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72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08
第十三節 新田獨鎮

     三亞特區的規劃建築辦公室主任季潤之在基石旁的工棚──也是工地指揮部裡放了一張摺疊桌,在上面鋪上建築規劃圖紙。一盞汽燈把昏暗的工棚照射的雪亮。

    季園和季墅在工棚裡忙前忙後的收拾,把個工棚收拾的乾淨又整齊,讓季潤之覺得很是舒服。有徒弟就是好啊。這兩個徒弟除了不能用來滿足生理需求之外,服侍的他無微不至,到了他咳嗽一聲就馬上拿吐痰的紙的地步。

    季潤之不是那種喜歡藏著掖著的人,徒弟如此討他的歡心,他教起來也就相當的用心──儘管他對教育不感興趣……

    在他的教育下,現在這兩個徒弟掌握了簡單的地形地貌測繪,學會了簡易製圖,季潤之打算三亞開發的工程稍稍安定下來就集中精力教授他們更為專業的內容。以後簡單的工作就直接交給他們去做,不用自己親力親為了。

    「好了,你們先出去吧。」季潤之聽到外面遠遠的有人在喊立正敬禮,知道三亞地區的主要軍政頭目都來了。他們要在這裡審核田獨的建築規劃。

    他走出工棚,果然從車站上流星二號正冒著白氣停在站台上,勞工們紛紛爬上車皮卸載上面的貨物。一眾元老正從站台上下來,站台上的哨兵正舉槍行禮。

    「你這裡不錯麼。」席亞洲第一個鑽進他的工棚裡,一屁股坐在長凳上,「收拾的比我那司令部好多了。」

    「都是季圓季墅搞得,兩個孩子幹活真不錯。」季潤之一邊招呼一邊關照在外面候著的兩個徒弟,「去泡一壺茶來。」

    「泡什麼茶,」王洛賓晃了晃手裡的鋼化旅行杯,「都是自備的,你關照他們弄點開水來就好。」

    季墅從開水站提來了兩個熱水瓶──這是元老們才能享受的高級奢侈品,給每個人都倒了水,又把汽燈的開關擰大,才退了出去。

    工棚四面到處是川流不息的勞工和車輛很是喧鬧。不過並不影響工棚裡的會議。三亞地區的主要軍政長官沒人在意這個,全都聚集在季潤之身邊,仔細的看他剛剛搞好的田獨規劃家族圖,聽他講規劃思路。

    這個原本潮濕的y熱帶谷地現在未來的田獨鐵礦將容納上萬的礦工和他們的家屬。季潤之不僅要為這個新興的城鎮做出佈局規劃,還要考慮到將來的發展。

    田獨的鐵礦石質量很好,但是絕對儲量是有限的。以穿越工業對鋼鐵的巨大需求來看,對田獨的開採不會延續到一代人以上,所以從一開始就要規劃好當附近的礦產開採殆盡之後如何發展的問題。

    從城市發展的角度來說,三亞灣沿岸才是較為合適發展成大型海濱都市的地方,不僅有足夠的海岸線作為旅遊資源,此地的海鹽生產潛力也足夠支撐一個城市的發展了。而且三亞河的河水為城市發展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相形之下田獨的發展潛力有限,首先這裡的面積有限,其次礦產品一旦開發殆盡就會造成城鎮的衰落。礦業城鎮普遍污染嚴重,要進行產業轉型很不容易,而且可能還需要做大量的環境恢復工作,因此田獨的可持續發展性不強,作為一個城市必須的資源──水的儲量也不太充分,轉型為其他產業城鎮有相當的難度。

    因此在三亞開發規劃中,季潤之只把田獨作為一個功能性極強的礦業小鎮來規劃,不設工業區和商業區。小鎮只有三部分構成:礦業公司行政區、礦工生活區和礦業工業區。後者只是一個為礦山搞機械修配的機械車間,也為整個三亞地區的機械設備提供簡單的修配服務。

    城市和礦區的水源將來自田獨河的小水庫──根據白國士等人的勘探和查詢舊時空的水文資料,田獨河的水量和海南所有的河流一樣,干雨季差距極大,雖然現在修築了鐵路,無需指望田獨河的河運,但是城鎮本身的生活用水和礦山工業用水的總量很大,而且穿越眾還準備在田獨附近搞些基本的農業生產,綜合起來看沒有個水庫調節水量還不行。用來發電倒在其次,小水電發電不平衡,發電量也不夠,只能用來豐富下元老們的生活而已。

    田獨的主要能源來自煤炭。運輸船隻從三亞運走鐵礦石,返程的時候運來煤炭。一部分直接用於驅動蒸汽機,另外一部分製造煤氣,用來供照明、烹調和供應本地小工業的燃料。

    「配套太少了。」王洛賓看著他的規劃圖,「商業區的規模也太小。」他繼續點評著,「礦工以後會有老婆孩子,這些人安置在哪裡?多餘的勞動力也要有所安排……要照你這樣規劃這個鎮是典型的單身漢小鎮了。」

    「正是這樣。」季潤之把自己的考慮解說了一遍,「……在這個鎮上花太多的力氣是沒意義的,它的發展潛力有限,田獨的礦石儲量也不算太大。所以田獨能用上二三十年就夠了。」

    「要這樣的話,未來的田獨鎮就沒有婦女和孩子了。」

    季潤之點頭:「照我看,這裡最好是勞動營類型,和甲子煤礦差不多。礦工、行政人員和技術人員都採用合同輪換制,單身赴任。在這裡干三四年就回家。伙食採用食堂解決,個人不開伙,後勤社會化管理,吃住穿行全部由礦務局統包,生活服務設施配套縮減到最低,最多開幾家小餐館、小酒店之類的設施調劑調劑,再搞個體育場和ji院讓礦工們沒事的時候發洩發洩。」

    他接著說;「這裡還有個三亞市,礦工們休息的時候也可以到三亞市上去消遣。這樣也能帶動當地的第三產業。反正有了火車的話,兩地來往很方便。」

    至於田獨未來的作用,季潤之認為等礦石開採完畢之後,這裡可以作為軍事駐屯之用,作為包圍榆林港的陸上要塞。

    「強迫礦工當幾年光棍,是不是不大人道?」卓天敏對此感到擔心。

    「我說這也太軍事化管理了吧。」錢水協雖然抱定了儘量少開口的宗旨,但對這種軍事化管理的社會本能的反感。

    「這樣做可以最大程度的集約化管理,減少社會成本。」季潤之解釋說,「如果讓他們帶家屬,我們就得安排家屬就業,如果不就業,對勞動力就是浪費。有了家屬,他們肯定要自己開伙吃飯。這裡不比臨高有起碼的商業流通和農副產品供應。這裡什麼也沒有。」

    軍事化管理的最大好處就是方便劃一:伙食、服裝、工具……最後連女人都是統一配給。對物資供應來說大大簡化了流程。

    「不,我覺得這樣不好。第一,礦工沒有家庭就對這裡不會有歸屬感。人來來去去,留不下。這裡就始終只是個勞動營──我們開發一個城鎮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能象美國人俄羅斯人那麼奢侈,資源沒了把城市拋掉搬走拉到。第二,女人本身也是一種勞動力資源,安排她們就業對我們來說不是負擔。比如三亞開發規劃中的木材加工廠、椰干加工廠和和食品廠……這些全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沒理由一邊強迫礦工用嫖ji解決生理問題,一邊再從外面引入勞動力。」王洛賓說,「最後一點:我們最需要的是人口,特別是孩子。這樣強制單身白白浪費了大量育齡人口。對擴大人口,特別是新一代人口不利。」

    最近的幾年在穿越集團控制區出生的孩子,就能完全按照穿越者的意願進行教育,二十年後他們將成長為穿越國家的土著中堅力量。

    「嗯,我也覺得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擴大三亞的人口群落。這樣才能形成穩定的統治基礎。」何方回表示同意,「說句不中聽的話,這裡沒有自己的女人孩子,要礦工賣命打仗保衛礦山的時候恐怕都難啊。」

    最後決定礦工生活區適當的擴大,礦工住宅也不是單純的集體宿舍了:集體宿舍樓之外修築一部分容納家庭單位的筒子樓。生活區的配套設施也相應增多,增加了一所小學和一所幼兒園。除了合作社的商業用房之外,還預留了一部分商業用房用作未來供新得商戶們開設鋪子之用。

    至於原先季潤之規劃設計的森嚴的防禦系統,席亞洲覺得沒有必要。

    季潤之設計的防禦系統基本上和三亞的防禦體系一樣,壕溝和土壘。但是席亞洲認為田獨的防禦壓力反而要比榆林港那塊要少很多,從田獨再往內陸而去就是黎區,黎人的武力水平很一般──一個鐵器全部需要外購的民族要打仗是很吃虧的。而且從胡遜的口供來看,黎人有偶發性的騷擾,但是極少大規模的武力侵犯行動。

    「如果想打,我們這幾千裝備著標準矛和安全帽的,受過軍訓的礦工民兵就足以推進到五指山腳下了。」

    「這個已經是最簡化版的防禦設施了,還能怎麼簡化?」季潤之見自己的規劃相繼被否定,很不高興的說。

    「採用德意志殖民者東進的時候採用的村落模式。」王洛賓說,「用房屋本身作為防禦工事。」

    具體做法就是將一棟棟的獨立房屋圍成方型或者圓形的組團,每戶的門窗都向中心空場開設,朝向外部的牆壁不開窗戶。房屋與房屋之間用原木或者磚石砌成牆連接起來。只保留一個設防的堅固大門出入。

    「這個太簡陋了吧。」季潤之覺得不可思議,這種做法他也見識過──搞封閉式小區的時候就是直接把小區最外環的公寓樓之間用磚牆封閉起來。

    這種做法防範下小賊還差不多,防範武裝起來的敵人?季潤之覺得完全不靠譜。

    「當年德意志移民就是用這個方法抵抗住了斯拉夫人,把德意志的土地從施瓦本拓展到了奧德河,一直深入東普魯士。你要知道他們的房子和圍牆還是木頭的。我們要面對的黎人連斯拉夫人的武裝水平都沒有──斯拉夫人當時好歹是有鐵製武器的。」

    「除了黎人之外,還要考慮明軍或者海盜吧。」

    「如果他們有本事越過崇山峻嶺,穿越黎區,那麼他們就不是明軍或者海盜了。」席亞洲胸有成竹,「就算他們有這個本事和毅力,從榆林堡調遣部隊增援坐火車過來最多三十分鐘。幾千武裝起來的礦工抵抗二十分鐘總能辦到吧?」

    「其實看你的規劃建築設計,」何方回插話,「大部分房屋都是二層以上的磚瓦結構樓房。二層就有五六米高了吧?臨高城牆也不過如此了。除了一樓向外不開窗之外,二樓以上還是可以開的,最多加個鐵皮的百葉窗。」

    最後決定將所有房屋組團化,再在要害地點增修幾處炮樓作為防禦核心。每個炮樓駐紮若干基幹民兵。行政區的辦公樓仿照三亞市的公所形式要塞化。最後在整個田獨鎮外圍挖掘一道壕溝作為基本防禦。

    席亞洲在會議上就安全問題提出了使用裝甲巡邏車的概念。建議專門向臨高申請建造幾輛裝有隨巢型蒸汽機或者更好些的單缸柴油機的平板軌道車,車體四面安裝簡單的防護,車上配備一挺打字機,軌道車在榆林堡到田獨的鐵軌上進行定時巡邏,遇到敵人襲擊的時候就能以最快速度趕到沿線任意地點,用密集的火力對敵人進行打擊。

    「就本時空的敵人的技術水平和戰鬥意志來說,我認為起碼在南中國地區不會有什麼敵人能夠在打字機的掃射下還能堅持進攻的。」席亞洲信心很足。

    鐵甲巡邏車除了作為機動兵力隨時增援之外,主要還是對鐵路沿線進行常規警戒。席亞洲倒不是怕敵人想來這手,而是擔心如此之多的鐵軌會不會引起當地人的窺覬之心,引來大規模的偷盜鐵軌風潮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08
第十四節 初見成效

    「誰會到這荒郊野嶺來盜竊鐵軌,他們活得不耐煩了嗎?」卓天敏不以為然。

    「還有在炮兵靶場緊跟著炸點撿炮彈皮呢,這點算什麼。」席亞洲說,「除了安遊樂市之外,根據特偵隊的報告,三亞特區裡還是有一些零星的居民點的。你能保證他們不來偷鐵軌?」

    問題這方圓幾十里之內的居民點寥寥無幾,卓天敏想不出就這幾個可憐的居民點裡的攏共不到二三百人口裡會出多少賊人。他們盜竊了鐵軌又準備幹什麼用。他感覺這不過是個藉口。

    果然,在隨後的三亞軍事委員會會議上,席亞洲提議:為整肅周邊環境,應對三亞大區的管轄範圍內進行一次全面的「治安整肅」活動。

    具體措施是將這一範圍的村寨全部進行安遊樂市一樣的改造,進行人口集中,強制移民到穿越集團的控制下的居民點。總而言之,就是勞動力集約化。

    「你這是搞戰略村,我堅決反對。」卓天敏表示強烈抗議,「集村並屯是日本鬼子和美國大兵搞得花樣,你也要撿起來了?」

    「不管叫什麼,管用就好。」席亞洲表示淡定。

    但是大家覺得沒什麼意思,倒不是他們覺得這對村民有什麼騷擾,而是大動干戈能增加的勞動力有限,安置起來又需要花費人力物力。費效比不高。最後只批准對這些村寨進行一次禮節性拜訪,摸一摸各村的底,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資源情報可以收集。

    「與其都抓來強迫幹活,不如用物質利益誘惑。」何方回說,「再說他們既然能夠生活下去,對附近的地區肯定有一定程度的開發,我們多少還能從中獲取資源。我提議本地開個合作社,用商品交換的方式來滲透到內陸地區。」

    「幾個村寨潛在的消費人口太少了。」

    「還有內陸的黎人呢,」何方回說,「他們沒錢,可是有山貨。我們和他們交換鹽、糖和各種日用品,讓他們形成對三亞貿易的依賴性。再招募黎人中的合作對象。將來我們深入黎區建立政權他們就是合適的民間基礎了,做買賣不光是為了賺錢──其實我們也不需要賺錢不是嗎?」

    「這可以交給移民戶去辦吧。我們用不著包辦一切,讓合作社搞個代銷點,找幾個小商販經營,我們出政策提供貨源就是。」王洛賓說,「不過我去看了下安遊樂的地基,這塊地皮太小了,要新建城市差不多是一字排開。以後拓展成大城市怕有困難。」

    「季潤之正在做規劃調研。」卓天敏說,「他也認為原先的規劃計畫有重大的疏漏。具體怎麼修改,三天後他會拿個報告出來。」

    「下面我們來談談工程的進度──」王洛賓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什麼時候能夠出礦石。」

    「現在我正組織人手搶通前往黃泥嶺的道路。勞動力三班倒施工。」卓天敏攤開圖紙,「黃泥嶺不高,地形也不算複雜。修路的主要問題是植被過於茂密。清理起來很費功夫。」他看了下手冊,「再過一週就能修通道路,不過路面等級不高,只能人和獨輪車通行。」

    「能讓人上去就是勝利。」王洛賓說,「只要人能上去,就可以邊修路邊清理礦場,雙管齊下。」

    王洛賓當初就參與過對田獨礦的考察,對當地的地質情況很瞭解。田獨礦的儲量不算很大,但是埋藏很淺,可開採的礦坑直徑不過三百米。礦體非常規整,只要剝離表層土,拉起採礦段就能開採,不管是手工還是機械化開採都很方便。

    要迅速剝離表層土最好的方式就是山頭整體爆破。過去在開發南寶的時候曾經進行過揭頂式的大爆破。不過潘達實地勘探了一下,表示有很大難度。

    「要整體剝離,且不說技術上的難度──我也不是特別懂這個──但是看山上的情形起碼要十噸黃色炸藥。」潘達說,「不是黑火藥。」

    眾人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說十噸硝化甘油炸藥從何而來──製造甘油的油脂至今是稀缺物資,就算有現成的炸藥,用船運也是個冒險的活,海軍運一次就要罵一次娘。

    「最好是在本地建一個炸藥廠,哪怕只能造黑火藥。」潘達說,「接下來的採礦對炸藥需求很大,總從臨高運即不方便又不安全。再說這裡本來就要建椰干廠用來榨油,現成的椰子油」

    「這是以後的事情,眼下怎麼辦?」王洛賓問。

    「穩妥的話先打小炮,逐層剝離土石層。直到露出礦層。黑火藥和硝銨還夠用一個月。爆破之後人工清理出一個工作面來。有了工作面就用手工開採,再配合放小炮。」潘達說,「這是我認為最穩妥的方法。這裡不比在南寶搞爆破,火藥近在咫尺,不成功大不了多炸幾次。」

    「就這麼辦吧。」王洛賓拍板,「螞蟻啃骨頭,一點一點啃開。其他工地也要抓緊。特別是鹿回頭和榆林堡的設防工程和碼頭設施,一定要搶在夏天之前完全基建工程。」

    夏季降雨量大增,而且有颱風正面襲擊的危險,如果不能把基建及時完成,現在臨時性的木板房和簡易碼頭就有被海浪和颱風摧毀的危險。

    整個三亞開發指揮部裡充斥著大干快上的勁頭:元老們幾乎都是日日夜夜的工作,燈光徹夜不熄。誰都知道元老院和執委會正看著三亞,越早把第一船鐵礦石運出去,未來在元老院裡的發言權就越響亮。

    數百名勞工在卓天敏的指揮下日夜施工,整修道路,平整地基;季潤之吃睡都在田獨工地的臨時工棚裡,邊設計邊繪圖邊施工;李海平乾脆睡在剛剛被炸平的鹿回頭山頂的炮台工地上,全體海兵都成了勞動力;孫笑手下的企劃院計算員們的算盤打得像下雨一樣,孫笑每天的工作就是統計填寫數不清的報表,精密表格上統計著每日勞動力死亡、受傷、患病狀況;人力補充狀況;分類物資消耗和庫存狀態、工程完成和計畫土方量……

    這些數據報表無需即時回送臨高的上報。企劃院代表只在每天的電報上匯報工程進度需要補充的人力和物資。但是鄔德上任之後特別強調要建立起完善的檔案體系,要求所有工程都要建立檔案。以備未來查考,總結經驗教訓和追究責任。

    王洛賓在榆林堡的指揮部圖板注視著工程進度表上五花八門的標記,每天有線電報都把各工地最新進度匯報到總指揮部,他在進度表上不斷的畫出超過或者未能按時達標的記號,對勞動力、機械和物資進行調整。計算著還需要多久才能運出鐵礦石。按照企劃院的計畫,D日之後10個月運出第一船礦石,18個月之後形成年產一萬噸鐵礦石的生產規模。24個月後擴充到年產六萬噸。

    看到這個進度表,王洛賓的心裡有點沒底。這工作大大超出了以往他的工作經驗。他過去也當過項目負責人,但是對經手如此龐大又關鍵性的項目還是頭一回,更別說他其實沒多少基建採礦方面的知識了。只好硬著頭皮上馬,邊干邊學。

    總得情況來看,各方面的狀況正在好轉中。工傷死亡率已經下降到一個可以接受的低水平上,因為瘧疾而休養的人也開始恢復勞動能力。可用勞動力人數第一次出現了恢復性增長,根據孫笑的預測,短期內他們不需要從臨高補充新的勞動力了。

    出現災難性工傷事故的制磚機已經修復,現在它除了偶然零件毀損出現些小故障之外運轉一切正常。三亞磚瓦廠的磚窯是使用鋼絲繩和鐵製滑軌車的連續窯,效率比臨高的輪窯要高得多。產出的磚瓦已經能完全滿足建設需求,除了水泥、鋼筋和竹筋還依賴臨高供應之外,磚瓦、石料和石灰已經完全是三亞本地解決了。木材加工廠也在緊鑼密鼓的建設中。一旦完成不僅可以提供足夠的建材供應當地,還能向臨高供應木材製成品和副產品。這些大宗貨物原先佔用的貨倉噸位將改為裝載煤炭。目前三亞對煤炭的需求量正在逐步增加中。

    企劃院的要求是三亞除了日常用煤之外,至少要保證有十五天的煤炭儲備。蒸汽機和鍋爐對穿越集團的重要性已經上升到「依賴」的程度上。

    唯一的問題是鍋爐的質量還是堪憂,突擊製造的大批蒸汽機和鍋爐故障率很高,一度影響到工程進度。在他的要求下,展無涯專門派出了一個全部由元老組成的特別維修隊,對工程使用的所有鍋爐和蒸汽機進行了一次大檢修。

    潘達帶領爆破隊在各處不間斷的連續爆破,整個榆林地區炮聲隆隆,勞工和移民們知道這是在搞爆破,但是對原先安遊樂市的人來說,炮聲突然增加了他們的驚擾不安。以為這伙「澳洲海賊」不知道在和哪路人馬開仗。

    胡遜待在海邊的臨時拘留所裡,每天有吃有喝,能沖澡,還允許家裡送換洗衣服來,算是十分的優待了。就是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是自己認得的,未免心裡發虛。不知道這伙海賊──他現在知道他們是所謂的澳洲海賊──要怎麼對付自己?

    他即擔心自己的小命,又害怕這伙海賊對他的家眷不利,胡遜有好幾個小老婆,還有個已經年滿十四的女兒待字閨中。這不是歹人人人垂涎的肥肉是什麼,更何況他們還是熄了燈老母豬照樣上的海賊

    每天的放炮聲更是加劇了他的恐懼。內陸的話,就他所知除了黎人之外沒有什麼勢力了。和黎人打仗顯然不需要這樣濫用火器。至於說官軍,他們就算要來也只會在海上來,絕對不會從陸地的草莽中穿行而來的。

    他一直想從看守他的人口中瞭解點什麼──包括他們從哪裡來,到這裡幹什麼和最要緊的──準備把自己怎麼樣?但是看守的人對他是一言不發,要說話也是最簡單最必須的話,而且他們之間也是如此。胡遜想這幾個面無表情的人到底什麼來路?居然能面對面的站著幾個時辰彼此不說一句話。

    這樣在痛苦的等待中過了差不多一個月,終於有人來看他了。

    來人是個澳洲人──胡遜知道他和原先所謂的臨高王掌櫃是一路人,都是所謂澳洲短毛。見他中等身材,身形魁梧,腦袋剃得趣青,雙下巴,黑眼袋,厚厚的嘴唇。穿著澳洲短毛常穿的灰色短褂子,身上斜跨一個背包和一個斗笠。長相和打扮都遠遠超過了胡遜所有的社會經驗,鬧不清此人算是什麼來路。

    何方回很客氣的問了下他在這裡的起居狀況,身體情況如何。

    「身子還好。貴眾待我這一階下囚算是不薄了。」胡遜苦笑著說。

    「呵呵,」何方回笑了起來,表示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老胡啊,不是我說你,再過二十年,你回想起今日就要感激能做我們的階下囚了。」

    胡遜是徹底的無言以對了,心想這麼不要臉的傢伙還是第一次看到,被你們搶走了自家的基業還要感激?這是什麼屁話

    但是他不敢表露,只好唯唯諾諾。見來人興致很高,他趕緊詢問自家情況如何。

    「你家一切都好。」何方回說簡單,「還在原來的宅子裡,我派了幾個警察在你家門外照應,家中一切平安,你大可放心。」

    「多謝何老爺了。」胡遜聽說家宅平安,略略放下心來。自己全家都是刀俎上的魚肉,對方沒有必要來欺騙自己。

    「這裡你不用再留了。」何方回說,「今天放你回家。」

    當下關照他把東西收拾收拾,帶著他出了安遊樂市的公所。外面風和日麗,陽光耀眼,讓一個月沒出屋子的胡遜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摔倒在地。隨後在專人「護送」下回到了自家的宅子。

    走在街道上,安遊樂市已經面貌大變,原先的寨牆已經全部拆除了,街上的房屋也拆毀了一部分。只有幾家ji院和小飯館還繼續在開門營業。海商們居停的客棧貨棧也安然無恙,門口有穿著黑色短褂,束著腰帶的人在看守。

    自家的宅邸倒是沒有變動,只是大門緊閉。回到家中自有一番驚喜嗟嘆。好在上下人等全都平安無事,海賊們也沒來騷擾。還每隔幾天送來蔬菜、魚蝦和糧食,也不要錢

    「家裡是一切太平,連一文錢一個蚊子都沒少,只是你存在外面公庫裡的東西全沒了……」他老婆猶自絮絮叨叨。

    「那點財貨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胡遜不耐煩的一揮手,「人要願意拿連家裡的都沒了。還說什麼庫裡的東西」

    胡遜腦子很亂,不知道這夥人到底想幹什麼。看樣子這伙一會自稱臨高人一會自稱澳洲人的傢伙是準備在這裡長期盤踞。看他們大興土木就知道這個意思。

    胡遜在家苦惱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剛剛躲過了被滅門的可怕命運。如何處理這個安遊樂市的前保正,在三亞軍事委員會裡有二種不同意見。最極端的認為胡遜是舊勢力的頭子,很可能會勾引官府,是一個潛在的威脅,出於安全考慮應該把他處決掉,連帶家眷。另外一種認為胡遜不過是鑽了官府控制不嚴的漏洞當了個地方豪強而已。本身沒有多少劣跡,又熟悉當地的情況,而且他還是主動投降的,殺掉他未免讓穿越眾落下殘暴的名聲。以後再遇到這類人,對方豈不是要堅決抵抗到底了?

    「他現在全家都在我們掌握之中,有什麼異動立刻就能滅了他全家。而且滅得名正言順。」何方回力保他的性命。

    「哼,我們需要什麼名正言順嗎?」席亞洲對此嗤之以鼻,「老實說吧,這個人對我們用處不大,留下了就是個隱患。至於我們的名聲──殘暴也是一種武器。」

    「這和匈奴人、蒙古人一個水平了。不好。」王洛賓考慮再三,覺得現階段還是不要樹敵過多的好。最終決定還是留下他,作為今後招降納叛的榜樣。

    於是胡遜被軟禁在家中不許外出。他們家中的僕傭可留下十人。留下的人僅限丫鬟、老媽子和五十歲以上的老頭子。其他僕傭全部「沒收」。

    胡遜的三個兒子中除了不滿十歲的一個幼子留下之外,另二人被送往臨高「就學」,等於是人質。胡遜鬧不明白臨高怎麼成了澳洲人的了,但是他無力攔阻,只好收拾行裝送他們上路。

    原來胡遜手下的師爺,經過一段時間的審查之後在何方回手下留用當個文書。至於寨丁頭目,原是海盜出身,也有些拳腳功夫,就被帶回臨高補入了海軍新兵營。

    原先安遊樂市的寨丁,在本地有家眷的編成勞工隊,單身漢被運回臨高去補充勞動力。至於胡遜的同宗、親戚一個不留全部被送往臨高安置。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09
第十五節 李洛由來了

   「看來,我們要到臨高去一次了。」李洛由放下手中的書信,似是在自言自語道。

    旁邊站著得人沒吭聲,自從上次去佛山之後,李洛由似乎就對」臨高」這個地方唸唸不忘了。

    他的手下人不大理解為什麼自家的掌櫃忽然對這個就算是廣東本省的人也所知甚少的小縣忽然來了興趣。只有少數親信才知道,李大掌櫃認為現在廣州市面上最熱銷的澳洲貨的源頭就在臨高。

    作為一個商人,他對這種事情的敏感程度遠遠超過其他人。最近廣州的市面上,出現了愈來愈多的前所未見的商品,這些商品全部是從廣州的紫誠記批發出來的。而紫誠記正是澳洲貨的商行。

    李洛由對澳洲貨極其上心,派專人每天去紫誠記、紫珍齋立巡視,看到有新出的貨色就立刻買回來。從奇珍異寶到不值錢的糖食、醬菜。現在在他總號櫃房裡專設了一間屋子,裡面陳列的全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澳洲貨。

    他發覺:與以前的澳洲貨都是精巧高昂的奢侈品的不同,紫誠記最近批發出來的澳洲貨都是日產實用消費的物件,東西一如既往的精巧好用,但是價格卻是平易近人的多,家道小康的人家都能消費得起。

    用竹管包裝的12支一包的縫衣針,不但鋼口好,針身真鼻上一點毛口也沒有;裝在瓷瓶裡用蠟封口的」味精」,加一點在菜餚裡就能奇鮮無比;五顏六色的透明硬糖,不但色彩絢麗,形狀美觀,而且吃到嘴裡還有各種水果的滋味;厚厚的滿是線圈的」毛巾」,擦起臉來柔軟又舒服,還特別的吸水,比光板一塊的洗臉布好不知道多少;不知道用什麼料子做得輕薄柔軟又透氣的襪子;不用打火石,隨便在哪裡一劃就能點著火的小木棍……最後是雪白光潔的紙,李洛由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白的紙,最好的進御的宣紙,仔細看還是略略有點微黃,這種紙卻是徹底的純白,和冬天的雪花一樣。至於紙面的光潔程度,李洛由更是前所未見。

    當然,要說白紙,京師裡裱糊用的大白紙也算很白,但是這種紙是土紙上刷了一層白土的,沒法用來寫字,表面也十分粗糙,和澳洲白紙不啻於雲泥之別。

    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買來厚厚的一疊紙,隨便抽出一張紙來,質量完全一樣,幾乎沒有任何的瑕疵。不管買多少都是一樣。

    這個現象他在所有的澳洲貨上都有感覺,任意從兩包縫衣針裡出來各抽一根,其長短光澤粗細完全一樣。

    不僅能夠造得好,而且品質始終如一。這正是澳洲貨的厲害之處。最後一點更為恐怖,那就是它的價格。

    紫誠記最近銷售的澳洲貨,從價格上來說依然不菲,但是對比本地原有的類似的東西,就能體現出在價格上的巨大優勢了。

    紫誠記發售的澳洲紙的,最普通的大路貨和本地產最廉價的賬冊紙價格相差無幾,但是質量卻要好上數十倍。這樣的價格優勢下,本地和其他外來紙的銷量頓時一落千丈。市面上充斥著大量各式各樣的澳洲紙。隨後,紫誠記又開始發售各種紙製品。包括記賬的賬本、學生的描紅簿、各種帖子……

    紙張質量即好,印刷又極其精美,價格更是便宜。這…要素加在一起,整個廣州的紙店的貨物,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變成了澳洲紙,只有少量的書畫用紙和糊裱業使用的粗紙還繼續原有的產品。

    李洛由始終算不出來,澳洲紙如何能賣得這麼便宜還能賺錢?這紙肯定不是千里迢迢從什麼澳洲運來的,但是就算是如他所料,是在臨高製造的,他也想不出澳洲人是如何辦到的。要說臨高的造紙原料特別多特別便宜似乎也談不上──這地方過去根本就沒有造紙作坊。

    若說澳洲人做得是虧本買賣,那麼他們的意圖又何在呢?李洛由愈發對這澳洲人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存放澳洲貨的房間裡,林林總總的澳洲貨已經擺滿了屋子裡的紫檀木多寶架,吃得用得玩得,琳瑯滿目。李洛由時而會來到這裡,欣賞擺弄這些新奇的小玩意。他最喜歡的,是一隻晶瑩透明的「神機自來火」,可以看到裡面裝著水一樣東西。輕輕一打小巧的轉輪,就能冒出火苗來。這讓他很著迷。有時候他會想到,若是用此物來給火炮鳥銃來發火,豈不是要比冒煙又容易熄滅的火繩來得好?他因為準備承接廣東官府鑄造大炮火器的任務,對這種有助改良性能的新東西很是留心。

    只可惜此物太昂貴,而且高舉的鋪子裡已經斷貨很久了。至於紫誠記,則根本沒賣過這東西。他關照夥計去打聽過,要是大量訂貨會不會有貨?紫誠記的夥計卻很明白的回絕說這東西「三四年裡不會再有了」。

    「一定得去看看。」他又自言自語了一回。

    「老爺要去臨高?」

    站在一旁的顧葆成見他第二次說這話了,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錯,原想過段日子再去,現在看來,時不我待。」李洛由凝神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往來書信和簿冊。其中便有一封京師總號的來信。

    信的內容很是簡單,告知他建奴已經退去。遵化的分號全毀,人貨均損。已密告瀋陽分號的掌櫃設法打聽有無本號被擄夥計和家眷並且設法營救。其他京畿各處分號均有不同的財貨損失。這裡有被建奴掠走的,也有被各路官兵鄉勇趁亂威逼著「勞軍」的。總而言之,損失慘重。

    而他一度寄予厚望的袁督師已經被下獄。京師輿論洶洶,對他很是不利。李洛由接到信件之後長嘆一聲。且不論袁督師的罪名如何,下場恐怕是凶多吉少。這樣喪師辱國的事沒有人出來擔待是不行的。

    原以為袁督師經略遼東,寧錦防線固若金湯,縱然不能「五年復遼」,將建奴拒之關外還是能做到的。沒想到居然會繞道蒙古從薊鎮的大安口入關,看這模樣,朝廷是完全沒有防備。所謂的關寧鐵騎也不過爾爾。

    想到建奴鐵騎所過之處,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公私財貨被擄掠而去。想到這裡李洛由憂憤不已。

    不僅憂憤,而且失望。韃子過去只是建州女真裡一個小小的部落而已,已經死去的奴酋努爾哈赤當年不過是李成梁手下的一個隨從,居然打得擁有億兆百姓,富有天下的大明節節敗退,丟了遼東不算,現在連邊牆都進來了。在京師門口天子腳下縱橫數百里,打得官軍潰不成軍,連遵化都丟了這大明的天下到底是怎麼了?

    照李洛由的過去想法,以大明之力,就算鎮兵野戰不利,只要靠著大炮火器,堅牆固壘,只守不攻,拖也把建奴給拖死了。

    現在看來,建奴反倒是越活越精神了。以李洛由對後金和大明的瞭解,建奴這次入關絕對不會是賠本的買賣,所獲人口錢糧財物牲畜必然極多,大可過一個肥年;至於官軍,多半是遠遠的跟在後面「禮送出境」了。

    憤懣也好,失望也罷。李洛由知道自己不過是一介商人,軍國大事上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是製造火器,刷新軍備這件事情,還是能夠努力做好的。李洛由前階段通過關係遊說兩廣總督和廣東巡撫,將仿製紅夷大炮的事情交給他做得活動已經初見成效,大約用不了多久,」關書」就會下來。

    雖然夸克已經派人回國去購買設備和僱用工匠,但是船期漫漫,縱然一切順利,也得等上一年半以上。澳洲人素來也有火器犀利的傳聞,既然他們能在臨高製造出這許多精巧好用的的貨物,必然有巧手的匠人和機器在臨高。直接買機器僱人也好,與澳洲人合辦也好,李洛由只想讓鑄造工場早些開工,為官軍多造火器。

    「請夸克先生來。」李洛由吩咐。

    jn?qur或者叫夸克?窮在大明的日子過得很舒服,他在澳門的李家商館裡待得膩味了,就到李洛由的廣州公館去混吃混喝。不時還可以隨著李洛由在南中國免費遊覽。李洛由有心籠絡他,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女人烈酒應有盡有。鬧得這英國商人樂不思蜀。

    夸克的心情不壞:他從印度販運來得棉布原本堆在澳門和廣州一直賣不出去,最近突然全部脫手了,利潤雖然不大,合計起來也小賺了一筆。而這位李大掌櫃要造炮造炮車,更是一筆潛在的大買賣。他派了自己的一個夥計拿著親筆信回英國去了,看看能不能找到願意來中國的鐵工和技師,他還指示夥計,要設法「蒐集最新的炮廠專用的機器」。

    做中國軍隊的軍火供應商這個前景讓他有點飄飄然。葡萄牙人已經當了皇上的僱傭兵了。英國人當皇上的軍火商豈不是更好──起碼不是拿自己的小命換錢。

    他聽說韃靼人這次攻到了京城附近,官軍很是吃了幾個敗仗,甚至還有點暗暗高興。皇帝和他的文官們受到的壓力越大,他們越容易被說服。夸克從李洛由口中知道歐洲火器在所有的戰鬥中表現都不錯,所以朝廷軍隊敗仗吃得越多,他們購買新式火器武裝軍隊的慾望就越大。

    當然這種心思他是不表露的,只是一個勁的跟著李洛由痛罵「韃子」、「野蠻人」之類。

    「去臨高?」夸克有點意外。這事情李洛由說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動作。他自己一個外國人人生地不熟,連臨高在廣州的哪個方向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能去。

    「沒錯,我想就是這幾天去看看。」李洛由點點頭。

    「太好了,這地方我早想去看看了」夸克很是興奮,「我想看看那些東西他們是怎麼做出來得?還有那艘船。」

    「我也想去瞧瞧。」李洛由微笑著,「其實你應該對他們更有興趣才對。」

    「為什麼?」夸克感到奇怪。

    「呵呵,你知道你的棉布是誰買去的?」

    「是澳洲人?」夸克這下真得是吃驚了。印度棉布已經夠便宜了,但是運到中國來銷還是比不上本地布來得便宜,當初他運來的幾千匹棉布賣了好幾年才賣掉十分之一,還是花紋比較獨特那些才銷掉。

    他原本還有雄心勃勃,想把英國的呢絨販賣到北方去,看到這副光景知道呢絨是根本不可能賣出去的。

    「雖然我沒有證據,」李洛由點點頭,「但是我可以確定就是他們買得。」

    「臨高,」夸克說,「這地方商業是否繁盛?或是有良港?」他忽然動了心:既然澳洲人能夠長期盤踞此地,那麼英國商人是否也能在此分一杯羹?要知道歐洲諸國沒有一個不想在中國沿海獲得一個穩定的貿易基地的,只是除了葡萄牙人之外還沒有人成功過──荷蘭人佔據的地方已經不能算是中國近海了。

    如果能和澳洲人建立起貿易關係,甚至進而建立一處英國商館,對英國的對華貿易就會大有好處,自己居功甚偉。要是對方實力不強,也可以勾引東印度公司派出遠征隊將他們驅逐出去。東印度公司同樣少不了自己的好處。

    這樣看來,臨高是非去不可的,就算談不成生意,也能打聽個虛實來。

    「此地人煙稀少,商業幾乎沒有。」李洛由哪裡知道這英國人已經動了如此之多的腦筋。他對臨高同樣所知甚少。這次為了打算去臨高實現準備,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熟悉臨高的人,知道臨高在本省是典型的「窮鄉僻壤」。

    「至於說港口,有那麼幾個,也談不上良港。」

    「這就奇怪了,澳洲人跑哪裡去做什麼?」

    「天高皇帝遠。」李洛由說。

    「你的意思是,臨高是皇帝管不到的地方?」

    「中國很大,皇上有許多顧不上來的地方。」李洛由說,「不過皇上一旦知道了,他就非管不可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10
第十六節 瓊州海峽的霸權

    動身去臨高的決定在李府內除了少數親信之外無人知道,李洛由估摸著朝廷遲早要對臨高動兵,所以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夸克之外,只帶著顧葆成、貼身小廝掃葉並幾個得力的家人跟隨。

    事情雖然定了下來,但是此時已經是年底,崇禎三年的新年轉眼就到了,年關上事務繁瑣,應酬又多,公事私事一一料理完畢,轉眼過了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李洛由才算空閒下來著手安排臨高之行。

    去臨高最便捷的辦法當然是在廣州坐高廣船行的船了。這船雖然以載運貨物為主,也搭客,票價極廉。不過環境嘈雜,人貨雜居很不舒服;若是用自己的專用座船又太過張揚,而且海上不甚太平,要是給哪一股海上的好漢打聽到了綁了票去就不好辦了。正在思量間,掃葉提醒他,佛山的楊潤開堂和臨高有買賣來往,不如走他們的線如何?

    「老爺還記得不?上次佛山的林老爺請吃酒,席面上就有位從臨高來得劉老爺,說是臨高一家藥鋪的掌櫃。他家好像和楊潤開堂的楊老爺是親戚。走這條線路過去即穩當又有人照應,豈不是兩全其美?」

    經掃葉這麼一說,李洛由也想了起來。當下關照把自己的日記調來。他有個事無鉅細寫日記的習慣。當然他的日記並不是今天心情不好,某某人是個混蛋,哪個姨太太欠管教之類的生活瑣事,而是事關商業上的事情,當天做過什麼買賣,見過什麼人,談過什麼事情,有什麼新的主意。

    這種習慣是他在澳門做買賣的時候向當地的葡萄牙商人商人學來。他覺得這種方法不容易忘事,就是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每天不管多忙,睡覺前都要記下來。

    翻看了下日記,查到的細節比掃葉說得更豐富。這麼說,臨高的潤世堂藥店倒是個可以利用的渠道。

    當下又把替他掌總的馮師爺叫來,問他本地可有潤世堂的分號?

    「潤世堂在廣東沒有分號,」馮師爺博聞強記,凡是和遼海行做過買賣,有過接觸的商舖和人無一不掌握的清清楚楚,「可是他們在佛山有個賬房,專管和楊潤開堂接頭,買賣藥物。掌事的叫劉本善。」

    「老爺要去臨高,可以請楊世意楊老爺牽線。」馮師爺說,「臨高的潤世堂和佛山的楊潤開堂是一枝二葉,兩家的掌東是嫡親的堂兄弟。」

    雖然去臨高是機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楊世意卻無需忌諱──此人和自己一起倒賣遼東貨,又和臨高有勾連,絕對不敢在外面亂說。

    當下打定主意,叫身邊另一個專辦機密事的小廝去佛山辦這件事。

    李洛由要去臨高,楊世意當然不敢怠慢這尊「財神」,馬上和劉本善聯絡。不過幾天功夫,小廝就從佛山回來,說事情已經辦妥。

    因為事關機密,李洛由離開廣州的時候只是對外宣稱去佛山分號巡視──他在廣州是有頭有臉的大商人,每天都有人來拜訪,不可能秘密失蹤十天半月的。到了佛山之後,再由劉本善安排去臨高。

    楊世意對這尊財神曲意奉承,專門包定一艘雙桅福船──原就是來往於臨高的。船老大跑熟了的。又精心佈置了艙室一番,還要派自己府中得用的家人隨船伺候,李洛由謝絕了──他不想鬧得聲勢太大。楊世意只好又送了許多路上搜用的酒菜。

    船行一路無話,這天風和日麗,李洛由出了艙室在甲板上透氣,只見這裡海域極狹窄,兩岸青山樹木村舍田莊一一在目,不覺奇怪,問:

    「這是哪裡了?」

    「已到了瓊州海峽了,那裡就是雷公島。」船老大看上去很是輕鬆,指點著船隻左面海域一處近岸小島。

    「這裡是臨高和澄邁的交界之處,過了雷公島就是臨高縣的沿岸了。用不了二個時辰就到博鋪港了。」

    李洛由點點頭,他從來沒到過瓊州,對這個大島毫無概念。他的產業遍及廣東,唯獨在瓊州府從無涉足,此地人煙稀少,物產貧瘠,除了木材、椰子、檳榔、紅白藤之類,並無大宗土產出口,同樣也賣不出什麼東西。

    澳洲人到底靠了什麼,居然能讓一個荒涼偏僻的小縣興旺起來?李洛由對此懷著濃厚的興趣。

    夸克從船艙裡也鑽了出來,他全身都是大明人士的打扮,只是戴著一頂烏黑的四方平定巾以掩蓋他的頭髮。不過他的藍眼睛還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船老大平日也見過外國人,對此並不以為異。

    「上帝,好美麗的風景。」夸克說。他有點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海上空氣──這幾天他一直不敢露面,現在才冒了頭。

    「船長說了,再有幾小時就到臨高了。」

    「真得嗎?」夸克興奮的說,「我真想中的大鐵船。」

    正說著話,只見海岸邊一艘掛著三角帆船正在破浪航行。李洛由馬上意識到:這不是中國的船──從船型、帆裝就可以看得出來──倒像是西洋帆船。

    「這是什麼船?」他指示了一下給夸克。

    「這是艘三角縱帆船」夸克的吃驚程度不比李洛由小。這是艘典型三角縱帆船,模樣和他在英國老家海邊看到的一模一樣。但是他在亞洲從來就沒有見過這種船──這種船一般只在近海沿岸航行,不跑遠程貿易的。

    「這是澳洲人的巡船。」船老大插話道,「從這裡起到臨高就是澳洲人的地盤了。」

    「澳洲人在這裡巡邏?」李洛由有點吃驚,還真是光明正大啊「水師也不管?」

    「水師也得看有沒有本事管不是?水師就會要錢,看見幾個海盜跑得比兔子還快還敢管澳洲人的閒事?」船老大的話語裡充滿了對官軍的鄙視,「澳洲人在這裡天天巡邏,遇到海盜就剿滅,有船遭難了還肯施救,一點不含糊--自從有了臨高的巡船,海峽裡就太平多了--海賊們不敢進海峽。

    「這船,操得真漂亮」夸克大呼小叫,「搶風航行上帝」他又尖叫了一聲,原來這船傾斜的一度讓人覺得要翻了。

    「澳洲人真是第一流的水手」夸克拿出塊大手帕擦了擦汗,「就是在我的家鄉也不過如此。」

    「他們能駕著大鐵船遠涉重洋而來,自然要長於舟楫了。」李洛由注意看著三角帆船的行動,速度即快又靈活,朝廷水師笨重老舊的師船若沒有大炮怕是連自保都難。

    巡邏船慢慢靠近,靠得之近,他已經看得見甲板上來回奔忙收帆放帆的水手了。在傾斜又顛簸的甲板上,穿著藍布短褂的水手依然能快速的跑動幹活。桅杆到甲板兩舷上掛著成片的漁網,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甲板上的一切井井有條,而最惹眼的就是前後甲板上裹著油布的長長的管狀物體了。大約就是澳洲人的大炮了。

    「快掛旗」船老大吩咐夥計。一會一面三角旗就在桅杆上飄揚起來。三角帆船似乎感到滿意了,船首向外一側離開了。

    「這是什麼意思?」李洛由饒有興趣。

    「我這艘船是在博鋪註冊過的。」船老大說,「所以有一面旗,掛起來就可以免檢直航臨高了。若是沒有註冊的船隻就有可能要叫你停船候檢。」

    「有意思。」李洛由心想澳洲人管理極有章法,不像商人的作為,倒似是官府了。

    「要是不停船呢?」夸克忽然問。

    「您這位紅毛老爺說什麼呢?」船老大說,「不停船?別說上面的大炮一炮過來神仙也扛不住,就算給你一排鳥銃也夠受的。再說檢查又不會要你的錢財貨物,何必找這個不自在。」

    船老大又說:「臨高的澳洲人很不錯的,當差的都很客氣,也不亂要錢。最近船隻進出港不抽水,去做買賣的人都說好。」

    「進出口免稅,這是在吸引商人去那裡交易。」夸克很是興奮,從這點來看,澳洲人是歡迎商人去貿易的。自己要在那裡設立商館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澳門雖然不錯,畢竟是天主教徒的地盤,自己若不是有李洛由托庇,早就給狂信徒們驅逐出境了──鬧不好小命難保,他的同胞們在美洲走私黑奴的時候被西班牙人抓到是什麼下場夸克知道的一清二楚。至於在廣東自己也只能一直待在李家的宅邸貨號裡儘量不外出,日子過得還算舒適,但是未免太過無聊了一點。

    如果能在臨高設立一處貨棧,自己就能通過這個據點和大陸做生意,收購絲綢、糖和瓷器,在臨高存儲之後再擇機搭船回蘇拉特轉售,等自己有了更多的錢就乾脆自己買一艘船販運,實力再大些,就可以和澳洲人再談,讓他們允許設立英國商館,讓更多的英國商人來臨高貿易,自己就能以商館代理人的身份活動,其中的好處更是無可估量……

    jn?qur那商人的心劇烈的跳動著,彷彿眼前有無數的黃金在閃爍。他簡直有點急不可耐了。

    夸克?窮不禁吞了口唾沫,問:「去臨高做生意的人多嗎?」

    「早先不多,最近半年多了起來。」船老大抽著煙桿,「差不多什麼東西都能賣掉。再說回程還能帶很多好賣的臨高貨回來,一來一回不空走,賺雙倍的錢,大家能不願意?」

    「原來如此。」

    「兩位也是去臨高做生意的吧?」

    「何以見得?」李洛由問。

    「不做生意,誰會去那地方。」船老大笑著說,「再說還有這位紅毛老爺。紅毛人無利不起早,只要有錢賺的地方,刀山火海都要去走一遭,油鍋裡的錢也要撈起來。」

    夸克?窮哈哈大笑,連稱說得是。當時歐洲流行的是重商主義,這番話在中國人聽起來是貶,在他這個英國人聽來卻是誇獎。

    李洛由覺得有意思又和船老大閒扯了好一會,見海上風浪漸漸大了才回艙室去。

    「把物件都收拾收拾,馬上就要到了。」李洛由吩咐掃葉,眉頭一皺,「葆成呢?」

    「回老爺的話,」掃葉小心翼翼的說,「他今天還是暈船,在艙室裡起不來。」

    「真是嬌弱」因為他的暈船,上船伊始讓他在艙室休息,李洛由心想這都五六天了,暈船還不好。這孩子眼看要成家了,身體還這麼弱,自己的妻族的唯一血脈不知道有沒有能力重整家業?想到這裡不由得暗暗發愁。

    自己活著,當然是對他盡心竭力,只是自己的身子愈來愈不好,若有個三長兩短,葆成別說能自立門戶重振門庭,就算在李家謀個安身立命的位置怕也艱難。李洛由知道自己宗族裡頗有幾個近支對他如此照顧提拔一個外姓人有煩言。

    不斷有族人託人到他父親或者族中其他長輩面前活動,要把自家的子侄塞到他的手下來,說是「學點本事」。而顧葆成的存在就屢次成了他不願親近族人的證據。

    「哼,做事不行,貪財倒是個個在行。」這幾年,宗族裡投奔到廣州來的也頗有十幾個,除了少數幾個之外,大多都準備靠著一個祖宗的好處來來享福的。這還算好得。更要命的是極其鑽營,一個勁的想到他身邊來「伺候」,以便讓自己能撈一個經手大錢的「掌櫃」、「管事」噹噹。

    「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叔叔的事侄兒不當心,還有誰當心?」

    這種話,李洛由聽得都快吐了。事實證明,同族的人比雇來的異姓夥計更不可靠──在撈錢上面更是理直氣壯:都是李家的錢,憑什麼我不能用?李洛由對這號人很是無奈,又不便趕他們走。只好安排個閒差使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免生事端。

    李洛由一想到這些宗族裡的人就覺得煩悶。為瞭解悶消遣,他取了本書看了起來。這是一本《數書九章》,這是宋人秦九韶的作品。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11
第十七節 博鋪見聞

    他對數學很有興趣,少年時候再澳門讀過不少歐洲人和阿拉伯人的著作,對幾何學和代數學頗有研究。不過外人對他的數學熱情只以為是經營算賬所需──不免還有一干無知的人取笑:說李老爺愛錢如命,怕賬房先生黑錢,自己學算數學得門精。

    李洛由間或也聽到過這樣的言辭,雖然無需爭辯,卻是暗暗苦笑:絕大多數國人對數學的概念還是停留在最簡單的算術應用層面上。李洛由博覽過許多中外數學大家的著作,也和當世的數學家有過來往,但是這東西也就是在很小的圈子裡作為一種「玩意」存在。許多人覺得這是毫無用處的「奇技淫巧」,恭維一點的也不過說這是:「屠龍術」──要說應用,也只有天文曆法上用得上了。平時過日子誰用得上呢?

    以李洛由對代數和幾何的修為,在本時空大明也算是少有的數學人才了。不過這才能幾乎派不上用處。平日裡他只能把解幾何、代數題作消遣之用。不免時有懷才不遇之感。

    《數書九章》的內容大致類似數論範疇,不過並非純數學理論,內中有許多實際的運用舉例,包括天時曆法,測量、市場交易、稅收計算等方面。即有理論又有實用。李洛由對此頗有興趣,

    越看越有興致,乾脆在桌子上鋪開了紙,拿出鵝毛筆計算起實例提來了──這是他少年時候師從耶穌會教士學習的時候留下的習慣。

    他有眩暈之症,算得久了不免有些頭暈目眩。起身走了幾步,乾脆又回到甲板上去透透氣。剛出艙門,只見掃葉居然攀在一隻箱子上,扶著桅杆在眺望。看到主人出來,趕緊跳下來過了伺候。

    「有什麼好看得?」李洛由奇怪,「沒個樣子。」

    「是,」掃葉恭恭敬敬的說,「老爺教訓得是,小的在看鹽船。」

    李洛由看去,只見船舷左側,一隊船隻正航行。這隊船隻都是中小船隻,有雙桅的福船、廣船,也有米艇、拖風之類。船型各異。只是每艘船的船頭都塗著白色的字樣:「臨運」,後面居然是阿拉伯數字李洛由吃了一驚,他認得阿拉伯數字,平時記得私賬也有用過這種數字。不過,自己屬於極個別的現象,這樣直接油漆到船幫上的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是臨高的船嗎?」

    「沒錯,是馬裊運鹽的船。」船老大說,「這邊就是馬裊港了,有個鹽場。」

    這樣一說,李洛由略有印象:此地的確有個官鹽場,屬於海北提舉司。

    「這許多鹽要運到哪裡去?」

    「當然是博鋪了。」船老大說。

    澳洲人在販私鹽李洛由心想,他注視這隊鹽船,大約是十艘,結隊航行,每艘的吃水都很深,大約上面的海鹽數量不少。這樣明目張膽的運輸私鹽,這夥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船隊保持著規整的隊形,一艘跟著一艘以單列縱隊航行著。水手和剛才見到的巡邏船上的水手一樣穿著藍色短褂子,有一些人身背長長的鳥銃,在船舷兩側警戒。李洛由暗暗數了數,每條船上背著鳥銃的至少有四人。還有幾條船的船樓上裝著奇怪的東西,一個圓形的西洋高腳杯式的底座上裝著一個黑乎乎的長箱子,後面站著兩名水手扶持著,不知道作何用處。李洛由猜想可能是一種澳洲人的大炮──他們既以火器犀利著稱,有幾種大明和西洋都沒有火器也不足為奇。

    這樣的架勢,難怪官府只能裝聾作啞。李洛由想。緝拿私鹽這種事情一貫是捉小放大。抓到懲辦的無非是幾斤幾十斤的小販子,抓大一個有幾石的已經算是大案了,真正幾十上百販運的大私鹽販子是無人敢惹的。不光是私鹽販子剽悍敢搏命,也因為這種買賣背後往往牽扯到縉紳。

    澳洲人如此膽大妄為,背後的縉紳又是何許人也?高舉可以算是他們的一個靠山。高大官人又連著京師裡的楊公公……

    不過,就算是楊公公也不見得敢於給他們如此的亂搞撐腰。澳洲人顯然沒這麼簡單。運鹽的船隊漸漸的落在後面。李洛由眺望著馬裊港,海岸線上一片片的鹽田在陽光下顯得很是耀眼。鹽田之間坐落著一座座的風車,巨大的風翼在風中緩緩得旋轉著,這種巨大的提水風車已經成為馬裊沿岸的一道風景線。

    「很像尼德蘭的風景。」夸克評論道。

    「這些風車有什麼用?」李洛由問。

    「我想應該是用來提水。」夸克說,「否則我想不出有什麼用。」

    「如果是提水的話,為什麼要把海水提升起來,」李洛由評論道,「開條水渠把海水引到鹽田裡不就是了?」

    這時候風向把船隻向海岸線又推近了一點,看到風車的旁邊有木結構的高台,高台的頂部是一道道的水溝,裡面插滿了竹條子,竹條子密密麻麻,但是十分規整。

    李洛由看得十分仔細,奈何距離還是遠了些,勉強可以看到風車的確是在提水,提起來的水被不斷的淋到高台上再淌下。

    李洛由對製鹽的概念全來自書本,大概知道製鹽要先制鹵,制了鹵之後再用煎熬或者日曬的方式製成鹽。看了半天,還是沒明白這是在幹什麼。

    夸克當然也不明白,不明白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在內陸的地方,冒出了滾滾的黑煙,在晴朗的天空下直衝雲霄,難道有地方在失火?

    「天天如此。」船老大似乎看出了乘客的疑惑,「這種黑煙在臨高到處可見。都是一個個比樹還高的磚煙囪放出來的。小的也不知道他們天天燒爐子做什麼用。」

    船很快就到了博鋪港,靠在臨高角碼頭──天然的大石堤經過整修之後向港灣內伸出十多道木棧橋,作為博鋪的客貨碼頭,中小型船隻可以直接靠在棧橋邊上下旅客和裝卸貨物。

    李洛由站在甲板上,看著這忽然間變得欣欣向榮的博鋪港──這港他過去連聽都沒聽說過。港灣裡的船隻很多,但是排列的很是整齊,一艘接一艘的停泊在棧橋旁。他注意水面雖然不大,但是船隻的停泊顯然是有劃分區域的,水面上用彩色的飄浮物標記出來,船隻進港出港各有航路,看上去井井有條。

    「這是大鐵船了。」船老大指著港灣對面,好像一個熱心的導遊一樣。

    果然很大李洛由倒吸一口冷氣。這船的高度堪比廣州的城牆,不,只怕比城牆還要高些,至於體積更是龐大無比。要是裝貨能裝多少?十萬石的貨物恐怕都無法填滿貨倉。

    豐城輪完全超越他的認識。李洛由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不是人能夠製造的東西。

    「上帝」夸克代他說出了心聲,「這玩意只有魔鬼才能建造」

    李洛由點點頭。想到船老大說臨高這裡到處是噴發著黑煙的煙囪。莫非這伙澳洲人是魔鬼的信徒,他們正在此地進行著秘密的黑巫術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他的心裡不由得產生了警惕,他摸了摸自己的十字架,默唸著《玫瑰經》。

    「英格蘭能造得最大的船隻也沒有它的十分之一」夸克繼續評論道,「太不可思議了人類不可能造出這樣的巨船。」說完他很快的畫了個十字。

    「上帝保佑。」李洛由不由得擔心起自己的靈魂問題來了。

    「呵呵,很嚇人吧。」船老大大概早就對這樣的反應熟悉了,似乎還很得意,「這船還是鐵得,您說稀奇不稀奇?嘖嘖,一個小鐵釘子丟到水裡都要沉底,做出這麼大一艘船來居然能漂在海面上」

    夸克還在問他是不是真的是鐵,有沒有人上去看過。李洛由在旁一言不發,是不是鐵得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這樣大的一艘船就算是木頭造得也夠讓人震撼了。他搖了搖頭,對自己來臨高的決定甚至產生了一絲懊悔──他愈發懷疑澳洲人是魔鬼的信徒──最起碼也是用了某些墮落的禁忌之術。

    倒是夸克對此不甚在意,興致勃勃的東張西望。堤岸上有兩根平行的黑色鐵條鋪設著。上面由人力推動著平板車,鐵輪在鐵條上發出轟隆的滾動聲。車上似乎能運很重的貨物。夸克看著二三個人就能推著滿滿的平板車快速的移動,有的車是箱式的,裡面堆滿了黑色的煤炭。

    「真是好主意。」夸克想這個法子能用很小的力氣就移動重貨,如果用馬牽引的話效率會更好。不過中國似乎嚴重的缺少馬匹,用人力也在情理之中。

    李洛由的目光卻被堤岸上的一座座高大的塔樓吸引住了。塔樓有高有矮,不過最矮小的也不會低於二丈。都是用鐵條和堅固的木材建在石頭的圓台上,塔樓的上面斜斜得向空中伸出長臂。長臂頂端垂下黑色的繩子來。

    這樣的塔樓沿著博鋪港灣各處都有。港灣對面,據說是造船場的地方更是密集。

    「注意注意」堤岸上有人在邊吹哨子邊喊,「15號泊位開始裝貨」

    隨著一陣轟隆轟隆的聲響。一長列平板車沿著軌道行駛過來,李洛由和夸克都吃了一驚──這列軌道車不是用人力推動的。

    不但沒有人力,也沒有馬匹、騾子、驢子、牛或者任何他們想得到的可以役使的動物。平板車上也沒有帆。這一長列平板車就這樣自己發出轟隆聲開了過來。

    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拉動了車輛,應該就是第一輛車,上面裝著半張桌子大小的黑色鐵傢伙,還有一個圓圓的鐵皮的大桶一般的東西。這個黑色的鐵皮筒上掛著一張很大的木板,上面用紅色寫著四個大字「嚴禁菸火」,還畫著一朵火焰。

    在這堆奇怪的東西旁邊坐著馭者,他的臉熏染的烏黑,衣服也沾染的斑斑駁駁看不出本色來。脖子上掛著已經變成灰色的白毛巾,這個人手裡握著鐵桿子不斷的前推後拉,不時還向堤岸上的人大聲的喊著什麼。

    「聽說澳洲人的船無帆無槳一樣能行,這車大約也是。」李洛由小聲說。

    夸克?窮看了一會,臉上露出了恐怖的神情:「魔鬼」

    平板車停了下來,隨著哨子聲,幾個穿著藍布褂子的人從後面的平板車上跳了下來──李洛由發現這裡所有的人都穿著這種短小的藍布褂子,不過有人腰裡束著腰帶,有人卻不束。共同特點是他們全戴著一種大概是藤編成的頭盔。李洛由鬧不明白這種頭盔有什麼用?難道澳洲人學了三國志裡的南蠻,還練藤甲兵?

    這幾個人鑽進塔樓下面的一個圓形的籠子裡。他們在籠子裡快速的跑動著,讓籠子轉動起來。塔樓上的長臂隨之升了起來,接著其他人全身用力的推動著這座塔樓轉向了平板車的方向。有一個人不斷的吹著哨子,揮舞著一紅一綠兩面小旗子。李洛由看了一會就明白了,這是在指揮推動塔樓絞盤的人轉動的方向。在他的指揮下,長臂慢慢的伸到第一輛平板車的上方,垂下一個巨大的鐵鉤子,平板車上的人把鉤子掛住了車上的一堆網繩。趕緊跳下了車。在哨子聲中籠子裡的人又跑了起來,鐵架的頭部開始抬高。

    一大堆的繩網原來是一個網袋,裡面的許多麻包和草包。

    「鼠籠起重機」夸克認出了這個玩意。這東西在歐洲也有人用,不過相當的笨重,要很多人力,這個鼠籠起重機看起來要簡單的多,也輕巧的多,大約是澳洲人改進過得。

    長臂開始向船上移動,甲板上也有一個人吹著哨子揮舞著兩面小旗子。長臂移動到船甲板上空,吊索慢慢的放鬆,網兜安全的落在甲板上。

    接著起重機又從另外一輛平板車上吊起貨物。這次吊起來的不是網袋兜了,而是一個木盤,上面整整齊齊的堆滿了板條箱,箱子上面用網袋牢牢的裹住。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12
第十八節 海關

     比起同時代的歐洲使用的鼠籠式起重機,臨高版鼠籠使用了變速器和凸輪控制器,即提高了輸出效率,又防止突然倒轉引起傷亡事故。

    21世紀科技改造過的鼠籠無論在效率還是安全性上都比夸克?窮見到的好得多。即使以夸克?窮這樣對工程技術所知甚少的貿易商來說,這種裝卸模式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一平板車的貨物,幾分鐘就裝卸完了,總共用了不到十個人。若是用人力搬運,非得一二個小時不成。

    夸克?窮到大明之後的最深的感觸就是大明極少使用畜力和機械,而有濫用人力的傾向,對這個問題他曾經和李洛由談起過,李洛由的解釋是,機械固然用來方便,但是一台機械總要省卻許多人工,無形中奪走了這些人的飯碗。

    「雖然是口苦哈哈的飯,但是也得讓人有得吃不是?」李洛由對這紅毛人不懂治世之道很鄙視。

    李洛由一方面對機器很感興趣,經常向歐洲來的傳教士和商人打聽這方面的消息,還訂購圖書。一方面卻很排斥機器的實際運用。這使得夸克?窮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思維邏輯,不過大明的人力極其便宜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別是李洛由字號裡的夥計,照夸克的標準,報酬簡直低得難以想像。

    難怪他屢次建議李洛由引進某些英國的機器運用在他的產業都被拒絕。而李洛由還振振有詞的說他不引入機器是「做善事」,因為用了機器就要解僱多餘的夥計,毀了他們的生計。

    到底是做善事還是人工便宜才讓這位大商人拒絕運用機器的?夸克想大概兼而有之。

    這位大商人只有對一種機器是來者不拒的──那就是單純靠人無法做到的事情。比如造炮的機器。

    此時,這位大商人正對這種裝卸方式看得入神。連剛才的恐懼感都漸漸消失了。平板車和貨箱車在軌道上來回跑著,有的是用人力推動,有的編排成一列,自己開動。把一些貨物運到泊位上裝上船,又把另一些貨物從船上卸下。塔吊不斷的轉動起落,貨物不斷的流動著,這種速度和頻率讓李洛由看得目不暇接。

    運送的貨物什麼都有,從臨高運出去的都有很好的包裝,不是尺寸一致的板條箱,就是整齊的草袋草捆或者密封好的藤筐竹簍。有由裹著草繩的罈子。上面還做著各種標記和圖案,李洛由勉強看到有的箱子上寫著「易碎」「輕放」的字樣。

    運來得東西就不那麼規整了。不過看樣子要雜得多:有一些是糙米和稻穀,一些是砂糖,還有一根根的木料,有的平板車上裝運的是廣東的生鐵──最近他一直在關照手下囤積生鐵作為鑄炮的原料,對這種貨色的形態標準已經瞭解了不少。他一直奇怪為什麼生鐵的貨源會如此的吃緊。現在他看到那平板車上堆積如山的鐵轉鐵條就知道了過去不值錢的冷貨價格會漲得如此之高的原因──澳洲人收購生鐵的規模遠遠超出了他的水平。

    澳洲要這麼多生鐵做什麼?李洛由感到奇怪,他們賣出來的各種澳洲貨很少有需要大量用鐵的東西。這些鐵流入之後肯定是被囤積起來了。

    難道他們是在打造兵器蓄謀造反?李洛由打了個寒戰。

    但是更多的還是黑乎乎的煤,大部分的貨箱車上裝得都是漆黑的煤。澳洲人對生鐵和煤炭的需求似乎大得驚人。

    船老大勸告道:「兩位老爺,下船之後還要過海關,驗關防,你們還是抓緊時間收拾行李下船吧。」

    李洛由原本指望潤世堂派人到碼頭上相迎,所以在甲板上等了好一會,眼見著附近幾艘船上的客人都走乾淨了,還是沒有來人相迎,只好關照少爺準備下船。

    李洛由大老爺做慣了,自然有下人們操持。不到片刻,僕役們便將行李捆紮完畢,把這位李老爺簇擁在中間,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下了船。

    堤岸上除了鐵條路之外,也有行人的道路,道路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鋪得,灰色的硬路,光潔平整,路兩邊還樹立著牌子,上面寫著「行路靠右」。有牌子不算,路面上乾脆直接塗上了白色的箭頭。一邊「去」一邊「來」。

    李洛由一行人按照箭頭的指示,靠在右面走路。堤路的盡頭矗立著一座長長的房子,房子是四四方方的摸樣,當中和歐洲的教堂一般矗立著一座鐘樓,不過上面並沒有懸掛青銅大鐘,只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窟窿,用木板遮蔽著。

    這座建築很奇怪,最奇怪的就是有許多門。前面有個很大的空場。現在人不多,空蕩蕩的。可以看到空場上樹立著許多大牌子,分別寫著「本地」、「長期有效」、「短期有效」、「臨時」、「報關」、「檢疫登記」、「難民」、「綠色通道」……

    李洛由初履此地,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夸克對這套東西也是莫名其妙。正在徘徊間,有穿著藍色對襟短褂的人迎了上來:

    「你們是第一次來臨高吧?」來人說著一口字正腔圓的官話。李洛由注意到此人胸前釘著一塊布票子,上面墨筆恭楷的寫著「海關」二字。

    如此說來這就是澳洲人設的海關了,不過海關主要是收稅抽水,現在澳洲人即不抽水,這所謂的「海關」官吏到底有何用處呢?

    「正是。」掃葉趕緊迎上去答話。

    「有帶貨物嗎?」

    「沒有貨物。」

    「請走臨時通道。」這個人指點著。

    李洛由原本以為夸克的存在多少會遇到一點麻煩。但是對方顯然對紅毛人不感興趣。

    掃葉沿著通道先過去瞧了瞧,才回來道:「老爺裡面還要排隊辦事,你先在這裡寬坐片刻,讓小的去辦。」

    「你去吧。」李洛由吩咐一聲,選了個有遮陽棚的地方,身邊的僕傭趕緊打開兩張折腿凳子,請老爺和夸克坐下,接著又有人從裹著藍緞面暖套的白銅暖壺裡倒出茶來,又有人遞送手巾。夸克有吸鼻煙的嗜好,煙盒子也馬上奉了上來。

    這番做派讓廣場上的人紛紛側目。李洛由是享用慣了的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倒是隨著前來的韓師爺咳嗽了一聲,小聲道:「老爺,這樣是不是有些招搖──」

    「無妨。」李洛由想這次來本身就是要和澳洲人接觸的,否則自己也無需去聯絡楊世意了。現在澳洲人大概早知道他要到來了。

    李洛由喝著熱茶,審視四周,只見這裡打掃得極其潔淨,各色人等進進出出,各行各路,各做各事,稍有猶豫不決徘徊觀望的,便有穿著藍褂子的人上前指點,看上去便是井井有條的模樣。

    李洛由正暗自點頭,打開一柄祝枝山題字扇面的摺扇輕搖,目光掃到一邊,手抖了一下。原來這廣場的一邊還有三間房屋,門口還樹立著一個木牌子,上書一行不倫不類的濃墨楷書:「大明臨高縣博鋪巡檢司」,且不說這牌子立得根本不合大明的體制,在澳洲人堂而皇之的海關一旁居然就矗立著大明的巡檢司,讓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這個巡檢司門口居然也有一名身穿公服的巡檢司兵丁手持哨棒站崗,看模樣倒有像模像樣,只是這兵丁和尚一般的頭髮暴露了此人其實是個「髡人」,或者說叫「假髡」。

    這伙澳洲人倒有趣的緊。正想著,掃葉一路小跑的過來,單腿請了個安;「回老爺,那邊的副爺非要您親自過去填什麼表,小的說了好些時候也說不通──」

    「來此地,行此禮。」李洛由收起扇子,站了起來,「走,去會會再說。」

    屋子裡是長長的櫃檯,後面坐著好幾個綴著「海關」字樣布票的人,李洛由注意了一下,他們都很年輕,最多不會超過二十歲。每個人面前有一疊白紙,歐洲式的蘸水墨水瓶。還有中國式的文房四寶

    「這位是我們老爺。」掃葉擺出很足的氣勢說。辦事人抬頭打量了他一下:

    「要填寫表格,識字嗎?」

    連客套的話都沒有,更不用說「老爺」二字了。掃葉剛想呵斥,李洛由點點頭:「認得幾個字。」

    「那太好了,你自己填吧。」說著給了他一張白紙,「筆墨都有現成的。」

    李洛由拿起來一看,白紙上已經事先套格印好了許多字句,什麼姓名、出身年份之類的林林總總的內容。有些像住客棧登客簿,不過內容要詳細的多。

    他思量了一下,取了一支筆開始填寫起來,李洛由來臨高用得是化名,叫猶樹成。他就填了這個名字,職業寫得是「行商」,居住地是佛山,來此的目的同樣寫了「行商」。

    最後是隨帶從人的數量,姓名和性別。李洛由一一填寫完畢,交換給他,對方稍加瀏覽就拿起個圖章蓋了下去。

    「按個指印。」辦事人遞過來一盒紅色的印泥。

    李洛由過去生意還不大的時候的確在訂立契約的時候按過指印──這是種普遍的商業習慣。沒想到臨高的澳洲人也搞這套。

    表格隨後交到了旁邊的一個人。

    此人覆核一遍之後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牌子,牌子是厚紙做得,很硬,有半本書這麼大。辦事人在李洛由填寫過的表格上撕下一長條紙用漿糊粘在牌子上。然後用一支竹竿的鐵尖蘸水筆開始在牌子上寫著什麼。

    「你在臨高期間要隨時攜帶這個牌子。」辦事人說,「牌子的有效期是三十天。離開臨高時將牌子交回。如果你要在臨高逗留超過這個時間,必須在到期前到這裡或者所在地派出所重新登記領牌。」

    他加重了語氣以表示鄭重:「……牌子很要緊,千萬不要丟失,萬一遺失損壞要盡快來登記」

    李洛由接過來一看,牌子的背面寫著「臨時簽證」,下面貼著那張撕下來的長條紙。是粗粗細細的黑色線條組成的一個長方體,下面還有一排阿拉伯數字。

    正面除了寫著他登記的名字、來處、職業之外還有「發證日期」,最下是一行字:「有效期自填發之日起三十天」。

    李洛由注意到,不僅是他有這塊牌子,韓師爺、掃葉乃至每一個傭人全都過來一遍領到了相同的牌子,不認字的人是由辦事人代寫的。

    領到證件之後,李洛由旅行團又沿著櫃檯往前行。櫃檯後面這會是幾個穿著藍布長褂的年輕女子,她們戴著餛飩一樣的布帽子,褂子做得很修身,看上去模樣甚是俊俏。胸前的票布寫著「檢疫」。

    這幾個女人身後,是四五名身穿黑色短褂,腰裡束著帶子,頭戴圓盤式帽子的男女,他們的胸前票布上寫著「警察」──李洛由知道這塊小小的布實際上市註明他們的差使。

    女人接過李洛由手中的牌子,看了看之後喊了一聲:「佛山」

    他身後的一個女人馬上翻看一本大本子,過了一會大聲回道:「佛山最近九十天無疫情。」

    接著女人又問李洛由一系列問題:最近有沒有發燒?有沒有咳嗽?還仔細的端詳一番他的面色。讓這位老爺覺得很不自在──平日裡女人們看見他或是誠惶誠恐或是害羞的把眼睛垂下去。

    「最近得過什麼病沒有?」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女人喊了一聲:「通過」隨後啪得再李洛由的牌子上蓋了一個章,李洛由仔細一看,印章居然是藍色的,上面刻著四個字:「檢疫合格」。

    隨後是夸克,照樣問了這些問題,李洛由忽然聽到:「得過梅毒嗎?」

    「上帝作證,沒有」夸克斷然否認。

    「淋病呢?」

    「沒有」

    「請您到裡面來一趟。」女人說。

    「為什麼?」夸克有點覺得不妙,「我沒病,我很健康」

    「只要一會就好。」女人毫不通融,身後幾個帶著棍子的壯漢也逼了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13
第十九節 大路

    夸克窮滿面通紅的從小屋子裡出來,過了很久他才告訴李洛由裡面發生了什麼:他被半強制的剝掉了褲子,然後被迫躺在一張鐵床上,接著幾個臉上蒙著白布罩,只露出雙眼的女人過來,用蘸著藥水刷子把他下面從前到後的刷洗了一遍。

    接著他被清洗消毒過的部分被人仔細的圍觀了好幾分鐘,又被冰冷的象鉗子一樣的東西來回撥弄。夸克暗叫不妙,但是身邊的彪形大漢使得他不敢反抗。

    他接著聽到有人在議論他的體毛太多,看不清楚,接著有人在討論要不要給他剃毛。夸克大驚失色,自己又不是女人,下面剃了毛被人知道了不成了終身的笑柄。

    他用官話和廣東白話連聲求饒,說他願意放棄一切,請他們不要干這種讓他蒙羞的事情。最後不知道是他的哀求起了作用還是對方認為無此必要,才算逃過了一劫。

    「……我從臨高回去之後好幾天身上還有著那股藥水的氣味。」夸克無奈的說道,「這伙澳洲人真是奇怪的傢伙」

    但是此時他鐵板著面孔,一言不發的跟著李洛由出了海關。

    海關外又是一片石塊鋪地的廣場。一行人正張望間,忽然一個青衣小帽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請問,這位不是從佛山過來的猶老爺?」

    「正是我家老爺。」掃葉點點頭。

    「給猶老爺請安。」來人當即爬到地下磕了個頭,「小的是臨高潤世堂楊世祥老爺門下,奉我們家老爺之命專門來此迎接老爺。」

    「請貴管家前面帶路。」

    來人趕緊爬起來在前面引路。廣場的邊緣是一條寬闊的大路,沿著路又樹著許多牌子。上面寫著的大概是地名。有縣城、馬裊、百仞等好幾處。每處牌子下都聚集著些鄉民模樣的人挑擔背簍的在等候,裡面也夾雜著穿著澳洲人招牌式的短褂子的「髡人」。

    眾人看得有趣,忽然路頭的一排房子裡傳來了吹哨的聲音,一輛用四頭牛牽引的四輪車緩緩的出現在路面上。牛車是長箱形的,很是高大,每個輪子都有到人肩膀那麼高。兩個御手坐在車頭,一塊寫著「百仞」的牌子掛在車頭上。

    「乘客請注意,乘客請注意,發往百仞的班車就要進站了,請大家退到安全線後等候排隊上車。」

    一個穿著藍布褂子的人走了出來把鐵皮做得的漏斗放在嘴邊喊叫著。不時還猛吹一下哨子。

    牛車慢慢的靠到了百仞的牌子下面停住,候著的人群一陣騷動,你擠我推的向牛車湧去。拿著鐵皮漏斗的人不斷地喊著:「不要擁擠,不要擁擠」

    但是顯然他的喊話不怎麼起作用,每個人都要擠到前面去。擠到前面去做什麼?難道牛車上是要施捨錢米?

    這時候廣場上出現了幾個戴著斗笠,腰裡掛著短棍的人,他們揮舞著手裡的棍子,喊叫著,秩序稍有恢復,人們開始漸漸的排成隊列。看得出這裡的人對戴斗笠掛短棍的「警察」是很害怕的,大約是臨高的「做公的」。

    馭手爬下車子,放下摺疊的鐵踏腳梯。排隊的人群開始一個個的登上牛車,沿著車廂兩邊坐好。接著馭手支起了一個簡易的遮陽棚。那些帶著擔子和背簍的,就用車廂外壁上安裝的鐵環和繩索把東西固定在車外。這輛牛車就變成了滿是外掛的奇怪模樣。

    李洛由一行人自然是不用求教公共交通工具,潤世堂早預備下兩乘轎子,並四五輛獨輪車伺候著。當下主人坐轎,從人將行李捆在車上,隨同步行前往。

    臨高氣候炎熱,不過是交二月底,天氣已是有些燥熱,潤世堂備下得是竹絲涼轎。即透風又可觀光。李洛由端坐轎中,前往縣城的道路一平如砥,全是是用黑色的碎末鋪成的,極其緊密。沿途看到的車輛走在上面即平又快,讓在北方坐多了騾車的深以為苦的李洛由暗暗慨嘆──這路修得,就算京師的天街怕也沒有這般平坦。

    道路中間畫著白線,不到一里路就是一個箭頭標示著方向。路邊到處樹立著牌子,有的是字有的是符號,簡直讓李洛由目不暇給。

    他最為讚賞的是每個岔路口都有明顯的指示牌,告訴你這個路口去向哪裡,不僅有終點地名,還有沿途的地名和距離長短。看上去即清楚又明白。

    他關照掃葉將來迎接的楊家僕人叫來。

    「這滿路的記號,到底是什麼意思?」

    「都是交通符號。」楊家僕人逐一的解釋牌子上的符號和字樣的意思。

    「真是精細入微了。」李洛由評論道,「是澳洲人搞得?」

    「是,這道路也是按照澳洲方式修得,花得人力物力不可勝數。」

    道路的花費就算是李洛由這樣毫無工程經驗的人也知道不會少,雖然不知道路面的黑色材料是什麼,又是怎麼鋪上去,但是路基兩邊鋪著有孔蓋子的排水溝;路兩旁種栽種的樹木──樹木才不過茶盞粗細,養護極其精心,每棵樹的樹幹上都有支架支撐;沿路供行人牲畜歇腳的涼亭、水槽、水井;每隔兩里路就有的墩台……林林總總加起來,這條路的花費起碼是一般道路的幾倍以上。

    「這樣的大興土木,臨高的百姓怕是過得很苦。」

    「回老爺的話,這倒沒有。」僕人笑道,「臨高的百姓才多少人?全拉來修路都不夠。」他一指道路右側的大堆石子灰沙,「光這河道上的工程,就有好幾千工人在幹活,全是澳洲老爺自己運來的勞力。」

    「勞力從哪裡來呢?」

    「從大陸上運來的,每隔幾天就要運幾船人到臨高。」僕人說。

    「從大陸上運?都是流民吧。」

    「是。運來得時候個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先得在博鋪的大號子營裡住上二個月,調養好身子才能用。」僕人笑道,「小的們都說:這不像是雇工用人,倒似是在做善事一般。澳洲老爺們對窮人真是沒話說。」

    這話聽得很是刺耳。李洛由淡淡的哼了一聲。僕人知道他心裡不快,不再言聲,只跟在轎邊。

    雖然從道路上看不到河道里的工地,但是從路邊連綿不絕的石子、黃沙和挖起來的泥土來看這個工程很大。一些滿載著磚石、木料、成捆的細竹條還有許多麻袋的牛車整齊的排在路邊等候卸貨。有些麻袋邊緣破了,灑出灰色的粉末來。那種他在港口看到的鼠籠起重機這裡也有,一台一台的矗立著。奇怪的是卻沒有人在裡面跑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黑色的鐵傢伙,呼哧呼哧的喘息著,冒著白色的水汽和黑色的濃煙。鐵製的大小輪子在飛快的轉動著,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幾個被煤煙燻染的渾身烏黑的人圍著這個傢伙轉悠,不斷的用鏟子往裡面鏟著煤

    不時有戴著藤帽的藍衣工人背著工具推著車子走過。他們身上沾滿了泥土灰塵,但是看上去精神很飽滿,一個個體格健壯,膚色黝黑。還不時還唱著「……有力量……」的歌。這歌讓聽慣了淺吟低唱的李洛由聽來和嚎叫差不多,不過的確非常的雄壯振奮人心。

    勞工們很守紀律,有人拿著紅綠小旗在指揮工作,但是沒有揮舞鞭子的監工,每個人似乎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整個工地看起來就是井然有序。

    李洛看著這沿河的工地,不由得咂舌。這樣規模治河,臨高要有多少人力物力的投入?更不用說修路造房……澳洲人在臨高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如此說來,和澳洲人的合作是可以談談的了。李洛由認為:不管澳洲人是什麼來路,他們的貨色有多好,本事有多大,最起碼的一點是能夠自保。如果他們沒有能力自保,遲早不是給官軍就是給海主們驅逐消滅,合作對自己就沒多大的好處。

    只有他們能保證自己在臨高待下去,合作才有可能。正如他的主要合作夥伴葡萄牙人一樣。

    現在看來,澳洲人在臨高的投入極大,既然有如此大的投入,他們必然也有保衛自己財產的能力和決心。有這兩點,他李洛由就可以和澳洲人談更為深入的合作。

    李洛由一行很快就到了縣城,他一路上已經看夠了澳洲人修建的醜陋房子。說醜陋不是房子不夠堅固或是房子修得不好。而是所有的房子全是按照標準的幾何造型修建的,幾乎看不到曲線。所有的房屋除了涂白之外沒有任何的裝飾,許多房屋從外形、比例到尺寸一模一樣。澳洲人的建築最大特點就是實用而堅固,樓房很多,不但有二層,而且有三層四層乃至五六層的。李洛由不大明白,臨高的荒地多得是──沿著大路,許多地方不要說村鎮,連田地都沒有,都是荒蕪的草莽──為什麼澳洲人還要用這樣節約土地的做法。

    眼見縣城的城牆已然在望,城門口不遠處卻矗立著一座圓形的堡壘式建築。

    與城堡周圍是大片農田,有的已經插上了綠油油的秧苗,有的卻是開滿了金黃色的菜花,有的是成批的各種蔬菜,也有種著不知名的綠色的作物。長勢極好,比起沿路的農田要規整興旺的多。李洛由不覺暗暗點頭,這地方

    轎子抬過的時候他注意的看了一下,城堡的門開著,坐著幾個婦女,有的在縫補衣服,有的抱著孩子說話,一派平和的景象,但是城門樓上卻有手持長矛的丁壯的在放哨。

    「這是什麼地方?」

    「回老爺的話,是學田莊。」

    「學田莊?」

    「是,裡面住得是種學田的長工和家眷。」僕人說,「四周都是臨高的學田。」

    「這學田照管得好」

    「這是澳洲人的天地會承攬包種的。」

    「澳洲人還會種地?」李洛由更加吃驚了。外面的消息只說他們「善技」、「能工」,做得出許多精巧的玩意,沒想到他們還會種地這倒是天大的新聞。

    「沒錯,」僕人指點著,「這一帶的學田原本是十不收一的地方,自從天地會來包種才變成這樣的。老爺您有所不知,光種田前花得一番功夫就夠嚇人了。」

    說著他饒有興趣的說起澳洲人是如何翻田整地,如何開溝,澳洲人怎麼用十多頭牛拖著鐵架子在地裡做農活,怎麼運來成車的黑炭和石灰撒在地裡……李洛由仔細的聽著,愈發覺得澳洲人的來意與歐洲人不同。歐洲人,不管是哪國的,到大明來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通商貿易,要不乾脆就是搶劫擄掠,從沒聽說過有人對種地感興趣的。當然,他們不感興趣情有可原──大明即非他們的家鄉,又不能作為殖民地屯墾。

    澳洲人在這裡招募流亡,修路築城,疏濬河道,辦理屯墾……李洛由雖然沒怎麼唸過史書,也知道這種做法遠遠超過了海商的需求──葡萄牙人佔據澳門不過是求得一處居停歇船之地,澳洲人卻是在營建一個「小澳洲」了他忽然想到:莫非這裡又是一個建奴?

    這樣想來,和澳洲人的合作倒是要慎之有慎。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態,李洛由的轎子已經到了到了城門口。門口有四五個手持長矛的民壯在值守。看來縣城還是大明的天下。不過他一看民壯留得和尚一般的短髮就知道這大明的天下不過是一張皮罷了。

    「出示證件」

    李洛由這下知道這個牌子叫「證件」,掃葉把各人的證件遞上,又隨著遞上了一個早就準備了人事:二錢銀子的紅包。

    「給兄弟們喝杯茶。」

    「不用。」哨兵很客氣的把紅包又還了過來。掃葉一愣:這可是二錢銀子對四個民壯來說堪稱是筆不小的外快了,怎麼還嫌少?

    哨兵自顧自的取了證件一一查看,又核了車子上的行李。最後他揮了下手:「進城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14
第二十節 柳工作

    掃葉第一次遇到不要錢的差人,詫異的連呼喊轎伕起轎都忘記了,韓師爺趕緊吩咐了一聲,一行人才重新出發。

    轎子進得城來,縣城裡倒沒有什麼澳洲人的痕跡,不過,仔細看也能看到澳洲人的手筆:比如這新近鋪設平整的大街,兩邊還在開挖的排水溝渠。

    李洛由比較意外的是這裡街道的乾淨程度,不但沒有積水泥潭,也沒有隨地亂拋的垃圾,連牆角必有的屎尿也全無蹤影──這些就算是在廣州城裡也是少不了點綴。更遑論臨高這樣的偏僻小縣了。

    沿街鋪戶極少,幾間雜貨鋪、茶館之類。店舖不大,門面還算整齊乾淨。李洛由看得出這些房屋最近都修繕過,牆不但刷過,還補過磚瓦。

    縣城顯得很冷清不過氣氛還是算平靜詳和。李洛由暗想:這臨高的縣太爺是如何與澳洲人相處得?難不成真是縮在縣衙裡裝聾作啞?這份涵養功夫倒是好得很

    臨高縣城卑小,走不過二三百步,轎子轉入橫街,就到了潤世堂的門臉上了。轎子沒從大門進去,而是轉過彎從角門抬了進了,直到了住宅的二廳上。早有管事的帶著僕人過來迎接了。

    抽出轎槓,去掉扶手板,掃葉趕緊上前幾步打起轎簾。

    「請老爺安。」迎接的管家帶著傭人們立刻磕下頭去。

    李洛由見潤世堂頗有規模,僕人行事也有大家風範,心裡舒坦了幾分。澳洲人手下那副毫無尊卑的樣子讓他看了很是厭煩。

    李洛由的到來已經由劉三匯報到執委會。這個商人的基本情況自從劉三去過佛山之後就登上了情報部門的檔案,隨後又因為他在廣東的大規模收購生鐵而被提升了資料等級。不過李洛由的資料還是相當的簡單。穿越集團在大陸上除了廣州、雷州兩站之外並無其他情報來源。

    對外情報局成立之後,對情報委員會時代建立的重要土著人物檔案進行了一次補充調查,李洛由也名列其中。廣州站從各個公開渠道蒐集了許多他的材料,漸漸的這個人物的具體輪廓清晰起來。

    對外情報局並不知道李洛由和後金的關係深到何種程度,但是起碼知道他和後金控制區有貿易關係的,而且這個關係不會太淺。

    「諸位請想想看,這個李洛由賣的是什麼?」於鄂水說,「是遼東貨。而且尤其以人參為主。能販賣人參的人,在後金政權裡是絕對說得上話的人。」

    後金自努爾哈赤起兵之後對人參這種藥材極其重視,還專門設置「沃爾霍達章京」,專管人參採集、保管和銷售──這是他們向關內購買各種物資的最主要外銷品,其重要程度不亞於石油對於海灣國家的意義。

    李洛由能夠運銷人參,不僅要在後金有一定的人脈關係,在遼東各邊鎮必然也有和當地將門有勾結。否則在朝廷禁絕遼東貿易的情況下,他是不可能把貨物千里迢迢的來回運輸的。

    換而言之,如果能得到李洛由的合作,就等於打通了海南-遼東的交通線。貿易和情報網絡可以就此展開。

    而李洛由並非僅僅是一個跑遼東的冒險商人而已,他還擁有許多關內的商業網絡。穿越集團大可利用他的關係把情報和商業網絡鋪設出去。

    過去穿越集團一直沒有拓展大陸上的網絡,人手緊張固然是一個方面,當地無人接應,人生地不熟也是個問題。古代的地方社會是相當封閉的,外人要在某個地方打開局面沒有當地關係的引薦和保護是很難成事的。高舉的勢力雖大,出了廣東只有在京師還能吃得開,其他地方就不值一提了。

    京師他們不急著去,但是江南卻是穿越集團急於要滲透的地區。在穿越集團未來的佈局中,江南將是他們的主要商品銷售地和物資採購地。

    特別是江南的稻穀、布匹、絲綢都是穿越集團垂涎的貿易商品,而此地繁盛的商業更是為穿越集團的金融業提供了一個最好的市場。

    於是李洛由還在佛山等待上路的時候,臨高的各個部門就已經為此運轉起來了。

    雖然大家對李洛由的來意還不太瞭解,但是此人到臨高來得目的顯然是為了做生意。而最有可能做成的生意就是武器軍火。

    對外情報局已經掌握了李洛由在廣東活動總督和巡撫衙門,希望為官府鑄造大炮的情況,他到臨高來很可能是出於類似的目的,畢竟穿越眾是以「火器犀利」而著稱的。

    但是對出口武器這件事,穿越集團內部並不熱衷。軍火買賣雖然是最賺錢的買賣,消耗的卻是穿越集團的「戰略物資」:金屬和煤炭。在這二者存量均不充裕的情況下還要大量出口是很難接受的。

    至於武器的代差和被大明或者後金仿製的可能性上,工業部門認為倒是不必太擔心。以臨高製造的武器的水平來說,要靠純手工製造來仿製幾乎是不可能的,最多仿製的摸樣結構一樣,但是在材料性能和加工水平上的差距足以使仿製品的性能劣化到很低的地步。

    最後決定,先不提武器的事情,而是嘗試將其他工業品銷售給他。通過他的渠道分銷到全國各地和遼東。有錢賺得事情,李洛由總不見得會拒絕。特別是穿越集團還指望通過他的商業網絡將自己的金融產品:德隆銀行匯票推廣到各主要城市,等待時機成熟之後再將穿越集團的貨幣輸出,

    這一切都取決於李洛由對穿越集團的印象。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工作小組來負責應對他。由情報、政保、貿易和行政部門的抽調人員臨時組成。對李洛由的工作被命名為「柳工作」

    「柳工作」的負責人選定了劉三。李洛由是通過楊潤開堂-潤世堂的線到臨高來的。劉三既是元老又是潤世堂的股東和楊世祥的義弟,而且還曾和李洛由有過一面之緣。無論是從道理還是情面上來說,由他出面接觸都是最合適最方面的。

    劉三得到了全部關於李洛由的情報資料。為了不至於讓義兄過於緊張,「柳工作」的事情沒有向他透露。劉三認為還是儘量自然的發生接觸比較好,最好是對方先開口,這樣在談判中才能取得一定的主動性。

    楊世祥已在花廳的滴水簷前等候,兩人見面之後自然先是一番禮數,說幾句「久仰」「慕名」的客套話。李洛由不免又恭維了他幾句「重振家業」之類的話。這是楊世祥最為得意的事情,被人一恭維自然是被撓到了癢處。他原對這位由堂兄介紹來的商人有些好奇:堂兄在信中只說來人對「澳洲人」非常好奇,希望到臨高觀光一番,順便看看有沒有和澳洲人做生意的可能性。

    雖然堂兄信中語甚不詳,但是楊世祥知道以堂兄的為人是不會為一個普通的商人來專門給自己寫信。這個人肯定非常的要緊,鬧不好還是官府的人。

    楊世祥見此人大約四十上下的年齡,中等身材,長臉短鬚,頗有麵糰團富家翁的神韻。仔細看來眼神頗為凌厲,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

    然而一見之下卻有面熟之感,似乎在哪裡見過。不由得心中暗暗疑惑,見傭人已經奉過茶水,又問:「給猶老爺安排的客房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猶老爺住東客院裡。」管家趕緊回答,「那位紅毛老爺怎麼安排?還請老爺示下。」

    「先請他到東客院歇息。」楊世祥從來信中早就知道要來這麼一位紅毛商人。

    東客院是潤世堂新近擴建的,自從潤世堂發達起來,來往的客商和同業日漸增多。原先的客院不夠用了,又新建了這一座,專門是接待貴客用的。五開間帶前後廂房,足夠容納李洛由一行人了。陳設用具一概不少。

    李洛由帶來的箱籠行李,由掃葉逐件清點送到客院中,自有人安排開。李洛由另帶了四色佛山的土特產作為見面禮。

    禮物不算很重,以示朋友之交,也不輕,畢竟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叨擾對方。

    「猶大掌櫃禮重了。」楊世祥有些忐忑,以雙方的交情來說,這份禮物著實豐厚了些。

    「不妨事,少不得還要楊掌櫃多多照應。」李洛由見花廳上不相干的人相繼退去,只留下自己和對方的貼身小廝,這才開口道:

    「我不姓猶。」其實這位掌櫃還劉三他是見過面的──雖說當時是一面之緣,自己的真實身份也無需向他們保密,「鄙姓李,廣州的遼海行就是憋人的產業。」

    「原來是李大掌櫃失敬失敬」楊世祥大感意外,他一下全想了起來。這位李大掌櫃不就是當初自己和義弟一起去佛山時,在堂兄的宴席上見過的大商人麼?

    這位大商人的來頭過去他不甚關心,隨著潤世堂在廣東藥商界的地位日漸上升。這位藥商界舉足輕重的李掌櫃也略知一二了。此人在廣東商界是個頗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少年時在澳門當過佛郎機人的跑腿小廝,學得一口流利佛郎機話。後來去了遼東經營家族產業;廣寧撤鎮,他從廣寧逃回的時候,一路顛沛流離,幾乎喪命。李家在遼東百年的產業一朝殆盡,回到關內靠著留存在京師的一點產業再下廣東經營洋莊生意,不到十年功夫便已家勢復振。成了廣東地面上赫赫有名的大商人。

    李洛由經營遼東貨物,在廣東商界是公開的秘密,官場上自然也不會不知道。若是光有錢,沒有點背景手段是不可能安安穩穩當他的富家翁的。

    「我此次來,是有幾件事情想請託。」李洛由開門見山,毫不隱晦來意。

    「好說好說。」楊世祥深沉的點點頭。這位廣東商界的李大掌櫃化名而來,必然是要要緊的事情。而這事情多半是牽扯到澳洲人頭上的。如此倒不能不慎重。

    慎重小心之餘,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自己原本守著這家半死不活的小藥鋪,哪裡會有李洛由這樣的大人物來登門拜訪的殊榮

    但是此人忽然孤身犯險到臨高來拜訪自己,要和自己談得事情也絕非小事。

    「我想和澳洲人見一見,還想煩請楊掌櫃居中牽線搭橋。」

    楊世祥大感躊躇,這事並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臨高的澳洲人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他到底要見哪個?如果要見大頭目,比如「文總」或者「馬公」,自己的義弟說話是不是管用都未可知。

    「盡力而為。」楊世祥點頭,他決定暫時不把劉三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先和劉三商量一下再做定奪。

    當天晚上,他就叫人把劉三請來了,將李洛由的要求轉告他。

    「愚兄不敢先答應他,也沒說你就是澳洲人。此事事關重大,不可不慎。」他特意提醒劉三,李洛由很可能是官府要派人來探聽臨高的虛實。亦有可能代表官府來商談什麼。

    「那次在佛山與李洛由初次相遇的宴集,就有官面上的人在場。」

    劉三當然知道這事,不僅知道,而且他還知道這個官面上的人是錦衣衛的試百戶。不過這話不必對義兄說,說了徒然讓他害怕。

    「大哥見教得是,」劉三說,「他既然要見我們,你許他就是。」

    「愚兄不知道你們澳洲人中的階級位次,不知道這位李老爺要見什麼樣的人?他若是要見你們的大頭目如何?」

    「此事由我來應付就是。」劉三說,「他要見文總的話,我代為轉達就是,見於不見是另外一回事。」

    世祥點點頭,又說:「賢弟還是通知貴眾想個應對之策來。」楊世祥警告他,「你們這樣在這裡築城練兵,朝廷遲早要管得。萬一大兵一到,不免生靈塗炭,還是要早作打算。」

    劉三卻並不在意,只關照他好好招待這位貴客就是。至於他劉三,最近要常在潤世堂了,為了辦事方便,希望他撥出一間出入方便又不惹人注意的院子供他使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16
第二十一節對外政策之爭

    「這個好說。」楊世祥心定了許多,「有兄弟在這裡主持大局,我就放心了。剛才說得話,兄弟找著機會可要向文總馬公面陳利害。」

    「一定轉告。」劉三說。心裡大不以為然。

    楊世祥的招安論在臨高的既得利益群體裡是很有市場的,特別是那些得到利益最大的群體。澳洲人給他們帶來了過去想不到的財富,但是他們深知這財富背後的風險。要對抗大明的潛在可能性讓他們寢食難安。

    相比較那些被收容來做工當兵的赤貧流民樸素的感激之情,這個在新政權下收益最大的群體反而有些搖擺。政保總局在一份秘密調查報告中指出:臨高的新富們對保衛勝利果實的決心有限。很多人對自己的地位感到害怕,認為自己有「從賊」的嫌疑。

    報告繼續指出,一些人甚至在向臨高之外的大明統治區轉移部分財產和家眷,做狡兔三窟的打算。

    大明雖然在本地的存在感有限,畢竟有將近三百年的積威。穿越集團在沒有充分的顯示自己有能力保證國民的利益之前,這種不安感在臨高本地的新興既得利益群體中普遍存在。招安思想在這批人中很有市場。特別是那些臨高的新富們。他們靠著穿越集團到來的機會獲得了利潤得以發家致富,即希望穿越集團的統治能夠長存下去,又怕官府的征伐會毀滅這一切。所以迫切的希望穿越集團能夠招安以獲得一個「合法性」的地位,來保住自己新近積累起來的財產。

    要讓這群人死心塌地跟著穿越眾,穿越集團還缺少一場不折不扣的勝利來打破他們對官府的畏懼和迷信。

    最近或明或暗的通過各種渠道表達希望穿越集團主動尋找招安的人多了起來。楊世祥也是這群人中間的一個。沒有穿越集團就沒有潤世堂的今天,楊世祥同樣對「紅旗能打多久」更為關切。不僅因為潤世堂和穿越集團的利益勾結更為緊密,也因為潤世堂的市場和原料全部來自大陸,一旦大明和穿越集團動兵,誰勝誰負且不論,做買賣就會變得十分困難。

    招安的問題,穿越集團內部過去也有人提到過。他們認為招安的最大好處是可以獲得相對平穩的發展時間,相比之招安所花費的成本還是合算的。但是這種意見沒有成為主流的看法。

    大多數元老認為招安純屬自找麻煩,要花費的人情成本太大了。而且大明的體制下,穿越眾以割據臨高為條件的招安是否能夠達成還是個未知數。就算能夠招安,所獲得的好處也很有限。但是要受得制約卻相當多。

    這次李洛由的突然來訪,對外情報局分析其動機除了想來做生意之外,很可能也代表官府或者鄭家來對臨高進行摸底。決定是戰是和。

    這就牽扯到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臨高政權在現階段到底打算採用什麼樣的對外政策。是扶明抗清,還是扶清攻明?當然元老們終極目標是一致的:就是亡明滅清。但是在先滅誰這個問題上,元老院分成了旗幟鮮明的兩派。就在第二次全體大會結束後不久的一次元老院常委會工作會議上,雙方為此發生了一次激烈的辯論。

    扶明派以遠程勘探隊的柳正為代表。柳正是個不折不扣的皇漢分子。每次在元老院常委會的會議上他都要倣傚老加圖吼叫一句:「盛京還存在。」他靠著這手成了元老們中的皇漢的領袖人物。

    這一派主張在一定範圍內援助大明同時獲取利益。具體到政策上包括向大明出售軍火,承攬漕運,在大明願意提供抵押基礎上給予大明信用貸款──以大明的財政狀況來看要收回借款和利息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有必要的話,使用海軍在遼東展開軍事行動,襲擾滿清政權,不斷的削弱敵人以減輕其對大明的壓力。

    援助大明的目的,照柳正的說法是:一,減輕中原百姓的痛苦,將中原的犧牲和損失降低到最小程度;二,減少大明的敵視,使之成為暫時的盟友──就算當不成盟友,起碼也能當個貿易夥伴。畢竟大明是穿越集團最要緊的原料、人口供應地和銷售市場。三,穿越集團一旦登上大陸建立自己的政權,至少有一個可利用的基本社會構架,有可供使用的知識分子而不是一片空白。

    當然,這派人馬實際上是由目的組成到一起的。其中不少人是明粉,旗幟鮮明的表達對大明的好感,希望替大明延命增壽;有人只是希望中原的百姓少受朝代更替的痛苦,免去生靈塗炭,家破人亡之苦;也有的不過是從利益考慮,認為扶助大明對穿越集團的整體利益有好處。

    另外一派以海軍的李海平為首的現實利益主義分子,這派人馬是徹底的利益至上,鼓吹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有「病毒流」的擁戴者,主張進行無差別的病毒攻擊;有「販毒制勝論」的鼓吹者,希望大規模向遼東販賣鴉片和古柯的;有「砸爛重建論」的鼓吹者,認為應該對滿清提供援助,加快滿清進關的速度。讓滿清、南明和農民軍來個逐鹿中原,打得煙生火起,中原大地變成一片白地,徹底的從上到下的砸爛舊社會體制和經濟結構。

    「偉大領袖說過,掃乾淨房子好待客。」李海平在元老院的會議上毫不掩飾的鼓吹砸爛重建論,「不砸爛舊體制我們就無法建立新的社會。這個砸爛舊體制大砍大殺的任務,我覺得完全應該交給滿清去幹。」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靼子進關殘害百姓──我們來這的主要目的之一,也是為了拯救華夏,大明這個爛桃子,事後也可以摘。」丁丁在常委會上對李海平的看法提出激烈的反駁,「你連起碼的民族認同都沒有了還有沒有一點良知?」

    「我們是來自另外一個時空,和土著有什麼民族認同?難道大明的百姓會認同我們是中國人嗎?」

    「你這樣的想法太不可思議了。」丁丁氣得要跳起來,「你這不光是漢奸言論,簡直就是民族虛無主義者」

    「安靜,安靜,」臨時主持會議的吳南海趕緊敲著錘子,「不要搞人身攻擊。」

    「大明的宗族鄉紳對於地方的控制權你怎麼奪取還有儒生們控制的話語權怎麼辦?如果不解決這點,誰也救不了華夏建立全國政權不難,難得是改造社會不對社會進行一次放血式的清洗,我們的新體制是站不住腳的,用不了多久就會走回傳統式社會的老路上去。」

    李海平對民族虛無主義的指控毫不在乎,他繼續指出,等到時機成熟,穿越集團揮兵北上的時候有了大義的名分。「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穿越集團只要打起這面旗子來,天下的大義的名分就佔全了,誰敢反抗穿越集團誰就是漢奸。

    「『恢復中華』這個字號比得過『反清復明』嗎?要知道大明在這個時空還是很有影響力的看看有多少人都是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就知道了──連李、張二人的殘部都打起了大明的旗號」

    「這個不成問題。大明不管是亡於滿清還是李闖,臨高的官方宣傳應該是『明失其德,有德者可取而代之』。再用天命論和五德循環論一搞。大致也就能搞定了。元末的時候各路人馬還抬大宋的名號出來呢。」

    「……到時候我們已經藉著滿清的手清理了一切潛在的反對力量,我們的到來對苦難深重的民眾來說意味著拯救。不用髒自己的手就消除了社會改革的阻力,還收取了民心,豈不是一舉多得?」

    但是砸爛重建論者們本身也存在分歧,分歧的重點是誰來當大錘,有人支持滿清,也有人認為與其讓野蠻人來幹這事不如讓李自成來幹,反正就破壞的程度來看雙方是半斤八兩。這個問題扯到最後往往就鬧出「民族大義」的問題來了。於是砸爛派的首腦人物李海平就得到了一頂「漢奸」的帽子。

    李海平的某些言論,諸如「讓韃子幫咱們把讀書人全部殺光,這樣就不用我們殺了」、「摧毀舊體制舊社會就是要靠無差別殺人」之類的話讓他成了皇漢和普世們的共同敵人,要不是有海軍同仁及時搶救,在昌化堡擔任指揮官的經歷讓他鍛鍊的體魄健壯,他在元老院門口就差點被人狠揍一頓。從此以後李海平每次回到臨高都要帶著甩棍。

    兩派在會議上論戰數小時之久,由於兩派在元老院的常設委會中都有足夠的代表。最終也沒有哪一派能夠獲得決定性的多數。

    由於在常委會上誰也不能說服誰,最終元老院通過了一個各方面大致可以接受的對外指導政策:「維持大陸均衡下的光榮孤立」。

    這個政策的核心是「機會均等」、「不干涉」和「孤立」。其具體措施是:穿越集團將使用一切手段保護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使用一切手段在必要的時候擴大穿越集團的控制區;不放棄從雙方獲取好處的機會:與雙方同時發展貿易關係,開發沿海貿易航線,刺激大宗貨物流轉;大規模的輸出臨高商品,輸入原料和人口。暫時不干涉雙方的戰爭進程,不採取會嚴重影響雙方力量均衡的行動。

    在這個指導政策裡唯一要被消滅的勢力是以鄭芝龍為代表的海上群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不建立對中國沿海的制海權,企劃院、商業部和海軍計畫的大規模沿海貿易就無從談起。

    由企劃院提出的看似和稀泥的方案其實體現了執委會的官僚們的思路──「均衡」。

    現階段穿越眾的戰略是儘可能快速的爬科技樹,積蓄力量。在這個總體目標下,穿越集團即要有效的治理海南全境,還要向越南、台灣等沿海要點擴張,在中國沿海確立制海權。以穿越集團的力量來說是無法在多個戰略方向展開,大陸政策就只能以均衡為主。讓大明和滿清誰也奈何不了誰,互相攻伐牽制才是最理想的狀態。

    如果過度的幫助了大明。大明在遼東的局勢一旦穩定,不可避免的就要來對付割據瓊州的穿越眾;相反,如果滿清實力變得過強,造成其提前入關,而李自成、張獻忠的力量還沒發展起來,滿清直接一家坐大,提前控制了大陸建立起政權來,穿越集團未來對大陸攻略就會造成很大的妨礙。

    文德嗣在執委會的一次工作會議上明確表示,不管是扶清還是助明,都是不可取的。而助明尤其不可取。

    「大明不亂是不行的。不亂不足以讓名正言順的進入大陸。和另一個時空的大明搞民族認同,嘖嘖。搞認同我是贊成的,但是得別人認同我們,而不是相反有些同志的腦子都亂了,千萬別搞到最後穿越軍變成大明的藩籬了──因為『民族仇恨』把大明周邊的各路人馬都打了,然後留下一個自以為是的大明,完全無法入口──難道大家打算自己動手打進大明去搞近代化?那些被我們強大的武力所保護的大明儒生、地主和舊官僚們難道會對我們感恩戴德乖乖得聽話?人家滿人只剃明人一半頭髮,你們卻要把人家連根拔淨,誰更遭恨啊?」

    馬千矚少見的在這個問題上支持文主席的觀點:「對舊體制清算不徹底會給我們留下無窮的後患。特別是舊意識形態的清算一定要徹底。」

    「但是亂要亂得有章法。象李海平這樣公然支持滿清打大明,等於是脫了褲子直接上去幹了。同志們,有時候還是要注意形象,這樣搞得太難看了以後我們還怎麼教育下一代?」

    「現在就捲入大陸事務是危險的,」鄔德說,「在第一個五年計畫完成之前,我反對以任何形式捲入大陸事務──貿易除外。我們的出路在南方」

    鄔德鼓吹的是「南進論」。提議穿越集團不必急於加入大陸逐鹿的行列,而是控制外圍,和各方勢力做買賣,獲得最大的利益。穿越集團開發的重點應該轉向東南亞地區。建立殖民地來開發當地豐富的自然資源。

    「我們在人力上的資源有限,投放到大陸上,哪怕只是管理控制一個廣東,就會牽扯到我們大量的精力。要控制廣大的地域和人口是力不從心的。與其現在就投入逐鹿中原的大漩渦中去不如去地廣人稀資源豐富的東南亞。」鄔德接著很隱晦的說道,「而且我們在東南亞地區的行動有足夠的自由裁量權。」

    南進論和「大陸均衡政策」是相輔相成的關係──在大陸保持彼此混戰的均衡模式,臨高乘這個空擋將主要力量投放到東南亞遠至印度的貿易線上。這條線上可以提供除人口以外的其他大多數工業化資源。通過貿易中獲取到的白銀和糧食兩項資源換取大陸上的人口。一方面提高自己的人力資源水平。一方面大量白銀的入超造成通貨膨脹,給明王朝多壓一根稻草。

    「同時我們吸納大量流民的做法會大大減輕明王朝的內亂程度。原本遍地起火的農民軍大概就不會一下擴展到十萬十幾萬了。」鄔德說,「相形之下又拿掉了幾根稻草。大致損益相當。」

    從大陸上獲得的人口,即能滿足臨高對勞動力和士兵的需求,而且可以利用組織向東南亞的殖民,建立起殖民地。殖民地不僅是臨高政權在東南亞的堡壘,更是吸取東南亞資源的血管。有了殖民地,臨高政權就能在主要的資源地擁有強大的控制力而無需仰仗當地土王的鼻息。

    基於這一指導戰略和對其來意的判斷,執委會下達的柳工作指導意見是要儘量的展示臨高強大的軍事和工業能力。把自己打扮成一顆滿刺的硬果子,打消官府或者鄭芝龍窺覬的野心,同時儘可能的拉攏李洛由,設法使之成為穿越集團的商業夥伴。

    至於夸克這個英國人,商業部認為可以通過他和印度的英國人建立貿易關係,現在他們通過李華梅已經打通了葡萄牙人佔據的果阿貿易,有夸克就可以打通對蘇拉特的貿易路線。

    蘇拉特目前還不能提供什麼穿越眾迫切需要的產品,建立這條貿易路線首先是防止李華梅在對印上的壟斷,其次不論蘇拉特還是果阿都是亞洲通向歐洲的貿易中轉站,具有一定的窗口價值。

    「英國人還有其他用處。」鄔德說,「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對財富的渴望遠遠超過了熱愛金子的西班牙人,在不擇手段寡廉鮮恥方面更是勝過了所有歐洲人。這點是我們可以充分運用的。許多髒活可以讓他們去幹。」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27
第二十三節 劉三的戀情

    縣城門口,縣快班的頭目帶著人正在恭候。臨高縣城裡現在還不是綠區,所以他要搬進來常住照規矩是要配備警衛員的,劉三考慮到潤世堂本身比較封閉,外人出入很難,安全性是有保證的,沒必要安插太多的人員徒增不便,所以謝絕了政治保衛總局為他派遣的貼身警衛,只同意在潤世堂門口由派出所安插暗哨守望。

    楊世祥給他安排的住所是潤世堂和住宅之間的一處跨院,院子不大且很冷僻,一般人等閒走不到。有條夾弄可以直接通到宅邸後面的一道小門,出入方便。

    管事的帶著他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屋子是舊得,但是最近由辦公廳重新把這裡翻修過,牆壁刷得雪白,窗戶全部鑲嵌了玻璃,屋子裡鋪了地板,收拾的乾淨敞亮。

    劉三圍著窗戶前的紫檀木書桌轉了一圈,上面擦拭的一塵不染。書架、文博架,筆筒,全是上好的東西。

    最扎眼的是桌子上有一門電話。這種灰綠色的手搖軍用磁石電話機看似老土,在穿越集團中卻是地位和權力的象徵。劉三搖了三圈,拿起話筒。

    「縣轉接台,請問你要呼叫哪裡?」話筒中傳來一個嬌媚的女聲。

    臨高電信最近已經在縣城設立了一個電話轉接台,在縣裡擁有電話的地方也從駐縣辦擴展到了徵糧局、縣快班(縣派出所)和各處城門值班室。

    「潤世堂辦公室電話測試。」劉三嘀咕著。

    「您好,首長,電話一切正常。」

    「謝謝。」劉三掛掉了電話。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符悟本──他不明白師父在幹什麼。劉三笑了笑:「有事弟子服其勞,你就把行李打開收拾一下吧。」

    「是,師父。」符悟本東張西望的看得正起勁,這會問,「師父,我睡哪裡?」

    「就睡東廂房吧。」門外傳來一個女聲。劉三抬眼望去,正是萱春。

    萱春依然是半舊的藍布裙。洗漝的乾乾淨淨,上身卻是一水紅色緞對襟短襖。雙丫鬟上繫著紅色的緞帶──這種束髮的緞帶其實是從穿越眾那裡流行出來的,確切的是說是從李赤騎的妹妹張雨那裡流行出來的新時尚。

    模樣比上次見到的更為齊整。劉三心中不覺一動,笑著招招手。

    萱春盈盈含笑,把雙手放在左腰上,福了一福:「三老爺萬福。」

    「好三在楊家日久,多少知道點大戶人家的規矩。此時照例要放賞,錢他自然有,流通券三五元的賞格就足夠了。但是劉三對萱春是另眼相看,另備了賞物。

    「行李還是讓奴婢來收拾安排好了,他一個半大小子,自己還是要老娘照顧的時候。」萱春說。

    符悟本臉都紅了,他是鄉下小子,見到這樣漂亮大方的大戶人家丫鬟不免自慚形愧。

    「他可是我的徒弟,很能幹得。」劉三說,「既然有你代勞,就免了他的差使好了。」

    符悟本跟著劉三不少日子,有了點眼色,趕緊退出去。萱春笑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不多片刻她又出現了,打來一盆清水,先將他挎包上的毛巾解下來清洗了一遍,這才又打了熱水過來給他絞毛巾,端茶遞水,服侍依然周到細緻不減。劉三原本打算專注於工作把男女之事拋到一邊。見了萱春不免又心猿意馬起來。

    「三老爺先洗臉,寬衣。晚上用什麼菜?。」

    「晚飯你做嗎?」

    「當然由灶下的去做了。」萱春一笑,「若是老爺不嫌棄,奴婢也能做,就是沒人家手藝好。」

    「那我倒是要嘗嘗。」劉三說。

    春毫不推脫,「反正你也是這家的半個主人,做得了這個主。」

    原以為她要推辭,沒想到答應的乾淨利落。讓劉三有點意外,再看今天她的表情比上次豐富的多。

    「看你的樣子,有高興的事?」他試探的問道。

    「奴婢又沒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萱春一面說一面替他解鈕扣卸去外套,身子半依偎在身邊,又是那種無限幽怨的聲音,劉三別有一般滋味。

    等她低頭去解他腰裡的皮帶扣,他不由得就伸手去摸她黑漆般的頭髮,萱春把頭再往下低,避開了他的手:「三老爺,青天白日的──」

    「嗯,是我唐突了。」劉三有些掃興。

    「大白天的,讓人瞧見了不好。」萱春小聲說著。取來身寬鬆的綿綢長衫服侍他穿上。話雖簡短,內中卻有極親暱的成分,讓劉三一陣心搖神曳。

    他從挎包裡掏出個小盒子。裡面是一隻銀粉盒。這是紫珍齋量產的玻璃鏡粉盒,專門打中等市場之用。其實不是手工製造,而是在臨高用機器批量沖壓成型後再送到廣州去做簡單的手工修飾最後鑲上小鏡子,因為不費勞力,成本極低。

    但是這東西在臨高是極罕見的。萱春是驚多於喜,看了又看,開了又關上。好半天說不出話。最後才放下來:

    「三老爺的賞賜太重了。」萱春不無遺憾的搖頭,「我一個丫頭,當不起。」

    「有什麼當不起的?」劉三說,「一直讓你伺候,也沒什麼東西好謝你,這個權作謝禮。」

    萱春依然不肯要。不是不想要,而是這種玻璃鏡小粉盒她是見識過得,最近二年組時興的洋貨,價錢很大。自己家的太太和小姐都沒有,楊家也只有太太有,她一個丫鬟拿了豈不是成了眾矢之的?

    但是一味的峻拒,讓劉三沒了面子也不好。猶豫再三還是接了,又跪下磕了個頭。

    「哎,哎,不必不必。」劉三想這動不動就要當「受頭」的滋味其實也不怎麼樣麼。

    借拉她起來的機會又捏著她的手,萱春也不甩手,只小聲道:「奴婢的手粗。」

    「不要緊。」劉三想不出什麼其他話好讚美,「勞動最光榮。」

    「什麼?」

    「沒什麼。」劉三趕緊換個話題,「楊老爺最近納妾了?」

    「沒有,不過快了。」萱春小聲說,「楊大老爺送了二個歌伎給楊老爺,楊老爺喜歡得緊。花園裡的鎖春軒就是為這個修得。」

    「送歌伎?」劉三不由得浮想聯翩了一番。忽然他警覺起來最近楊家生人多了起來。這倒不可不查。問:「楊家添了不少人口,都是哪裡來得?」

    「大多是自己投效進來的,也有是親戚朋友送得薦來得。」萱春不以為意,「楊老爺發達了,想來混口飯的人自然就多了。最近人添了不少。」

    潤世堂作為重點企業,現在招募的員工都是通過檢疫營地的政審的,唯有這楊家的奴僕,一直沒有監控其來路。混進幾個奸細來就不好了。這是應該寫入報告提醒政保總局的。

    而且傳統企業的特點就是往往家企不分,傳統用人模式中自己人佔有很大的地位:家人親戚自不用說,徒弟、奴僕雖然沒有血緣的關係,卻也算是「自己人」。以後再拓展分號,宅子裡新來得奴僕就有很大的近潤世堂規模拓展很快,店裡舊有的夥計都提拔起擔當一面了,楊世祥幾次說過現在人不大夠用。

    過去劉三一直對自己和潤世堂搞合資自鳴得意,認為是神來之筆──典型的「雙贏」格局,現在看來,這種合資還是留下了很大的後遺症。

    他打定主意,製藥廠和分號這兩塊的人事絕對不能讓楊世祥插進手去。正在盤算此事該怎麼辦,萱春又走了回來,手裡多了一個托盤,裡面一隻蓋碗,揭開碗蓋來看:

    碗裡是雜果糖水:木瓜、椰肉、荔枝、芒果、西米和蒟蒻,還浮動著許多珍珠圓子,看上去香味濃郁,鮮豔奪目,加上碎冰之後更是清潤甜美。這道點心和萱春頭上的發帶一樣也是穿越眾帶來的新時尚。象西米、蒟蒻和珍珠圓子之類更是食品廠的出品。做法是從合作社的酒樓裡流傳出來的。

    劉三原本走得有些熱了,這碗糖水來得正好。吃了幾口,一人坐窗邊,吃著那碗糖水,往窗外望去,只見綠蔭婆娑,花影搖曳,心境是說不出的那種開闊輕鬆,真有南面王不易之樂。

    「糖水是我煮得,沒有酒樓裡煮得好。」萱春說,「三老爺有什麼忌口的沒有?」

    「沒有,兩條腿不吃人,四條腿不吃桌子。」劉三開玩笑道,「不過,肉是多多益善。魚蝦越少越好。」

    食堂裡的供應,算是愈來愈好了,不僅開始每天能有雞蛋,豬肉也變成每週供應一次。偶然還有牛肉。不過蛋白質的主角還是魚蝦海產品和豆製品。所以元老們特別饞肉。

    春答應。

    「晚上你還來嗎?」

    「不來哪個給你送飯。」

    「送完之後呢?」

    萱春猶豫了下:「老爺要我來我就來。」

    她面色微紅,似羞還嗔,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樣。這種賣弄小意兒的溫情,恰恰是現代男人很少能接觸到的,劉三身邊常伴河東之獅,更是少嘗這樣的滋味,不由得神魂顛倒。一把摟住了她的腰,直接拉到自己身畔。

    柔軟溫熱的身體貼在身上,劉三不由得怦然心動。萱春默不作聲,心裡有些不安,她一直有這樣一個感覺,這位劉三老爺對自己有著別樣的情感,並非僅僅是貪圖一夕一刻的皮肉之歡。

    既然有情,就不是薄情之人。自己到了青春落寞的年華,難道就這樣下去白首垂鬟?總得有個歸宿才好。心思一活動,態度便不同了,靠緊了劉三,口中發出「嗯,嗯」的膩聲。劉三在她腰臀間游移,讓她一陣耳熱心跳。

    劉三摸著她的臉說:「好燙」

    萱春把臉避了開去,但身子卻靠得更緊了。似乎只有讓他抱緊了一顆心才由了著落。

    ……

    劉三放開了手:「給我倒茶去。」

    萱春趕緊站起身子,背著他鈕好了馬甲,又抿了抿散開的頭髮。

    「茶涼了。奴婢去換熱得。」

    「就用涼的好了。」劉三隻覺得渾身燥熱,但是這裡大白天的說不定有誰會進來,何況還有個符悟本在外面,他只好先放手再說了。

    萱春從茶壺裡倒出一碗涼透了的茶,劉三大大地喝了一口,沁人脾胃,頓覺心地清涼。想到剛才的光景,居然有點象高中時候第一次和女生在樓梯下偷偷摸摸鬼混的感覺。即激動又惶恐。

    萱春走了之後劉三打了幾個電話,把明晚宴請和接待的各項事宜安排下去。商館的大宴是少不了的,不過不是重點──靠吃飯是吃不出強國來得。烹調天下第一又頂個屁用最多人以為你們全是廚子而已。

    重點是如何展示己方的強大──軍隊演習?大炮射擊?看電影還是參觀工廠,要不要看看聖船?或者把那爛尾的854工程再給他看看?

    這是個相當傷腦筋的問題,赤裸裸的炫耀太過著相,最好是讓他主動提出來。

    李洛由一行人收拾行裝安頓下來,新裝修的盥洗室讓李洛由大開眼界──全部用瓷器裝修的房子,用瓷器做得浴桶便桶,光這份新意就讓他叫絕。而且用起來之方便,環境之乾淨都是前所未有。

    這個盥洗室的轟動效應甚至超過了全玻璃窗的效果。不僅顧葆成、夸克等人都去參觀,連僕人們也找機會進去看一眼。大家都對這個一開就來的冷熱水感到迷惑不解。到底在哪裡燒水的呢?

    倒是夸克有點概念。他說應該是有水管通向某個蓄水池,至於熱水,大概有加熱器之類,不斷的派人燒火。

    不過,他對居然有瓷器做馬桶和浴缸表達了極大的震驚。歐洲對瓷器的價值是高估的,最初的時候堪稱價比黃金。夸克久在中國知道在大明瓷器不算什麼特別珍貴的東西,但是用來做如此大型的潔具,這份豪奢真是讓人難以想像。

    眾人都對澳洲人的手面感到由衷的佩服。

    李洛由痛痛快快的在青花瓷浴缸裡泡了個熱水澡,洗掉一身的塵囂,換上一雙陳州草拖鞋,寬鬆著袍子出來散步。

    院裡新栽了許多花木。這裡地氣和暖濕潤又甚於廣州,此時已交二月,院中早已是花木蔥蘢。花葉在風中婆娑舞動,甚是雅靜悠閒。

    院中有一架多年生的葫蘆,是李洛由特意從城外尋覓了移栽而來,這會已經活了,滿架的濃蔭。

    僕傭們早在葫蘆架下安設了藤榻桌幾,李洛由坐在藤榻上,只覺得涼風習習,一路上的塵囂一掃而空。

    掃葉並幾個貼身小廝都在廊簷下垂手伺候。顧葆成是子侄輩,也不得坐,只有韓師爺和夸克各有座椅。韓師爺不敢放恣,只坐了張藤春凳。倒是夸克四仰八叉的靠在一般藤交椅上,大口大口的喝著格瓦斯。

    「這東西好喝,又酸又甜又解渴。」夸克說著往杯子裡又倒了幾盎司的朗姆酒,「沒想到這裡也有朗姆酒你也來一杯?」

    「不吃飯就喝酒,這個我可不行。」李洛由笑道。掃葉早已用他常用的茶壺給沏好了一壺上好的新茶。

    「葆成」他不再理睬夸克,「一路行來,觀感如何?」

    「回老爺的話,這裡一是闊綽,二是地方不靖。」顧葆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嗯,」李洛由點點頭,「闊綽二字怎麼講?」

    「是,」顧葆成應了一聲,「從博鋪到縣城,就這一條路,還有河工,若沒有十幾萬的銀子,怕是辦不起來。」

    「地面不靖呢?」

    「沿路碉樓森嚴,到處有丁壯值哨。就算是牛車上的馭手也帶著鳥銃刀劍。」

    「你看得不錯,很有心思。」李洛由贊同道,「不過治安好不好不能用戒備上來看,以澳洲人之力,難道還怕幾個小賊土匪嗎?」

    「這麼說──」

    「現在還不好說。」李洛由啪得合上了扇子,「明日到得市面上才能知曉一二。」

    地面不靖的地方,市面必定凋敝。這是造不了假得。縣城很冷清,似乎印證了顧葆成的說法,但是聽楊家的僕人說過,本地最繁華的地方不在縣城,而是在百仞城外的東門市──那裡是澳洲人屯居的地方。

    李洛由知道澳洲人對自己必然有一番款待。從他們費盡心思如此周到的安排自己的住所就知道,這夥人對自己很是重視。

    他現在已經看到了澳洲人的一部分實力,顯然還有更多的東西他沒有看到。李洛由自詡眼光老到,心思縝密。澳洲人的實力和弱點絕對瞞不過自己。

    正說著話,只見掃葉進來稟告:今晚是潤世堂的主人楊老爺擺宴為一行人接風洗塵。還有一封請柬,是劉三發出的,請他們明日晚上在東門市商館赴宴。

    「這個劉三是誰?」

    「潤世堂的二東家,潤世堂楊掌櫃的義弟。上次也到過佛山。」韓師爺回稟道。

    「哦,是他。這劉三大概就是個澳洲人吧?」李洛由道,「上次在佛山我就覺得此人有些奇怪,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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