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00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3
臨高啟明  第四節 港口建設(一)

D日的開始,如果用一個局外人的眼光來看,即混亂又壯觀。保持著原始亞熱帶海灣風景的港灣里,到處是突突著來回奔波的小艇,船舶上的吊桿不斷的起降著貨物,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從巨大的輪船上攀附著舷梯下船,沙灘上到處豎立起不同顏色的牌子,指示著人、車、設備的登陸地點、堆貨處、聯絡處、登記處等等。

整個港區的營地的是以博鋪巡檢司和其后面的烽火臺為中心拓展出去。從港口未來發展的角度來看,這個地點并不理想,紅樹林一直延伸到海邊,四面也不夠開闊。但是巡檢司現成的房屋和烽火臺這個人工制高點卻是穿越眾難得的有利條件。不過這房子里大明官兵雖然落荒而逃,另一種生物卻給穿越眾們帶來了小小的麻煩。

凌晨軍事組剛占領這房子不久,搜索工作還沒結束,就有好幾個人被房子里的跳蚤咬得逃出來了――舊式的磚木結構房屋內蟲害滋生,跳蚤臭蟲基本就是常客。在40年代DDT和666被大規模生產使用之前,只要是老舊房屋,又特別是木結構房屋內,寄生蟲都是長期住戶。1945年,意大利的那不勒斯還因為跳蚤傳播的原因爆發過斑疹傷寒。幸虧美軍大量噴灑DDT,消滅了宿主才遏制了這次疫病流行。自此以后世界上的大多數城市才擺脫了困擾千百年的這幾樣寄生蟲問題。

作為衛生組的負責人,時裊仁在衛生預案里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帶隊的衛生防疫隊就緊跟著登陸了,全身防護衣長統靴,口罩風鏡,背著噴藥桶的防疫隊讓軍事組產生了七三一的聯想,這群人進到屋子里就猛噴藥水。

醫療衛生組用6%可濕性六六六調制成150倍的水懸液,噴灑在房內的各個角落和家具上,然后緊閉房屋門窗30分鐘,以殺滅房屋內的跳蚤、臭蟲和其他害蟲。房內的各種破爛家什:席子被褥衣服等物統統被搬出來丟在海灘上一火焚之。至于進過屋的幾個軍事組成員,也被毫不客氣的先用藥水液從頭到腳徹底的噴淋了一遍,再打發回大船上去洗澡。每個人身上還被別了一個衛生組特制的橙紅標簽,意思是輕度感染者。

熏蒸半小時接著又通風一小時結束后,登陸指揮部立刻就占據了這所小院的三開間正廳作為辦公室,兩側的廂房弓兵的宿舍也被清理干凈,作為機房和貴重物品的倉庫。

房屋里依舊散發著彌漫著濃烈的六六六消毒水的氣味。不過對于指揮部來說這一切都不算什么,電臺被架設起來,桌子上鋪設了地圖,隨即,依靠電池組的電力,服務器開始工作,無線局域網被架設起來,通過信號放大器天線,各個登陸地點和卸貨點的筆記本電腦都可以直接和服務器傳遞數據了。潮水一般的數據開始源源不斷的涌入服務器:人力組在各個登陸點設置了登記點,記錄穿越眾者上岸情況,計委在卸貨點和堆貨點也派出了掃描人員,開始紀錄資材設備的入庫出庫。

豐城輪上,被編入各個組的穿越者們正在排隊按人力組的安排逐組下船,山寨版的美軍背包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還是配發裝備,私人行李此刻還在底艙睡大覺――按卸載級別要輪到最后。

船上的高音喇叭里正反復宣讀著執宣字:16280002號文件:

1、一切行動聽指揮,不得擅自行動。

2、非經許可,任何人不得超越營地警戒線。有任務需要的,在穿越警戒線時必需從警戒值班點登記出入。

3、不得隨地大小便,拋棄垃圾。垃圾必需分類拋棄在指定垃圾坑內。

4、必須在指定食水供應點獲取食物和水,不得私自打獵、捕魚和食用獵物。

5、發覺自身或者他人身體有任何異常,應迅速向醫療點求助。

為了合理使用勞動力,有效率的分派人員,避免有人干活有人發呆,登陸指揮部發明了一個臂章帶體系。

紅色:軍事組警戒人員。

藍色:船舶留守及使用人員。臂章中心有白圈,按船舶類型不同,用漢字印上:輪、駁、漁、登、艇、雜六種字符。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參加勞動的人,如病人、兒童使用這個藍底白雜字臂章。

白色:負責D日當天各項工程建設的專業技術人員。

黃色:登陸指揮部體系下的指揮及行政人員。

白色號碼臂章的,一律屬于“基本勞動力”,臂章上印有一排4位數字號碼。所有“基本勞動力”按五人一個小組自由組合,每個小組各有一個4位數編碼。組長領有一本組工作手冊,每接受一項新工作,工作人員就在手冊上做相關紀錄,同時將因為工作需要發給的工具裝備登記在冊。

派工的事務,由登陸指揮部的人力組統一調度,在人力組的帳篷里有一張大桌子,一張事先打印好的臨高角-博鋪港地區大比例地圖鋪開在桌面上,上覆蓋著透明紙。各個專業組、勞工組以不同顏色的號碼卡片代表,放置在他們正在進行的工作區域。根據工作內容的不同,人力組派工之后卡片上都要將象征勞動強度的發卡卡上去,一根為輕度、二根為中度,三根為重度,以避免各小組之間的勞動強度差別過大。

這套圖標系統雖然簡單,但是和OA系統中的勞動管理系統配合起來使用,不僅人力組可以清楚的知道每個小組目前的工作內容,工作地點、勞動量多少,連每個組領取過什么工具,多少資材都一清二楚。極大的方便了勞動力的調派和管理

港灣南面的沙灘上,臨時搭起了一個大型軍用帳篷,門口豎起了一塊牌子,上面是七彎八扭的幾個油漆字:“博鋪港區建設指揮部”。這里云集了穿越者中的所有建筑、規劃、設計、水文各個方面的技術人員。他們剛剛完成的一號工程現在已經發揮起作用。各種工程設備和物資正在通過浮碼頭不斷卸載――有了物質基礎,港區基地的建設自然也要全面鋪開。

帳篷里擺了一張從船上拿下來的會議桌和折疊椅,桌子上擺著筆記本電腦和許多裝訂成冊的水文資料集。盡管這里各方面的技術人員都有,但是大家的主要目光還是落在緊靠桌子看地圖的四個人身上:

冰風,27歲,這個毛發濃密的小伙子是結構工程師。有項目經理證。擅長的是門式鋼架結構廠房和鋼結構住宅設計、施工。

燕雀志,28歲,胖乎乎的,屬于中國式大學教育培養出來的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精的人才。水文學大專畢業,半吊子水利、水文、氣象技工。水文的知識了解比較多,懂測繪,能熟練使用水準儀、經緯儀,略懂水利工程結構。

梅晚,30歲,建筑專業畢業后在建筑公司混跡多年的老混子,專門負責工程造價和管理。會熟練使用各種測量工具,對土木工程的管理和協調也有豐富的經驗。

李瀟侶,30歲,職業規劃設計人員,有建筑師和規劃師證,測繪和規劃是她的本行。

這就是號稱建筑工程組的四大金剛。當然李瀟侶是女的,但是論到持證之多,誰也比不上。不過她很少施工方面的實際經驗,而且不喜歡拋頭露面。所以四大金剛就以梅晚為主。畢竟他在工地上時間最長,方方面面都懂一些。

“指揮部要求我們在今天天黑前完成港區的基本設施建設:通電、供水、設置卸貨場和堆貨場。完成簡單的設防工作。”梅晚傳達著指示,“我們擁有物資、機械和勞動力的優先使用權。”

“梅組長,我們連測繪都沒做,出不了規劃圖。我對照了帶過來的測繪資料,這里地形和21世紀差別挺大的。”李瀟侶說。

“沒時間做太細了。”梅晚說,“好在這里并不是我們建設的主基地,不需要太多的規劃。以小型臨時性的工程為主。”

“我們邊測繪邊設計邊施工好了,”梅晚到底是工地上混過的人物,對如何趕進度熟得很。當下作了分工,李瀟侶和燕雀志負責港區的測繪工作,測繪工作即是技術活也是體力活,所以再撥給一個基本勞力小組作輔助工,同時由軍事組發給5連發獵槍一支作為防身用。

田九九負責營區的給排水工作,常凱申負責送電業務,至于冰風,他的任務最為艱巨,建造貨物堆棧。

相形之下,常凱申的業務比較容易。執委會準備了各式各樣的發電裝置,還有許多配套的輸變電設備,但是此時此刻這些東西還在集裝箱里睡大覺。作為臨時性的港口營地,用電點少,整體負荷小:主要滿足的是照明用電、指揮部的辦公用電和少數電動裝卸機械設備。用電負荷較小。

根據這樣的需求,這個簡單的早期版供電網應該力求簡單可靠,操作方便和盡量少用資材。因此常凱申的的方案是不在岸上建立發電所,而是直接從豐城輪的輔機上取電――輪船下錨之后主機雖然停止,但是輔機還是一直運轉著,為整個輪船提供能源。電力組便直接從船上配電間拉出一根380伏電纜,沿著浮動舟橋布線固定,一直延伸到岸上的配電所進行配電。整個供電網使用最為簡單的放射形接線方式。這種接線方式也是過去中國農村電網中最常見的方式。它的缺點是線路發生故障或者檢修的時候,就必需暫時停止對線路上所有用戶的供電。不過這在目前的狀況下還是可以允許的。唯一需要不間斷供電的只有辦公用電中的IT設備運轉,那么使用UPS備用電源+大功率蓄電池組也可以滿足了。

不過在實際的工程里,將輸電纜直接固定在浮動棧橋上的設計被推翻了,執委會的意見是可能會漏電,不安全,而且線路固定在人車反復來往的棧橋上,可能在無意間被人為的損壞。工程組隨即變更了設計,他們拆開了一組備份的浮動單元,用鋼絲繩把這些空桶單獨串聯起來,浮在水面上。每個桶上還懸掛了配重物,保持其在水面上漂浮的穩定性。這條原打算用來輸電的水上線路很快就發揮了更大的作用:首先是架設起了從船上抽取柴油的浮動輸油管,然后是通訊組將船上的電話線直接拉到了岸上。這樣,豐城輪就可以不使用步話機而直接和指揮部進行電話聯系甚至發傳真了。最大的好處是IT組的石開利用這條電話線,實現了網絡連接,現在岸上的所有電腦都可以通過登陸指揮部的服務器直接訪問船上的服務器雙向傳送資料了。OA系統實現了全面覆蓋。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3
臨高啟明  第五節 港口建設(二)

“U.C0079、U.C0083、U.C0093、A.C0197人員全部到綠灘集合,準備卸載車輛。”

隨著步話機的呼叫,剛剛從棧橋上下來幾個專業組懶洋洋的從沙灘上爬了起來――代號為紅灘,紅灘是從1號碼頭登岸的登陸點,黃灘則是小艇登陸點,綠灘是駁船、登陸艇登陸點――坐了一天的船,一腳踏實地腿腳都有點發飄了。在休息點卸了大背包,都坐在石頭上喘氣,說是人員休息點,其實除了一張放著電腦和賬本的折疊小桌子和一塊大書人員休息點幾個大字的木牌之外別無他物。滿是大大小小圓礫石的沙灘上錯落有致豎著好幾塊牌子:廁所、食水點等等,表示將來會有這些東西。

這四個組,U.C的是有駕駛大型車輛執照的,AC有工程機械執照的。北美分舵的錢水協雖然一再表示自己的意向是到軍事組拿槍保衛穿越政權,但是他填寫的專業技能――開大貨柜車使得他最后落到了UC.0079去了。和一群根本不認得的人一起工作有點無趣,不過他馬上發現了比自己更郁悶的人:白羽,裝甲兵指揮專業、兵器設計與工程設計相關專業畢業的軍事人才,被打發來開履帶拖拉機。

為了在上岸后能夠盡快展開基建工程,蒙德和執委會在組織在裝船前就將物資做了一些分類,將登陸后馬上會用到的資材都集中裝載在1500噸的自推駁船上,包括各種車輛、建筑工程機械和基建物資。

平甲板自推駁船的滿載吃水不過1.83米,雖然比不得登陸艇能夠直接沖灘上岸,怎么也比大型貨船離岸要近。當然這樣的水深車輛也是沒法直接下水的,所以這里也裝配了一個浮動碼頭,稱為2號浮碼頭。

自推駁是沒有車輛跳板的,它自身又不具備吊桿。好在工程組對此事早有準備,2號浮碼頭上安裝了一組車輛上下跳板,

“準備卸車了!大家注意安全,穿好救生衣,萬一有落水的可能性馬上從車里出來,不要怕,大伙不都開車上過擺渡輪嗎,一樣的……”白羽身為這四個組的臨時頭頭,一邊進行安全教育一邊打氣。

這幾十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想這能一樣嗎?從這晃悠悠的甲板上把車啟動起來,開上狹窄的跳板,再下到那一樣晃來晃去的浮碼頭上――這玩意難度也太高了吧?

白羽見大家都在遲疑,知道得有人先做出表率來才行。好歹自己當年在部隊里也開過坦克,把心一橫,叫了聲:“幫我看著點!”第一個爬上那臺東方紅1202通用型履帶式拖拉機。

拖拉機啟動起來的轟鳴聲讓白羽稍稍心安,駕駛室的視角很好,24V電瓶啟動起來又快又穩。白羽在部隊開過坦克、裝甲輸送車,也開過各式各樣的軍用工程車輛,上下舟橋或者舟橋駁都是小菜一碟,不過眼下的這浮碼頭、車輛跳板純屬手工山寨貨,強度、承載力到底是多少只有天知道。

有點遲疑的看著在藍色的水面上搖搖晃晃的跳板還有跳板下面那高低起伏的碼頭,他啟動了發動機,船明顯的飄動了一下。他顧不得許多,眼睛緊盯著揮著小旗指揮的錢水協,履帶在鋼板上打著轉,發出齜牙咧嘴般的磨擦聲,一步一步的蹭上了跳板。履帶剛壓上跳板,下面的浮碼頭就飄動起來,跳板都移位了,嚇得周圍的人都呆了,這時候在碼頭指揮工作的工程組卓天敏見此情景猛跑了過來:

“都發什么愣!快拉住鋼絲繩!”

工程組在駁船上早就裝了4根鋼絲繩,為得就是在卸載的時候可以用人工拉緊,盡可能的減少船只和碼頭的漂移。

“快拉快拉!”在他的不斷的吼叫聲中,四周的人趕緊都去抓鋼絲繩,身體朝后的猛拽,毫不容易才讓拖拉機開上了浮碼頭。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經驗,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二個小時過后,穿越眾擁有的工程機械都上了岸,整齊的停放在沙灘上:

二臺東方紅1202通用型履帶式拖拉機,帶挖泥斗、推土鏟

四臺東方紅404Z1W前裝(裝)后挖(土)型拖拉機(中輪拖)

四臺東方紅170V輪式拖拉機(小輪拖)

十臺常柴動力單缸柴油翻斗車

一臺18噸東方紅輪式壓路機。

一臺25噸汽吊

二臺牽引式混凝土攪拌機

四臺空壓機

為了減少維護的復雜性,多數工程機械都選擇了洛陽第一拖拉機廠的東方紅系列。

這么多的設備別說一個小小的臨時基地,就是建一所新城市也不在話下。

但是負責基建工作的梅晚和冰風還是有些一籌莫展的感覺。機械設備、燃料、電力都有了……問題是沒有建筑材料原料。

駁船上裝載了許多鋼筋和水泥,但是工程組手里即沒有黃沙也沒有碎石,沒法使用現代建筑最常見也最方便的混凝土,傳統的磚瓦當然也是一個選擇,但這荒蕪的海灘上哪來的磚呢?不用說大明的臨高縣肯定是有磚窯的,具體在哪里則還需要人去偵察。

當然有些基礎建設并不需要什么原料,因陋就簡就成。冰風的任務是在紅灘修貨物堆場。這只是一個臨時性的貨物堆場,沒有必要進行地面硬化處理。簡單的地面堆高壓實,輔以一定的排水系統就可以了。以冰風過去在建筑公司的經驗,這樣規模的工程一二十人的民工隊,靠鐵鍬、十字鎬、手推車這類手工工具一個上午就能搞定,現在他們全套機械化施工,得表現的更好一些才行。

運輸組就這樣變成了貨場建筑隊,整個紅灘上機器轟鳴,車輛來回顛簸奔走,揚起來的灰塵有半天高,每個人都知道紅灘貨場已經在動工了。火熱的氣氛把無處不在的丁丁兩口子給吸引過來了。洋妞就是生猛,海灘上的氣溫不過二十七八度,就穿著個緊身小馬甲牛仔熱褲爬上爬下的拍照,兩條光光的雪白大腿在大伙面前晃來晃去,不時還掘著滾圓的屁股搶鏡頭,看得工地上的老老少少個個氣血翻涌,生理變化明顯。在接連發生幾次翻斗車差點撞人和挖土機挖偏方向之后,冰風只好忍疼割愛的把這二位趕走了。

堆場的地面自南向北有一定的坡度,經過測量,發現坡度小于1:10,一般這樣的坡度狀況可以不進行表土清除,簡單的去掉表層的大塊石頭、雜樹之類即可直接進行堆夯,但是取了土樣之后發現表層幾乎全是松散的沙子和小礫石,附著力不強。最后還是用推土機將表層沙性土和大小礫石完全清除。

堆貨場處于斜坡上,所以整個堆場地基采取的是半填半挖式。首先在堆場的南面坡度最高處用挖掘機開挖截水溝,收納從斜坡上斜下來的雨水,再分別從東西兩面開挖排水溝直接排放到海灣內,開挖出來泥土則作為地基填土。

去掉表層沙礫之后,下面的土樣是砂性土,這種土透水性好,壓實后穩定。冰風就全部取了這樣的土作為地基土。用小翻斗車運來的填土倒在地基上,每填埋20CM高就用壓路機來回碾壓3次,再填土,再碾壓。連續二次之后就算基本完工了。冰風原來還打算在整個場地上面鋪一層碎石,不過他們沒有碎石機,沙灘上的石頭大大小小,形狀也不規則,不太好利用。就省卻了這一步。完成后的整個堆貨場略高出地面,俯視呈長方形,三面有斜坡,坡下是排水溝,朝向海灣的一面按臨時公路的標準修筑了一條簡易路連接碼頭。

“有足夠鋼梁的話,就可以給這個貨場搭建一個棚子了。”冰風有些遺憾,“現在只能兜蓋雨布了。”

“那也沒有石綿瓦蓋屋頂。”梅晚說。

“這倒不要緊,用木板覆蓋就是了,臨時性建筑不用那么講究。我主要是怕那些駁船上下來的水泥,下雨被淋了的話就能當土方填地基了。要是沒了水泥,很多事情就難辦了。”

“木板?說起來木材在哪里呢?營地的塔樓、還有廁所,都得要木材。”

“我們正在組織人力卸貨船上的蓋貨雨布,力爭最快速度送下來把易損貨都覆好。”戴諧是計委派駐紅灘的管理員,“木材,到現在還沒有統計數據出來……”

木材,是人類使用最早,也是最為廣泛的一種自然材料。穿越者們當然不會放棄這種獲取容易,加工難度低的材料。從一開始,人力組就分配了相當多的勞動力去伐木。

在許多人的印象里,海南既然是熱帶、亞熱帶地區的海島,一定是一個椰樹婆娑,森林茂密的地方,更有人以為海南的到處都是熱帶雨林,其實由于地形不同、氣候差異和長期人為開發的破壞,海南的植被狀況是相當復雜的。到二十世紀的五十年代,海南的森林覆蓋率只不過是12.8%而已。基本都集中在島嶼中部的吊羅山、尖峰嶺和霸王嶺。21世紀的海南森林覆蓋率雖然已經達到了51.8%,但是基本都是以人工林、次生林為主。

臨高是典型的熱帶季風氣候,干濕兩季明顯,天然植被以熱帶稀樹草原為主,從來也沒有廣袤的森林。而且這里因為開發歷史悠久,稍大一些的天然樹林早就被砍伐一空了,次生林的質量也不高。當穿越眾準備向17世紀臨高索取木材的時候,他們面臨的就是這樣一個匱乏的環境。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4
臨高啟明  第六節 港口建設(三)

終于到了。

董時葉望著不到300米外的貧瘠沙灘,綠色的樹叢,秋天早晨的陽光和煦,曬著很舒服。該死的上帝,我終于來到古代了――我干嘛要來古代?

這個的問題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接著就被后面的人猛捅腰推搡著前進了。甲板上鬧哄哄的,人頭濟濟,雖說是有個碼頭,但總不是十六鋪客運碼頭,沒有舒舒服服的帶遮陽蓬和扶手的舷梯,除了直上直下的金屬舷梯,就是大幅的繩網――身為曾經的校軍事愛好者協會的會長,小董很自然的想起來了諾曼地登陸的照片,美國大兵也是爬著這東西下到登陸艇上去解放歐洲,順便愛護一下各國婦女們的。看圖片當時也沒覺得怎么樣,此時站著起伏的甲板上,探頭往外看去,這足有好幾層樓的舷墻下面,藍幽幽的海面上,浮碼頭和小艇一起一浮的,看了兩眼就頭暈目眩起來,腿肚子都有點抖了。

浮碼頭的面積不夠,很多人還得靠船上的幾條劃艇轉運上岸。人們紛紛攀著網繩下到艇上,不時有人用長繩把各種奇形怪狀的包裹從甲板上吊下來,“別慌、別慌,當心小船”“別上來啦,船要沉啦……”的聲音不絕于耳,看來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滴,快點上岸,開辟屬于自己的時代。

這時,出現了第一個意外,一個胖子在遞行李時腳下打滑,腦袋先磕在船舷上,然后栽下了海,甲板上、海面上立刻沸騰了:“席亞洲落水啦……”“快撈人啊”

混亂的狀態下,高音喇叭又在不斷的吼叫,“C0071、C0077、C0081……伐木任務!”

C0081?這不是自己這組嗎?董時葉看了看自己的臂章。

“就是俺們組了。”說話的是一個膚色黝黑,筋骨強健的男人,背包上捆著工兵鏟,懶洋洋的靠著舷墻,“我叫柳正……”

雙方通報了姓名,既然分在同一組,就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了。

“伐木?”這活新鮮,董時葉雖然也是野外旅行愛好者,看過植物圖鑒,砍過柴,斧子可從來沒拿過。

“沒干過。”柳正苦笑了一下,“紅燒法克猶!我明明報得特長是野外探險!伐木也算野外探險?”

“也沒工具么!”

“工具倒不怕,肯定預備著。問題伐木可是技術活啊,而且很危險!這里有專業伐木的沒有?”

臨近的被叫到幾個組的人都陰沉著臉,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這邊剛把軍事組首長席亞洲撈起來,送進了船上的醫務室,那邊又出了人為的堵塞問題。

自從一早上,蒙德連蒙帶RP大爆發的把船開進了港灣,實實在在的停泊在登陸偵察隊標定的深水泊位拋下雙錨之后,他這個執委會心目里的二把刀就升級為一把刀了。儼然成了登陸總指揮馬千矚的總顧問。

整個船隊的卸貨工作,完全由他在指揮了。這不僅裝貨工作是由他安排的,也因為雜貨船的裝卸貨物本身就是一項技術性很強的工作,一艘萬噸雜貨輪,以載貨5000噸計算,不管使用船吊還是岸吊,在設備完善的港口內,每天每個艙口可卸載200-500噸的貨物,4-6個工作日完全卸空。

蒙德因為知道穿越者們即沒有實際經驗,在力氣和技術上也無法和碼頭搬運工人相媲美,所以在裝貨的時候就不惜多花包裝費用,各種件雜貨全部包裝成成組貨物。

所謂成組貨物,常見的例子就是集裝箱,但是豐城輪因為尺寸限制和港口設備的問題――在一個毫無專業裝卸設備的港口吊運集裝箱是一件富有挑戰性的事情,豐城輪上只少量搭載一些集裝箱。

雜貨輪最常用的成組貨物就是使用貨物托盤、網絡袋、集裝袋(包)等成組的承載工具將零散的件雜貨和散貨組集合成組,雖然沒有集裝箱那么多的優點,還是大大方便了各種散雜貨的裝卸。

豐城輪上有4組吊桿,8臺起貨機,起貨重量分別為3-5-10噸,其中一臺為60噸級的重吊。起吊多數貨物都沒問題。開動吊機也是項技術活,幸虧有了三個月的海員實習,總算沒見豬肉也看過豬跑,七七八八的把吊機都開動起來,就是動作遲緩僵硬,來來回回的晃動了好幾次,把甲板上排隊下船的穿越者嚇得不輕,都躲著吊桿跑,一時間秩序大亂,任杜雯在高音喇叭里如何的“發揚革命英雄主義,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也沒奏效。

折騰了差不多十分鐘,第一個貨物托盤在空中吊半天才算著落在浮碼頭上,驚魂未定的穿越者們都不吝惜掌聲,叫好聲一片。

掌聲過了還沒有15分鐘,船上的人就都傻眼了――吊機手只顧著把貨物往浮碼頭上卸,片刻功夫把吊桿下的碼頭空間全占滿了,排隊下船的人下不去不說,最要命的忘記把捆在甲板上的一臺3噸和一臺10噸東方紅叉車先吊下去。吊運下去貨盤每個都在1噸以上,下面的人即拽不動,又吊不起來。

這下熱鬧起來,蒙德在甲板上跑來跑去,一腦門子汗,這下執委會又給他添加了一把刀,打回原型了。

馬千矚腦筋一轉,命令先把登陸艇調來,把叉車吊登陸艇上,先把叉車送上岸,再從岸上繞回到浮碼頭上,這么一個圈子兜下來才算解決了前后流程錯誤導致的卸貨堵塞。

卸貨部門重新設計了卸貨路線,在棧橋上繪上了不同箭頭的方向車道,保證同時一車來一車去,大大提高了卸貨的效率。這樣的安排就和國內的馬路一樣,徹底無視行人的基本權益――誰也不敢在那狹窄漂浮的棧橋上去和叉車搶路,更不用說還有十多輛出口越南的柴油動力小型農用車正在上面來回行駛,發揮出其皮實耐用、超載能力更是一流的特征:在搖搖晃晃的浮橋上、在礫石遍地的沙灘上整日的奔走。那幾天在海灘上開過農用車的穿越眾,后來都特許在制服袖子上繡上一枚袖標:“農用車一次突擊章”。

董時葉隨著大流抖抖篩篩的從繩網上爬下來,換上小艇,終于腳踏實地的爬上了岸,一時間頭暈目眩的跟著去了登記點登記寄存背包,掃描完ID卡,就發到伐木斧一把,這玩意又大又沉,握手里都不知道該怎么拿,干脆學矮人的樣子扛在肩膀上。

被分到伐木的幾個組都有點不知所措,拿到的工具更是五花八門,從大片鋸、伐木斧到船上的消防斧,五花八門啥都有,就是沒一個人知道到底該怎么拿的。

正不知所措間,登記處來一個彪形大漢,腳穿一雙黑色軍用長統膠靴,一手里提著一個大號旅行袋,一手一柄大斧子,威風凜凜的走了過來。

“弟兄們,”他吼了一嗓子,“我叫吳曠明,木材組的組長。大伙都跟我來。”

執委會登陸后派出了第二波由軍事組和農林人員組成的資源勘探隊,對河口地區的進行了勘察,結論是這里的木材資源十分匱乏。海岸旁有一些高大喬木,出于防風固沙的考慮,這樣的天然林不宜砍伐。沿河深入一些,發現文瀾河兩岸很少成片的成年喬木林,小雜樹林到處可見,但基本沒有成材的,除了燒火搭棚子之外沒什么用。

最后還是決定砍伐河口處紅樹林中的喬木。河口和海灣沿岸的紅樹林相當的茂密,而且植被齊全,從灌木、小喬木到大型喬木。特別是在河口地區邊緣,靠近沙灘的地方有成片的10米以上的海蓮林,砍伐難度比較小。于是第一個伐木場就設在這里。

說是采伐難度較小,其實也得走進半沼澤化的紅樹灘涂上,一小片一小片的沙洲縱橫在水里,上面長著各式各樣的紅樹林植物,枝葉纏繞,還散發出一股霉爛的臭味。讓大伙看著真有點望而卻步。

吳曠明叫人抬了幾箱子長統雨靴過來,吩咐大家都換上。

“一會我們就進去伐木了。大家要小心了。”他叮囑大家,“千萬不要深入樹林,里面的沒有道路的,你掉到潮溝里喊救命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哪!”

說著帶隊淌著水過去了,他站在一棵海蓮樹旁,手里拿著斧子對著大伙說:“樹是好東西,玩過帝國的都知道――你說你只玩星際和紅警?那你跟著我們過來干什么?趕快跳海里游回去。砍樹要注意,要斜著揮斧,先從上面向下,然后從下面向上――樹倒的時候一定要喊一聲。砍樹的時候要時時刻刻聽別人的招呼!自己別給樹壓了――把你腦殼槌破了一命嗚呼倒好了,別傷了腰脊鬧個半身不遂,這新世界的第一張殘疾證可就歸你了。我現在去拿繩子,等一下教大家如何用繩子拖木頭。”

吳曠明走到計委的辦公點,請他們調撥一捆纜繩和一些掛鉤去樹林。這邊建筑組的人已經在砍伐點不耐煩的等待著新的木材。

“什么時候才能有木材?”那個叫卓天敏的家伙似乎很著急的樣子。三十多歲年紀,白白凈凈和和氣氣,一看就是養家糊口的居家男人,不大象個搞建筑的工頭。

“急什么,現在連給集裝箱上岸用的滾木都沒湊夠數呢。你以為在打帝國時代,鼠標一點我們揮揮斧子就加+10木材了?”

“應該是+12木材,你剛升級了纜繩科技,哈哈……”伐木組的人一起哄笑起來。

“老子有+100木材的科技。”他從那旅行袋里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把德州電鋸狂使的大功率油鋸滿腔豪邁的一拽,突突的馬達聲中連續噴著青煙。吳曠明獰笑著走近一棵大樹,狠狠地揮了下去。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5
臨高啟明  第七節 廁所

“從你拿出那把油鋸出來,我就知道中國的環境沒有未來了!”在第三界全國環保工作會議上,戴諧的發言揭開了對林業部長吳曠明的批斗狂潮,在林業戰線上奮戰二十多年的吳曠明同志不得不在會上做出深刻檢討后黯然離職,轉而就任林業大學任校長。但倒退回三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可是被執委會稱為“一個人干了一個小組定量”勞動英雄――當然他能干這么多,主要是其他伐木工太廢柴,倒不僅是油鋸的功勞。

油鋸當然不止一把,但是誰也不敢貿然去問津這可能隨時斷裂肢體的玩意。吳曠明突擊培訓了二個,又給大家演示了一下用斧子砍樹的技巧:先掄著斧子,圍著樹干接二連三的轉圈砍著,切口漸漸深入樹心,樹一開始晃動,就馬上站在上側面,一面用斧頭頂樹,一面喊。樹木就倒下去了,看起來是一點也不難,但是這里牽涉到人的臂力和用斧技巧,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自己一邊砍,一邊隨口指點著周圍的人。

各個伐木組沿著林線砍伐,斧頭咔咔響著,拉鋸的嗤嗤聲此起彼落。時而有人大喊一聲,一棵大樹倒下。砍伐這一行對這些過去的現代人來說是艱苦的,多數人是外行,斧頭掄的很猛,砍下去卻不深,拉起鋸來,不是夾鋸就是別鋸,非常吃力,半天也拉不倒一棵。倒把鋸子和斧子用壞了不少。把個計委管物資工具分發的幾個人臉拉得老長。

吳曠明拿著油鋸,和大家一起干著。他其實也不算內行,油鋸拿著很吃力,油鋸自重大,開動起來又需要很大的力氣來穩定,砍倒一棵樹,每每累得滿頭大汗。

他不放心的到各處去察看。一棵大海蓮下,紹宗和胡義成正在拉鋸,一拉一送很吃力。在并不炎熱的陽光兩個人已經是氣喘如牛了。他提醒他們:“小心,別折斷了鋸條。計委那幫人臉都臭了。”

胡儀成嘆了一口氣說:“絕望了!執委會有眼無珠!好歹屬于高精尖方面的人才,要我拉大鋸!同學要知道我這么研究生物,準得把牙都笑掉。”

吳曠明說:“內行使巧勁,外行只有花力氣了。學著干吧。要你們用油鋸又個個推脫!”

“別,我的胳膊和腿還想留著,那玩意我是玩不了。”

“我這體格,當德州電鋸殺人狂恐怕第一個就得把自己卸下幾塊來。”紹宗愁眉苦臉的拉著鋸子,“本來想到通訊組能輕松點,親手搭建起中國電信來,沒想到先來準備電線桿子了。”

吳曠明剛想說些什么給他們鼓點勁,忽聽有人尖叫一聲:“媽呀!有蛇。”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看到三四個人失魂落魄的從樹林邊連滾帶爬的逃了過來,手里的斧子鋸子丟了一地。

趕緊攔住這幾個,哥幾個還驚魂未定,一個個話都說不利索了。吳曠明很鄙視了這幾個城市宅男一把――伐木工遇到蛇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聽一個當過林業工人的父輩朋友說過,晚上在林子里過夜,床輔都得抖過,秋天天一冷,蛇類都往工人的窩棚里鉆,得拿煙熏過才能進去睡覺。

紅樹林這樣的半沼澤環境,不用說也是爬行動物的活動區,所以他才給這些伐木工們都配備了長統雨靴――不是為了防水。

柳正倒來了精神,隨手從砍削下的枝葉堆里選了個叉頭棍子,對吳曠明說:“組長,我去看看,逮著了晚上做個加餐。”

吳曠明說:“執委會不是說不許吃野生動物嗎?”

“管他個球。這么純天然野生的貨色,怎么能不吃。”野外探險對柳正來說就是職業,剮條倒霉落在他手里的蛇加個餐更是家常便飯。他估摸著他們遇到的應該是廣東常見的水律、過樹榕這類,也可能是毒蛇,飯鏟頭、過基峽之類。他一則平時捉得多了,二則裝備齊全,背包里還塞了好幾瓶季德勝蛇藥,帶著棍子興沖沖的沿著逃跑路線進去了,結果轉了一圈,什么也沒找到,吳曠明怕他走的太深了迷路,趕緊又把他叫了出來。

這邊正說著話安撫受到驚嚇的穿越男們,順便進行安全教育,那邊又有樹枝劈裂的聲音,接著一聲慘叫,忙轉過臉一看,一個人被砍倒的樹刮倒了,趕緊跑過去。小伙子一臉的血,躺在地上疼得哼哼唧唧的,嚇得四周的幾個人都不知所措。幸好沙灘上一直有衛生組的人在巡邏,步話機一呼叫,一輛插著紅十字旗的黃色小農用車就來了,簡單看了下認為沒大礙,是撕裂傷,包扎處置了直接拉車上送走了。

這事情讓吳曠明感到不安,說到底他對伐木這活也不是很熟悉。自己又是第一次帶這么多人干危險性高的活。登陸以來,出了人身傷亡事故的他這里還是頭一個,這個紀錄可是不光彩呀。他無心干活了,拎著油鋸到處檢查,叮囑大家注意安全,看到實在砍得不得法的,直接拿油鋸上去解決。

采伐下來的木材被簡單的拖到沙灘上打筒,枝葉也被堆在一邊等候利用。剛采伐的樹木含水量過多沒法加工,馬上利用的話很快就會干縮變形,甚至引起霉爛等病蟲害。一般都要進行一定時間的干存去除多余水分或者人工烘干。穿越者此時沒有烘干設備,好在眼下不打算造什么長期建筑,幾座塔樓和一排廁所都屬于臨時性的東西,用濕木頭也無所謂。

戴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略帶咸味的清新海風沁入心脾。這里的海水與自己的那個時代并沒有太大的差別,也許就因為這是大海吧,孕育生物的搖籃,自身的潔凈能力自然要遠遠高于那些受不得工業污染的江河了。

也許真的有鬼使神差這么一說,不然怎么也不能解釋自己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會參與這么一個逆天的計劃。甚至沒有留下一份象樣的遺書就不告而別,原本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而選擇的默默離開,但是真的就這樣輕輕割裂了二十多年親情,細細思慮也覺得自己未免有些薄性了。但是事已至此,已經無法回頭了,在親眼看到那個薄薄的鏡面化為一陣白光消失后。戴諧明白,從此,所有現世的一切都被拋棄了,包括自己和同志們只剩下一個決心――“建立新世界”。

因為體力和近視等因素,也因為之前的職業關系。戴諧在現世一直在做的是計算統計供職,好歹也懂一些策略規劃,因此被安排進了計委任職,任務是掌握各個組所需的物資和工具,分配到各組,檢查并記錄這些資源的使用和消耗情況。由于來到這個世界后,所有現代化的工具和物資都是用一點少一點,為了杜絕可能的浪費,對寶貴物資的管理是計委的主要工作。同時,計委也負責在當地采集、制造的原材料和成品的入庫和再配給,工作相當的繁忙。

此刻他的任務是用手持的PDA統計伐木的數量和被領取木材的去向,看到吳曠明獰笑著揮舞電鋸,一棵棵大大小小的樹轟然倒在泥水中,被驚嚇的水鳥鼓噪著四散奔逃……完了,有這種殺器在手,中國的環境沒有未來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樹倒了,快閃啊!”吳曠明獨特的尖叫讓沉浸在環保思緒中的戴諧猛然驚醒,立馬一招滾地葫蘆,挪過了數尺,堪堪躲過轟然砸下的大樹,才沒險些成為了第一位烈士。

“你妹!故意的吧!”戴諧一身泥水的暴跳如雷,沖著吳曠明吼著。

“哥哥我沒妹妹……”吳曠明一臉無辜的看著小戴。兩人之間的第一次過節就這樣結下了。

卓天敏堅決的守株待兔,終于優先得到了木材,隨后建筑組就在靠近海邊的地方找個地基結實的地方,開始挖坑了。田九九的專業是排水專業,于是給穿越眾們修廁所就成了他的第一個業務。廁所是保證營地衛生的重要設施,其重要性還排在食堂之前。

作為一名專業給排水工程人員,要田九九造間簡易廁所當然不是什么復雜的事情,他掌握的各種方案應有盡有。可是眼下別說磚塊水泥,連土坯磚都沒有一塊。唯一可用的就是少量的木材。

他原本擬定的廁所方案極其簡單,直接在沙灘邊的某個水岔上架起高架,上面鋪上木板,木板間留下空位。四面再用枝葉一遮。排泄物直接入海,即簡單又方便。某些環保人士和農業組的極力反對,環保人士是指責其污染環境,農業組則還指望著靠這些玩意去當肥料――他可算是了解到吳南海的摳門了--他說起這些東西來的狂熱神情就好像在說什么金銀財寶。

顯然執委會被他的慷慨陳詞忽悠了,廁所方案便重新做了修訂,改為挖坑式,如果僅僅是挖坑式廁所也是很簡單的,坑上面架木板,和他的水上廁所大致相同,但是這類坑式廁所一般不考慮糞便利用問題,差不多滿了直接灑上石灰填埋就完事。如果要糞便利用,挖坑廁所就只能用掏糞工了。

“既然農業組這么喜歡這玩意,就讓他們來掏糞好了。”田九九憤憤道――挖坑式廁所的最大問題是土方工作量大。

要供近600人使用的廁所,按每50-60人有1個蹲位的考慮,男廁共設10個蹲位,小便槽1條;另設女廁2個蹲位。坑為狹長形,坑底呈坡度,便于糞尿下流至集糞坑內。集糞坑設在廁所外面,上安木蓋,便于清理掏糞。正常情況下,坑底和四壁應該用水泥抹平,至少應該用磚砌。否則容易造成污物滲入地下水造成污染,但是此時沒這個條件,只能采用夯土機盡量夯實。好在這里的地下水本身就是含鹽鹵的無法利用,污染些也無所謂。

在動用了挖土機和幾個“基本勞力”小組之后,坑總算都挖好了,沒有磚頭,就用現成的樹干做坑邊,再用土埋實。沒有蹲坑用的木板,就用打筒削下來的枝條用藤條捆成筏子代替。四面架起屋架子,墻壁沒磚,還是土辦法,先用樹棍一根一根的稀疏的直立埋好,再用從紅樹林里拉來大量的藤條反復纏繞在這些樹棍之間,然后再再當中插上許多小的枝條,最后用樹葉雜草拌和粘泥,堆在這藤土的墻上,里外用泥刀抹平――除了表面疙疙瘩瘩之外,看上去倒也整齊――田九九可知道,這墻壁里的材料都沒干燥過,太陽多曬點日子立馬要出問題。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5
臨高啟明  第八節 剪彩

屋頂他沒什么好辦法,即沒有瓦片也沒有木板,雖然申請了油布,卻被計委打了回票。只好繼續廢物利用,把枝條編成的籬笆做覆蓋物,剛一蓋好頂真是郁郁蔥蔥,純天然風格。看起來有點象國內那種自然原生態公園里的建筑。當然這純天然材料的廁所基本沒有防風雨能力,好在臨高在中秋過后基本上就是旱季,雨水不多,臺風也不光臨了,湊合一下還行。最后一個步驟就是在門口分別刷上大大的男/女。

建筑組的幾個圍繞著新落成的廁所轉了好幾個圈,心里真還有點激動――雖然它的結構如此的簡陋,用途更是卑微,在21世紀恐怕連乞丐都懶得問津,卻是穿越者親手創造的第一所房屋,其意義是具有里程碑式的。連個浮捅碼頭也能豎紀念碑,這個建筑意義更大,起碼也得豎一個“穿越登陸基地廁所舊址”的石碑才對。幾個人正熱烈的討論著有關碑文該如何寫得時候,梅晚提議:按理這種有關民生的建筑應該請個把執委來剪彩啟用,才顯得隆重正式。這個想法得到了田九九的熱烈擁護――廁所畢竟是他的作品。于是梅晚致電執委會,要求舉行廁所落成儀式――“事關民生,事關廣大穿越群眾的最根本利益,你們就看著辦吧。”在海灘電話站上打完電話之后,梅晚想到既然要搞儀式,廁所里總不能搞得臭氣熏天。這樣對領導和媒體都不合適,便以“舉行重大公共活動”為由,向代理軍事組領導工作的何鳴申請派遣二名民兵進行“警戒”――他特意說明,不需要什么精兵強將,就一般民兵好了。何鳴是個老軍人,聽到有重大公共活動,還有執委會領導出席,立馬把二名年輕的新兵調給了建筑工程組。于是葉孟言和魏愛文兩位雖然并非軍人出身,訓練執勤最為積極的年輕人便接到了他的命令:

“馬上整理儀表,步槍上刺刀!跑步去紅灘建筑工程組報到,執行特別警戒任務!”這道命令讓兩個拖著槍站了半天崗都淡出鳥來的年輕人精神振奮起來。趕緊洗臉整理一番就去報到了。

梅晚一看來了這兩位生氣勃勃的年輕人,還帶著上了刺刀的SKS,英姿勃發,心中大喜,便要他們在廁所門前站崗,不許人進去拉屎撒尿。

“沒有執委會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去!”他特意叮囑了,“這是政治任務,要嚴肅對待!”

葉孟言和魏愛文面面相覷:給廁所站崗,這算那門子政治任務。

“屁個政治任務。廁所不許拉屎撒尿,造這個干啥?”魏愛文有點惱火了。他在沒穿之前一直和執委會的許多人打牌吹牛混得很熟,以為穿越之后會混個小職務,沒想到第一天就是和一滿臉青春痘的中學生一塊站崗,這會更好,來給廁所站崗了!

“一會要舉辦剪彩儀式,把廁所弄得臭哄哄的怎么行?”

“靠,廁所不臭哄哄的難道還香噴噴的?”魏愛文把槍往旁邊一杵,“執委會還管得了人拉屎撒尿?老子先去撒泡尿再說。”

葉孟言一臉孔不耐煩,本來就有點不爽,這兩個人還要吵架,便說:“吵毛啊,煩死了,做就是了。在那邊也是站崗,這里也是站崗,管那么多!”

“還是這位小同志有見地,”梅晚稱贊著,又許愿晚上可以來工程組辦公帳篷看“好孩子片”這才算把工作做通。

廁所門前在為了派崗的事情磨嘰,船尾樓上執委會也在為誰去出席互相推諉。露臉的事情人人都喜歡,但是這么個露臉法是在有點說不出來的別扭感。不去的話,似乎又對群眾的利益過于漠視。最后蕭子山因為頂著個分管內務民生工作的頭銜,推脫不過,只好去出席了。

廁所門前早聚集了大批群眾,看來這樣的實事工程還是得民心的。蕭子山剛面露微笑的向他們揮了下手,就被一陣罵街聲淹沒了:

“操行!裝啥B呢,造個廁所不讓人用!”

“這他媽的太官僚了吧。領導不來撒尿都不許了?”

“我要拉屎了……拜托快一點吧。”有人發出痛苦的哀號。

蕭子山臉色變得很難看:廁所門前還有兩個拿著SKS的衛兵站崗,刺刀雪亮――這算是哪一出啊。

“蕭委員,朝這里看!”丁丁舉著個DV,正爬在特意調來的一輛挖泥車舉起的車斗上,繼續著他的連續報導,顯然這個剪彩儀式很配他的胃口。丁丁一知道消息就和女友趕來了,在他看來,門口的衛兵,門前代充彩綢的藤條雖然不錯,還是太過單調,缺少一些熱鬧的東西,特別是沒有捧彩帶的美女。于是十分鐘后,測量回來的李瀟侶就莫名其妙的被套上一件不合身的旗袍和潘琳――丁丁的外國女朋友的大名――充當起了剪彩禮儀小姐。

前凸后翹的潘琳穿著裹得緊緊的、衩開得高高的旗袍一出馬,群眾的焦點就變了,想拉屎撒尿的趕緊找個地方去方便,馬上又回來占位置。要不是工程組力阻,有人都要爬到廁所的屋頂上去了。

在丁丁的策劃里,潘琳除了要當禮儀小姐,還得充當報道記者――按他的規劃,這些圖像資料都要按合乎新聞宣傳片的標準進行采集,以便作為日后重要的史料。

潘琳的漢語說得很溜,幾乎沒有外國人說漢語時平仄不分的毛病,她拿著采訪機大家也比較愿意配合,丁丁自己拿DV,先拍了幾個群眾采訪,群眾紛紛表示這一工程的建成,極大的方便了他們的如廁,改善了基地的衛生狀況。在采訪中伐木組的紹宗充滿感情的說道:“過去我們沒有廁所,只能爬在晃悠悠的甲板上方便,即危險又污染環境。現在執委會想群眾所想,急群眾所急,及時修建了這一民心工程,我們廣大穿越群眾看在眼里,暖在心頭。我代表廣大群眾感謝執委會,感謝工程組的全體同志們!”

正說得熱烈,后面有人擠上:“靠,怎么到了這里還有人沒經過我同意就要代表我!”

“潘潘,剛才那句記得刪掉。”丁丁吩咐著。

接著采訪機轉向了在門前的葉孟言,問其感想如何。小葉看著旗袍開領下雪白的深溝,頭暈目眩。七顛八倒的也不知道說了些啥。丁丁想這段只好到時候重新配音了。現在他除了自己的女朋友之外,調派不到其他人手,舉提示板的人沒有。這么下去采訪質量可提不高啊,得和執委會好好說說。

總算剪彩儀式在一片和煦中結束了――雖然在剪斷藤條的時候發生了些意外,這玩意的韌性十足,蕭子山費了半天勁才搞定。

滿頭汗的蕭子山離開之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關照工程組,在廁所門口要豎一個大公告欄,用來張貼通知――對講機可能沒電,廁所總是要來的。

在靠近烽火臺有一片被稀疏的林間空地上,營地衛生站已經在這里建設起來了。醫療部門有著很高的優先權,衛生所幾乎是緊隨著登陸指揮部就搭建好了,從船上取電的電線一接通,一條獨立的供電線路就被拉到這里――雖然暫時還不要用電。

幾個大型的帆布帳篷構成了門診部――暫時重癥病人還是會被送回到豐城輪去,船上條件畢竟要好的多。從帳篷的窗戶望出去,特意保留下來沒有砍伐的樹木和旁邊的溪水構成了美妙的風景――要給病人以良好的心情!

門診部門口,一根竹竿已經被樹立起來,衛生組長時裊仁升起了一面紅十字旗。

衛生組的其他人員則清點著將領取到的一部分日常需要的用品都清理出來,主要是手術器械(骨科和普外的)、敷料,若干糖水、鹽水、還有一些常用藥物。

在清點的同時醫院接診了4名中暑、5個腹瀉、2個上感病人。其中一個是晚上一時懶惰沒用睡袋就爬到救生艇上睡覺的,現在發熱起來。河馬蹲在一邊正給這倒楣蛋量體溫。

“39.4度,還真是猛啊。”河馬看了下體溫計,“抬到船上醫務室去。”

“上感?”張子怡填寫著病歷卡,她是另一位大夫楊寶貴的老婆,這位楊大夫雖然也屬于衛生部門,卻不在這里上班――他是個獸醫,此時正忙著照顧甲板上動物集裝箱里的大大小小的動物,包括他自己帶來的五條狗。

“還好,就這么一個。天氣幫忙啊。”河馬收拾起醫藥箱,“我倒是擔心的是這登陸之后的問題,昨晚我和時大夫也談了,他是傳染病方面的專家。海南有不少傳染病,瘧疾、霍亂都很常見,還有寄生蟲的問題……”

衛生組成員開了一個短會,討論今后的工作的重點,會后時裊仁著給執委會寫《疾病預防工作建議:

1、盡快發掘中醫藥人才(包括可能利用的本地人才),能夠在節省現代藥物的情況下確保穿越者一定的健康水平。

2、現代藥物必須盡量節省。抗生素類要留給手術后的患者使用的。

3、要作好人群的健康監控,出現傳染病跡象立即隔離。

4、穿越眾不能隨意將野獸和野果作為補充食物,此類食品應該首先送衛生所進行檢疫。

5、做好水凈化工作。

6、調查本地衛生狀況,掌握第一手統計資料。

7、制定具有強制力的衛生部門規章。

8、加強營地衛生管理,生活垃圾必須深埋。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7
臨高啟明  第九節 營地

他考慮著還要寫些什么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吵吵聲,原來農業組的吳南海和時裊仁派去給廁所消毒的何平吵了起來,一路跑這里來要說法了。何平雖然穿越前是某國營大藥廠的職工,實際上是做設備、儀器儀表維修工作的,并不懂藥物藥理之類的玩意,衛生組把他要來是因為其老婆趙艷梅是藥廠霉菌種子實驗室的技術員――時裊仁預備著以后要上制藥廠項目,這趙艷梅先得留住了,留人老婆當然也得把先生給留著。

何平這人長方臉戴眼鏡一副書生相,干脆就當了衛生組的文書,干干雜活跑跑腿什么的。怎么平白無故的和人吵起架來了?

出去一看,吳南海這胖子揪著何平,一臉憤懣的神情,何平則一臉委屈,手里還提著個裝石灰的尼龍袋。

“是你讓他去撒石灰的?”吳南海看到頭目出來了,便把火力集中到時裊仁身上。

“怎么?有問題嗎?我們衛生組是在給廁所消毒。”

“你懂不懂化學?”吳南海指著石灰,“糞便這類農家肥是氮性肥,不能與草木灰、石灰之類的堿性肥料混用。混用的結果就是中和失效。你這么派人大把的灑石灰,這廁所里的糞尿還有什么用?!”

時裊仁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好歹也是留美博士,醫學叫獸,在米國操過刀,在帝都防過疫,給一農大的本科生當面質問懂不懂化學,豈不是大大的沒面子。不過轉念一想,吳南海身為農業口負責人也是執委之一,農業更是執委會準備大干快上的產業,將來許多后勤保障方面的事情怕還得靠農業部門――他自己是衛生口的負責人,雙方負責人當面鬧翻日后連個轉圈的地步都沒了。便稍稍定了定神,把火氣壓了下去。他倒真沒想過這個肥效的問題,用石灰給廁所消毒,這是最最簡單常見的消毒法了。處置傳染性病人的排泄物時,用石灰消毒幾乎是必經的手續。

“這是我們疏忽了。”時裊仁忙打招呼,好言好語的把吳南海給哄走了,小何一臉不爽之色――執行領導的任務還被人說不是。

“不就是大糞么?給他多拉幾泡不就是了!”

“我們也是在實踐中學習嘛。”時大夫安撫自己的兵,“吳南海搞農業需要靠肥料――什么什么莊稼一枝花之類。”看了一眼石灰袋,幾乎沒用掉多少。石灰還是從建筑工程部門搞來的――他舍不得那些漂白粉――還準備用來處理飲用水呢。

石灰不能用,漂白粉又舍不得,糞便的無害化處理就得另外想輒。時裊仁主業是傳染病學科,對防疫并不陌生,他知道一般排泄物的無害化處理有很多種,石灰、漂白粉之類起效快,如果沒有的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密封存儲,但得有三級糞池――最差也得有糞缸……要不用點天然植物?他想起自己看過的書上說過,一些天然野生植物也可以代用。問題是他記不清到底是哪些植物了,而且他沒學過中醫,即使知道名字也未必認得出。

正想著是不是該打個報告詢問下哪里有中醫藥方面的人才,這邊田九九又進來問衛生組到底打算采用哪種水處理手段,他們好盡快拿出供水方案來施工。

“這還真是一個出一個進啊。”時裊仁喃喃自語。

“什么?”田九九一連疑惑。

“沒什么,我這就來工地。”

供水系統是在衛生組的直接控制下進行的,博鋪附近的淺表層地下水含鹽比較高,不適合作為飲用水,深層水他們還沒有條件開采。唯一可行的就是抽取文瀾江的水了。

作為供水來說,最為理想的是泉水或者深層地下水,象文瀾江這樣的河流,流量較大,有比較好的自凈能力,也屬可以利用的水源,但是此地系河流三角洲地區,水質一般都有較大的污染,水處理要復雜一些。

時裊仁測試了水深和流量,又從水面下50厘米處提取了250ml水樣,他手里沒有檢測設備,只好用最簡單的目測鼻聞法。

看下來的結果,他連連搖頭。原以為以17世紀的污染程度來說,河水應該是非常清潔的,事實是水里的泥沙雖然少,藻類卻很多。說明水體內有機物含量過于豐富,這在現代時空當然沒什么奇怪的――都是化肥鬧得,但是大明是沒有化肥的,有機質含量這么高只表明河水的中上游是發達的農業區或者居民點。

當然,這水要利用也不是不可以,按時裊仁的觀察,這水按現代標準好歹也有Ⅲ類水的標準――現代有些城市自來水廠的取水口都達不到這個標準。

這樣的水質要作為飲用水就必需使用一套相當復雜的沉淀、過濾、消毒流程,不管采取哪一種供水模式,都需要沉淀池、過濾井、消毒池、水渠……對建筑材料奇缺的工程組來說豈不是天方夜譚。

再考慮到古代糟糕的傳染病形勢,水體里含有霍亂傷寒病菌的可能性很大。時裊仁考慮再三,認為在沒有條件建立起水處理設施之前,還是不要利用河水為好。

“還是從船上往岸上送淡水吧。”他嘆了口氣,直接去馬千矚匯報去了。

馬千矚對船上的淡水問題如何解決不大了解,就打了個電話問蒙德。

“船上的水倒是有,就是頂不了多久。”蒙德解釋說:一般的船體設計,至少都有兩個淡水艙。一個貯存飲用水,是進港后通岸接駁過來的淡水;一個貯存日用水,是從主機冷卻水里經冷凝而來的蒸餾水。這種經海水淡化而來的軟水,平常用來作衛生盥洗用,一般不喝。有時飲用水不夠用,也可以飲用。

豐城輪因為是作為遠洋輪設計的,它的淡水艙有4個,儲水量相當大。但是原來的設計是供應四五十個船員的,現在有近六百號人,稍微有點吃力。輔機運轉時候新產生的蒸餾水數量有限,也沒法大規模長期供應。

“用輔機供淡水!”馬千矚聽了他的匯報,眉頭皺成個疙瘩,“這是在拿柴油換水啊!”他有點惋惜,“河里可不淌柴油啊。”

時裊仁知道他心疼船上的油料,但他知道臨高這地方,歷史上霍亂、傷寒、副傷寒之類的腸道傳染病流行十分廣泛,直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霍亂傷寒還曾經小規模爆發。雖說眼下穿越眾拜現代醫學的所賜注射了疫苗,但是難保一定會沒事――就算沒得傳染病,急性腸炎爆發也夠他們受的。

在痛陳利弊之后,馬千矚只好接受了這個建議。為了盡可能節約用水,指揮部商討之后決定:在岸上設立集中供水站,用浮桶線路鋪設輸水軟管,將船上的淡水引到生活區里的一個2噸容量的不銹鋼水塔里――僅供飲用和盥洗。

“至于洗澡什么的,暫時就先克服克服吧。”馬千矚知道這個淡水限量供應政策肯定會給他招來無數的咒罵,但也只好這樣了。他坐下起草了個文件,由OA發送出去。“建筑材料”他在自己的記事本上寫了一筆,今天的好多事情都被這個建筑材料限死了,晚上開會的時候一定要設法解決。

暮色漸漸濃重,D日的白天即將過去。隨著步話機里傳來“收工”的命令,在外圍工地干了一天活的穿越者們三三兩兩的向營地匯攏過來。

伐木組的人,一邊說話一邊從紅樹林返回。肩上扛著工具,雖然身體疲倦不堪,但是每個人的心里都有種熱烈的情緒,彼此間的感情似乎也增進了不少。

潮水正在退去,海水沖刷著海灣內的大大小小的巖石。遠遠望去,西邊的天際顯出臨高角的輪廓。血紅的夕陽,在散亂的云朵霞片中徐徐下沉。博鋪灣的天光海色渾然相融,熠熠生輝。海水,如同被大火燒著了一般,變得一片金紅。

穿越者的船隊,依次停泊在海灣里,黝黑的船影被霞光鑲嵌上一道光芒四射的金邊,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貨船、漁船,此時此刻在他們看來,如同帕斯卡海灣內的帝國艦隊一般宏偉。

這壯美的景色讓他們如癡如醉,莫名的激動讓他們沉默無語,也不僅是他們,那些從其他外圍工地上回來的穿越眾們也都放慢了腳步,望著這華美壯麗的一幕。

“大家快走吧,天要黑了。”最后面的軍事組人員一面招呼著他們一面參看有沒有落單掉隊的穿越者。按方案,他們要走在最后。確保沒人在天黑后還在營地外面。

“炮樓!”有人喊了一聲,大家往營地的方向看去,那矗立著的烽火臺四周已經圍起了土圍子,上面豎起了鐵絲網,乍一看,還真象老片子里的日本炮樓。

整個營地經過一天的建設初具規模,以烽火臺和巡檢司的房屋為核心,整個營地呈不規則的五邊形。外圍開挖了一條寬5米深2米的壕溝,引來文瀾河水注滿,壕溝內測較外側要筑高1米,上再布設鐵絲網。鐵絲網高2米,用木樁交叉固定著,埋得很結實,鐵絲網的下部另外鋪設蛇腹型鐵絲網。在鐵絲網之后,又用挖溝的泥土堆砌夯成一條長壘,上面挖了戰壕。另外在長壘上修筑了六座8米高的木結構哨樓。

此時,沿著長壘都點著火把,把壕溝照得通亮。營地的大門敞開著。門樓上,二名哨兵手持步槍,站在一盞探照燈旁,門樓下掛著二盞電石燈,光線亮得刺眼。穿越者穿過大門,在門口的人力登記處掃描狗牌,接著在計委的堆貨點交還工具和多余的資材。

“柳正,對吧?”人力組的女辦事員看了下電腦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個人資料和照片,再和他的臉對比了一下,“你的營房編號B座14號。”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7
臨高啟明  第十節 意外的偷渡者

“B座?”柳正想這倒稀罕了,雖然他不知道這個營地是什么模樣,但肯定不會是一棟大樓,還分A座B座?

整個營地規劃的倒是整整齊齊,棋盤格式的帳篷營房。為了防潮,地面都用沙土墊高了一層,四周還灑了一層石灰和雄黃――用來驅蛇蟲。

根據路口的營地表示牌,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帳篷位置。原來所謂的A座B座就是男單身區和夫妻家庭區的區別。兩區之間有一條道路間隔,燈火通明。

“不錯,考慮得還蠻周到。”柳正可是帶老婆來的,要是勞動一天之后還要過男女分居的日子這未免太無聊了。他忽然皺了下眉,“什么味?”

營地還彌漫著一股怪味――這是衛生組噴灑的用來驅逐蛇蟲的農藥夾雜著正在燃燒的艾草的氣味。更令他不滿的是,營地的通道里已經掛上了“禁止吸煙!”的告示。柳正此刻最想干的事情就把背包里那條555拿出來抽上幾口。

他的背包里好東西可不少,野營裝備、各國軍隊野戰口糧應有盡有――柳正并不太信得過執委會的后勤保障能力,再說即使有食堂,這類公共食堂一般都是效率差味道差的雙差典型。開始幾天肯定是吃干糧的,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在紅樹林砍伐的時候,他就已經用細藤條給自己編了幾個網袋。紅樹林是生物的樂園,魚蝦螃蟹之類相當多。趁著幾次休息的時間,他摸了斤把蝦,還逮了一只螃蟹,用藤條捆好了,準備晚上和老婆打牙祭。

路邊的帳篷外,三三兩兩的穿越者們就著水啃著干糧――看來食堂沒戲么,也有人實在太累,已經在帳篷里鼾聲如雷了。

正走著路,以冉耀為首的幾個軍事組成員點著火把押著一個腦袋上扣著黑塑料袋的人走過來攔住了他。

“夜間檢查,出示你的ID卡。”冉耀的聲音讓柳正不由得又想起了他當年在北京的日子。

他遞上ID卡,掃描器很快在PDA上顯示出了他的ID號。

“你是柳正?”

“是啊,是我。”柳正有點迷惑,難道這里要查暫住證嗎?還是執委會有什么事情要找他。

“你帶了外軍的野戰口糧?”

“對啊。”柳正想這是不是要征用啊,這可不行。

“什么牌子的,多少數量?”

“那哪能記得清啊。我想想,MRE的四號、七號、八號……”

“好了,”冉耀打斷了他,和周圍的軍事組員對視了一下,從手中的包里翻出了四五包褐色塑料膠袋,還有一條555。柳正一眼就看出,這正是自己帶的儲備物資,那條香煙他還特別貼了個標簽在封口上。

“我的煙!”

“這是我們從這家伙手上查到的,”冉耀示意了一下,“他正從你的帳篷里出來。”

“啊!”柳正做夢也沒想到,穿越第一天就有人偷東西。人性啊人性,太丑惡了!

“我們也沒想到,原來覺得執委會要軍事組在營地內巡邏是多此一舉,沒想到第一天就抓了一個現行。”

“這家伙怎么處理?”

“我們不管,執委會去處理吧。”冉耀笑了一下,“要擱在21世紀這點案值也就教育一下放人,最多拘留二天的。”

看著這群人漸漸遠去,拿著煙的柳正不由得同情起這個倒霉的家伙來,剛來就要留下污點,太慘了。他連去海邊抽煙的興趣都沒有了。

冉耀把人帶到指揮部,想先問問情況再匯報給執委會發落。剛才抓到的這個人,除了偷竊之外,身上還有太多的疑點。

在拘捕他的時候,此人試圖抵抗,雖然迅速被制服,但是明顯有拳腳的功底,搜身搜出一支式手槍,這可不是化隆造,而是有槍號的正貨。冉耀很清楚,真正的手槍在黑槍市場上并不多見。有些穿越眾有渠道有能力去搞槍枝,但他決不會去搞一支有小砸炮之稱的式手槍。

在燈光下把頭罩一掀掉,這個疑團就更大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乍看起來年紀輕輕,普通的長相,但是眼神頗為精明老練――冉耀熟悉這樣的目光――應該是個同行啊。穿越者里的警察同行寥寥無幾,他都認得,這個從來沒見過。再聯系到的那支手槍……

衣服,是穿越者統一的熱帶作訓服,戴著一個基本勞動力的臂章,但是沒有電子狗牌。

“姓名,年齡,職業?”冉耀隨意的問道,“你的ID卡呢?”

年輕人低頭不語,冉耀雖然沒干過預審,但是見過的犯人多了,什么樣的表情做派的都有,就是沒見過這樣的――極度的迷惑。

良久,他才開口了,反問了一句,“你是誰?”

冉耀一愣,自從上次勇救文總之后,穿越者里不認識他的人真還不多。

“我是冉耀,治安小組組長。”

“治安小組,什么地方的治安小組?”郭逸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剛才就是這家伙帶人撲上來的。的確是公安武警系統的擒拿拳,氣質也很象――同類總是容易識別同類的――一個警察怎么也穿著穿越公司發的衣服?他怎么會在船上?

疑問一個接一個,不過對郭逸來說,從昨天到今天,疑問已經夠堆成山了。

原來郭逸和二個美國特工知道船的去向之后,一路追蹤到港口,令他們失望的是,船上的貨物并沒有什么特殊的,都是這里的港務公司裝載的。拿到貨物清單之后三個人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文德嗣有什么目的。但他們在監視中發現,文德嗣帶人上了那豐城輪。商量之后,三個人干脆來個臥底偵察。按上船的人行頭,每人置備了一身,通過港務局的協助偷偷上了船,混在船上躲了起來。這事情,船上的高級船員是知道的,為了防備萬一,他還通知了上級部門自己的行動方案。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當晚薛子良發現那艘有軍火走私嫌疑的帆船果然與豐城輪匯合的時候,他還以為立功的機會到了,正激動萬分的忙著撥手機匯報的時候,信號突然就中斷了。

隨后的一夜一天,這三個人在惶恐中渡過:先是誰的手機也撥不通,連薛子良花大錢租的海事衛星電話也沒有信號,接著天亮之后,郭逸發現船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荒涼地方。

三個人都認為船是到了越南的某個荒僻的島嶼港灣里――從船只的航速和周邊地理環境分析這是有可能的,但是海事衛星電話還是打不通。不是有干擾,是干脆一點信號都沒有――根本無法解釋的現象。

看著船開始下客卸貨,為了探查明白,郭逸干脆混到了排隊下船的人群里,在混亂中拿了一個基本勞力的袖標。誰也沒發現海灘上多了一個沒有組別的人。軍事組的警戒線設置在外圍,壓根沒想到船上還有奸細。他就這樣在營地里晃蕩了一天,直到肚子餓了,才想起搞點吃的帶回去。沒想到一得手就給人抓了現行,雖說是工作需要,但是日后給同事們知道了還不笑掉大牙。

“執委會,內務民政委員會治安組!有問題嗎?”

郭逸抬起了頭,他根本沒明白冉耀說的是什么,但是這個機構明顯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難道是某個犯罪組織?

冉耀已經基本肯定:此人不是穿越眾。想起昨晚被蟲洞吸進來的一家人,難道這人也是?但他明顯是有目的有針對性而來的。從偷袖標混到營地里的表現看,此人不是無辜的卷入者。

“好吧,我都回答你了,你是誰,混到我們當中來做什么?”

郭逸堅決的不說話。他愈發認為這些人是十分兇殘的有組織犯罪分子。今天一整天的見聞里,他看到許多專業人員在工作,卸下了大量設備和機械,擔任警戒的人裝備精良,而且許多人是軍人出身,再加這個審問他的同行……

這個犯罪團伙的能量也太大了吧!從美國走私武器,在越南造基地,雇傭退伍軍人和警察……郭逸不寒而栗,完了,自己落在這伙人手里,肯定會備受嚴刑拷打,最后悲慘的死去。雖然小郭一上班就知道,他的工作的性質隨時可能讓他成為烈士,但是成為烈士的人畢竟是少數,幾年也不會出一二個。再說烈士生前也不知道自己就一定會壯烈犧牲,這可比現在他等著做烈士好受多了。

堅決不屈服,多年受黨的教育的小郭一面堅定自己,一面繼續不說話,拷打就拷打吧,現在只希望兩個傻乎乎的美國佬能逃出去,這樣多少還有獲救的希望,就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美國電影里那么神勇。

冉耀知道他有點恐懼了,這是人之常情。但他對自己的職責看得很重,堅決不說話――這倒有點麻煩。逼供顯然是不行的。即使他別有用心的混上船,在這個時空也只能成為同伴了。解釋嗎?冉耀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去說明,會被當成精神病吧?今天蕭子山花了一個下午給那一家人在解釋他們的環境,除了挨了無數川味國罵之外沒說服任何人。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9
臨高啟明  第十一節 說服

雙方互相沉默著,冉耀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個人,他忽然有了發現,此人的袖口上擦著一絲不引人注目的紅色痕跡,他猛得把胳膊拽了起來。郭逸一驚,剛想掙扎,就被身邊的人壓了下去。

冉耀用指甲刮了一下痕跡,湊到鼻端聞了一聞,臉上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還有個女人。”這是口紅的擦痕。

他命令手下,“向執委會匯報,船上有偷渡客,已抓獲一人,船上至少還有一名女性!”他又補充了一句,“對方可能持有武器!”

“是!”

“通知何鳴和趙德,在營地和船只上全面排查!檢查所有人的ID卡,沒有卡的人一律拘押到豐城輪上鑒別。”

事情很快就隨著大規模的排查水落石出了。豐城輪上軍事組一個艙一個艙的檢查。地毯式搜查的結果就是二個ATF的特工在靠近底艙的一個雜物艙內被揪了出來――已經一天沒吃的特工在明晃晃的SKS步槍刺刀下沒打算表現其神勇,而是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兩個ATF特工倒是很配合,很快就把他們追查北美分舵買槍運槍再一直追查到國內的經過都說了出來。薛子良企圖和冉耀談判,提出如果他可以幫忙聯系美國領事館或者其他辦法幫他們脫身,可以支付給他一大筆報酬。

冉耀笑著搖搖頭:“價碼很不錯,但是沒人有本事拿。”

“你害怕?”薛子良聳了聳肩,“美國政府可以保護你……”

“我相信美國政府的能力,問題是眼下沒有這玩意。”

薛子良吹了一下口哨:“好吧好把,我知道這里是中國政府的地盤。”他狡黠的一笑,“說不定不是。”

“你知道今天是幾號么?”

“20XX年X月X號。”

“錯了,今天是公元1628年,中國農歷九月初一。”冉耀搖頭,“你來到了另一個時空。”

兩個美國佬象看一個精神病一樣的望著他,繼而神秘莫測的微笑起來。

“我就知道。”冉耀怨念的自言自語道。這個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船上的執委會會議室里,從三個偷渡客身上搜出來的東西攤了一桌子。護照、證件、文件、手槍……七零八散的東西攤了一桌子。兩個ATF的東西更多,滿滿二背包,但是沒有食物――大概覺得不會在船上呆很久。

“這就是傳說中的X處啊。”文德嗣拿起郭逸的證件,翻了翻。

“這個郭逸什么也不肯說,很守紀律。”冉耀還不忘夸他。

“兩個美國佬呢?”

“都說了,是來追查北美那幫人來的,就這么著和小郭搭一塊了。”

“他們來干什么已經沒意義了,反正也回不去了。”蕭子山說,“還是說怎么處理吧。”

“你說處理這詞有點‘解決’的意思在內,寒得很。”

鐘博士倒是很瀟灑:“既來之則安之么,這些都是有用的人才,可以吸收到隊伍里來。”

“小郭好說,屬于可以教育好的同志。兩美國人怎么辦?”

“一個不是華裔嗎?”

“是個ABC。根本不認同你。”

“這里是什么地方,他想找誰認同去,17世紀的英國人還是荷蘭人?只有我們才是先進文明的代表。他不認同也得認同。”王洛賓對此倒比較樂觀。

“這倒是,紐約現在還是個農村吧?”

“二年前荷蘭人才取得曼哈頓島,這會它叫新阿姆斯特丹。”于鄂水說。

馬千矚說:“個人意見:可以吸收他們,這幾個都是正規的執法人員,有知識、有武器使用經驗,充實執法隊伍很有用。老是由軍事組人員代行治安任務的話他們太忙了。”

冉耀連連點頭,表明支持馬委員的意見。接著他又提出了建議,那意外卷入的一家人里,兒媳也是警察出身,還是個刑警,他申請也把她調入治安小組。

“你們說得熱鬧。”蕭子山說,“到現在人還以為我是一精神病呢。有人愿意為一群精神病打工么?”

“得有什么證明我們是真得……手機沒信號?”王洛賓說。

“這世界上總有沒信號的地方。”

“GPS沒信號。”

“被你們屏蔽了。”

“烽火臺。”

“古跡。要不就是偽古建。”

“明代的家具。”

“現代也能做。”

王洛賓眨巴了下眼睛,想不出還有什么新玩意了。

“這些我都說過了,沒用啊沒用。”蕭子山無奈的攤開了手。

于鄂水卻說:“把他們都放了吧。”

“放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到了他身上。

“對,放了。讓他們自己去看。”于鄂說說,“他們不是不相信這里是1628年的海南么。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當年文總的蟲洞大伙也是親眼看到了才信的。事情太超出常理了,換我我也不信。讓他們自己去走走看看,用事實說話。”

“萬一他們逃走,路上出了事怎么辦?老老少少的又沒有注射疫苗。”

“那也沒辦法。革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愿意做同路人,生死就只能隨意了……”于鄂水的小眼睛閃閃發亮。看得大伙ju花一緊。

“可以把這七個人一起放掉。”趙德嘿嘿的笑了下,“這會肯定會抱團走,等走了一段時間之后,發覺不對就會鬧起來……”

鐘利時提出了反對意見:“根據審問紀錄,這七個人的背景、能力都很不錯,要放穿越小說里當豬腳都沒問題。合在一起,難保海南不出現第二股穿越勢力!就算沒有我們這樣的科技基礎,也可能投靠大明啊!”

趙德笑了一下:“沒可能。先不說大明會不會收留他們。你就看這七人團體多復雜,又有老百姓,又有人民警察,又有美國特務的――還有四女的。我們都是為了一個目標走到一起的,還經歷了一年多的磨合期。他們有什么共同目標去奮斗?遇到一點挫折,不馬上鬧翻才怪。”

“等鬧完了自然就明白了,也就回來了。”趙德慢悠悠的說,“到那時候再收留他們,比現在子山這樣苦口婆心還挨罵好多了。”

“萬一給明朝人抓了,或者干脆殺了呢,不是沒可能的。”

“這么奇裝異服的特殊人物,為什么要殺?明朝人又不是野人,肯定會留著,讓他們吃幾天苦頭再救出來不是更好。”趙德說,“真要運氣不好掛了,也沒辦法。”

蕭子山點點頭:“這樣也好,我建議把他們的東西檢查一下,把那些需要的都留下,就發一些最基本的口糧和工具什么的……”

“不,”趙德打斷了他,“既然要放人,干脆大方點,全都還給他們,充分體現我們來去自由的政策。即使都損失了也沒所謂,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多出來的,不用心疼。”

“要是明朝的地方官抓到他們,會不會把我們的底漏出去呢?”

“那又如何?”趙德反問道,“他們當我們是精神病,大明的官吏也一樣拿他們當瘋子。再說語言能不能通都難說。”

郭逸沒有遭遇想像中的拷打逼供,還得到了幾個饅頭和一點榨菜。吃完了他就被送到一間艙房里。桌子上擺著一個不銹鋼鍋子和幾個半空的盤子,薛子良正狼吞虎咽的啃著饅頭,稀飯喝得刺溜刺溜的。這個100KG的彪形大漢的吃相可夠難看的,薩琳娜花容憔悴,一天沒吃飯眼窩都深了下去,一雙藍眼睛變得無精打采,手里捏著吃了半個的饅頭,看樣子吃不大下去。

看來即使是ABC,也還有一個中國胃,純種洋馬就明顯水土不服了。

“郭,他們問你什么了?”薛子良吞下最后一口饅頭,順手拿手背擦了下嘴。

“問了,我沒說。”

“對不起,郭,我們什么都說了……”薛子良一臉無辜的說。

“知道,知道,你們那被俘政策,很人性化,很人性化……”郭逸對這個問題已經不感興趣了。他關心的是這些匪徒會如何處置他們。

不再審問他,可能是因為滿足于薛子良他們的口供,也可能是覺得他們已經沒用了……郭逸的寒毛都倒豎起來。看著吃得心滿意足的薛子良,他還真是無憂無慮啊。

“郭,你是不是在害怕。”薛子良湊過來問。

郭逸很想保持住中國人民的英勇氣概,但一說還是露了底:“有點……這群人你覺得怎么樣?”

薛子良從內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煙,打火機被收走了,他只能湊在鼻子下邊聞邊說:“我覺得他們沒惡意。”

“有件很奇怪的事情,”薛子良收起他那笑嘻嘻的神情,“剛才審問我們的那個人,一直想讓我們相信……”他壓低了聲音,“現在是1628年。”

“什么?!”郭逸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么荒謬的話也說的出來?

“很古怪吧。一開始我覺得他瘋了。但是薩琳娜說,他沒瘋,絕對精神正常。”為了加強說服力,“薩琳娜有心理學碩士學位,一個人是不是瘋了,她是看得出來的。”

“那也未必,比如傳銷……”郭逸發覺這個例子不大好,美國人很難理解中國特色的傳銷業務,“比如邪教組織吧,要從精神病學科上說他們也沒瘋……”

薛子良點點頭:“沒錯。我覺得這個組織有那么點邪教的味道。”

邪教這方面不是小郭的業務的范疇,不過同處一個機構,這點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可他們沒有邪教的特征……比如教主,還有圖騰象征物之類的東西。”

“你知道有個地下組織,叫生存教會嗎?”

“生存教會?”

“對,這是個起源不詳的地下組織。以大量儲備物資,構筑工事以求能渡過核戰爭或者其他足以摧毀正常社會秩序的大災難……對了,他們的教主貌似叫文斯特。一直鼓吹末日來臨論,鼓吹生存狂們要做好準備。”

“宣揚世界末日也是邪教的特征。”小郭想了起來。

“還記得我們看的貨物清單么?那些東西,作為貿易來說太多太復雜,但是作為重建文明的需要呢?”

“你是說?!”

“嗯,我懷疑這里有一個巨大的騙局。”薛子兩一字一句道,“有人虛構了一個新世界。”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09:59
臨高啟明  第十二節 臨高城

郭逸一聽來了精神,怪不得領導們經常出國,這外國和尚念的洋經的確不一樣。。趕緊扯著薛子良要他說說這里的細節問題。

薛子良問:“你知道世界共和國案嗎?”

“不大清楚。”

“這是個很典型的案件,我覺得非常符合眼下的局面。”這是個發生在1960年的古怪案子,一個自稱是阿道夫.希特勒私生子的名叫弗茲.伯特的人創立的所謂世界共和國。此人在歐洲的媒體上宣稱:1960年12月16日屬于金星的第三飛碟艦隊要在柏林坦波勞夫機場著陸。阿茲,宇宙別動隊的總司令將立即宣布地球人弗茲•伯特為世界共和國最高政府總統。弗茲總統將立即要求地球上所有國家的軍隊投降,毀掉所有軍隊的彈藥庫,所有的軍人將禁止出營房。

這個案子和形形色色的詐騙案沒什么區別,唯一的區別是,這個弗茲.伯特并沒有任何詐騙行為,他真心相信自己是金星人選擇的世界共和國總統,所以后來此人并沒有被追究任何刑事責任。

“這個和我們面對的局面是不是很象?我相信他們從上到下都覺得到了一個新世界,實際上很可能這里只是越南海域里的一個荒島。說不定是組織里某個別有用心的人特意租下來的。”

“這不就是一個外國版的當皇帝么……”小郭打了個哈欠,心想這算什么,1949年以來我國的窮鄉僻壤里自稱真命天子少說也有十來個了。他閑來沒事的時候就調過這些材料看――多數案子非常有娛樂性。

解釋的倒是不錯,但還是無法說明一切信號都消失的問題。正胡思亂想間,艙門打開了,有人丟了三條毯子進來。

“好好休息,明天上路。”來人簡單的通知。

“看來明天會把我們換地方,我得好好休息,明天有力氣走路。”薛子良吃飽喝足,又扯了一會淡,已經困了,裹上毯子睡覺了。薩琳娜一直沒說話,此時也睡覺了。

作為一個真正的中國人,小郭對漢語的博大精深是深有體會的。“上路”對身處深陷這樣環境的人來說真是個不吉利的詞。

丟毯子進來的孟賢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無意的一句話,讓小郭失眠了半宿,還在小筆記本上涂了寫,寫了涂幾頁遺書。

入夜,臨高縣城一片死寂。

起更之后城里已經靜街宵禁,黑黝黝的城池顯得特別的陰森。貫通全城石板路的道口都站著兵丁,預備著盤查行人--今天從四鄉和城外已經涌入了不少人,拖家帶口的,有的還帶著豬牛雞鴨和貓狗,縣里已經把路旁的各所廟觀都打開收容這些避難的農民。還是有許多人露宿在石板道兩側。即使是畜生,大約也知道災禍臨頭,很少有叫喚的。只有不懂事的小孩還在哭鬧,被大人小聲的呵斥。

衙署和廟觀門外都掛著紅色的或白色的紙燈籠,燈光昏暗,在房檐下搖搖擺擺。在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見墻壁上貼著布告。不時有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梆子,和著幾個民壯走過。

城頭上非常安靜,每隔不遠有一盞燈籠,民壯們在城墻上來回巡視。自從一早博鋪烽火臺告警,然后符巡檢又倉皇的逃回來,這城里的氣氛就變得異常的緊張了。街道的黑影里不時有人在竊竊私語。

“海賊該不會已經退了吧?”有人在在屋檐下小聲的說話。

“各村都還沒消息來,難說。”

“這起海賊,過往都是撈一票就走。說不定這會船都走了。”

“要真走了,吳太爺還會叫人去求救么。”有人神秘兮兮的說,“今下午,主薄吳老爺去后所討救兵了。”

(后所,即海南的內附衛五千戶屬下的后所屯,在臨高縣,有屯所二處。)

“海賊勢這么大?”一個黑瘦的漢子惴惴不安,這是個射耕人(注:射耕人,本福建人,射地而耕也。子孫盡閩音),在臨高開荒種地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一點家業,去年在家鄉剛討了老婆帶來。這會他老婆正緊緊的抱著一只豬娃子,身邊兩個大竹籠里,雞鴨臭屎味道熏人,她卻毫不在意。

“不是大,是很大。”一個小商販模樣的人大約見過些市面,繪聲繪色的說著,“這幾年兩廣的洋面上就沒太平過,什么揚二了,劉香了,官軍都奈何不了他們,俞大帥剿了不知道多少次,敗多勝少,聽說朝廷正商量著要招安呢。”

“招安了就太平了吧。”有人說。

“太平,我看未必。”小商販憤憤道,“那揚二招安過一次,結果還是禍害老百姓,這二年每次過海我都懸著心,蠶村都的符三就是過海的時候被殺的,連個尸首都沒了……”

“這起子海賊,不會攻打縣城吧?”

“圍攻縣城還是三十年前提南村鬧黎變的時候了,我爺爺還給征了當了民壯守城。那群黎人,都和瘋了一樣,人山人海的攻城,后來馬矢又來一次,雖然沒攻城,可城門也沒敢開。”(注:提南村黎民暴動是在萬歷二十五年,定安黎人馬矢暴動是在萬歷二十七年)

“這次應該也能平安無事的過去吧。”

正說著話,典史老爺帶著幾個人正從街上走過,見這群人說得熱鬧,不由得大聲呵斥:“蠻子們都胡說什么,再胡謅看本官不治你個擾亂人心之罪!”

(注:明代海南的城里人叫農村人蠻子,農村人則呼城里人為赤父。當然都是罵人的話。)

老爺一發威,眾人都不敢吭聲。從今天一早戒嚴開始,因為多說幾句話,或者多看了幾眼就被拉去打板子、枷號示眾的倒楣蛋有十來個了。

看得典史老爺帶人去遠了,那小商販才咕噥道:“就知道對小老百姓發威,有本事去打海賊……”

“你少說幾句罷!”一個老者制止了他,“這是什么時候?嚼這沒用的舌頭。”

今天晚上,臨高縣令正坐在花廳里,他名叫吳明晉,南直隸人,年近五十的模樣,頭發已經花白,他本是舉人,奈何科場蹉跎,四十多了也沒登科。大挑到一個縣令,還是到這南垂邊鄙的地方。臨高雖然置縣久遠,即使從縣治遷徙到莫村算,也都有五百年了。但在他這個南直人看來還是荒蕪的不毛之地。上任以來他也想勉力為老百姓做點事情,修水利、開荒地,勸課農桑……能留個賢名。但是這些年天災人禍不斷,沿海的烽火臺一月數警,不是博鋪就是石牌、馬裊,海賊處處來襲,官軍束手無策,縣里只好關門閉守,用“賊飽自去”的策略應對。去年秋后又是臺風,村落民宅被毀無數,人民流離失所,他叫人設粥場、收斂無主尸,結果還是出了時疫,死了許多人。

(注:查臨高縣志,天啟-崇禎年間有記載的縣令共五人,其中葉耀和吳明進是天啟末-崇禎初在任,因為上下任時間都不可考,就用了后一位。)

原本這次烽火臺告警,他也沒太當回事,海盜襲擾對這里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但是符柏文帶著弓兵逃回來說得一席話,著實把他驚嚇不輕。

來得海賊所乘的是前所未見的“巨舶”,船身比臨高文廟的大成殿還高,跟隨的那些船只,每艘都比官軍的戰艦大,都不用帆槳,在海面上來去自如,猶如神技。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些船居然是鐵的!鐵做得巨船能浮在水上,這大大的超越了他的理解范圍。人對超出其理解范圍的東西有著本能的恐懼。

等到再看到這些人真得開始登岸的時候,符柏文趕緊帶人一路狂奔的撤回縣城――他本能的預感到,這些人和他以往看到過聽說過的任何海賊或者還是商都不是一回事,他們不可能是為了搶劫老百姓的幾擔咸魚幾石大米才來臨高的!

吳明晉當然不能只聽他的一面之詞――武人畏戰,夸大其辭是常有的事情。慌亂之余他還是派出了縣衙里一個熟悉博鋪附近狀況的疍家出身的皂隸去探視。中午回來的時候,那皂隸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吳太爺從他那七顛八倒的描述中知道,這伙海賊人數很多,有上千。上了岸之后有車可以在海灘上行走,車上即不套馬,也不駕牛,人坐在上面就會走。有的車能夠輕輕松松的搬起很大很大的鐵箱子運來運去……還有許多他說不清的東西……一言蔽之,這伙人邪氣十足。

這下他才急了。他倒不怎么相信邪術之類的說法。吳明晉到海南當官,路上在廣東看到過葡萄牙人的大船和火炮,還見識了望遠鏡,知道海外之人多有奇巧之物,焉知這群海賊會不會仗著某些海外奇異之物來攻打縣城?臨高城里除了皂隸衙役,可用的不過是八十民壯外加巡檢司回來的十二個弓兵,滿打滿算也才一百多人。

于是他趕緊叫縣丞吳亞帶著銀子去后所搬救兵。這會吳亞回來稟報:后所的千戶應了,明天一早便派三十人一門炮過來,只是事后得給每人一石米的賞錢。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0:00
臨高啟明  第十三節 臨高人的對策

“賞錢好說。”吳縣令一臉苦笑,比起送去的五十兩銀子,這三十石米還真算不了什么,“贊府辛苦了。”

“事關闔城安危,安敢言辛苦。只是那李千戶拿捏的很,卑職說盡了好話,才肯撥三十人。那些炮藥鉛子,不用也就罷了,若用了還得雙倍還他。”吳亞年近四十,是個胖子,保養的很好,看起來比縣令年輕多了。他是雜佐出身,沒科甲正途的人那么有想法,日子倒過得逍遙自在。

“這也怪不得他,”吳令低著頭,嘆氣道,“衛所之事,朝廷上下盡人皆知。他那里那有可用之兵?就算有,也不過些老弱病殘,逃不脫的人罷了。”

“明府說的是。”吳亞點頭道,正說著話,門子來稟,縣里的主簿、訓導都來了,典史正帶人巡邏,一時來不了,教諭則去請士紳們了。明代紳權很重,地方紳士往往能干涉地方行政,所以縣內每有大事,請士紳們來商議總是不錯的。

所謂士紳,是個復雜的階層,上起朝廷大臣,封疆大吏,下及官宦家屬、豪強地主,乃及因丁憂、革職、致仕等各種緣故返回原籍的官員;身有科名而未出仕的舉人進士。都可以包括在內。他們因種種關系,和省級封疆大吏及朝廷有相當密切的聯系,更有手眼通天直達皇宮內廷的。州縣衙門的七品八品九品官兒們,盡可在平民百姓跟前充老爺,但在這些鄉紳面前就要大打折扣。

臨高因為是邊鄙小縣,士紳攏共也沒幾個,有的地方偏遠,海盜波及不到的也就不來了。有的自設村寨招募鄉勇的,此時要坐鎮守御,自然也不便來。也就是在縣城里和周邊幾個都圖的紳士,他們利益相關,自然要來。

眼見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吳明晉低聲問身邊的師爺:“劉先生還沒到嗎?”

“回老爺,馮教諭親自去接了,一會就到。”

他點點頭,把這花廳里的士紳們都看了一遍。雖花廳里,已然坐了十多個人,有的趾高氣揚,有的唯唯諾諾,也有的故作深沉,拈須不語。

“諸位父老,”吳明晉沒有客套,直接把談話轉入正題,“眼下的局面:海賊勢大盤踞博鋪不去。巨舶快船滿港,明日定會溯河而上一路縱掠,局面危矣!吳贊府今日冒死出城求援,明日可到衛所兵丁三十,然而衛所之兵,不過借以壯勢,斷不可倚靠!”

這番話說得聲色俱厲,聽得人不免都騷動起來。吳亞知道這不過是常見的敲山震虎而已,把局勢夸大到十二萬分的危險,目的無非就是勒逼這些士紳們獻糧捐銀。他身為這縣里的老縣丞,深知如今朝廷上下財政敗壞到極點。臨高去年又遭了臺風洪水,秋糧損失大半,但是朝廷征收的三餉卻不免,縣里已經很窘迫了,連民壯和弓手的糧餉都欠了好幾個月。如今又要防著海賊攻城,請援兵,募民壯,都得花錢。

眼看這群人都惴惴不安,吳大令才緩緩道:“本官承乏來此,守土有責。城存與存,城亡與亡。各位或世受國恩,或為本城紳衿,或為科甲正途,守城之事,責無旁貸。請各與本官同心協力,共守此城,打退海賊進攻,保全城官紳百姓平安無事。不知各位有主張?”

眾人忙起身道:“原惟大人馬首!”

吳明晉見氣氛不錯,這才將他的打算說了出來:“本縣雖然是小城,圍長也有六百余丈,現在城中兵丁民壯不過一百余人,要分守三門,城內又涌進了許多百姓,難保沒有海賊的內應,僅靠皂隸彈壓,恐怕力不從心。我欲添募民壯二百人,協力守城。”

(注:明代臨高縣本有四門,但是北門長期堵塞不開,這是海南明代城池的一個特點,這里即有防御海盜的說法,也有風水上的意思。)

一位紳士說:“明府如此忠心,實是全城官紳士民之福。可是如今海賊只在博鋪,并無深入縣內之舉,添募民壯,是否有駭視聽?”

另一個也忙說:“添募民壯守御,自是良策,然去年臺風洪水之后,民生凋敝,若非危急之刻,不可出此驚擾士民之策呀!”

這些滑頭士紳個個都是一臉難色。紛紛訴起苦來,無非是朝廷加派繁重,去年又是遭災,佃戶們多有餓死逃亡的……

也有的說瓊崖參將的巡船三日必到博鋪,官軍一到,海賊即使不遁去,湯將軍守土有責,必會起白沙水寨之兵來討伐。

吳明晉臉色愈來愈難看,忽聽門外有人道:“城池危在旦夕,諸位還在吝惜幾個錢財!”說著話,馮教諭帶來兩個親隨,用一張藤椅將一位中年人抬了進來。眾人忙紛紛起來見禮,甚是恭敬。連吳令也趨步上前,連稱:“老先生”。

這位癱瘓多年的中年人,就是臨高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劉大霖,字孟良。萬歷四十七年進士,這是臨高自唐代置縣以來第一個進士。不過登科后他即癱瘓不起,所以沒有出仕。

他此時不過四十出頭,正值壯年,雖然身體癱瘓不利行走,但是于地方還是頗為熱心的。他家就在縣城西門內,一聽吳令有請,沒有推脫就來了。

吳明晉道:“老先生于此有何良策?”

劉大霖道:“民壯是要募的。賊此刻不動,難道明日也不動了?賊人大股出動豈能只是為占個博鋪?博鋪離這里才三十里路,賊人朝發午至,待到兵臨城下,玉石俱焚,諸位的身家還有得救么?”

他歪了下身子,身邊的家仆忙幫他挪動了一下:“如今兵備頹廢,還指望湯參將的人馬?!諸位沒聽得探子回報,海賊都乘大鐵船,不用帆槳來去自如么?白沙水寨就是傾巢而來,又能如何?”

眾人聽得,臉色又灰了一層。有個士紳小聲道:“官兵都無用,募些民壯又能如何?”

“自古官兵不如鄉勇、民壯之事多矣!前者不過求糧餉謀生計,后者卻是保衛鄉梓。安能相提并論?”劉進士侃侃而談,“現今之計,求人不如求己。”他對吳明晉拱手道,“明府,大霖以為:募鄉勇守御只是一事。”說著他把自己白天苦思冥想出來的幾條對策說了出來:

一、派人去各村、圖、都,曉諭地方紳士募鄉勇,筑土圍,以自衛計。

二、堅壁清野,凡鄉村墟市卑小無力設防的、或是海賊大股可能路過地方的鄉村則將人口、財物糧米,雞鴨牲畜盡遷入縣城。

三、清查戶口,嚴明宵禁,以免賊人探子混入城內。

四、派探子日夜監視博鋪海賊的動向。

五、派一敢戰之士,帶數十鄉勇在城外要道,有賊人抄掠落單的,盡可擒殺。賊人日久無糧,自然退去。

六、多募民壯,城外也不可棄守,三城門外宜各立一寨,以利守御。

說罷,他又道:“大霖愿獻糧三十石!”

本縣的唯一進士如此表態,其他人也不得不所有表示,于是便紛紛這個十石,那個五兩的。一會功夫,募集了三百石糧食和一百兩銀子。吳明晉見劉進士如此急公好義,出謀獻策又捐糧的,忙說了無數的恭維話,并請他留在衙中參謀,劉大霖也不推辭,就在衙內住下。這邊又紳士們自去籌集銀米不提。

吳亞把進城的鄉民里的男丁從十六到六十的都編排起來,每十人一甲,分派四門,修補城墻,運送磚石檑木。縣學的生員們,負責城墻上分段守御,生員們都是年輕力壯之人,少年火性未褪,還是一腦門子的忠君愛國,保衛鄉梓的雄心壯志,此刻形勢危急,個個身上穿著縣武庫里取出的陳年披甲,頂生了繡的鐵盔,拎著生銹的刀劍在城上呼吆喝令,個個威風凜凜。只是縣武庫里取出的刀劍槍矛都朽爛不堪了,臨時叫鐵匠木匠趕工修補。

城內四門上原各有虎尊炮二門,都是正德年間造的,幸好萬歷年間都打過說明炮還能響。就算吳明晉這樣的文官也知道這玩意也就是壯個膽,指望不了的。

官吏們商議,此時城里避難民眾眾多,稍有不慎就會引發民變。便命主薄和縣學的教諭、訓導在文廟前開設粥棚,另熬枯草茶供飲,典史帶各房衙役皂隸上街巡視,彈壓民眾。本來吳大令還想殺個人立威,被劉進士勸阻了,說此時不宜殺人,免得立威不成激起民變,不過板子打得更勤了,滿街都能聽到竹板著肉的劈啪聲和倒楣蛋的慘叫求饒。老百姓在秋夜的寒風里一聲不吭。

此時,城內靠北,縣衙背后的一條窄巷內,有所宅院正亮著微微的燈光。院子里一片寂靜。井口擱著一盞燈籠,燈籠邊是幾個鐵箱。井臺的青石條上坐著一男一女,呆呆地瞅著井臺邊一株高大的木棉,半晌不吱聲。秋天的夜里已經是寒氣逼人,都穿著氈子。

男人用一幅繩索扣著箱子,一個一個的放下井去,待箱子入了水,再把繩扣抖開,只聽得井內咕咚一響,便不見了蹤影。

那婦人站在一旁起來,抖了抖長裙,終于開口了:“這里安全么?我想起了便心口發怵――這可是我們家幾代人的積攢的……”

那中年漢子冷笑一聲,彎腰將燈籠挪了挪,低聲道:“賊人就是破城,要把這井淘干也不是朝夕的事情,下面極深,沒有這幅抓扣,除非是神仙才能撈起來。”

他想了想,將抓扣的鐵件卸下藏在木棉樹下,將繩子依舊卷了起來。對婦人道:“你明日一早,就帶著家里頭的人回娘家去,我和承絢留在城里。”

“那你?”

“怕甚?有兄弟們維護,就算城破了要逃出命來也不難。承絢是縣學的生員,走不得。吳老爺早看我們家不順眼了,要是承絢跑了,鐵定找這個由頭革掉他的功名。”

他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剛才我叫賴家兄弟去給吳令送錢了。我也捐二十兩,私人又饋送了十兩……”

“三十兩?!”婦人驚叫了一聲,心疼之色浮于言表。

“呵呵,夫人放心。”那漢子一臉篤定之色,“城若不破,看這三十兩的面子上,今年縣郭都的秋糧的包攬又能落到我手里,出息大了。若是城破了……”他嘿嘿一笑,“我手里有幾十個兄弟,乘亂搞一票再出去也還不難。”

他望著了無星月的夜空:“哼哼,我茍大戶豈是那驚慌失措的平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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