心,六塔河工程現在如何?」

    「快要修好了。」

    「這麼快」鄭朗無語,都是錢多惹得禍,若錢帛不多工程不會這麼大,也不會這麼快。

    「再不竣工,百姓要春耕生產了。」

    「彥國,你都是恤民。」鄭朗搖頭苦笑。又問道「皇上怎麼樣?」

    「陛下度過危險期仍不大好,不過包拯聽聞陛下生病,從池州派專使送來池州名貴藥材石菖蒲,十分有療效,已讓陛下在漸漸康癒。」文彥博答道。

    鄭朗額首,有的在變,有的沒有在變,來的時候鄭朗刻意問過包拯的去向聽到他在池州後才放下心。

    因為與一群大夫們商討治療瘧疾探討了一些藥材療效知道石菖蒲專治各種昏厥、癲痛、驚風等神經性疾病。石菖蒲許多地區都有,不知道大內御醫有沒有用它,可是池州所產的石菖蒲藥效似乎更好。

    包拯也因獻藥有功,加上文彥博的推薦,不久後擔任開封府尹,傳奇開始。

    不能分析其真相,會讓許多人失望的。為什麼文彥博會推薦包拯,是因為包拯曾為文彥博與王舉正死磕狠狠地拍了文彥博的馬屁。投以之桃,報之以李。

    「六塔河怎麼啦?」文彥博又問。

    皇上的病慢慢恢復,六塔河才是要命的一旦出事,再想一想賈昌朝的種種手段,會惹來彌天大亂。

    「寬夫兄,我不喜亂說話,在未看到究竟時,我是不會說的。」

    「能否提示一下。」

    「彥國兄,問歐陽永叔去。」

    「他出使契丹去了。

    文彥博拽了富弼的袖子道:「歐陽修已返回,就在河北,我聽說他也去了六塔河看過,不幾日就要回京。」

    鄭朗不願說就不問了。文彥博想左了,鄭朗就是這麼想的,更不喜歡胡說八道,就事論事,最少得有證據才能說話才能進諫。

    「寬夫兄,彥國兄,能否認我看一弄陛下?」鄭朗小心地問。

    皇上不能開口說話,而且在寢宮,兩府大臣能進去,自己現在不是兩府大臣,不便闖內宮。

    「行知,我們現在也不能進入寢宮了,這樣吧,我派人問一下皇后。」

    「行。」

    文彥博派小黃門詢問曹皇后,鄭朗喝著茶,看六塔河的工程圖。富弼問道:「行知,若六塔河不行,何策治黃河?」

    「彥國兄,除了我那一策,無任何策略治黃河。」鄭朗果斷地說道。

    等於沒說,國家捨得用兩億緡錢治河?捨得,猴年馬月才積攢集這麼多錢帛?

    小黃仔已經回來,說道:「皇后准許鄭相公探望陛下。」

    「前面帶路。」

    「喏」小黃門高興地答道。相比於文富二人的強勢,鄭朗溫和態度卻是讓太監們很喜歡。

    進了內宮,鄭朗心中情怯的情緒更厚了,心道,待會兒看到趙禎,怎麼開。?

    見到趙禎,一個多月病魔的折磨,比以前更消瘦了。

    鄭朗立即伏下,說道:「臣見過陛下。」

    趙禎揮了揮手,讓太監與服侍的宮女們退下。

    鄭朗大喜,正擔心不知道怎麼開口將這些人走呢。不然待會兒真的不好開口。不要以為太監就沒事了,這些太監嘴同樣不嚴。

    趙禎道:「鄭卿,你終於平安了,朕好惦念。」

    鄭朗眼睛珠子差點掉下來,不是說趙禎病重得不能說話嗎,煩大臣奏事,只是額首。

    趙禎只是笑,道:「鄭卿,朕無旦時病得有些重,說話失常。」

    鄭朗也是笑,大約趙禎感到不好意思,所以看到大臣們不說話了。然後撫胸道:「臣這顆心才鬆下來。」

    「西夏人做的?」

    「嗯。」

    「朕要替你討一個公道」趙禎憤怒地說。

    「不急,臣返京是為一件事而來的,也要與西夏有關。」

    「禁榷。」

    「陛下,莫急,也不是禁榷報復,而是沒藏兄妹。」

    「沒藏兄妹?」

    「為權利之爭,沒藏兄妹不和,這是一次良機,臣會與狄相公王相公商議它。但不是臣來的主要目標,臣主要是為六塔河來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六塔洱?」

    「臣聽到一些議論,放心不下,今年雨水多,回京看一看。」鄭朗道,多少年下來,水利乃是鄭朗下去治理各地的主題,對水利鄭朗最有話語權。

    趙禎額首,道:「撫朕坐起來。」

    越是信任,鄭朗心中越是羞愧。扶著趙禎坐起來,趙禎又問道:「還有另外一件事呢?」

    鄭朗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35
七百三十章 姓李

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鄭朗說道:『臣速歸京城』還是為另一條消息而來的。」

人的病,一部分靠調養治療,一部分是靠心情,作為趙禎最喜歡的長女,失蹤數月,去年又大寒,趙禎能有什麼好心情。當然,也帶來一個更大的麻煩。

「什麼消息?」

「公主殿下去年離家出走,是投奔臣的,誰承想在鄧汝二州交界的山路上遇到劫匪,僥倖逃脫,於是一路流浪,甚至梁懷吉行乞與偷盜,於冬月初來到會溪城。」鄭朗道。說得可憐一點,趙禎就不會對趙念奴發怒,餘下的,自己來扛。

「會溪城?」趙禎忽然暴怒道:「她想害朕一大臣手!發瘋不成!」

國事重要,家事也重要,趙禎卻是將國事放在家事前面。但鄭朗看著趙禎,明顯地看到他眼中有一絲喜悅。嘆息道:「陛下,不是殿下發瘋,是臣發瘋了。」

這事兒整的。

皇上發了好幾回瘋,自己也發了好幾回瘋,文彥博與富弼想要政績不顧諸多大臣反對,強行上六塔河,也是在發瘋,李母不顧皇家威嚴,居然敢欺侮皇上最喜歡的公主,更是在發瘋。難道這段時間是宋朝不吉之時?

果然趙禎道:「既然如此,她如今在何處,還好手?」

「如今就在潭州,一切安好?」

「為什麼不立即將她送回來,難道你一接到消息後面被西夏人綁走,不對啊,奴奴當時是在會溪城的,如何又去了潭州?」趙禎腦海裡浮現著荊湖南路地圖,不近的路,好幾百里,況且張亢那條七辰道未打通,想去潭州必須從南或者從北繞道,更遠。

「這事說來話長不過在陛下聽臣將話說完之前,能否准臣一奏。」

「奏來。」

「第一陛下該舉行一次早朝了,好讓天下百姓放心」鄭朗道趙禎比他想像的情況要好,但這身體主政還是不大可能,不過能勉強主持一次早朝,又道:「陛下因病失誤也非是大不了的,誰能保證自己一點錯誤不犯下呢?就是范希文一生潔白無暇,在政事上卻出現許多重大失誤,再說,比起臣這次失誤陛下不算什麼。」

「好繼續說」趙禎隱隱地猜到一些,臉色凝重。

「第二個不管陛下怎麼處罰,請准許臣保留治理兩湖的權利。兩湖剛剛開始,今年到明年春天才能真正實施各種策劃,但因為已做了一些事,只許進不許退。若處罰臣,等臣最好等明年春末,臣將兩湖治理初步完善將臣的官職全部剝去,以示向天下人做為懲戒榜樣。」

「發生了什麼事?」

鄭朗將情況達一說出。

一點兒隱瞞也沒有,不過稍稍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推了一點替趙念奴分擔。

「胡鬧,胡鬧!」趙禎聽完後,站起來,撫住胸口。這個麻煩大了。與女兒做了什麼不管,現也明白了,原來女兒一直喜歡她的「守護騎士」也許這一來,稍稍滿足女兒的心願,但為什麼有了孩子!

「陛下,當時情況凶險,互相扶助,又因為他們不給被縟,山洞裡冷,臣更不知道公主殿下乃是云英之身,又不曾想到能讓殿下受孕酬不管怎麼說,臣是做錯了。」鄭朗一口氣說完,反而心中坦然起來,坐等趙禎痛斥。

鄭朗不打算學耳范仲淹,也自知學不來範仲淹,離開兩廣時,無數百姓來到灕江上和唱《幽蘭操》,他同樣也自認為自己達不班韓愈幽蘭操裡所寫的境界。

不過在德操上還是很自矜的,雖達不上范仲淹的境界,但遠比一般大臣好得多。

總之,這一段時間十分自責。

「胡鬧,胡鬧!」趙禎又喝斥兩句。與年齡與輩份無關,宋朝老夫少妻不要太多,有的年齡相差三十多歲四十多歲,頗很正常,甚至榜下捉婿,一些大戶人家將五十多歲的老進士捉回家去,與如huā似玉的女子成親,要知道能參與榜下捉婿的人家那一家是差的?輩份更不會在意,再亂還有李瑋與趙念奴輩份亂嗎?況且一個主,一是臣,有什麼輩份可言?

氣的是這一來,會斷掉宋朝一個最重要的臂膀。

西夏人為什麼做這件事,還不是為的就是這個,鄭朗自矜,他同樣自矜,在西夏人心中,宋朝一個天,是自己,一個地,是鄭朗,證明自己這個皇帝做得不錯。天地合一,才能構成有機的整體,只剩天,沒有地,那成什麼?現在都好,西夏人未成功,這個地與自己的女兒自己兒將這個地殺死。

「你!」指著鄭朗,不知道說什麼。真的不知道怎麼說,不就是一個女兒嗎,鄭朗為了宋朝,多次出生入死,難道一個女兒捨不得。可就是捨得,如何舍法!

走了幾步,鄭朗怕他出事,扶著他。趙禎說道:「替朕沏一杯茶。」

「好,陛下,你坐下,臣替陛下沏茶。」犯了錯誤,鄭朗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樣從容,就像一個犯錯的小鬼一樣。開始取柴炭煮茶水。

看著他的樣子,趙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一口茶喝下去,趙禎心定了定,說道:「這麼說來,只有張亢與王嵩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應當是。」趙禎又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道:「奴奴不是去年冬月下旬懷孕的,而是在八月下旬。」

生生將趙念奴懷孕時間提前了三個月。

又道:「她也沒有到會溪城,而是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黃門迷了路,耽擱行程,然後有孕在身,呆在鄂州。今年十月張亢與王嵩,還有張亢手下那幾名侍衛無意中在鄂州發現。」

「這不大會好吧。」鄭朗愕然道。

也就是趙念奴這一年多時間,從未與鄭朗見面。

並且讓張亢幾個知道內情的人發現,這是有功,必賞。但敢將真相洩露,那就是犯下欺君之罪。兩相逼迫,這幾個知道內情的人不得不守口如瓶。

「有什麼不好……」趙扯忽然意動,這是不得己的辦法,其實以鄭朗的智慧同樣可以想到的,便可以將此事遮過,但為什麼要說?這是怕自己擔心,眼神終於軟了下來,又說道:「還有一個人怎麼辦?」

「誰?」

「那個沒移皇后!」

「陛下臣與沒移氏真的沒有發生什麼……」。

「現在誰相信?」

鄭朗無言以對。

「你回去後對她說,朕會善待她的家人,父親哥哥,但務必替朕保守好這個秘密,等到十月過後,張亢找到奴奴,讓她一道與奴奴進京。」趙禎本來想命鄭朗通知沒移氏,讓她立即回京,不過想到女兒也要沒移氏替她打掩護,於是忍住未說。

「殿下是否要臣將她帶到鄂州?」

「不用了,就留在潭州,等月子坐完以後再鄂州,但你們行事」趙禎又頭痛地搖頭,道:「得要小心,不能再犯錯了,還有,替朕好好照顧她。」

「陛下,這個臣能辦到,就是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此事必然會早遲真相傳出去,臣以為不好。」鄭朗反對道。不往上面想不會想出什麼,若有一個有心人往上面想,秘密調查,此事會有諸多疑點。

「瞞一天是一天吧,並且就是知道,僅是懷疑,你不要痴氣發作承認,無證據,誰又能將你怎麼樣,將奴奴怎麼樣?」趙禎說道。真相不能說,不但關係到鄭朗名聲,還有整個皇室的名聲。

鄭朗嘆息l聲道:「慚愧啊。」

「算啦,你不用多想,不過你既然回來了,好好地替朕看一看那條六塔河。」趙禎道。今年雨水多,而且去年大雪也不是很正常,用迷信觀點分析,預兆很不好。黃河是不能出事的,每一次出事都是大事情,這些年黃河讓趙禎頭痛了。否則他也不會同意修六塔河。

「喏。」

「還有若孩子平安,他姓李,懂嗎?」

「臣懂」鄭朗悚然一驚。

不能姓鄭,姓鄭大事去矣。更不能姓趙,姓趙,趙念奴乃是趙禎長女,鄭朗如今無論地位或者名聲,風滿天下,兩相結合,鄭朗做王莽也有可能了。不要說自己外孫子以後能繼承這個江山,至少從血脈上對趙禎不是一個壞結果,可是江山頻繁替更,會遺害無窮。公與私,趙扯永遠將公放在第一位的。因此姓李。

有很多麻煩,當真能瞞住?

不過也有一些好處,如此,鄭朗失去謀權篡位的可能,與趙氏宗室聯繫更緊密。

這就是一姓之別。

就是到了這地步,趙禎智慧仍不能小視的。

「替朕傳口旨,讓苗貴妃進來。」

「喏。」鄭朗到殿外對小黃門傳達趙禎口旨。

一會兒苗貴妃被兩個小黃門帶進來,趙禎仍揮手,讓小黃門出去,至今,宮中許多太監,包括曹皇后都不知道趙禎已能開口說話。

趙禎道:「鄭卿,你再對苗貴妃將事情經過說一遍吧。」

「陛下,你能說話哪」苗貴妃欣喜地道。

「剛才……」 趙禎未做解釋。

鄭朗又沖苗貴妃施一個大禮,無奈,自己算是小半個女婿,不得不行大禮。

「鄭相公,何敢當」苗貴妃連忙虛扶,她非是曹皇后,鄭朗身份非同小可的,又道:「而且鄭相公一回京城,陛下病情就好轉了,我還要謝過鄭相公呢。」

「苗貴妃,不用對他客氣,這個禮你當受。」趙禎悶哼一聲。

苗貴妃莫名其妙。

鄭朗捏著鼻子說道:「貴妃,請聽臣將話說完,貴妃就知道了。」

然後又一五一十地將真相複述一遍。

苗貴妃一聽大驚失色,撲到趙禎面前跪下道:「陛下,原諒奴奴吧。」

自己女兒捅破天了,不去南方,鄭朗未必能遇險,就不會進山洞,也不會形成現在這種尷尬的局面。

「你不要鬧了,朕傳你來,一是為讓你心中放心,二是對你說一句話,此事絕不可洩露出去。否則到時候朕保不住鄭卿,也因為士大夫的彈劾,保不住奴奴。」

「陛下,臣妾知道了。」

「你下去吧。」

「喏。」

苗貴妃離開,趙禎忽然憤怒地說:「鄭朗,你認為我朝有沒有力量平滅西夏。」

不能對女兒發怒,不能向鄭朗發怒,趙禎將怒火一起集中在西夏身上。

「能平,現在平代價太大,若契丹同時插手,就無法平滅西夏」鄭朗說道,眼中略有些遺憾。本來計劃裡將兩荊開發出來,再略略整頓夔峽四路,並且因為自己的農田水利法,京西路也比以前情況好,各路並進,然後再挾數年下放的政績,再度進入中書,興修黃河,順便將三冗進一步地治理,暗暗的備武練兵,北宋就能比文景之治留下的底子好上數倍,也可以用許多種方法殲滅西夏。幾年消化後,再調頭北上,對付契丹,收復幽云十六州不是夢想了。

時間會很長,可想殲滅西夏,收回幽云十六州,有那麼容易嗎?

但出了這檔子事,朝廷又無能相,鄭朗有些犯難了。

「朕要對西夏採取一些懲罰!」趙禎又氣憤又不甘心地說道。太過份了,雖說宋朝也未安什麼好心,可這些年來,若不是宋朝在暗中支持,西夏如何與契丹抗衡?

「臣也以為是,不過臣久離中樞,對一些情況不瞭解,不能立即做判斷,不如等臣與樞密院數臣商議後,再給陛下一個答覆。」鄭朗道。若如此就輕易地放過西夏,西夏立即蹬鼻子上臉。歷史上多次發生類似的情況,因為想以和為貴,在宋朝交趾大肆入侵,後世周邊諸國。那怕是一個蛋大的小國家也過來打臉。以和為貴,固然重視民生,可不能過於軟弱,若此,反而戰爭腳步更近。

「來人」趙禎突然喝道。

反正已經準備開口說話,索性不裝,傳呼太監。

兩個小黃門匆匆忙忙跑進來,痛哭流啼,道:「陛下,你終於能開口說話哪。」

有故作的成份,不過惦掛與欣喜也發自內心。

「去傳諸相進宮。」

「喏。」兩個小黃門連蹦帶跳地出去。

「說一說南方的事」趙禎道。

「好,正好臣也有一個想法要說出來,是在山洞裡冥想出來的。」

「何? 」

鄭朗將改土歸流的想法說出。

「會不會引起亂子?」

「現在執行,會引起亂子。得慢慢來,一讓蠻官習慣在各州縣流動為官,讓蠻人習慣一些漢人流官前來治理他們,形成水到渠成之勢。二就是增加厚執,南方熟蠻問題不大,就怕生蠻,遷移的漢戶多了,蠻人化漢也得當了,推行漢人流官治理就會變得容易。這得慢一點,不能急。」

「是啊,穩妥為主。」趙禎說道。這種溫和為主的變革,還是讓趙禎很喜歡的。

趙禎又說道:「朕還擔心,我看你寫的仁義與中庸,主要是平衡之術,恐非一般大臣所能掌握。」

「范希文也隱約地察覺出來,故他在臨終時帶了一封信給臣。」

「哦,說說。」

鄭朗將經過說出來,在北宋不是忌諱,後來王安石還將自己新學當成科舉的學問,宋神宗無奈,他的種種變革也是一種制度。不過王安石做得過火了,宋神宗心中多少有了些忌憚,之所以變法失敗,也是宋神宗最後不想支持有關係,不僅是反對派力量強大,同樣也有這種忌憚。

但無論范仲淹所說的出路,或者鄭朗所說的治世準則,只要注意分寸,皆不會引起太大的麻煩,頂多爭議罷了。可是任何事不做沒有關係,一做必有爭議。

「你的中庸不好?」

「不是,中庸還是好的,臣並沒有認為臣那種中庸有多少失誤,只是不易執行,故臣反思必須想出一條更簡潔的治世法則。」鄭朗又搖頭,說人,自己得有資格。因此後世朱熹創出他的理學,多遭後人嘲笑之,三從四德就是從他理學裡創建的,然而他自己呢。

現在不要說朱熹,自己同樣面監著這種困境。

太監已將兩府大臣帶進來,其實文彥博心裡有些忌妒,鄭朗進宮多久啦?在說什麼呀?並且皇上又不能開口,鄭朗又非是宰執,要稟報朝中大事,為何呆了這麼長時間?

諸相參見,趙禎忽然說道:「滅掉西夏!」

幾個宰相當場全部傻眼,一是驚奇皇上終於能開口說話,二是懷疑皇上又發瘋了。

全部伏下說道:「陛下,不可啊。」

西夏人雖可惡,可國家現在是一副爛攤子,六塔河,荊湖南路,還有趙禎的病。

征討西夏是有了道義與藉口,可不能在這時候發起戰爭。

就連狄青也說道:「陛下,且聽臣一言,兵者,國家大事也,謀定而後動,匆匆忙忙征伐一國,臣以為不妥。勝未必對我朝有利,敗慶歷之事又會發生,請陛下三思。」

說完後,看著鄭朗,眼中閃過喜悅之情,鄭朗一來京城去了中書,他與狄青還未見面。不過鄭朗平安回來了,狄青心中很高興的。然後又使了一個眼色,意思你勸一勸陛下吧。

還有一些人心中想法是兩樣的,可見鄭朗在皇上心中地位,因為鄭朗,皇上都想發起戰爭。

但不知道趙禎憤怒的不僅是西夏的舉動,還有鄭朗面臨的局面。是要一個鄭朗,還是要平滅西夏,若讓趙禎選擇,多半選擇前者。有一個能臣在朝中,不僅是西夏,國泰民安,甚至會是將來的幽云十六州。那一個更重要?

可這次他不是發瘋,是有心這樣說的,表達自己心中的憤怒。聽著大臣們的勸,然後說道:「但朕要對西夏人進行懲戒。」
granter 發表於 2013-7-4 20:36

正文 七百三十一章 心
    聽到趙禎從戰爭改成懲戒,諸臣長鬆一口氣。

    趙禎又說道:「鄭卿,你對西夏最熟悉,與諸相公商議後,遞一篇奏摺進宮。」

    「喏,」鄭朗只好答道。

    實際是趙禎看到鄭朗心情怏怏不樂,怕鄭朗摞蹄子,許多大臣為了權利,使盡各種手段,趙禎看到,但不會反對,這利用得好,是一種動力。對權利淡泊,看似是好事,也未必。

    鄭朗就是後者,雖讓趙禎放心,但真淡到回鄭州養老,趙禎又不喜歡。

    先利用各種事務將他栓著吧。

    諸臣退下,趙禎以床上又氣又樂,恨不能馬上飛到潭州,狠狠教訓一下女兒。但鄭朗平安無事,女兒平安無事,他一顆心也放鬆了。

    諸位宰相一起來到都堂。

    大多數人認識,文彥博,富弼,狄青,王德用,王堯臣,劉沆,田況,只有程戡不熟悉。

    單從名單上分析,如今兩府可了不得。西府狄青與王德用皆是名將出身,熟悉軍務,文彥博與富弼在後世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王堯臣四人同樣是一等一的名吏,甚至不進入兩府,論治理地方,此四人隱隱在文彥博與富弼之上。

    實際不然。

    雖數人皆不錯,可缺少一個領首的人物。

    本來文彥博是不錯的,然而現在變了,私心重,權利心重,不適合擔任首相。

    但還好,若不是六塔河事件,這些宰相能勉強勝任。

    先不說六塔河,文彥博問:「行知,陛下是什麼想法?」

    趙禎怒火的原因鄭朗知道,卻不能說出來,淡淡道:「陛下是擔心西夏以後比交趾更甚。」

    「不能用兵啊。」文彥博道。不知生性平和的皇上為什麼忽然產生用兵的主意,以為鄭朗在中間說了什麼,或者有什麼安排。

    「寬夫兄,勿必擔心,我也不讚成立即用兵。漢臣,你來說一說西夏的情況。」

    狄青皺眉說道:「鄭相公,近得聽消息,西夏佔領阿干城後,隱隱繼續在增兵,意指龕谷。」

    西夏佔領阿干城,是去年的事,鄭朗早就知道。雖說狄青懂軍務,看似在樞密院發揮了作用,實際不然,在文臣打壓下,狄青能發揮什麼?鄭朗道:「當時未出兵阿干城,是失誤。」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文彥博與富弼愕然。

    鄭朗解釋道:「這些年來瞎氈與我朝聯繫緊密,至少名義上阿干城乃是我朝領土,瞎氈更是我朝大臣。西夏出兵,我朝合情合理,皆要發兵相救。然沒有發兵,暴露出我朝的內心想法,並沒有將瞎氈當作臣子,僅是一種聯手關係。以後無論我朝與瞎氈發何修補,裂縫存在了。而且阿干城地位位置十分重要,有它存在,就可以隨時劍指蘭會二州,扼斷西夏與河西走廊的去路,逼得西夏不得不從大沙漠裡進駐河西。然河西是什麼所在,皆是六谷部吐蕃人或者回鶻人,對西夏一直不服。要道一斷,六谷部與回鶻人必然重舉反抗大旗。這是我以前布下的一著重要棋子。」

    史上雖宋朝奪下會州等大片領土,那是強行從吐蕃手中奪下的,不會產生鄭朗這種良性作用。

    然後瞥了文彥博與富弼二人,這著棋子就這樣毀了。

    王堯臣道:「可以將它奪回來。」

    「晚了,阿干城經過我重新修葺後,變得十分高大堅固。休要小視了西夏人,這些年逼得契丹不得不和,又重新奪回阿干城,士氣正旺盛的時候。將士又經過多年征戰,富有戰鬥經驗。我朝邊境卻安定了很長時間,許多將士不熟悉戰鬥。彼漲我消,重奪阿干城不理智也,可以奪,但不能在這時候奪。」

    「若是西夏人奪下龕谷,就可以從西方威脅渭州安全。」王德用說道。

    西北防守最好的乃是涇原路,在北方鄭朗原來那些佈置幾乎到了變態的地步。當然,也是鎮戎寨北方的地形造成的,過了六盤山,再往南,想像那樣佈置就不大可能。但西翼佈置卻不是很嚴密,一旦得到龕谷,西翼必然暴露在西夏人攻擊之下。

    鄭朗搖頭道:王相公,阿干城若失,龕谷大門敝開,想要保住龕谷不失,我朝犧牲必然慘重,除非再調駐數萬大軍西上,那樣太不值。」

    阿干城一失,已經變得被動。

    這是文彥博與富弼不懂軍事造成的後果,鄭朗不想多提,對狄青道:「漢臣,你將西方的情況再說一說。」

    狄青做了詳細匯報,鄭朗一邊聽,一邊看著大地圖。

    對西北他十分瞭解的。

    從會溪返回七星鎮時,鄭朗就問了王嵩許多關於西北的事。不過因為身份的關係,王嵩知道得不全面。

    狄青說完,鄭朗也不說話,低頭凝思。

    他不發言,其他幾人皆不敢發言,敢抹狄青面子,不敢抹鄭朗面子。至少在三個方面不敢抹,一個是水利,二個便是軍事,三個便是經濟。

    鄭朗想了很久,道:「放。」

    「放?」王堯臣驚訝地問。

    「對,放,彥國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些年唃廝囉雖對我朝沒有異心,一直沒公開派兵參戰,又與契丹聯親,是對我朝與西夏的戰爭,存了坐山觀虎鬥的念頭。反正已存的裂隙,心是收不攏了,不如放,削弱吐蕃一部分實力。一旦我朝放手,瞎氈就會不敵。而唃廝囉也不會想到我朝會不顧西翼危脅放手,龕谷必然不守。得到龕谷,沒藏訛龐會有兩種做法,第一種便是對付沒藏氏。這對兄妹相爭已經熾烈化。若大勝之下,沒藏訛龐不動手,以後便不會再有機會。攘外必須安內,雖西翼有險對我朝不利,不過若沒藏訛龐能擊殺沒藏氏,對我朝利益更大。接下來沒藏訛龐會有兩種做法,第一種騷擾我朝,第二種進軍河州,利用吐蕃四分五裂之勢,擊敗吐蕃,以將武功躍於元昊之上,他就能順理成章地改朝換代。」

    「似乎是……」富弼沉吟道。

    「我朝必須於西北嚴加有備,」鄭朗道,再想像前幾年那樣,西北太平無事,是不大可能了。又說道:「至於吐蕃,若沒藏訛龐想要進攻河州,迎接的只能是大敗命運,他仍小看了唃廝囉。只要此人在,吐蕃就不可以一日小視,而且是在吐蕃土地上作戰,天時地利人和皆對西夏不利。除非此人死,吐蕃才會漸漸衰敗。」

    諸人點頭。

    這才是內行人說的話。

    主要鄭朗是文臣,狄青沒有金手指.piaobing.com,說不出這種高瞻遠矚的話,可他也說了一些有軍事見解的話,然誰聽他的?

    分析未來的可能大勢,才能想如何報復西夏。

    鄭朗繼續說道:「西夏出兵阿干城,又派刺客對我行兇,若不懲治,西夏必輕於我朝,就是我朝不想戰,恐怕戰爭也會來臨。反過來我朝不備,又能出現慶歷之初種種失利的戰局。因此主動權必須掌控在我朝手中。」

    「那應如何辦?」田況問。

    「先派使者對其責問,問為何要對我行兇,問為何要進攻阿干城。但將行兇一事放在前面,阿干城一事放在後面。速度儘量慢一點,讓沒藏訛龐在國內不能失勢,以便讓他對沒藏氏動手。若是如我所料,西夏進軍龕谷後,再派使者問。同時西北佈防,等到沒藏兄妹之爭水落石出之時,封鎖商榷。這最少要到明年,明年荊湖南路開發大局定落,諸將可以抽向西北。」

    還有的人不知道鄭朗已經放棄了夔峽四路,一個個奇怪地看著鄭朗,又不大好問。

    鄭朗也不多做解釋,用眼睛瞥了一眼狄青,正犯愁狄青呢,正好能安排狄青了。樞密使不是你幹的活,還是回到西北吧。

    「再派一名懂軍事的重臣前去領手,逼迫西夏人將矛頭轉向吐蕃。一旦西夏大敗,我朝封鎖商榷之外,再用一些藉口,中斷歲賜。使其國經濟敗壞。征戰多年,士氣雖高,可是一旦家庭貧困,衣食不足,兵士的士氣便會一天天低落。我朝卻在不斷壯大,諒祚又漸漸長大成人,又是一場龍虎鬥,到時候兩敗俱傷,就可以對西夏真正發起戰爭之時。不過在這之前,必須與契丹保持良好的關係,另外看能否有辦法繼續挑唆契丹與西夏交惡,斷絕他們的來往。」

    「可是契丹那個老太后,」文彥博搖頭。

    「放心吧,蕭耨斤失常對我朝有利,她以前對長子不好,現在對長孫也不好,扶持耶律重元,契丹必有一場大亂子。」

    說完離開都堂。

    實際是一種保守的做法,不過考慮經濟的,去年荊湖南路未動用多少錢帛,兩廣戰爭以戰養戰,大體上保持了支出,朝廷略有節餘,一個六塔河又用完了。

    今年六塔河出事,荊湖南路大肆用錢之時,沒有錢帛來發起一場戰爭。不得己的保守策略。

    還有一個地方有錢帛,銀行,可是銀行規模是要擴大的,來的時間,鄂州官員再次請求放大銀行範圍。並且交子發行量也小了一些,滿足不了市場的需要。

    銀行有錢,不能再動用了。

    離開都堂,回到家中。派人到種家將種誼喊來,對他說:「你想不想去荊湖南路?」

    「想啊,」種誼雀躍起來。

    「想,我就對狄青說,讓他將你調往荊湖南路。」

    「謝過鄭相公。」種誼高興地離開。他還小,不知道其意義,不過能否成,得看鄭蘋的意願,若不同意,鄭朗還有其他好幾個「備用」人選。

    然後來到狄青家中。

    狄青大喜,大開中門,迎出大門口。

    坐下後,鄭朗問道:「漢臣,來到樞密院如何?」

    「不好,」狄青老實地答道。

    「不過也算做過一回西府首相了。」

    狄青呵呵地樂。

    「我來說的是另一件事,六塔河。」

    狄青茫然,六塔河是東府的事,與自己不相干哪。

    「漢臣,我對六塔河前景很不看好。不出事便罷,一出事會引起許多爭議爭鬥,一方是賈昌朝、陳執中這些守舊大臣,一方是富弼、文彥博與王堯臣這些君子黨。賈陳必拿六塔河向富文二人攻擊,君子黨想要保住富文二人,必會轉移視線。」

    不分析,狄青做夢也想不到,一分析,狄青色變。

    「記好了,激流勇退,方才真豪傑。還有,明天皇上舉行大朝會,你會看到一幕。」

    「看到什麼?」

    「一些人對我的彈劾。」

    「為何?」

    「我沒有詔書就回到京城,本身做法是錯誤的。這無關緊要,可是我要下去看六塔河,否決六塔河,要不要對我敲打敲打?那麼我是怎麼做的,你看好了。」

    「怎麼做?」

    「看就是。若真讓我說中了,請你去西北,替這個國家,替陛下將西北大門守好。」進一步化解狄青的心結,這些武將親自上陣殺敵,身上多有傷勢,一旦想不開,各種病症發作,死亡很快的,前面有郭震、王忠嗣,等等,皆是受不了這口氣,心中窩囊,病發身亡。狄青亦是如此。趙禎給鄭朗找點事做,鄭朗給狄青找點事做,轉移思想包袱。

    狄青略略有些不樂。

    鄭朗沒有再勸,先讓他想,讓他提好提前準備,到時候縱有心結,也會輕一點。

    無奈,國家大將青黃不接,狄青一死,無人能領軍,郭逵也不行,要等江西那個人成長起來,還早著呢。

    第二天鄭朗沒有上早朝,是外臣,能上也不能上,但未走,去了中書。要看六塔河,必須從中書省看六塔河的資料,這樣下去看會更明了一點。

    群臣進殿,趙禎坐在龍椅上,說了幾句話,不多,並沒有真正康復。

    這是做一個樣子,好了,也能說話,各位不用太擔心。

    是聽鄭朗建議才這樣做的。

    當然,也不會有大臣頂真,皇上,你腦袋瓜子有沒有好啊?

    幾名大臣開始進諫彈劾,不管怎麼說,鄭朗這次不顧朝廷制度,匆匆趕回京城是不大失,此例一開,會帶來種種弊端。

    但要考慮鄭朗一是關心皇上,雖媚了一點,二是為了六塔河,也能情有可願。

    趙禎不作聲。

    一場朝會散去,富弼悄悄將情況告訴了鄭朗。

    與富弼沒有關係,兩人友情還繼續存在的,勿用質疑。

    鄭朗也不說話,繼續翻看關於六塔河相關的卷宗,臨下值時,討要筆墨,寫了一封奏摺,遞給文彥博與富弼。皇上不能理政,他的權利如今也讓文富二人代辦了。

    奏摺很簡單,自己做錯啦,不管是什麼原因,趕回京城是不對的,因此主動請去自己翰林院大學生,同平章事以及那個管國公的職位。

    這個幾乎一抹到底了,再抹,任誰也不好意思抹下去,難不成讓鄭朗下獄?

    文彥博與富弼看後全部呆住,鄭朗不理他們有何反應,離開中書,一天翻看下來,差不多了,明天就得下去。

    富弼追了出來,道:「行知,你何必如此?」

    這不是打臉嗎?就是有錯,歷盡危險,好不容易救出來,馬上再來一個貶官貶職,老百姓如何看,士子們如何看?肯定以為自己與文彥博嫉妒鄭朗的功績。

    鄭朗停下,扭頭看著富弼,問:「一個人的心路是不斷成長,不斷改變的。昔日龐醇之正直敢言,後來流離顛簸,到了西北後做法漸漸保守。但在他反思之下,明明範希文新政失敗,他卻老辣彌姜,隱隱有一代名相風範。相反,執中昔日也謹小慎微,可數次貶職數次為相,卻看不到這種謹小慎微了。這是心的變化。慶歷新政時,你雖正直敢言,可進諫多有毛躁之弊。一番磨歷後,日漸穩重,這是我敬重之處。穩重是好事,特別作為首相,勿必要穩重,可穩重有兩個方向。第一個是為了權利而穩重,不作不為,向你的泰山學習。第二個穩重只是對事,不對權利,繼續保持原來你的赤子之心,再增加一份長遠眼光、大局觀與穩重。你變了,一顆心變了,是變向第一種穩重,還是變向第二種穩重?」

    相比於其他脫變的人,富弼也趨向保守。但要稍好一點,這也是鄭朗自青年時代就看重富弼的原因。非是看重富弼青年時候,那時候他的戾氣同樣很重,鄭朗多不喜,看重的正是他中晚年。

    向韓琦與文彥博解釋不通的,對富弼卻管用。

    這席話如醍醐灌頂,富弼當場愣在哪裡。

    大半天后說道:「行知,我知道怎麼做了。但你也不用寫這個辭呈。」

    鄭朗卻呆呆地看著南方天空,說道:「彥國兄,我不是為幾個言臣彈劾而寫的。自己是犯下錯誤,不辭不行哪。」

    富弼哪裡想到,他產生誤會,以會鄭朗是說犯了錯就是錯,言臣彈劾不彈劾不相干。他還是很反對,道:「人無完人,孰能無錯?如此,略有錯便貶職,就算我不在乎宰相之職,以後又誰來擔任這個宰相?」

    找錯豈不是太容易了。可是宰相幾月一變,這個國家會很糟糕。

    「彥國兄,我是有錯啊,大錯特錯,與回不回京城並無半點關係,」鄭朗道,說完,留下茫然不解的富弼離開。

    ps:諸位,對主角做法是否邪惡,勿用爭論,這一坑乃自弄潮兒就時斷時繼埋下去的,如今才收起,是為後文鋪墊的。主角是一個接近完美的人,但不想讓他做聖人。趙曙與趙頊未必容一個聖人為相。這個缺將非常非常的重要,具體輕重,請諸位再細想一下,一個有缺的能臣,一個與宗室有紐帶的能臣,與一個完美無缺能文能武的聖人,輕重會是如何?同時也是為故事留下一道懸念,否則太枯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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