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01
slayeroc 發表於 2012-8-3 17:42

第一卷 啟航 第三十一節 起威鏢局
    “幫忙救票?”起威鏢局的老掌櫃孫可成眼楮轉了幾個圈,盯著來請他的孫常。

    孫常這孩子,論師傳是他的師佷還和他有點瓜蔓親,可是性子太直不受人待見。流落到廣州之後干脆去當了人家的奴僕,他時常還覺得有些惋惜可惜了他的功夫了。

    有心想在鏢局里給他找口飯,奈何這些年鏢行的市面不好,生意也大不如前。鏢局不比其他的買賣,添人加口不過是多雙筷子,鏢局的買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有生意才有人,生意多就添人,添人就得添開支,不會有很大的盈利。生意少不裁人,也得大家干得換稀得一起熬。生意不好,自然也沒法加人。

    “是,我家老爺請您老人家過去商議。”

    孫可成有點模糊了,他記得孫常是在濠畔街那家大富商高舉高老爺那里當差。這高老爺在廣州城里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遭了匪不請官面上的人物,請他們做什麼?

    說到救票,鏢局是不大感興趣的。鏢局和匪人的關系以和為貴,重“點春”,“交朋友”,不興大砍大殺,你死我活。去救票就等于是狼口奪食敢在這堂堂的一省省會綁票的匪人,不是一般的宵小之輩動輒就是你死我活的一場惡斗,而且不管成功還是失敗,只要介入之後騰了身份,以後便和匪人結上了梁子。

    但眼下局勢不好。天啟元年以來,各地亂相漸生,鏢路愈來愈難走。收入日減。局里上上下下百十口人……

    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答應了這樁買賣。一則這生意能讓鏢局的經濟狀況緩解大半,二則听這個師佷說,他的這家新主人是澳洲海商這讓孫掌櫃起了興趣澳洲貨最近聲名鵲起。這伙海商不僅有錢而且待人寬厚,還特準他復還本姓,是仁義君子。于情于利也得幫這個忙。

    蕭子山和冉耀有點懷疑的看著這個孫常力薦的起威鏢局的掌櫃他們原以為來得必是個彪形大漢,滿臉胡須,類似武俠片里的人物,沒想到來得居然是個半老頭子,頭戴縑巾,身著四跨衫,和街上走得老百姓沒什麼不同。走路雖還穩健,卻看不出有武林英豪的模樣。

    不過他們眼下急需人打听消息,高弟雖已經自告奮勇的出去了,但誰也不敢把希望都放在幾個孩子的身上。當下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踏勘結果都述說了一遍。

    听完了蕭子山的情況介紹和勘查的結論,孫可成點了點頭︰

    “老爺們這里有高人啊。”

    “我們人生地不熟,這城里的情形又不了解,還得拜托孫掌櫃多多襄助了。”

    “好說,好說,”孫可成笑著點點頭,“孫常這孩子蒙你們高看。就憑這,起威鏢局也得鼎力相助。”

    “那孫掌櫃怎麼看?”

    “這位冉老爺不是說了麼︰有一人赤足。這廣州城里,就算是四鄉的鄉民上城,再不濟也得穿上雙木屐草鞋的,不分時令一直赤足的,只有一種人家。”

    “家?”蕭子山好像听說過這個說法,貌似是屬于古代賤民的一種。

    “正是。老爺們不知道家?”孫可成解釋道所謂家也稱“蛋戶”,是分布于閩粵桂三省沿海港灣和內河上的水上居民。“其遺民以舟揖為宅,捕魚為業,辨水色則知有龍,昔時稱為龍戶,齊民則目為‘蛋家’”。

    “是漁民麼?”

    孫可成道︰“家雖在水上討生活,有做漁民的。漁民卻未必都是家。”他解釋說但凡水上的各種生意,家都做,珠江上各個港灣岔口幾乎到處有他們的船只。

    綁匪中即有家人,這事情就明了多了。文總很有可能是給藏在水上的某條船上,這里是南城,翻過城牆就是珠江。匪人只要一上船就海闊天空。而且家是非常封閉的社會群體,與陸上人有不同的方言習俗,不是熟悉他們就里的人,很難打听到消息。

    听到這里,大家不由得心都沉了下去。此事不妙啊。

    “這水上的船只沒有上萬,也得數千,就是排查也得個把月。”冉耀苦惱起來,忘記了在這個時空根本他根本沒權力去排查。

    “老爺們不必沮喪。事情沒那麼難辦。家雖和陸上人老死不相往來,彼此敵視,不過擄人綁票的事情,不會是他們主使。應是有外來的匪人勾結了花艇上的水上妓家。這種妓家常干些不法的勾當那悶香就不是江湖上常見的東西,倒象是水上妓家盜人錢財所用。”

    他胸有成竹的一笑︰“文老爺應該就在哪艘花艇上。”

    “花艇都泊在哪里?”

    “家的花艇多半在拾翠洲的白鵝潭一帶,在下回去就遣鏢師出去打探。還有幾件事情,在下可都諸位說明白了,切忌切忌。”

    第一是忌報官,雖然憑著高老爺的面子,一張帖子就能發動這廣州一府二縣的馬步捕快,但這些人自己就是歹人,肥羊送上門來,不喂飽了銀子是不會有什麼動作的。搞不好還會和匪人勾結。

    第二是不要抓捕送信的,這類人物不是臨時街面上找來的乞丐,就是一般的混混,不會認識匪人,抓了不但無用而且容易引起對方警覺。

    “最後便是不要輕舉妄動,尊宅周圍他們必有眼線。不過這些眼線也是找來的幫手,查問不出什麼來的。”

    送走了孫掌櫃,大家討論這樣坐等消息不是辦法。好在對方即意在贖金,必然會有雙方書信投送這就是一條牽往綁匪的線索。在這大明廣州城里搞跟蹤雖然不行,現代技控技防卻是沒問題的。當下在院落各處都安裝了攝像頭,在院中架設了監控主機,由幾組蓄電池供電。24小時不間斷的監視周邊。林深河沿路走了一圈,在前院屋頂上又安裝了幾個無線機位,用來監視街面。他自己套上一件迷彩套衫,帶著望遠鏡、夜視鏡、對講機和步槍上了院中唯一的一棵大樹,在枝杈密集間搭上一個鋪,和北煒輪流值班,隨時準備應變。

    冉耀則換上小廝的衣服,腰間帶一個DV,由趙常引領著,在在濠畔街四下來來回回的走了一番。

    “找到盯梢的了!”回來他把DV往桌上一放,說。

    大家都精神一振,趕緊圍攏過來。

    “盯梢的一共四個人。”冉耀開著DV給大家看,“看這里,”他指著畫面上的小販,“心不在焉,眼楮一直在偷看高舉家的宅門口。

    “這個,雖然打扮成化子,卻不在熱鬧的街上要飯,偏躲在高舉家的角門的冷巷里。

    “這個是監視這里的大門。

    “還有這個在茶館里獨自喝茶的,大約就是頭子,他們可能還有一二個人作為機動,隨時去報告消息。我們先把這些人的照片打印出來,人手一份。”

    “好!”

    “要不要把他們抓來?”

    “這些人多半都是外圍分子,不一定熟悉情況。”

    “要能跟蹤就好了,那頭子應該會和里面的首腦人物見面接觸吧。”

    “可能。可惜沒法跟蹤。”

    “想法在他身上放個無線信標如何?”

    “那還不如直接把無線信標放在贖金里。就能直搗老巢了。”

    “理論上可以。這里我們沒有地圖,也沒有GPS,不能根據信號做精確定位。只能用無線電測向的方法來大概進行定位,地形太復雜了。”

    “關鍵是沒有地圖。”

    “明朝應該有地圖了吧?讓人去買幾張回來。”

    “孫常買回來一張了,但是這地圖……實在沒什麼用。”明代的地圖繪制方法還相當原始,現代制圖術大致就是在這個時候由利瑪竇傳入中國的。

    “不過這也是一個方案。誰懂無線電測向的?”

    “我行。”北煒說。

    “那到時候就看你的了。”

    “最好是能把地方打听出來,我們直接殺過去救人。”

    “問題不大,看那孫掌櫃的意思,這幾天就能找到下落似的。”

    “不知道文總現在怎麼樣了。”

    孫掌櫃回到鏢局,喝了幾壺釅釅的濃茶,想了半晌。他在澳洲海商那里拍了胸脯,心里已經有了七八分底氣。有水上妓家攙和這已經是肯定的事情,即使那澳洲的冉捕快不說有赤足腳印的事情,在屋子里嗅到的味道也告訴了他這一點。但是如何去查卻有點費思量鏢局的規矩是不能踏足妓院花船這樣的風月之地。對里面的人頭並不熟悉。

    好在花艇的食用供給,還是需要仰仗陸地上的商販。從那些專做花艇買賣的小商販嘴里,肯定能知道點什麼。別得不說,艇上多一個人出來,伙食就會增加不少。

    當下叫了幾個鏢師過來,分成兩撥,一撥扮成游商,去暗訪,另外一撥則找相熟的商販打听。如此的吩咐了一番,又囑咐道︰

    “你們要注意打听最近有沒有什麼艇有了包船的客人,或是哪艘艇突然不接客了。”

    花艇上面積甚小,是不可能邊藏票邊接客的。

    只要查清了藏票的地點,救票就不是什麼難事。孫掌櫃過去為幾家老客做過救票的事情,他知道綁匪不大會和肉票在一起,看票的多半是些小嘍羅,這一是怕在票面前騰了相,二來怕藏票的地方萬一被官府破獲,自己不會跟著玉石俱焚。

    不過那冉捕快也說了︰鏢局的主要活計是打听消息,至于最後怎麼做,由他們決定。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37

[跟團穿越]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第三十二節 應對

睡眠是最接近死亡的狀態,文總從夢中蘇醒的時候,腦海中不知怎么的跳出了這么一句話。睜開雙眼,一帳淺紅羅水草紋的帳頂飄飄搖搖,鼻畔傳來淡淡的幽香,受用的閉起了眼睛――忽然又睜開了,這哪啊!

要不是文總已經經歷了蟲洞,眼下他十有八九會以為自己是魂穿了。腦子稍稍清醒了一些:自己不是住在高舉送的宅子里的么?那床鋪雖有帳子,不過是普通的青布帳幔。哪有這么脂粉氣,這到底是哪?

趕緊坐起身子,卻覺得頭昏沉沉的,四肢酸軟,一點力氣也沒有。環視四周,是個極小的房間,四下無窗。除了身下的大床,不過一幾一椅,幾上陳設著花瓶盆景之類,壁上懸著二幅山水畫。

趕緊起來穿好衣物,發覺防刺背心、皮帶和防水靴沒了,從不離身的大折刀、電擊器、防狼噴劑全都不翼而飛。這把他嚇得不輕。作為一個身體力行多年的“生存狂人”,這幾樣東西差不多就是文德嗣的護身法寶,現在身在不測,防身寶貝皆無……

正驚惶間,門響了一聲,進來個中等身材的精瘦漢子,面色里透出一股戾氣。文總何等人物,一眼就知道來者不是善類,眼下自己處境不清,干脆默然不語。

“文掌柜好啊。”來人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有意無意的露出腰脅下的脅差的刀把。文德嗣聽出他的口音略帶閩南腔。

“不知尊駕何人?”

漢子嘿嘿笑了笑,大大咧咧的在椅中坐下:“我等都在海上討生活。最近聞聽文掌柜從澳洲來,販賣奇貨發了大財。不道船泊哪里,針路(即航路)幾何?兄弟們也好在海上有個照應。”

文德嗣卻不答話,只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漢子哈哈一笑:“此地不過是文掌柜暫居之處,何必知曉。我等對澳洲之事十分好奇,望掌柜的不吝賜教。”說罷露出恐嚇神氣來。

文總心想就你這么個瘦小干癟的貨色,難道老子還怕你不成?稱心早就一頓拳腳過去,奈何此刻手腳酸軟無力,連動一下都難。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應道:

“好說,不知道尊駕想聽什么?”

“爾等來大明所乘是何船,船現泊在何處?”

文德嗣最怕別人問及此事,因為根本無從解釋。謊言也很難造――稍一調查就知道。既然從不存在什么澳洲船,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推在存在的船只身上。

“澳洲所造船只不利遠航,所以只到勃泥。從勃泥再換搭佛朗機船來。”這話說得真偽難辨,王頭兒也不便駁他,又問他如何進得廣州城。

文德嗣心中瞬間轉過許多念頭,這伙人既然把自己綁架出來,顯然和高舉不是一路的,搞不好還是對頭。現在只能把所有可查證的事情都和高舉連在一起,他們就無法去對證,謊話便不會被戳穿。當下把以往蕭子山和他說過的關于濠畔街走私商人的種種事情都過了一遍。已然成竹在胸,說:

“我等在澳洲就聽海外番商言大明廣州城富庶敵國,只是外人不得入城交易。也是機緣巧合,從一佛郎機水手那里知道珠江口外有個游魚洲,是番商做私貨販運的好去處,便在那里下得船,花錢托人送我們進的廣州城,那人便把我們送到高舉府上。”

“哦,哪人姓甚名誰?”

“初來乍到,不敢多問。似乎是姓汪。”

游魚洲上的汪老大,這也是偶然才從高家仆人那里刮到的一句耳風而已。

“咦,汪老大怎么說不知道你們這些澳洲海商呀?”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清脆嬌媚女聲。

語音一落,門后便轉過一個妙齡少女來,一件藕合色對襟緊身小襖,下著雪青色的細褶長裙。身材高挑,眉彎唇紅,膚色瑩白如玉。眼睛又大又亮,說話間眼波流轉,自有一種媚態。再定睛看,眉眼間卻帶著隱約的煞氣。

王頭兒卻象很顧忌這少女一般,忙賠笑著站起來讓座。少女也不客氣,款款落座,一雙妙眼,仿佛能直透人心一般,在文總身上亂轉。看得文德嗣心中亂撲騰,想這妞什么路數?17世紀的大明哪來這號人物?

“這位是?”文德嗣被她那句話攪得心神不寧,知道此時開口辯白易出破綻,先來個緩兵之計。

“呔,與你不相干……”

“哎,王頭兒你可別這么說,我又不是什么歹人,也是海上豎得起字號的人物。遮遮掩掩做什么?我是李絲雅――”她說著站起身子,雙手提起裙擺,右腳后退一彎,竟行了個曲膝禮。文總的腦子當場嗡了一聲,難道這妞也是穿越者?這世界上除了他們,還有其他穿越者?!

勉強定住心神,站起來微鞠一躬:“我是文德嗣。”

這回輪到李絲雅小小得吃驚了:“澳洲也是行得西禮?”

文德嗣見女孩子發色瞳仁略帶棕色,一頭長發微微帶鬈。知道這女孩子多半有葡萄牙人的血統,這樣的土生二代在澳門很常見,父母是葡萄牙人的都有。曲膝禮不過是西式禮儀而已,這才定了心,微笑道:

“澳洲日常都是行西禮的。”

“那你們還自稱華夏子民?這不是禮崩樂壞嗎?”少女調笑道。

“我等心向華夏,便是華夏子民,與禮樂無關。”

“氣勢還蠻壯得。”李絲雅坐在椅子上,隨手玩弄著一把小刀――文德嗣認出這便是他常年隨身的大折刀――“不過文掌柜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汪老大可不認得你呀?”她百無聊賴的望著文總,嬌聲說:“下半生,還打算以男人的形態存在吧?”

文德嗣冷汗直冒,知道這少女雖然言語嬌俏,下手多半狠辣無比。對待這樣的人,下軟蛋是不行的,硬頂也不行。心想我只是說大約姓汪,又沒說是哪個汪。再者他聽蕭子山說過,象游魚洲上的漁民走私團伙這樣的團體排外性很強,外人不可能打聽得到消息。他心里冷笑一聲:你不過是放一記“金鐘罩”罷了。

“我可不認得什么汪老大,只不過好像聽說此人姓汪而已。”為了緩和下語氣,他笑了笑,“我等從海外來,只知道賣貨賺錢,不興打聽他人長短的。”

“你們還真是黑眼睛里只有白銀子。”

“見笑見笑,商人逐利乃是本性。”

“我怎么覺得文掌柜和您的那些手下,個個都是不凡的人物呢?”李絲雅的身子微微的靠了過來,一股淡淡的薔薇水的味道傳到他的鼻端,“逐利?世人哪個不是蠅蠅逐利之徒,就是那當皇帝的,也不過是逐他一家一姓的利罷了。”她眼波一轉,“文掌柜,我說得可對?”

“是,是。李小姐見教的是。”文德嗣又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穿越者了,如果她真得是的話,最好不是腐女……正胡思亂想間,見那李MM正襟危坐,在幾上排出一堆東西,亂七八糟什么都有,連蕭子山的襪子、王工的簽字筆都有。共同特點是都不是這個時空的產物。

“這些都是澳洲所產嗎?”

“是澳洲所產。”

接著這位儀態萬方的小美女,居然拎起了蕭子山的錦綸絲襪子――顯然她知道這東西是什么,用的是一根竹簽。

“這襪子,是怎么做出來的?這絲又是怎么剿得?為什么這般透明,又能松緊自如?”

“這是針織襪子,用針織機做出來的。”文德嗣對近代機械十分熟悉:第一臺手搖針織機型是1598年在英國發明,一次只能鉤16個線圈,還相當原始。到此時不過30年,估計葡萄牙人也未必知道。

“用的是機器?”少女若有所思的看著蕭子山的襪子。

“是的。”

“那這絲呢?生絲是做不出這樣的彈性的。”

文德嗣想這事情不大好解釋,針織機這東西還能說個子丑寅卯的。告訴她這絲是石油里煉出來的?那自己下半shen恐怕馬上就不會以男人的形態存在了。

“此物名叫錦綸絲,不是蠶絲。如何產出在我國乃是一個秘密,我等商人哪里知道。”

李絲雅點了點頭,目光中卻露出失望的神色來。文德嗣心中一動,這MM纖長的大腿上沒有一雙長襪豈不是暴戾天物。看來下次應該大量販運尼龍絲襪……

“澳洲的書寫之法看來也是西式的。這枝筆不用蘸墨,端得十分方便。”李絲雅慨嘆一聲,擺弄著簽字筆,有些愛不釋手,“你們的貨物真讓我有坐井觀天之感。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地方,能做出如此奇巧精妙的東西。”

“見笑了。”

“這次你們趟開海路,往后自然是要常年販運了?”

“這個……”文德嗣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哼,也無所謂。”少女冷冷一笑,似是自言自語,“粵廣一帶的洋面,落在大當家的之手也是朝夕之事了。若要長久保得船貨平安,還是識時務為好!”說罷,自顧自的起身去了。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38


臨高啟明  第三十三節 救票

***這節內容根據書友們的意見進行了大改,擴充成33、34兩節。***

少女一出門王頭兒便迎上來:

“李當家的,這人說得話?”

“真真假假。”李絲雅冷哼了一聲,“有些話對證不出,只好任他說了。”

“給他吃點苦頭,什么都說了。”

“花艇上不行,”李絲雅否決掉,“人多眼雜,地方又小,鬼哭狼嚎的不還馬上露出風去。得換個地再拷問。”

“好,小的這就去辦。”

“口供出來之后的事情就隨你們弟兄處置。想要留個退步的,別弄得他太慘;最好是處理干凈。來個死無對證。”

“在下明白。”王頭知道她動了殺人滅口的心了。

“消息送到老地方就是,這廣州城我還要呆一段時間。”她招呼了一聲“走吧。”暗處又出來個娉婷的身影,裹著黑色的大氅,兩人跳上岸,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良久,船艙里走出二個同伙:“王頭兒,咱們?”

“哼,到手的肥肉怎么能不吃。”王頭兒為了表示輕蔑,往水里吐了一口痰,“她算老幾,不過是替大當家的跑腿的貨色。”

“挪窩的事……”

“挪個屁,這丫頭懂什么。鬼哭狼嚎?把花艇撐出去,尋個荒水岔一靠慢慢問,來個大明十大酷刑也沒人聽得見。”

“大明十大酷刑,有嗎?”小嘍羅一臉疑惑。

同伙知道他其實是心疼幾個窩費,又眷戀這艇上的相好,打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算盤。

不過這地方人多眼雜倒是真得。高舉也不是省油的燈。還得多加些戒備才是。想了一下,吩咐幾個手下:

“人,還是藏在情胭的小艇上,馬三和小趙去看著他。”

接著又安排了二個暗哨,分別控制出入要道。其中一個疍家,使得一手好飛刀,二十步內百發百中,被他安排在離花艇最近的地方――真要有人來救票,雙手飛刀至少可以斃傷一二個,有這段時間,足夠馬三把小艇劃出去了。

對頭也可能從水上來,因此他把自己花得最大本錢――一個步弓手安排在花艇的后捎樓上――居高臨下,周圍一百步內的水面堤岸都能壓住。

任你高老爺面子再大、錢再多,馬步捕快也好,鏢局也好,在百步穿楊的神箭手面前都是渣!王頭兒得意的想,這個步弓手是逃軍,但有一手好箭法,準頭精,射得快。他很花了一些錢才通過城里的游手專門雇請到的。

銀子,王頭兒一點不吝惜的――最后還不是贖票的付賬,自己何必替人省銀子。三個暗哨加二個看票的,每人都先給了十兩,還許了得了贖金之后再每人分五十兩。便是那花艇上抗叉(妓院賭場的保鏢)的廢物,他也給了五兩。一群雞鳴狗盜之徒頓時都是精氣神十足,摩拳擦掌。

正分派著,派去和監視濠畔街眼線的舌人(聯絡員)回來了。這是王頭定下的制度:每天分早晚一日兩報,匯報高家和海商宅子的動靜。

“有什么動靜?”

“沒異常,高家忙忙碌碌的,進進出出的人不少,但是沒人去官府或鏢局。打聽過了,他們要接個京城里的貴客。”

“澳洲海商那邊呢?”

“從外面看也沒有動靜。不過……”

“什么?”

“他們今天放了大半天的炮仗!”

“已經查明,”冉耀再次站在了被豎起來的大方桌前,只不過石灰餅子換成了一支真正的粉筆,“我們敬愛的文主席被藏在白鵝潭和字堤第四艘花艇上,字號是‘絢珠’。”

以北煒為首的幾個人正靜聲默氣的看著冉耀和桌子。他們身后的一張大畫桌上,丟著好些個正在充電的對講機充電器,一臺19寸液晶顯示器正不間斷的播放著攝像頭拍攝出來的近10個畫面,桌子地下堆滿了機箱、蓄電池組和亂做一團的電線。空氣被加熱的十分燥熱,正輪班負責看攝像頭的蕭子山只穿著件老頭汗衫,還是滿頭冒汗。

一張被放大了打印出來的數碼照片被雙面膠粘在了紫檀木的桌面上。這種花艇是寬平首,船梢翹起很高,后設大櫓,船頭設二枝小櫓,便于在狹窄的水域內進退。船上雕梁畫棟,裝飾得十分漂亮。

花艇不分大小都有頭艙、中艙和尾梢三個部分,中艙最大,大約占到船只的一半大小,四面垂簾,私秘性很強。根據推測文總很可能就被藏在這里。

艇上一共有五個人常住:老鴇、兩個妓女、打雜的婆子和扛叉的。

“根據起威鏢局偵察到的情況,這艘花艇從上個月二十就掛出謝客的牌子來,稱有人包船,最近十幾天,有幾個經常出入,這些人雖然能說白話,卻不是本地人,有人聽到他們彼此說話是閩南口音。

“除了一個姓王的,其他人都不在本艇上過夜。這個王姓犯罪嫌疑人每天一早就出門,臨近傍晚才歸。

“三天前,也就是文總失蹤的那天開始,這些人都不見了,包船的牌子卻沒取下,每日所送的食物、菜蔬也不見少。昨天,有人看到艇上的老舉(妓女)拿著一只閃閃發亮的小物件在炫耀。通過鏢師描述,我們認為那應該是一個指甲鉗。”

“指甲鉗?”

“對,一只五羊塑料貼片的小號指甲鉗。在失物清單里,它應該是……蕭子山的東西。

“還有一點可以作為證據。”他新貼上了一張數碼照片,“根據我們對最近二天在出現在該艇周邊的人物進行的逐一拍攝辨認,這個人就是我們事發當日在濠畔街茶館拍攝到的可疑分子。”

自從二天前起威鏢局相當高效得通知文總很有可能被藏在白鵝潭的花艇上之后,冉耀和北煒由趙常陪同,使用高舉家女眷的轎子行列作為掩護,在白鵝潭進行了長時間的實地監視和拍攝。掌握了許多資料。經過偵察,他們認定起威鏢局的消息是可靠的。

事不宜遲,當下決定馬上動手。眼下贖票的信沒來,情況穩定,匪人一旦換了地方,再查起來就難了。行動由冉耀帶頭,體育組的三個人外加一個林深河,起威鏢局也出動幾個鏢師幫手。

計劃是由林深河負責用小口徑步槍壓制戰場,體育組兵分兩路突擊,冉耀一組從堤上向花艇正面攻擊,北煒則帶另一個乘坐劃艇從水上截斷其逃跑的退路。一旦得手,全員由鏢師駕車從堤上接應撤走。之所以不從水上撤退,是考慮到疍家水性精熟,又善操船,萬一追來穿越眾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時間,選定五點三十動手,穿越眾已經打聽清楚白鵝潭的作息時間:這個季節里,花艇的生意要到六點過后才開始。在此之前行人不多;天光尚亮,視線不受阻礙。得手之后全員搶在城門關閉前撤退進城。匪首如在城外,反應過來已不可能入城,若在城內,這么短的時間內消息還傳不進來――古代的通訊基本就是靠人兩條腿走路傳話。這方面穿越眾有天然的優勢。

“天黑以后動手不是更好?我們有夜視鏡,他們就是睜眼瞎了。”

“天黑以后城門就關了,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在城外和他們周旋,未必能占上風。明朝的夜盲癥不一定有想像得那樣多。”

計劃停當,大家分頭準備。每人都穿了防刺背心,另防落水備有應急充氣救生帶。突擊組的四個人鋼盔、護目鏡、作戰靴、防刺手套,都是防護到了牙齒的級別。為遮人耳目,外罩一件帶兜帽的布大氅。

王工留守本宅,配五連發一枝。蕭子山則負責和接應的鏢師在一起,作為通訊員掌握對講機。所有人都配一臺對講機,隨時聯系。

吃過午飯,林深河和蕭子山說了幾句,蕭子山點點頭出去了。他自己提著那支峨嵋牌小口徑步槍,在桌子上做了一回分解。這是一種相當優秀的國產運動步槍,這款是其中的EM751型自選式步槍,5.6毫米口徑,配用4倍光瞄的話,他有把握擊中200米之內的人體。

不過他在國外玩過得槍雖多,對這款步槍卻沒有手感――要確保能打得準,就得做一些試射。

槍雖然舊,但保養的很好。林深河邊分解邊擦拭,正干著活,北煒從前面轉了過來,看他在擦槍,本來想說得話又咽了下去,只在一旁默默的看。

直到他重新把槍組裝完畢,才開了口:

“小林啊,”他吞吞吐吐的,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你當狙擊手這事……”

“怎么,怕我干不了?”林深河毫不以為意,把槍舉起來,連著做了幾個抵肩動作。

“嗯。我知道你在美國打過的槍比我見過的還多,說起輕武器是一套一套的,”北煒遲疑了一下,“可你沒當過兵,真刀真槍的上戰場和你在靶場玩槍打靶不一樣。”他吸了一口氣,“按理說這狙擊手該我自己來,突擊組的人又不夠。”

“您放心好了。”林深河放下步槍,沒再多解釋,“陪我驗槍去?”說著遞給他一個望遠鏡。

北煒疑慮重重的接過了望遠鏡。試槍的靶場設在了院旁的備弄里,這里高墻深弄,封閉式的狹長環境是極理想的射擊場地。蕭子山已經用皮尺在里面丈量出50米距離,還在墻上貼了一個紙靶。

林深河在50米射擊線上采取跪姿射擊,調整好射擊標尺,推彈上膛,關上射擊保險。把右腳的腳跟墊在臀部下面,以保持穩定,右膝蓋著地,調整著全身的射擊姿態。

步槍上的4倍光學瞄準鏡,把靶子的中心清清楚楚的映在眼前,此時一點風沒有。院子里傳來了凌亂的鞭炮和大炮仗的劈里啪啦聲――這是掩蓋他的試射。他自己幾乎聽不見,只感到脈搏在微微搏動,肌肉極其微小的顫動也能清楚的反應在瞄準鏡里――黑色的靶心在隨著肌肉的顫動有節奏的微微晃動。

他屏住呼吸,在這呼吸靜止的一秒里扣動了板機。

子彈的后座力比想像的小,小口徑步槍又有專門的槍托緩沖墊,對習慣了各式各樣輕武器的林深河同學來說幾乎感覺不到。

北煒舉起了望遠鏡,看著搖了搖頭。子彈的命中位置在7點至8點之間,雖然上了靶,還不到4環。

距離50米才打出4環來,距離200米恐怕子彈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林深河沒有動,也沒有馬上退殼,這是為了保持槍管的溫度以利提高精度。重新上膛之后又打了一次,這次提高了2環,接著他又射了第三發,打在8環上。

從第四發子彈開始,彈著點穩定起來,連著三發子彈幾乎全打在8環上。他重新修訂了下標尺,接下來的5次射擊槍槍在10環里。

“這樣,應該是可以了吧。”林深河看著子彈盒里的彈藥,這種5.6子彈不多了。本來他還想再打個10發。

“槍法不錯。”北煒簡單的評價著,“戰場上打的是人,你下得了手?”

“為什么下不了?”他的臉上浮現起奇怪的笑容,“我經常打獵。”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39
臨高啟明  第三十四節 彈無虛發

“這就是絢珠艇。”冉耀隔著湘妃竹簾,把堤上的一艘花艇指給他看。

林深河舉起望遠鏡,慢慢的調整著焦距。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了,光線柔和。真是好天氣。

這里是白鵝潭的一處酒樓,昨天,鏢局的人就把三樓最高處的一個雅間單獨包了下來,冉耀和北煒在這里做了一整天不間斷的觀察,把情況全都摸清楚了。

匪人選得藏票地點還是有點門道的:和字堤是白鵝潭最靠外一條堤,絢珠艇又是堤上停泊的最外的。只要往外一搖櫓,便是寬廣的珠江。不但上下船方便,易避耳目,有事逃遁也容易。

在偵察中還發現,這伙人在附近另外還設置了二個看票的,一處就在與和字堤一堤之隔的人字堤停泊的賣艇仔粥的小船上,另外一個則在岸上賣藥。

花艇上,應該有二個男人在看守,一個固定在后捎樓上,另外一個則經常在船上船下出沒――起威鏢局的鏢師告訴冉耀,這個就是花艇的扛叉。

林深河一點點對好焦距,觀察著下面的斜坡,測算著射擊距離。從這里到堤岸的盡頭,大約有一百米,絢珠艇泊得離其他花艇遠,有點孤零零的矗在堤岸的盡頭。這應該是匪人為了便于保密特意保留出來的警戒距離。可惜這樣一來,正好便于他的射擊――如果是和其他艇一樣一艘挨一艘的泊著,他就很難看清楚艇上的動靜。

文總真在這花艇上么?是在這紅粉窟里享受溫香軟玉,還是被人TJJ慘遭荼毒?這還真說不準那。

他逐一的“點名”著自己將要照顧的目標。都是黑黑瘦瘦的漢子――到了這個時空他就沒見過一個胖得。這些人的照片出發前給參加行動的人員反復看過,基本上是爛熟在胸了――連那老鴇和妓女也都有照片。

一旦出現發現她們有異常,就是女人也得殺。這個是北煒關照的,還特意舉了許多對越自衛還擊戰里的越南女特工的例子來教育他。

他們跟他有什么仇?雖然這些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從感情角度來說,他們和文總一樣,純屬陌生人。林深河甩甩頭,竭力不讓自己去胡思亂想。作為穿越眾的一員,一切危害穿越者利益的人,都可以殺。

逐一確認了每個目標的方位、距離。他放下望遠鏡,把桌子拖了過來。在上面放了一個臨時改造過的枕頭――臥射的精度比跪射高得多,他可以趴在桌子上射擊。

“聽到樓下鞭炮響,就射擊。”冉耀再次提醒他,迅速的下樓去了。他看了下表5:20。

林深河脫掉頭盔,又脫掉了累贅的外套。衣服的厚度對射擊精度也會有影響。在桌子上臥好以后,以左肘為中心,調整著身體的角度,把步槍對準目標。

選擇誰做第一個目標是由冉耀決定的,這個賣藥的正在和字堤的入口處。

頃刻間,賣藥的小販的腦袋就充斥滿了整個瞄準鏡。林深河將腹部輕輕抬離桌面,這樣就不會因為腹部呼吸的起伏和大血管的脈動影響到射擊。用不熟悉的步槍要在室外環境下一百米上命中,需要十二萬分的經心。咽了一口口水,沖著步話機說了一句:“林深河準備完畢。”

北煒組埋伏在離開“絢珠”艇100米外的一艘小劃子上。

蕭子山帶著接應的鏢師和二輛騾車等候在稍遠處。

隨著步話機里各組傳來的準備完畢的話。冉耀覺得四周安靜了許多。他的五連發已經上膛,一柄獵刀也準備隨時出鞘。他再一次提醒自己,這是一次救人行動,不是抓捕。

鞭炮劈里啪啦的響起的一瞬間,林深河扣動了板機,食指的動作幾乎沒有讓右手感覺到。第一發子彈偏了一點,打得地面上濺起一股煙霧。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完全下意識的退殼裝彈擊發,賣藥小販的腦袋上立刻出現了一個紅點,倒在地上。調整瞄準鏡的瞬間,他瞥到了正向花艇沖去的冉耀,端著五連發大步流星的跑著,黑色的斗篷飄了起來,露出迷彩服和80鐵帽――在一片桃紅柳綠的古典環境中,這一幕極不和諧,以至于多年后他還記得。

冉耀記得林深河的第二個目標是賣艇仔粥的小販,鞭炮聲中根本辨不出槍聲但是小販顯然沒有中槍,他咧開一張滿是雪白牙齒的嘴,從背后拔出了三把小刀,刀柄上還纏著血紅的布條子――冉耀完全是下意識的扣動了板機,五連發獵槍噴出的火舌亮得刺眼,飛刀手象被猛揍一拳般栽倒在水里,紅綢子小刀凌亂的掉了一地。

尖叫聲、哭喊聲響了起來,堤岸上不多的行人小販失散逃命,誰也不敢向這個煞神來得堤口跑,不是跳水,就是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把頭埋在土里。

林深河的第二個目標選擇了后梢樓上的步弓手――事先的情報里沒有發現這點,只以為是個普通望風的。瞄準鏡里任何人的動作都被放大了4倍,當他發現這個哨兵在拿起一張弓的時候,馬上連發二槍把這個百步穿楊的神箭手擊斃在梢樓上。

艇上抗叉的見二個黑大漢氣勢洶洶直朝自己花艇而來,心知不妙。身子邊往花艇內退去邊喊著什么,后手已經拔出了鐵尺,冉耀剛想開槍,這人的肩上突然冒出一朵血花,一發5.6mm子彈直透肩背,直挺挺的摔下艙去。

沖進艙內,幾個女人跪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這般兇悍古怪的人物,超出了她們的想像,冉耀懶得多問,正待踢開中艙門,看到簾子微動,他和組員幾乎同時開槍,濃烈的硝煙味充斥著整個船艙,隨著一聲慘叫一個黑大個從里面跌了出來,渾身是血,抓著一把匕首,還扣著七星鏢。

“王大哥!”一個妓女失聲尖叫起來。

雖然臉上已經被鉛彈打得血肉模糊,但從他的身量形貌和衣著,加上剛才妓女的一嗓子,充分說明這個就是主使綁架的王姓頭目了。冉耀舒了口氣,首惡沒跑掉!正要繼續搜索,忽聽對講機里林深河急報:“快去救文總!花艇邊的一艘小艇跑了!”

這個位置,他能看到小艇在移動,卻被花艇所阻擋,打不到搖櫓人。

好在水上有北煒在攔截,林深河的話音剛落他就發現了移動的小艇,朝著小船尾部連開了二槍,立刻就聽到了慘叫聲。

“快劃!”

兩個劃船的鏢師目瞪口呆,聽到厲聲提醒才醒悟過來,奮力劃起船來。

兩艇漸漸靠近,北煒估摸了一下距離,縱身一躍上艇。沒想到立足未穩,艙里竄出一個漢子劈面就是一刀,又快又狠。論到在這小劃艇上打斗的本事,北煒是遠不及此人,不過他手里有5連發――條件反射般的扣動了板機,武器的代差是悲劇性的――16顆霰彈幾乎面對面的把這位打成了蜂窩,距離近到血都噴到了北煒的臉上。

北煒毫不遲疑,直沖進房艙。這種小劃艇是花艇上諸人住宿之用,船艙甚小,只容得下一床一幾。床上躺著得正是文總。

“目標清除!”北煒沖著步話機里喊道,“文總已找到,”一摸他的口鼻,氣息平穩正常,似是在昏睡中,“平安。”

“全體撤退!”對講機里傳來了冉耀的聲音,“看船艙里有沒有現代物品,能帶的都帶走,不能帶的全部丟水里。”

“你呢?”

“正在搜索失物,找完就走。到接應地點匯合!”

“注意安全。”

“明白。”

北煒指揮組員和鏢師把文總背出去,自己艙里搜了一陣,除了抽屜里有些女人的脂粉之類的東西并無長物。出來在甲板上揀起獵槍的彈殼,在打得血肉模糊的兩具尸體上摸索了一遍,也不管抓到什么零碎都塞到腰間的尼龍包里。趕緊退回到劃艇上,一路朝接應的地方劃去。

從鞭炮響起,到文總被扶上騾車,整個過程只用了四分零幾秒。匪人面對這樣精心籌劃的突擊行動根本無力防范。騾車啟動的時候,那掛萬字鞭還在劈里啪啦的響著,仿佛在慶祝穿越眾的第一次勝利。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40
臨高啟明  第三十五節 余波

營救行動給百無聊賴的穿越眾們帶來了無盡的話題。給這漫長枯燥的準備工作打了一針興奮劑。參加行動的幾個人每天晚上下班之后都被人揪著要求說說他們已經重復了幾百次的事情。北煒、冉耀和林深河猶如夜幕中升起的三顆新星般閃閃發亮。走到哪都有人來寒暄打招呼,不認得的人也來稱兄道弟。

文德嗣經過入院全面檢查,醫生得出的結論是被許多人倍加呵護的送到醫院來的這個人比其他人都要健康的多。雖然丟了一些東西,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物品。最有價值的無非就是文總的防刺背心和電擊器了,有人浪漫得想到了防刺背心會不會成為江湖傳說中的天蠶寶甲,更有人異想天開的建議執委會批發“天蠶寶甲”――一萬兩一件。

執委會的情緒卻沒有這么樂觀。當然他們不是擔心什么寶甲或是電擊器。防刺背心是檔不住子彈的,電擊器的電池沒電了也就是一塑料殼子。而是這次綁票帶出來的幕后訊息。

從幾個擊斃的匪人身上搜到的東西零零碎碎,銀子、銅錢、火石、煙袋什么都有,最有價值的是一封書信,內容倒也平淡無奇:無非是問安,詢問托付貨物是否已銷之類的事情,但是落款居然是“閩安周瑞頓首”。

要不是已經來了帝都穿越黨,青年歷史研究生于鄂水――注意不是青年歷史學者,這封信大約也就這么滑過去了,于同學看了之后告訴執委會,這個閩安的周瑞應該就是鄭芝龍的族弟鄭彩(一說族侄)的“義男”。

所謂“義男”是當時中國海貿商人中常見的經營方式。出海貿易風險較大,豪門巨室便豢養一些義男、義兒,讓他們頂風破浪出海貿易,而自己的親生兒子則可以在家坐享其成。還有些人則是因為負債淪為“義男”、“義兒”。這些義男義兒社會地位不高,等于是商業性的半奴隸――終身職業經理人,還不準跳槽。鄭氏家族蓄養了大量這樣“職業經理人”,后來鄭成功手下赫赫有名的戶官鄭泰,也是這樣的義男。

鄭彩,用現代話來說就是長期在鄭芝龍集團內占據主要領導崗位。此人雖在鄭家屬于旁干支系,但是鄭芝龍降清之后被挾持而去,一時間鄭氏集團群龍無首,他能獨樹一幟,退居廈門與鄭成功抗衡。勢力相當可觀。

這個王姓匪首身上有鄭家職業經理人的信,很多訊息又表明他們是閩南一帶地方的人,鄭芝龍的影子便清清楚楚的浮現出來。

還沒正式開始穿就和明末清初的中國最大海上集團鄭家結下梁子,這事可不大好玩。

于鄂水對憂心忡忡的執委會成員說:這是杞人憂天。晚明的廣東福建洋面上海盜如毛,除去鄭家這伙人馬,史學界目前叫得出名的海盜/海商團伙就有一二十股,沒名沒姓的小海盜,見財起意,隨時隨地撈一票的海商,外加荷蘭英國葡萄牙……簡直就是叢林法則的樂園。穿越眾要在海南立住腳,非把他們都打服了不可。和誰結仇,早結仇晚結仇,最后都是一碼事。這種亦商亦盜的人物可不管你和他有沒有仇,有錢賺他就要來插一腳,沒實力就會被他搶,和平的貿易關系完全建立在彼此武力的威懾下。所以這次打了也沒什么不好,起碼讓他們知道穿越者不是好惹的,以后才不會這么肆無忌憚。

雖說如此,執委會為了防備鄭家可能的報復行動,還是在廣州據點內進行了一級戒備。改建了住房,安裝了柵欄和防盜門,還儲備了若干滅火器。

蕭子山去拜會了高舉,把事情經過大致告知了一番,把個高老爺聽得驚詫不已――沒想到澳洲海商還有這一手,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干凈利落的了解了此事。事情出來之后,雖然也應蕭子山的要求派過轎子騾車供他們使用,卻一直有些拿捏,不肯全力幫忙――原打算贖票的信來了之后等他們求教上門,這樣可以賣個大大的人情。

沒想到這伙澳洲海商如此強悍!他不由的大大懊惱。蕭子山開口請他幫忙,忙不迭的就滿口答應下來。

蕭子山以此事之后,那所宅子容易受到襲擊為借口,提出要另外再買房屋。高舉無奈,只好答應。好在買屋子的事情還是由他經手,澳洲人似乎也沒喪失對他的信任。于是連拍胸脯,說連房款都可代付――算做為文老爺壓驚的禮物,蕭子山連說了幾句:“下不為例,下不為例”笑納了。

說著,高老爺又拿出一張單子,遞給了蕭子山。

他打開一看,上面開列著:紙卷淡巴菰一萬支、烏銀打火機二百個、鵝蛋鏡三十面、粉盒鏡二百個、等身穿衣鏡二面、各式新奇澳貨不拘。

“這是?”

“唉!”高老爺嘆了一聲,臉上露出十分肉痛的表情,“是在下在京里的一點孝敬。急用,兄弟能在一旬內送來么?”

“好說,好說。”蕭子山滿口答應,這又不是什么稀罕東西,除了香煙,其他的去次小商品市場就行了。不過這份孝敬真得不小,合起貿易金額來說,高老爺得付差不多二萬兩的貨款。什么人這么牛B?

蕭子山想這樣強勢的人物,如果能通過高老爺搭上一條線,以后也有用得上的機會。便故意說:“這咱們自然要帶些新奇的物件過來。不知道朝中大佬有什么嗜好?咱們給他來個投其所好,豈不是更好,。”

“多謝賢弟了,”高老爺苦笑了一下,“新奇貨自然要有,這些東西,是他們指明要的。”

真TMD腐敗。蕭子山心里罵了一句,受賄不算還索賄,索賄還帶點名要什么東西。

“那要得了這許多?”他故作驚訝。

“也不多,宮里頭的二位、二十四衙門、內閣相公們……”高舉喃喃說著又打住了,“忘了賢弟不是大明人士了,這些說了也未必鬧得清楚。”

蕭子山聽得很仔細,這送禮的級別還真不低。高舉有這么大的能量?有心想試探一下,便悄聲問:“這位開單子的大人,莫不是九千歲?”

高舉嚇了一跳,忙往四面一看,見并無他人,才小聲答道:

“慎言!不是廠公,乃是另外一位。”他反問道,“賢弟怎么知道九千歲的名頭?”

“來大明這許久,大明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點。”蕭子山做出一幅意味深長,“我知道的比說出來還要多”的神氣來,猛吊他的胃口。

高舉果然接招:“兄弟你也知道哥哥我做得是什么買賣,”他嘆了一聲,“這買賣能太太平平的做到現在,都是托了宮里一位楊公公的福。”

當下把和楊公公的關系大略說了一番,無非就是楊公公是他的靠山,分贓的事情自然沒說,蕭子山想也想得出來――這種關系只要是中國人沒有想不到的,哪怕你再說和他是純潔的朋友關系也沒用。

“可如今楊公公在宮里大不如前了。”高舉又低聲起來,聲音低得和蚊子差不多,“不為廠公所喜。”

“這批物件,就是要去討取歡心了?”

“哪敢說歡心,四面燒香,求個平安就是上上簽了。”高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我和楊公公實為一體,花費再多也得盡力報效。”

“兄弟省得了。”

“還有一事,也請兄弟幫忙,”高舉拱了拱手。

“好說,好說。”蕭子山想他的面容這么誠懇,語氣如此真摯,難道是要借錢?!

“近來我有一煩難之事,銀錢恐會周轉不靈……”

TMD,真是怕啥來啥,蕭子山還在點頭微笑,笑容卻開始僵硬了。

“……想煩請賢弟說合澳洲的幾位掌柜,能否改成每月一次結賬?若能說合,兄長我感激不盡,另有酬謝。”

這是想要賒欠,居然還想要賄賂俺。蕭子山想,高舉提出這個條件,放在任何一個時空來說也不算過。21世紀的多數企業做夢都要笑出來:每月一結放在月結60天已經是公認規則,寶島商家還在努力推行120天的。而17-19世紀早期的外商到中國貿易,貨物委托給中國商人之后一二年后才能結款,還經常結不到賬,引發許多中外貿易沖突。

問題是他們的穿越貿易為得是盡快籌集錢款,賒欠會增加收款的不穩定性,這事執委會未必會同意。

他忽然意識到,從剛才起,高老爺就一直在操縱談話,利用他的好奇心一步一步的把話題引到這上面的――這個老狐貍!

“莫非賢弟很為難?”高舉看他表情變化,知道事情難辦。

“此事須得從長計議。”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委以虛蛇,“只是要賒欠貨物,須得有明確的緣由,我們才能評議可否。”

遲疑了一下,高舉便把楊天梁來廣州,和他商議建造九千歲生祠的事情一一都說了。

“這生祠本來好說,拼著費上五千兩銀子也夠了。可楊公公的意思是要‘規模閎麗’,還要發動廣州的商民,這事情里里外外的花費恐怕沒個七八萬兩下不來。”高舉面孔在微微抽搐,顯然肉痛之極。

蕭子山對九千歲生祠的知識完全來自中學里的《五人墓碑記,廣州有沒有修過魏忠賢的生祠是毫無概念的,也不感興趣。但是這事情還是要盡快匯報給執委會,讓于于鄂水看看有沒有利用的價值。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40
臨高啟明  第三十六節 先知

當下應酬了幾句,告辭出來。回到據點里。起威鏢局的孫掌柜已經等候多時了。不等他拱手稱謝,孫掌柜已然拱手道賀。蕭子山開支了一百兩銀子,作為謝禮。

“幾位掌柜真是文物全才!”孫掌柜接過銀子笑得象一朵花似的,“好功夫,好犀利的火器!我那幾個徒弟師侄回來都說,見過救票的,沒見過這么救得干凈利落的。”

“不是起威的諸位達官幫忙,我們這外鄉之人,多半還在抓瞎呢。”

“哪里哪里,起威也是略盡綿薄之力。”孫掌柜隨手將銀子交給身后的小徒弟,“我有一言,請蕭掌柜斟酌。”

“好說。”

“這次救票雖然順利,但是這里匪人已經來過,熟門熟路。要防著他們來報復。俗語說:有一日作賊的,無千日防賊的,老爺們這里財貨眾多,不可不小心從事。”

蕭子山有點吃不透他的意思,剛才上了高狐貍的當,此時看孫掌柜笑容也好像狐貍似的。便警覺的一言不發。

孫掌柜見他不接話茬,只好開門見山的說了,意思是他們起威鏢局愿意為這宅子值夜,也就是充當夜班保安。除了坐店,這是鏢局在城市里最主要的業務。

值夜不是當護院,白天的事情,鏢局是不管的。只有每天起更了,宅第內各房各院都落閂掌燈,鏢師才進院巡邏。

“若掌柜們覺得不夠方便。可買幾個僮仆,我們替掌柜們調教幾個好手出來貼身護衛。”

原來是推銷保安服務。蕭子山想夜間保安還是不要為好,這宅里的秘密太多,鏢師又都是精明強干之輩,時間久了,難免要窺出端倪來。至于教練幾個護衛倒是有用,但是這些事情他不便做主。

但是起威鏢局這條線,執委會決定要充分利用的。眼下他們只有高舉這一個代理人。社會接觸面太狹窄。相比之下鏢局是一個和社會各個層次都有交游的行業,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土匪混混,他們都熟悉、也打得上交道。穿越眾日后開展工作會很方便。

相比于其他行業和社會階層,鏢局的從業人員是最具有傳統武德的人,重信守義。一旦能為我所用,將是可靠的幫手。

要人為我所用,就得市恩。但是鏢局的達官們和一般人不一樣,雖然為了稻粱謀,和匪人“點春”“交朋友”――那只是為了吃這碗飯。實際上交友十分慎重。想靠出手大方來博取好感是不行的,搞不好好落個“秧子”的名頭,給他們看輕了。

好在中國從來就是一個人情的社會,宗法的社會,親戚宗族師徒之間的關系是最緊密的,在這上面下手要容易一些。

蕭子山按照執委會的商量好的套路說道:“此次孫常出力甚多,我們幾個商量了給他脫籍。”

“這可是莫大恩典啊。”孫掌柜站了起來,深施一禮――雖說脫籍對奴仆來說未必就是好事,特別是脫籍之后沒有去處主家又不肯收留的話,簡直就是死路一條――但不管怎么說,孫常即是他的宗侄又是他的師侄,屈身為奴,他這個叔伯輩分的也臉上無光。

“這個恩典也是他自己掙來的,”他故意撇了一眼在一旁端茶伺侯的高纖,“主子有難,不怕事,肯出頭出力的,自然不能虧待。”

他接著說:“孫常的即脫去奴籍,但他忠信可用。若他愿意,我們還是留他辦事。”

“孫常這孩子,您多抬舉。”孫掌柜面露激動之色。鏢局就算生意好了,能添上他這么一個鏢師,也不過就是一輩子走南闖北護鏢而已。若能留在澳洲掌柜們手下辦事,日后的前途可比當個鏢師強多了。

“以后他奔走辦事,還要您這位長輩多多照應。”

“這個自然,”孫掌柜忙不迭的包拍胸脯,“掌柜們交待的事,就是起威的事。一定盡力。”

好,有點意思了,果然還是一家人的事情盡心的多。

他示意高纖退出去。才又繼續說:“還有便是高弟。你也見過,此處的一個僮仆。吩咐他打聽市面上的各種消息。他人極機靈,又聰明。但我擔心他年紀太小,長期出沒市井容易學壞了,再則他身上沒個功夫也容易吃虧。就請起威好好訓誡他吧。鏢局雖然黑白二道交游甚廣,卻難得持正不邪,交到你們手上,我們放心。”

“掌柜過獎了。”孫掌柜精神煥發,澳洲的幾個掌柜還真瞧得起咱爺們。

蕭子山看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言,雙方敷衍幾句就散了。

蕭子山當天晚上穿回去向執委會匯報了有關情況。是否讓高舉賒帳引起了爭論,無論是同意的還是反對的,都有著極充分的理由,一時間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

于鄂水的發言卻是來一個思路。

“那邊現在是幾月了?”

“四月三十。”

“是天啟七年四月三十。”于鄂水點點頭,“再過十八天,熹宗皇帝就會在祭祀方澤潭后到西苑游樂,結果風吹翻船落水。雖然被談敬所救,但是身體就此每況愈下。”

“他要到八月才駕崩,難道叫高舉把建生祠的事情拖到八月?恐怕你裝神弄鬼也不可能讓他有這么大膽子等皇帝死吧。”反應快的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思路。

“呵呵,你太小看官僚的對政治風向的靈敏度了。”于鄂水說,“魏忠賢憑什么當上九千九百歲,不就是靠著皇帝對他的寵信嗎?他的一身榮辱都取決于熹宗皇帝的生死。天啟本身身體就不好,這次落水之后一直沒有恢復。皇帝一死,必然是信王即位,魏忠賢就算不倒,也不可能象天啟朝那樣弄權了。既然這樣,官僚們就不會在這樣局勢不明的情況下急于表態。

“這個楊公公既然本來就不是魏忠賢一黨,不過想乘這個機會去討好一下,如果局勢忽然變得不明了了,恐怕他第一個要推遲此事。不去出頭建生祠,也就是維持現狀;建了,萬一皇帝駕崩,新主即位事情十有八九要翻過來,他不是給自己添堵?”

“難道魏忠賢就眼睜睜的看著信王即位?我們知道天啟以后是崇禎,那些官僚可不知道。”

“天啟沒有子嗣的,當然只能傳兄弟。”有人解釋了。

“其實天啟一共有過三個兒子,但是都未成年。根據史籍記載和現代史家研究認為,皇子很可能是為魏、客二人所害的。到天啟七年的時候,他最小的兒子已經殤了二年。皇帝一旦生病不起,可傳位者只有兄弟信王由檢了。

“天啟雖然昏聵,但是對他的皇后張氏和五弟由檢注重情義。魏忠賢曾經企圖制造大案,構陷皇后的父親張國紀‘謀立信王’,由此打擊異己。司禮監太監王體乾知道皇帝的脾性,力勸說:‘主上凡事憒憒,獨兄弟夫婦間不薄,如有不測,我輩沒命了’,魏忠賢聽了大驚失色,趕緊取消了計劃。可見熹宗皇帝對皇后和信王的信任眾人皆知。除非天啟又有了子嗣,否則皇帝駕崩,信王即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官僚們都十分清楚。”

“皇帝一生病,魏忠賢這只大明股票市場上的績優股就會岌岌可危,信王這只潛力股自然就被大家看好。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去大量買進說不定明天就會跌破發行價甚至干脆停牌的股票么?”

“那我就通知高舉拖過五月十八了?”

“消息沒這么快吧?北京的消息傳到廣州最快也得十來天吧。不如通知他拖到五月底自見分曉。”

“呵呵,雖然我不贊同裝神弄鬼的事情,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情上,可以小小得顯示一下預測能力――明確說出五月十八朝局即有變。預測未來對任何人來說都有很強的誘惑力,何況預測這樣重大的朝局變動。一旦驗印這個殺傷力可是很大的。雖然不至于能讓別人倒頭便拜當小弟,也能充分增加我們是順應天命的氣氛。”于鄂水笑著說。

這個解決方法不僅奇特,而且大大滿足了穿越者們充當“先知”的嗜好。一時間還有人出主意說要于鄂水充當“先知”去和高舉和小楊公公面談,另有人干脆建議于鄂水進京找曹化淳的,說不定以后崇禎那里就有了擁戴之功,穿越者就可以用現代科技和理念直接改造皇帝,把中國帶入民主、和諧、發達的大明盛世……

于鄂水頓時就倒了胃口:這幫人難道以為東廠和錦衣衛是聾子的耳朵?這樣妄言帝王生死的“妖言”,不馬上給抓到詔獄里去品嘗公公們的酷刑才怪。就算曹化淳愿意聽這瘋瘋癲癲的話,信王這會正韜光養晦,連近侍都不大見,還見什么“先知”!真要出了這個決議,誰愿意當先知誰去,他可不湊這個熱鬧。

幸好頭腦發熱者不算多,這個異想天開的決議沒有通過。于鄂水這才有出了一些細節上的主意:如不要說得太明白,以免嚇壞了高舉,恐懼會引起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說五月十八必有大變就可以。而且不能說是自己知道的,要說有人夜觀天象云云,反正就得云山霧罩。

“有一點千萬記得,不要說魏忠賢會倒臺或者皇帝什么時候會死。這樣事關重大的話,高舉肯定會去告訴小楊公公,以這些人的稟性,不為立功就為了避禍也會馬上把你告發拘捕!”于鄂水最后對他們強調著。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41
臨高啟明  第三十七節 暫別大明

“阿姆斯特丹……不,廣州,我會回來的。”蕭子山站在庭院里,望著遠處藍天下坡山上的嶺南第一樓,紅砂巖的樓體重檐歇頂的古建筑――哦,不是古建筑。他不自覺的笑了一下,“是現代建筑。”

這青磚鋪地,粉墻黛瓦,充滿了嶺南風味的住宅。蕭子山記得,在21世紀,這里應該是惠福路。一條價廉物美的食肆街,其中不乏經營了幾十年的名家。他去過吃過那里的“銀記”腸粉、“成記”粥粉面,……本時空的此地,卻是一個相當荒蕪的地方。雖然可以看到民居,但是期間還是夾雜著廢園甚至農田菜地,雜樹林、小池塘隨處可見。

蕭子山從小就對這樣的場景十分熟悉,小時候住的南方城市和這里很像。中國的傳統城市,城峘之內有農田荒地。某些地方,到60-70年代還有城里的農村――在市區里,卻有大片的農田和村舍,甚至還有生產隊的編制。

這里已經選做了日后穿越政權在廣州的據點。濠畔街的那處,現在只是作為一個穿越貿易點使用,將來則是一處備用據點。

新宅是高舉花的錢,但是地方卻是孫常找的――蕭子山現在越來越喜歡這個年輕人了,辦事利落,而且善于理解穿越者的想法。

找得這處宅子,地勢卻比周邊要高出一些來,面積很不規則,兩面環水,最早修建房子的主人建造了一所小小的宅子,把余下的空地建造一個園林。如今這里幾經轉賣,和園林都已經荒廢成一片瓦礫荊棘遍布的廢地,只有園里的一池碧水、半座假山、幾棵大樹和一個還沒完全倒下來來的亭子才透露出一絲這里曾經的風光。

孫常找得幾處宅子里這處是最破敗的,價錢也便宜――房院幾乎都要重修。但是四處冷僻安靜,面積又大,擴展有很大的余地。當下就決定買下來。

整個房屋的重修方案完全由穿越者中的建筑設計人員完成。其設計思路是:在不破壞該宅第的整體明代外觀的情況下,內部進行現代化的改造,以適應穿越者未來在廣州以其為據點的需求。

在執委會的對廣州據點的未來用途中,這個地方將作為穿越眾在廣東沿海的貿易、情報和通訊中心。

建筑師保留了原來的住宅的結構面貌,只做全面的整修和加固,這個部分將作為與當地人打交道的場所。

廢園劃出靠近宅子的一部分作為園林進行修復。其他面積,全部規劃為各種現代設施,包括計劃中的辦公室、宿舍、監控室、電報室、倉庫、金庫。當然這些房子都會有一個傳統院落建筑的外表。內部設施和結構將完全按照現代建筑原則,以利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間。

穿越眾要在據點內安排各種技防設施和聯絡設備就涉及到用電的問題。城里用風力發電顯然是行不通的,且不說風力有限,那個又高又大的架子也未免太顯眼了。太陽能發電效率也過低。雖然一時間執委會還找不到能安全穩妥的把發電機送進廣州據點的方法,但還是準備顯修建一個地下的,有隔音設施的發電機房――有備無患。

園內和宅內都有水井,經過檢測大體還合格,請當地淘井工人深淘一次,即可做生活用水,飲用水則只好用井水進行水質凈化處理了。

雖然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這個廣州據點即沒有電也沒有自來水,但是在修建中將把未來需要添置設備和鋪設線路的地方都預先開好暗槽。

防御方面,疏浚原先西北兩面的小河和池塘,修整駁岸。原先已經塌毀的不堪的院墻統一增加到6米高,這里大戶人家的后院墻,甚至有高到8-9米的。并在墻體上種上爬藤類的薔薇花――密密麻麻的尖刺也能起到一定的防盜效果。

不過這一切,此刻只留在設計師的電腦上,目前的資金并不寬裕,不宜再在一個不太急需的項目上進行過多投資。蟲洞的能量即將消失,為了保存最后的能量,穿越貿易在這次之后將停止,在明代時空活動了好幾個月的穿越者們將全部撤回本時空,直到最后穿越行動的到來。

因此這個宏偉的建筑計劃,此時僅僅實行了一小部分,孫常請來泥水匠人們,正在修繕宅第和四面的墻壁。看著工人們忙忙碌碌的運磚拌泥,蕭子山有點留戀起這里來了,不知道要再過多久才能從新回到這里。

正式穿越之后,他們就不再是人畜無害,帶著新奇商品貨物來這里賺錢的澳洲商人,而是獨樹一幟,意圖謀反的一股政治勢力。自己作為執委會的一員不大可能再被派到這敵方勢力下的廣州城了。不知道要過多久,穿越者的旗幟,才能在這嶺南第一樓上飄揚呢?

正想著,看到文德嗣已經滿面春風的從外面進來了。最近一周蕭子山都在新宅里監工,穿越貿易的事情就由文總和王工負責了

“子山,還在監工?”

“文總你怎么跑這里來了?你最近要少露面。”

“不礙事,有起威的鏢師跟著,又有我的護身法寶……”

“呵呵,又是那老三樣吧:噴劑、折刀、防刺背心?”

“不,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我又添了一個簡易防毒口罩。”文總拍了拍那鼓起來的腰部。他剛剛去拜會了高舉,把于鄂水的那套說辭云山霧罩的胡謅了一番。

“高舉什么表情?”

“難講!”文德嗣想了下,“一口氣吃了十幾個青橄欖的模樣!不過,他知道我們臨走肯把貨物都賒給他,又感動的想哭……”

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考慮到將來穿越之后很長一個時期內,穿越者不能象現在一樣輕易拿出大量的所謂澳洲貨了。所以經過討論,還是賒給了高老爺一大批貨物,把個高舉感動的差點掉了眼淚,這批貨物價值二十萬兩!其實對執委會來說這次賒欠也沒多大風險,合計人民幣也不過三萬多而已。不會影響到本時空這邊的資金使用。

“那他也付了不少錢吧?”

“二千兩黃金。還有許多過去我們不大敢賣的東西,反正這是最后一次了,賣完走人。”文德嗣止住了笑,“這些是我們穿越前的最后一筆收入了。”

“夠用么?”

“核算過幾遍了,不算這次的收入,目前的儲備就夠了,還打了一個二百萬的富裕應急。”

“我到時候又有人提出來要什么新的東西。”

“不夠就不買了,該有的都核算進去了要再添什么也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

“就怕有什么關鍵的東西我們沒想到。我們可是要去重建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別在節骨眼上掉了鏈子。”蕭子山依舊是悲觀主義者。

“不說掃興的話了,我們把這里的事情也都料理一下。”文德嗣說。

回到剛剛修好的屋子里,孫常拿著個賬本正在屋里候著。他現在隱隱已是管事的意思了。把這么大一份家業托付給認識不到三個月的人,換作現代,那是誰都不會干的,但是此時此地,穿越者們別無選擇,只有信任了。

“孫常,我們這次回澳洲去了。下次再來,應是明年了。你在此好生看守宅院,切勿生事。遇事對與孫掌柜商議。若有為難事,亦可去求教高舉高老爺,我都和他說說過,他定會見你。”

“是。請老爺們示下,下次小的們去哪里迎接老爺?”

“不用,我們來了自會派人與你聯系,”文德嗣從懷里掏出一個用鋸子鋸開的鋁制紀念章,分了一半給他,“到時候,以此為記,你可聽來人吩咐。”

“是,還有一事想請老爺示下。”

“什么事?”

“這宅院如此廣大,僅我一個,怕看管不力。能否請老爺再收買一二房家人?”

“不必了,我們回去之后,高青一家就搬來這里。高弟又在你師伯那里學藝,你平日里也要多教他,不要長大了象他那個沒出息的爹。

“家中一切銀錢出入,都歸你開銷,高弟負責記賬。高青一家的銀錢月米,都有了定額,按章發給就是。你的月銀是二兩,月米半石。”

“喏。”

“雖說是叫你切勿生事,可不是要你們呆在屋子里宅!”

“?”孫常一臉迷惑。

文德嗣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也不改口,繼續一臉嚴肅的訓誡道:“多去四下走動,打聽消息。日后我們來了,再稟報過來。”

“是。”

“好生候著,我們就要回來的。”

穿越者們離開的第二天,高青一家正收拾著家什物件準備搬到澳洲老爺的新宅里去。閻管事又在宅門口叫高青出來。

高青聽得聲音剛要出去,他老婆發起飆來:

“去去去,你去啊,再去好好的獻殷勤吧!咱們先進得門,倒叫后來孫常脫籍當了管事,你倒好!先進的門鬧半天還是一個打雜的!”

高青窩窩囊囊的不吭氣,意思是還想往外走。

高纖干脆又哭又鬧起來了:“我跟了你這個窩囊廢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你還有點腦汁子沒有,高家給咱們什么?文老爺他們待咱們怎么樣?你倒好,去賣他們還倒貼錢!”

“文老爺總是外藩人……以后……”

“外藩人怎么著了?待咱們好跟著去天涯海角我也樂意!你就去賣吧,留在高家當你的好奴才!”

他們的一雙兒女,看著娘大發脾氣,一聲不吭。兩個孩子都到了已經懂事的年齡,知道爹娘各有各的想法,但是感情上都覺得澳洲來的老爺好,說話又和氣,平日里有經常給好吃好玩的澳洲小物件。心里自然是偏著娘這邊的。

高青垂著腦袋不說話,乘這個機會,高纖已經走了出去,滿面堆笑對著閻管事說:“真不巧了,我們家男人一早就去那邊宅里收拾屋子去了。奴家正帶著孩子收拾東西呢,收受完了就過去,您有什么事,明個叫他過來給您回話?”

閻管事知道她在撒謊,也不敢奈何她,只好訕訕走了,心里暗暗罵道:這群海外番商真他媽的會灌迷湯!才幾天,一個一個都忠心不二了!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42
臨高啟明  第三十八節 意外來客

一年后。

中國南方,某大城市

郭逸走進辦公室。他是個共和國的公務員,不過今天比規定的時間遲了那么一點上班――昨晚上和過去的幾個老同學吃飯,多喝了幾杯。

老同學見面,喝酒是難免的,但是喝多了的人往往不是因為高興。

混得好的,自然牛皮連天,巴不得每個人都知道他如何的成功,混得不好的,干脆也就不出現了。

他這樣中不溜的,心情其實最郁悶……

混得好的,瞧不上他們,譏諷他們是混安逸飯吃,沒抱負;混得不好的,總覺得他們是不干活拿人民的血汗錢……

桌面上放著一些資料,都是些最新的社會動向的材料――郭逸是在一個專門維護社會安定團結和諧穩定的部門工作。

例行公事的看了幾份沒什么花樣的材料之后,翻到一份標記著“待辦”簽條的材料是廣東沿海某市的一個動態通報。該地區一處閑置的海上民兵訓練基地里,近一年來一直聚集了群奇怪的人,每天都在那里搞軍訓,練隊列,跑步,還有其他軍體訓練活動。晚上還開會到很晚,貌似還有喊口號的聲音。有人懷疑是在搞傳銷,舉報到工商局去,工商執法大隊去檢查了一次,沒查到傳銷的跡象;當地派出所也去走訪過,也沒發現什么違法亂紀的事。負責人解釋說這是公司在進行員工崗前培訓。查了營業執照什么的,確實有這么家公司,成立一年多了,這個民兵訓練基地就是該公司向當地人武部租來的。

但是這個情況還是讓人覺得可疑。于是這份通報就七轉八彎的到了郭逸的領導的桌上。領導指示:“有空的話,”領導這么說,“就去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

情報工作也好,穩定工作也好,坐辦公室看材料永遠是主要的工作內容。

材料里涉及的一個人物叫文德嗣,從注冊資料看,他是該公司的法人、董事長兼總經理。

郭逸以前沒看過這人的資料。話說這文總也不是能在他們這里掛號的人物。不過,在局子里面他是出名的喜歡看翻材料查檔案的人。這個愛好讓他得罪過人――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他翻出來的資料得罪了誰――于是就在本部門幾輪提拔之后,依然當他的科員。而且一切能立功的工作都和他沒有關系了。

調集了文德嗣的材料來看,這是一個普通的沒什么特點的人物,三十多歲,曾經是幾家企業的工程師和管理人員,收入不錯。平時喜歡旅游,對歷史和軍事都有很大的興趣,還搞點手工制作什么的。是個野外運動和武器愛好者,還是什么“生存狂人”,一天到晚準備挖洞過核冬天――大概他家里儲備了許多食品物質吧?但是沒證據表明他持有或者企圖持有什么武器,連各類狗都沒有。他還常上一些網站,發表一些詢問的帖子,例如什么子彈更便宜、野外活動的設備之類的。身世清白,沒有任何不良記錄,連交通違章都查不到。

他名下的這家公司是半年前注冊的,注冊資本一百萬。郭逸當然知道注冊資本都是空的,但是以這個文總過去上班時候繳的個人所得稅推測,拿一百萬資本出來也沒什么難的--查詢了文德嗣的銀行記錄:半年前他分幾次提空了銀行存款。前后有八十多萬,在這以后,他的個人賬戶上就沒這么多的固定存款了。

公司賬號來往上,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正常的經營往來,買進賣出的。列支的費用有:工資、水電辦公費支出。賬號上有現金,但是不多,只保持著十幾萬上下的水平。

郭逸又查了稅務局的資料,證實了他的想法――這公司業務活動都是正常的開展,稅費也一分不少的繳納了,雖然發現過一些財務上的小紕漏,但在透漏稅款這方面是沒有問題的,當然合理避稅還是有的。

郭逸想了半天,沒發現這事有什么群體性事件的潛質或者其他不和諧要素在內。不過,領導既然發話了,那就干脆去出差實地查詢下好了,權當散心。

這個縣城普普通通,象廣東無數類似的沿海小城一樣,這里的人口稠密經濟繁榮。繁榮給這里帶來了眾多的流動人口。長途汽車站的廣場上,每天都有拖家帶口,背著大包小包的人群來來往往――尋找自己的夢想。

在這洶涌往復的人群中,半年來幾乎每天都有真正的不速之客到來,他們裝束各異,南腔北調,鬼鬼祟祟的拿著地圖和紙條,或三五成群,或單獨行動,在車站廣場上東張西望的搜尋著什么。

蕭子山站在汽車站的出站口,手里舉著個拆開的水果包裝箱,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毛筆字“穿越貿易”。曾經白胖胖的臉孔瘦了許多也黑了許多,套著件汗漬斑駁的廣告衫,一頂破了邊的草帽。

曾經的外企白領,雖然失業了,如此模樣的出現在一個沿海小城――連蕭子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或是在做一個荒誕無比的夢――只不過這個夢的時間也太長了一點。而且,他知道越來越多的人也在追逐同一個夢。

今天,照例又有一些人會到來,蕭子山知道,其中的一些人會象以往那樣退縮和遲疑,也有些人則不會被選中。夢想的道路,將會是曲折的。

郭逸從出站口出來,九月的天氣依然有些燥熱,太陽熱辣辣的。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小城,掃視了一下出站口的人群。他的目光馬上注意到了那個拆開的紙箱。

“穿越貿易”

這不就是文德嗣開的公司么?就在這一瞬間,蕭子山和他的目光短暫的交集了,這電光火石的片刻,或許可以叫做“命定的相遇”――但是兩人都沒虎軀一震,散發出無盡的王八之氣來讓對方拜服。郭逸感興趣的是這個公司,而蕭子山則意識到此人來者不善。

蕭子山干了多年的銷售,其他長進不大,察言觀色看人的本事則學了不少。看此人目光敏銳有神,舉手投足間顯得自信從容,衣著低調卻又干凈利落,隨身沒帶很多行李。這是個吃公家飯的人,十有八九在某些權力部門。此人在注意自己,當然,不是對他這個黑胖子有興趣,而是自己舉的那個包裝箱。

還沒等他轉過下一個念頭,一個隨身大包小包的又高又胖的小伙子已經迎面而來:

“穿越公司?”

“是啊,你是?”

“我是來穿越的……”

蕭子山瀑布汗:老大,你也不至于大庭廣眾的說出來吧,“嗯……這個……解放軍席卷了哪里?”

來得人都得對下切口,這莫名其妙的規矩不知道是哪個想出來的,俺們又不是北方曲藝學校……大概是某人的黑話情結吧。

“亞洲,亞洲。”年輕人大概還沉浸在激動中,聲音很大,“我是孟賢,孟賢啊!”

“我知道,知道……”蕭子山的腦袋都冒汗了,他是個低調的人,做賊心虛般的壓低了聲音。“去停車場,有輛中巴,車號。”

“文總呢……”

“一會就能見到……我還得接幾個人……”蕭子山膽戰心驚的東張西望著,希望他們的對答沒引人注意。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沒人注意他們。蕭子山稍稍定了下心,剛才那個人已經不見了,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有些暗暗的擔心,回去要不要和執委會通報一下?

那天郭逸卻在一個角落里觀察了他們很久。雖然他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大致也知道這個拿著水果包裝箱的人是在接站。一個人很激動,另外一個則顯得不安,警覺,說明談話的內容里有某些秘密。從接站人對周邊環境的熟悉程度和包裝箱上磨損來看,這樣的接站活動已經持續了相當久。期間他尾隨著興致勃勃的孟賢到了停車場,記下了中巴的車牌。

中巴沒馬上開走,說明還會有其他人來。但是郭逸決定不在這里奉陪了。他首先去電信和移動公司,調出了公司的通話記錄,和他想像的相反,這公司的電話往來還相當的頻繁,幾乎每天都有大量的電話打進打出。

在當地有關部門的協助下,很快就查清了多數固話號碼的屬地:絕大多數是國內的一些中小企業、研究所、設計院,也有形形色色的貿易和咨詢公司。五花八門,什么類型的企業都有。

手機則麻煩一些,手機放號比較隨意,很多查不到所有者,號碼分散的地域也太廣泛了。郭逸便從固話那頭著手調查。

這一調查,讓他感到極度的困惑。

這家公司在頻繁的向全國各地的企業、研究所、設計院進行聯系,而且還采購了許多設備和物資,作為一家企業來說也沒什么特殊之處――但是其購買的設備涉及的行業范圍也未免太過廣泛和怪異。訂購發電機、小水電設備、變電設施這倒還能理解,奇怪的是又訂購了多套風電系統,外加大量的備件。該公司還對各種圖紙和技術資料表現出了極大的熱忱,連安全套和衛生巾的制造技術都有興趣。

“他這么有錢?”郭逸不得不對其動機打個大大的問號,洗錢這個設想又一次浮現在腦海里。或者是在搞技術情報收集?從企業反饋的訊息看,他們感興趣的不是什么高科技產品,恰恰相反,反而熱衷于那些簡單落后的過時技術和工藝。這世界上有這么當工業間諜的嗎?

難道他們是在用這些作迷霧掩蓋著某個重大的秘密?如果是這樣,他們企圖做什么呢?

晚上,郭逸筋疲力盡的躺在酒店的床上,掛掉了N個要為他做減壓按摩的電話,還有推薦做“根浴”的,并且表示這個是可以“明來”的。另有一個表示有“新來的小妹”――腦子里亂得象一鍋粥。昏沉沉的睡著了。

夢中,郭逸看到了文德嗣,穿著件古怪的長衫。一艘巨大的船。乘風破浪,遠處,是一個青翠的島嶼,藍天白云,碧海銀沙……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43
臨高啟明  第三十九節 初來乍到

回基地的車上來蕭子山和來的四個人“今天天氣哈哈哈”了一路,期間有人企圖問點什么,蕭子山馬上介紹起開車司機如何的干活賣力,價格低廉,開黑車也不好賺錢之類,言下之意就是在外人面前少說廢話。

孟賢從車上下來,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這地方環境還不錯啊。轉頭看那邊已經來了三四個身著作訓服的年青人,一起幫忙卸起了行李。

四位新人被迎進了宿舍,宿舍還保留著當年部隊營房的結構,雖然有些破損,用起來還方便。房間里放著三張鐵架雙人床,軍毯、涼席、拖鞋、臉盆、口杯牙刷、毛巾基本用品一應俱全,看起來頗為精心。

“大家都坐、坐,”蕭子山滿面笑容,學著電影里領導的派頭把手擺了擺,“生活條件有點艱苦,希望大家能習慣。呵呵,畢竟我們要去的地方更艱苦。”

“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自稱叫田九九的眼鏡兄打量了四周。

“盡量讓大家能住的習慣點,畢竟D日還有一段時間。養精蓄銳才能有好的狀態。”蕭子山接著說,“大家一會去一號樓的登記報到。”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先是在電腦上填寫了一張個人狀況登記表,無非是姓名、出生年月、學歷、專業、工作經歷、獲得過的各種技能和專業證書之類的。比較詳細的是特長欄目,這張電子表格對特長的規劃非常細,涉及十三個大類,百來個項目,每個特長還有不同的能力程度。蕭子山在旁指點他們填表,而且一再要求要盡量準確仔細。還有興趣愛好,也分得很細。以至于每個人都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才填完。接著,他們被帶到了醫務室,一個專家模樣的白大褂查核了他們在各地體檢中心做的體檢表――每個人來之前都在當地按要求做了全套詳盡的體檢。這些醫療資訊也被逐一輸入電腦。他們還要提交自己在當地防疫站按執委會的要求做的各項免疫的完成證明。期間這位白大褂反復提醒他們: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不要隱瞞,沒按要求完成的,可以在當地補種。

最后醫生給了每人兩片白色的藥片,要他們當場吃下去。

“這是什么?”查梧礎疑慮的看這藥

“驅蟲藥。”白大褂嚴言簡意亥的解釋。

“我沒蟲。”大感屈辱的查梧礎發出了抗議。

“吃吧,吃了沒壞處。”白大褂不為所動,“你要去的是一個沒有現代衛生設施的地方。”

吃完藥,這幾位又落到牙科室里。這次換了個年輕的小伙子,在每個人的嘴巴里又敲打了一陣。顯然這幾位的牙都不錯,小牙醫沒拿出令人膽戰心驚的轉頭之類的殺器。正當幾個人都放下心來準備出去的時候,牙醫撕下了三張預約單。

“后天下午三點過來清理牙結石。”

當他們懷著對牙醫的恐怖再次回到登記處的時候,蕭子山已經在一臺電腦后恭候他們了。手里拿著一堆金屬的項鏈類的東西。

“這是大家的身份牌。”蕭子山把這些鏈條分給他們,上面除了一個刻有名字和一個數字串號的金屬片之外,還有個近似小U盤的東西,用一種不透明的東西密封著。

“狗牌。”有人說了。

“呵呵,對。不過是電子的。”蕭子山解釋這狗牌的用處,金屬身份牌沒什么特殊的,小U盤一樣的東西則是一個ID卡,通過感應,可以自動在服務器數據庫里調閱出每個人的全部詳細資料。當然,這個卡也能起到大學里的一卡通的作用。

“那吃飯是不是憑這個卡就可以了?要充值嗎?”

“不用充值,到食堂憑卡吃飯就可以,從現在起我們就是供給制了。”蕭子山一邊示意他們坐下,“我說明一下,在基地里一切都是供給制的,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向執委會的后勤組提出申請,我們會發給的。但是要注意僅限生活用品。你要是想抽煙喝酒什么的,還是要花RMB的,這里有小賣部。”

“上網呢?”查梧礎看來很有網癮。

“同樣是免費的。但是上網要憑ID卡登陸才行。”

“共產主義啊。”

“距D日還有些日子,但是也就是最近的一二個月了。至于許多要點和規定,各位來之前,執委會都和你們說過。”

大家都點了下頭。

“最近盡量不要外出,外出一定要請假。后勤組已經把配發給你們的東西送到宿舍了。另外,大家帶來的行李,計劃協調組想察看一下,有些東西可能你們會忘記帶,有些東西則要上繳給資源組統一使用。”蕭子山笑了一下,“當然,我們會按價折算,折算成股份還是點劵則按你們的要求。”

“馬上就要開全體大會了,大家先好好休息幾天。最好到這里的網吧,用ID卡登陸看一下內部資料,里面有我們的計劃概況和進度。再好好想想。如果想退出,全部東西和錢款都會退還給你們。”

“要是想退出就不來了。”有人說。

“沒關系,再好好想想。畢竟是要從這世界徹底的消失,人非草木,總有個牽掛吧。想想能不能下這個決心。”

基地的大會議室里,桌上開了桌牌,加上圍觀的,十來個人好不熱鬧。

文德嗣看了一眼窗外:“有人注意我們了?”他甩下一張S。

“沒錯,前天我去人武部打牌的時候,聽人說的。”說話的是鐘利時,一年多來他在本地交游廣泛,“聽人說,處打過電話來問過這事。”

“屁事,咱們這開公司又不犯法。”魏愛文把腳丫子也端到了椅子上。

馬千矚慢條斯理的丟下一張牌:“看A片也不犯法,你到大街上看看去?”他皺了下眉,“你的腳又沒洗吧?”

“那我們不也沒在看A片嘛。”魏愛文大為不爽,這里的幾個人,個個都是半含不露的味道,說話繞著彎子。

“那叫組織聚眾看A片,要趕80嚴打那會,你夠槍斃的份。”蕭子山嘿嘿的笑著。

“你就瞎掰吧,看個A片就槍斃,你也領5美分?”魏愛文馬上反駁起來。

“這就是時間的偉大。”蕭子山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之后繼續翻本子,“我覺得最近的確有點不對頭,昨天車站來了個人,很可疑啊。”

“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處?”

“這個說不好,”蕭子山頓了一下,其實他昨天就想回來的時候和大家說一聲的,但是后來他忘記了,“也許只是偶然到來的,感覺是個專政機關的人……”

“你這就和沒說一樣。”魏愛文馬上對其進行攻擊。

“嗯,”蕭子山承認,“但是我覺得他對‘穿越’這二個字特別有興趣。”

屋子里的幾個人沉默了一下,好像暴露了什么秘密一樣。

過了幾分鐘,馬千矚對文德嗣說:“文總,我們的步子是不是更快一點?現在人來得差不多了。不來的也不會來了。”

“還要怎么快?”文德嗣慢吞吞的洗著牌,“船到現在還沒著落!”

“租不到?”

“我們這樣成立才不過一年的新公司,誰肯租給我們?就算肯租,也和買艘新的差不多了。”

“干脆買二手舊船吧。”

“這東西不是買二手車,到市場轉一圈就成,里面的手續問題費老勁道了。王洛賓這二個月天天都在跑這事。”

“多花點錢開路吧,也別太挑剔了,貴就貴點。”鐘利時提出建議,“反正RMB對我們很快就沒用了。”

“那也得留點在手上備急用。”

“干脆備點金銀好了,這東西緊急情況下拿出去,誰都認。”

“說到金銀,咱們是不是應該帶一批925工業銀,最好直接造些西班牙比索帶過去。不然一過去怎么和土著貿易?”

“那時代不缺白銀。帶白銀過去,第一成本就不合算,其次還要占噸位。貿易又不一定非要靠真金白銀才能進行。易貨好了。”羅鐸不以為然。

“工業品生產是要有階段的!”鐘利時激動起來,“你覺得我們的工廠多久才能形成足夠貿易的生產能力?起碼三個月吧。你這三個月的補給和建設采購費用從哪里來?不要說去搶就好了!”

“兄弟,你知道鹽嗎……”羅鐸慢吞吞的說道,“自古以來,食鹽是一種全世界通用的貨幣。起碼在我們要去的時代,向土著買東西還是很有購買力的。”

鐘利時平靜了一點:“我們會曬鹽嗎?”

“不會,但是我們知道怎么曬鹽。我手上有大把的資料。精鹽、加碘鹽、腌菜鹽……”羅鐸意氣風發的笑了笑,“我們在座的誰會煉鋼?誰會做玻璃?誰會造步槍?我們擁有三千年文明積累的智慧,有著工業革命以來全部的現代科技――”他的手戲劇性的一揮,“我們,無所不能!”

這句他自認為富有感染力的話就好像丟到了沼澤里一樣,咕咚了一下就消失了。除了鐘利時充滿懷疑的一瞥之外,沒激起任何的浪花。

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羅鐸賣弄著他的制鹽工藝,不時還和鐘利時發生一點即不專業也不客觀的爭執。忽然馬千矚嘆了一口氣:

“俺們這里的討論,怎么總是愛跑題呢?”

“習慣性跑題……”文德嗣說,“好了,好了,我們的財政問題待會再說。子山,人員報到情況怎么樣了?”他象想起了什么,“你接回來的那四個人怎么樣?”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43
臨高啟明  第四十節 人事

“都安排下了,放在7號樓的106了。”蕭子山拿文件夾,裝模作樣的看了下,其實他不看都記得,這樣只不過是因為常年當小白領開會留存下來的毛病。

“孟賢,二十五歲,出過國,擅長英語,學的是金融和會計。

“潘鋒,二十八歲,無業。自稱當過快速消費品行業代表。單身。

“查梧礎,二十四歲,制藥廠技術員。單身。

“田九九,二十七,省市水利設計院,技術員,給排水專業。單身。”

“好啊,除了一個廢物之外,都是有用的專業人才。”魏愛文高興的一拍桌子,故意掃了蕭子山一眼。

蕭子山當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從心里,他很鄙視這個咋咋呼呼的家伙。但是他從不把鄙視流露在臉上,也不和他當面爭執什么。他很清楚,即使是打牌他也不屬于這個屋子。

其他幾個人只是默默的點了下頭,蕭子山繼續他的匯報:

“和他們都隨便聊了一下,大家對穿越都很熱情,態度也比較堅決。”

所謂聊天,是執委會對新加入者的第一次審查,通過表達歡迎的聊天談話形式,大致摸清來人的基本底細和性格。看其是否有足夠的團隊合作精神和良好的情商,適合加入到這次史無前例的大冒險中。

“孟賢,極度喜愛輕兵器,在體校練過幾年移動靶,言談中對玩槍很有興趣。

“潘鋒,在整個過程中很少說話,性格比較內斂。愛好是園藝和文史,對快速消費品銷業很了解。有會計上崗證。

“田九九,……”

簡單介紹完了他對這些新人的印象和看法,蕭子山還同時向執委會提供了一張這些人登記的隨身物品的清單。

“我已經寫一個基本的介紹,晚上和登記表一起交給內務組。由該組來進行下一步的評估和審查。已經安排一個人去和他們一起住。”

“安排誰去?”文德嗣發問。

“這個我不清楚了,以后的事情就歸內務組管了。”蕭子山攤開手,“一會我問下?”

“不用了。”文德嗣、馬千矚、蕭子山的目光交集了一下。

“這樣的話,到目前為止,有效報到476個。”

從半年前開始人員集中,差不多每周都有人來到這里。他們都經歷了孟賢他們同樣的流程。

當初在帖子里熱烈討論回貼準備穿越蟲洞的2106人中,有不到800人參加了隨后的SkyPe聊天群。真正來這里,并且留下的,不到500人。

“走得人多嗎?”

“前后大概有50來個吧。這476個是目前決心參加的穿越的。”蕭子山看了下名單,“未來二周應該還會有50人左右。這些人應該都會來。”

“千貴會變成五百人院了,”魏愛文感慨起來。“人太少了,說的時候都是氣沖斗牛,要真干了全TMD成了膽小鬼!”

其他幾個人都不作聲。人多好還是人少好,這是個悖論。對于這幾位占據著執行委員會職務的人來說,人少似乎更有利一些。人多了,心也就多了。說到底,雖然這一切籌備計劃都是執委會在負責,但是畢竟沒經過群眾的意見。群眾此時都服從執委會的安排,只不過是因為初到一個陌生地方之后的盲從而已。等這群人都混熟了,保不定要出什么妖蛾子。

“隊伍精干些好。”馬千矚打著哈哈。

“說起來我們倒是各方面人才都有,什么都不缺。”蕭子山比較滿意的說,“就是女生少一些。多半都是陪丈夫或者男友一起穿的,單身的不多。”

“這個自然了,來得基本都是光棍。”文德嗣仰起了下脖子,“有家有口的誰還跑來干這個……”

魏愛文說:“女人就是個麻煩,一天到晚哼哼唧唧的。”

“那你以后可別向組織要老婆。咱們不管這事。”

“老子才不稀罕,古代的小羅莉,老子要多少有多少,一個給老子捶背,一個給老子捏腰,還有一個……”

席亞洲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老子的老子的,你一個P孩,張口閉口老子,就這德性什么女人也看不上你!”

“沒關系,小魏,大明的背背山很發達的,而且都是高素質人才才玩……”

“扯淡,你才背背山呢,你們全家都背背山!”小伙子發火了,這里調侃他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了。

“對了,我有個問題想請示下執委會,”蕭子山說,“關于外國人的。”

“外國人?不要!以后麻煩的很!”

“我也反對外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個比較特殊。”蕭子山繼續說。

“你別說是個參加過伊拉克戰爭的軍醫。要是的話可以考慮考慮。”

“不是……是某位報名者的女朋友。”蕭子山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念了起來,“丁丁,男,32歲,漢族,某大型傳媒集團記者。這個洋妞叫潘潘?好像是美國人。”

“靠,大洋馬啊。”魏愛文的腦袋湊了上來,“有照片沒有,有照片沒有?”

“人的女朋友,你起什么勁。一邊呆著。”

“要審查!說不定是美國特務。”魏愛文手舞足蹈,“肯定受FBI指示打入我們內部的,免得我們改寫歷史!”

“小魏啊,你知道FBI干什么的么?”百事通羅鐸來提醒他的技術性錯誤了。

“反正就一個美國特務組織,還管保衛總統!”

“是不是要讓你審查一番?”

“我一定完成組織交給我的任務!”小伙子態度誠懇又堅決的保證著。開他玩笑的種利時看他認真的模樣也不好意識繼續調侃他了。

文德嗣點點頭:“我個人同意,畢竟是人的家屬,想去就帶上吧。她就算想去效忠米利堅也沒地方去效忠。”

“好吧。我和他確認一下,說起來我們還沒有文宣傳媒方面的人,將來是比較有用的人才”

“我們什么專業的人才都需要,不是人才的普通人也要。”文德嗣強調著,“接待報到的時候千萬要注意,不要對有專業的人就熱烈一些,沒有專業的人就冷淡。這樣不好。”

“這個我明白,要有利于團結。”

孟賢躺在宿舍的鐵架床上,望著擱在上鋪的大行李包。外面安靜極了,可以清晰的聽到樓上某個家伙在看的A片里的聲響。

一路上的滿腔熱情,一旦安靜下來,卻為一種無法遣散的惶恐所占據。

我是怎么了……是發瘋了么?好好米國工作不干,跑到這個廣東的農村來,我到底想干什么?

改變命運?再造歷史?

孟賢平時也愛看架空YY小說,也幻想過穿越到另一個時空再造華夏、建功立業外加三妻四妾,但他知道這不過是小說而已。

一旦穿越了蟲洞,他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等于是死了。

父母、親戚、朋友,還有將來的老婆……當然,他現在還沒有女朋友,更談不上老婆。但是!如果不來這里,那么一個還不錯的老婆是應該是有的……

想到這一瞬間,孟賢幾乎產生了退出的沖動,他猛得坐了起來。看到臨床的葉雨茗也在那里發呆。他比他們早住進宿舍。

“怎么,睡不著啊。”看到他坐了起來,葉雨茗丟了一根煙過來。

“我不抽煙……”

“那算了,我也不抽了,怎么,不去上網玩?”

“提不起精神來。”孟賢嘆了口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出發。”這話雖然有點違心,但也不乏真實的想法――真得穿了,反倒也死心了。這樣的兩難才最難受。

“你真這么期待D日到來?”

“你不是?”

“不好說……覺得不靠譜。”葉雨茗聞了聞香煙,“要不是文總、馬公都是我信任的人,加上……”他頓了下,“我還真有點怕是騙局。”

“應該不會吧。”孟賢的信心有點動搖了。

“嗯,我想也不會。所以才來了嘛,不過,過去會怎么樣,還真難說。”

“文總不是已經帶人過去過了好多次嗎?”

“可畢竟有這么多人,還有東西。萬一能量爆炸了怎么辦?再或者,穿過去了出了什么事故……”葉雨茗的臉色很凝重,“把小命掛了可沒得LOAD。”

“說不定在本位面又復活了呢。”一直在邊上看書的潘鋒忽然插了一句。

“哈哈,真有你的。”葉雨茗和孟賢都笑了起來。

潘鋒丟了下書,爬了起來:“按穿越的一般套路,不都是被雷劈,被車撞,被水淹嗎?所以在異時空掛了的話,也應該是在本時空復活吧。”

“是有時空管理局的話,你掛了以后馬上去申請復活。”孟賢笑了一陣,心里稍微松快點,“小潘,你說你是干銷售,賣什么的?”

“我啊,不怕你們笑話,干最長的銷售經歷是賣衛生巾。”

宿舍里的幾個人都大笑起來。查梧礎拍著床沿,笑著說:“你就瞎掰吧,你賣衛生巾?哪個妞來買啊……”

潘鋒拿起孟賢丟一邊的煙:“我抽一支不介意吧。”

“抽吧抽吧。”葉雨茗還給他點上了火,自己也來了一支。

潘鋒吸了一口:“咱做的是渠道銷售,直接賣給批發商的。和小妞沒關系……這年頭快銷越來越難,競爭對手越來越多,客戶越來越拽,公司要求越來越高,就工資一百年不變……”

“你覺得這事靠譜不?”葉雨茗追著問。

潘鋒看了一眼他,嘴角露出點笑意來

“為什么不靠譜?除非文總是得了精神病,不然他搞這些干嘛?騙錢么?那他的這個規模大得要自己倒貼了。”

“那你真得想穿?”葉雨茗緊接著問了一句。

“穿,為什么不穿?”潘鋒彈了下煙灰,“咱是窮忙族。讀過大學,上班也不算不賣力,做了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干活也就能賺點小錢,還得存點防著生病,結個婚買了房子當房奴――你要抱怨幾句吧,還有人為了拿幾毛錢要你去游太平洋。”他笑了笑,“兄弟們知道啥叫鋌而走險嗎?咱膽子小,從小是良民,本時空里不敢干那違法亂紀的事情,可是活得又郁悶,所以就來鋌而走險了。”

宿舍里沉默了,這些話大概打動了每個人心里的某些東西。葉雨茗微微的笑了下,躺下來開始打給內務組的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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