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71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28
第二十四節 東門市遊記

    當晚楊世祥的家宴很是精緻,不是中看不中吃的五五席,也不立獅仙糖果,高裝擺菜。十二個小碟的下酒菜,外加十道熱菜。本地風味再混合廣東的官菜做法,別出一格。李洛由雖然淺嘗輒止,倒也覺得別有風味。

    用過晚飯,又奉上茶果,兩名楊世意奉送的歌伎作陪,唱曲行令,夸克雖然對此道一竅不通,但是有女人在就是興奮點,一個勁的傻笑叫好。當晚居然還舔著臉問掃葉,能不能搞個女人來陪睡?讓一行人很是鄙夷。

    李洛由旅途勞頓,第二天起得很晚,接近中午方才起身。用過午飯,便和來伺候的管事說,想在縣城和東門市轉轉,順便再看看本地的名勝。不知道此地地面是否安靜?要帶多少人出去為好?

    管事的笑道:「地面安靜的很,老爺們只管遊玩便是。」說著忙不迭的叫人:「備車」

    李洛由在京師做過騾車,當時就差點被震得差點五臟六腑都翻個個,聽說要被車眉頭已經皺了起來,掃葉趕緊過去,對管事低語了幾句。

    「不礙事,」管事說,「這是澳洲馬車,不是北面的大鞍車,坐著比四面不靠的轎子要舒服。」

    來得車子自然是紅旗馬車,不過車型又有改進:增加了板簧的數量,輪軸上安裝了滾珠軸承,馬車的內飾也做了一定的改進。至於車子外觀是從廣東調來紫珍齋的巧手工匠細工裝潢的,大方中透著奢華。

    因為馬匹數量有限,這種車只造了二輛,平日裡不出來,只作禮賓之用。

    「這倒和歐洲的馬車很相似。」李洛由坐在車內,屁股下是欲拒還迎的彈簧墊子??工廠捲出的彈簧用在製造業上不大夠格,造沙勉強是能用了。

    「比英國的馬車輕便舒服多了。」夸克看著馬車的內裝,「裡面倒像是我們坐過的涼轎。」臨高天氣比較熱,所以這輛馬車摒棄了第一輛紅旗所用的以絨、緞之類的內飾,改為清涼滑爽的竹籐和紗。

    車窗用得是玻璃鑲嵌,再罩以綠色的紗窗框,另有細竹簾供遮陽用。車內除了對坐的兩排椅子之外,側面另設矮凳。這是專為大明的國情設計的。馬車度快,小廝婢女不可能像坐轎子一樣徒步跟隨,若是同坐車,一般的老爺官人怎麼肯讓下人和自己比肩而坐,所以特為設計了兩個矮凳。

    掃葉就坐在這矮凳上,忽然他眼睛一亮:「老爺,這車上還真是稀奇」

    所謂稀奇,是車壁上的暗櫃,打開一看,裡面是二個藤殼的瓶??昨天他們在房間裡就認得了,這是熱水瓶,滾燙的開水放在裡面過一晚上倒出來還是熱得。

    有了這個東西,走到哪裡帶到哪裡,隨時隨地有熱水,掃葉覺得這種澳洲貨比起鏡子之類的東西要實用多了。

    一個瓶裡是開水,另一個大口瓶卻裝滿了碎冰。除了熱水涼冰,尚有幾玻璃瓶的格瓦斯,用軟木塞封口,還有幾瓶紅彤彤的飲料,不知道是甚。夸克心急,乾脆開了一瓶來喝。

    「什麼滋味?」李洛由打趣他。

    「又甜又酸,還有股奇怪的芳香。」夸克砸吧著嘴,「很好喝。」

    灌了一瓶紅茶菌下去,夸克又起了酒興,然而櫃子裡卻沒有朗姆酒。讓這英國人直喊「吝嗇」。

    馬車出了縣城,直上大路。這會天氣晴朗,正是不冷不熱,風調雨順的日子,農民都在下田,做工的,行商的,或徒步或推車挑擔,路上行人紛紛。這部雙馬馬車昂然從街心而過,輪聲鞭影中,不斷有人指指點點。李洛由視而不見,只是穩穩地坐著。他心中暗暗懊悔,這樣子出去太招搖了

    車行不多會便停住了,管事的從馭手的位置上下來稟告:已到東門市。

    「請老爺示下,是在這裡下車進入,還是把車直接趕到市裡?」

    「就在這裡下車。」

    下得車來,只見一道灰色的堤壩橫貫河面,河水從水壩的頂部傾斜下來,白色的水汽繚繞,景象頗為壯闊。再望過去不遠處,河岸邊就是一大片的紅色的房屋,外面環繞著高高的土壘,上面塔樓林立。

    這一堆房屋的中心矗立著一座他從未見過的高大的鐵塔,河對岸是另外一片紅色的房屋,象鋸齒一樣連綿著,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紅色磚砌的煙囪林立著,向空中噴吐著黑色、黃色和白色的濃煙。李洛由看得幾乎忘了神。這種景象,就算是最詭異的夢境中也不曾出現過。

    風中隱隱約約的傳來有節奏的轟鳴聲和錘擊敲打聲。一股刺激性的氣味在空氣中飄蕩,隱隱約約似乎有硫磺的氣味。李洛由打了個寒顫,藍天下陽光普照,他卻感到了一種地獄的氣味。

    夸克不由自主的畫了個十字。

    「幾位老爺,請這裡走。」

    東門市的繁華很快吸引了他們。這裡的繁華當然比不上廣州佛山。但是房屋之齊整,道路之平坦,卻是前所未見。市井的氣象更是比廣州佛山好過百倍。路面乾乾淨淨,不要說垃圾,連個果皮都找不到,街面更是沒有積水。兩旁的行道樹雖然不大,已經能提供些許的遮陰了。

    讓人不解的是沿街的一個個高桿,上面頂著個鐵網玻璃罩。

    「這是何物?」李洛由問。

    「是路燈。」管事的回答。

    李洛由也猜到是路燈。不過沿著大街這麼一字排開,這份氣魄大概只有宮廷裡才有??他在京師聽太監閒扯的時候說過,宮裡的永巷兩旁都有石燈籠,每晚點著照亮。

    這麼個市鎮上也點路燈未免太過奢侈。就算夜市興旺,商家也會自己點燈,何必多此一舉。李洛由不以為然。

    漫步街上,路上行人不少,有窮有富,各自奔走忙碌,其中既有本地的土著,也有外來的商販,更有穿著藍、灰、土黃色對襟小褂,留著和尚似的短的澳洲人。粗粗一看,澳洲人的數量還真不少。只是開出口來的口音卻聽得出他們大多來自兩廣福建。這大約就是所謂的「假髡」了。

    真髡多少,無從考證。但是假髡的數量卻有許多。稍加留心就現,假髡雖然穿得差不多,但是細節上還是能看得出具體的從業。

    戴著有簷帽,腰裡束著腰帶,掛著短劍的,是士兵之類;戴著藤盔帽,敞胸挽袖的,大約是作坊的工匠;戴草帽,挽起褲腿的,不用說是下地的農民了。最後一類衣著整潔,穿戴得一絲不苟,多半還挎著個包的,李洛由看不出是什麼來路,便問管事的。

    「這是澳洲人的書辦。」管事的說,「專替澳洲人辦事施政。」

    「就是衙門裡的書吏一類人了。」李洛由點點頭。

    「是,也不是。」管事的說,「裡面複雜著呢,光這書辦還有三六九等,他們內部叫『幹部』。其中還有許多花樣,我們這些外人就鬧不明白了。不過老爺您看,但凡是『幹部』的,上衣就有四個口袋。若是一般的書辦,只有下面兩個。」

    望過去,果不其然。李洛由點點頭,忽然又看到了穿著類似衣服的女人。

    「怎麼?澳洲人還有女書辦?」

    「正是。」管事當新聞一樣的告訴他,「澳洲人沒有男女之防,女人一樣有當官管事的,有些廠子作坊還專招女工做活。有幾個女書辦也不足為奇。」

    繁華市面上常見的乞丐混混兒,這裡一概沒有。連跑馬賣解之類的江湖人物都看不到一個。李洛由看了暗暗納罕:莫不是為著他來特意在這裡清肅整頓過?想來自己也沒這麼大的面子。

    當下只在市井漫步遊走,只見這裡商舖林立,各種貨色齊全。李洛由隨便進了幾家看看,並沒有什麼出人意料的東西,這裡銷售的各種澳洲貨物,廣州也買得到。不過這裡的房屋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是二層以上的,三層很普遍。一棟挨著一棟,密密麻麻,式樣也和中原的不同。夸克看了也直搖頭,說和歐洲的房子略有神似之處,但是絕不雷同。

    很難說著房子好看或者不好看,但是這種房屋顯然很節約土地。李洛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臨高的荒地極多,何必如此的節約?

    眼見前面就是一處五開間門面的大店舖人進人出極熱鬧。漫步過去,只見店門口有幾名穿著藍布衣裙的女夥計不時用各種方言招呼客人,一會廣東白話一會客家話一會雷州話一會又是福建話……李洛由暗自皺眉,這做買賣還有用女夥計的?簡直有以色相招攬之意。

    但是走進了就現所謂色相招攬是無稽之談。這些女夥計個個都是膀大腰圓之輩,絕無哪個有婀娜之色,胸前掛著木質的名牌。衣服的背上卻有三個大字:「合作社」。

    「這位客官您是第一次來本地吧?各種新鮮好賣的貨物,拆零整躉皆可,咱們店裡還代客包裝託運,量大從優」

    一個女夥計看到李洛由正在駐足觀看,趕緊過來熱情宣傳。李洛由也不推辭,乾脆進店去看看。

    店裡規模極大,中間是直達屋頂的中庭,二、三層全部是走馬樓。站在屋子中間,那份高曠的氣勢就壓得人說不出話來。

    最讓人吃驚的還是屋頂,用得是明瓦天窗。

    明瓦天窗當然不算稀罕,有些人家為了採光,屋面上用半透明雲母、牛角或是磨薄的大蚌殼做得明瓦。但也不過是一小塊而已。

    這裡卻是玻璃的明瓦,而且是極大的一面??整個中庭上面全是用鐵條搭建的框架,上面鑲嵌的整塊的玻璃。陽光從明瓦上透過,把這三層樓宇裡照得極其敞亮,和一般店舖裡黑黝黝的感覺大為不同。

    「好大的手筆」李洛由不由得讚了一聲。

    三層走馬樓上懸著一塊大匾額,黑底泥金的牌子,上書三個大字「合作社」。大匾額兩旁,各有一條木抱柱,題著:「質優價廉」,「謝絕還價」。

    李洛由問管事的:這合作社是什麼意思?

    「小的也不知道。」管事的說,大概是從澳洲帶來的名字。

    中庭裡設有一圓形的櫃檯,裡面有五六名藍裙女夥計,這幾個人和在外面招呼的夥計不同,都是二十四五面目清秀的女子。每個人的面前都有一個小箱子一樣的東西。有顧客過來,女夥計就在上面不時的按動著什麼,接著就會聽到清脆的「叮噹」一響,箱子裡彈出一隻抽屜來。李洛由看得入神,但是沒看明白這是在幹什麼。

    「這是在收錢。」管事的說,「錢要收到這個抽屜裡。」

    李洛由不知道這樣做得意義何在,問管事的,管事的也不知道。不過澳洲人似乎很喜歡用這個東西,但凡收錢都用這會彈出抽屜的箱子。

    櫃檯之外,又有女夥計站在中庭各處,看到有呆立不知如何是好的顧客,便上去招呼,指引顧客購物看貨的方向。

    「真是,真是,」顧葆成年輕,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臉都紅了,「不是個正經的地方。」

    「這也算一種生意經。」李洛由倒不這麼看,「沒有真金白銀能賺錢的貨色,光用幾個女人有什麼用處?」

    「這鋪子的掌事的就是個女澳洲人,所以店裡夥計全用女子。」管事的饒有趣味的插話道。

    「哦?這倒是位奇女子了。」

    「誰說不是」管事的當新聞一般說,「這位老太太很厲害做買賣的主意一個勝過一個,您看這店舖,從造房子,選夥計到立店規……全是出自她的手筆。」

    「有機會倒要見上一見。」李洛由說。

    店舖裡不設櫃檯,只有一個個的鑲嵌著玻璃的百寶架,上面陳列著各色貨物,看得到,摸不著。每件貨物旁都標註著一張硬卡紙,上面寫著價格,李洛由看了下,一共有三種價格,零售、整件和整批。最後還有一個「量大」,寫著「面議」。

    各種貨樣琳瑯滿目,讓人眼花繚亂。仔細看來大多數是日用百貨和本地土產。和李洛由的猜測一樣:所謂的澳洲貨其實就是臨高貨。合作社大約是以批為主,

    顧客就在這些百寶架前選貨,看中了,女夥計當場開票,顧客拿票到中間的櫃檯上去付錢,換一張小票,往後走去,不知是何花樣?

    「這裡的規矩是這樣,」管事的為他解釋,「前面看樣付錢開票,到後面憑票取貨。」

    夸克問:「只有貨樣,取到的貨色和貨樣不合,怎麼辦?」

    「這個絕不可能。這裡的貨色最講究貨真價實。」管事的說:「澳洲貨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貨色的成色完全一樣,貨樣是什麼樣子,貨物就是什麼樣的。就算有點差別也在毫釐之間。」

    他隨後又問了個問題:「這標價裡的『元』是什麼?我見收錢似乎不用銀子和銅錢。」

    「用得是流通券。」

    聽得管事的說了什麼是流通券,又看了流通券的實樣之後,李洛由陷入了沉思。今天的所見所聞給他的驚奇震撼甚多,但是都比不上流通券這種東西。

    李洛由不是經濟學家,不懂什麼叫貨幣經濟學。但是以他商人的頭腦,不會不理解紙幣的推廣難度和一旦推廣成功之後帶來的巨大好處。

    整個明代對鑄錢不甚重視,民間苦於錢幣匱乏,流通不便。因此私鑄小錢劣錢氾濫,官府也不禁。與流通券類似的代幣也有地方使用,但是沒有用到如此的規模,而且從管事的口中知道,澳洲人對流通券的使用兌換都有一套嚴密的制度,還專設了一家糧行來管理,這些做法絕非一般的解決錢幣不足的權宜之計。

    澳洲人費盡心機在這裡推廣流通券,這個手筆哪裡是屯居貿易那麼簡單。李洛由的心中又多了一層疑惑。

    合作社的二層還是各種玻璃展示架,三層卻是一個個的小房間,都關著門。偶然也有人出入。管事的說若是有大買賣,夥計便會把人請到這小房間裡來,奉上煙茶,自然有人和你慢慢細談。

    「……我們掌櫃的也在這裡做過買賣。」

    「楊老爺也在這裡進貨?」

    「不,是賣貨。」

    原來這合作社不僅銷售批各種澳洲貨,也從本地進貨。潤世堂大量製造的「梅蘇丸」、「秘製陳皮」、「荷葉茶」、「枯草茶」、「燉肉香料」之類也有一部分是通過這裡銷售出去的。

    過去的中藥店裡有許多這樣即不算藥又是藥的東西出售,在業務中不佔大頭。藥店也不圖靠這個賺錢,主要是為了拉攏與本地顧客的關係。所以價格不高,百姓居家用著也方便,很受歡迎。劉三對這塊業務相當重視,認為這些產品在廣大農村市場有很大的銷路,所以大量製造,統一包裝賣。這上面賺取的利潤雖然有限,但是在打牌子上卻有奇效。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3
第二十五節續東門市遊記

   「想不到你們這位劉三爺不但是位名醫,也精通陶朱之術。」

    「三老爺的確是個奇人」管事的由衷的誇道,「潤世堂能有今天這份局面,真是多虧了由三老爺的襄助。」

    「如此說來澳洲人都很有些本事了。」

    「誰說不是呢?種地做工打仗蓋房子做買賣樣樣在行,好些就沒有他們不會的。」

    「走吧,找個地方歇息歇息。」李洛由扇子一合道。

    顧葆成知道姑父的意圖是和澳洲人做買賣,但是到了澳洲貨批發的地方,他卻毫無所動,不覺感到奇怪,趕緊提醒李洛由。

    「不礙事。」李洛由搖頭,「這是給小客戶做批發的地方,我們看看就是了。」李洛由另有一番盤算,自己此次來原本就是要見澳洲人談生意經的,澳洲人肯定會給自己一個大得多的折扣。李洛由相信自己手裡的資源足夠狠狠的殺澳洲人的價。

    正要出門,只聽得門口一陣喧鬧,只見一個藍布裙裝的合作社女夥計揮著一面小三角旗,領著十幾個人從大門一擁而入。

    「來,各位客官這就是臨高最大的商品批發市場了──合作社總店本店擁有各色貨物一千多種。上到皇后娘娘用的鏡子,下到庶民百姓吃得醬菜……大家好好的看看,各式各樣的澳洲貨應有盡有,買回去你就能賺錢來趟臨高不容易,不多買點貨色對不起自己的兩條腿……」

    女夥計拿著個三角形的紙筒一邊吼叫著一邊揮舞著三角旗。後面跟著的是一夥商販摸樣的人,乍來到這麼闊氣宏偉的店舖裡,東張西望之餘,不免有些畏首畏尾。

    「大家先喝杯茶,不要客氣,慢慢看,細細選,時間有的是。」說著,已經有女夥計端來一托盤一托盤的杯子,裡面熱茶、涼茶、紅茶菌、格瓦斯應有盡有,讓從船上下來排隊過了半天海關,又坐了好一會牛車的小商販們緩過勁來。

    這些是來臨高販貨的小商販們,自從營救海家的五桅船之後,當時船上的商販們發現了一條近得多的商品渠道,於是後來紛紛專程來臨高躉貨。當時在對外聯絡部門的熊卜佑有心推銷穿越集團的輕工業產品,趕緊和執委會商量,是不是給這些人搞個「東門市一日遊」?

    於是這個東門市一日遊的活動就一直延續下來了。小商販們一過海關,就會被組織起來,十幾個人一撥的拉上專門準備的牛車,分批分地去購物。

    東門市的繁榮、清潔、有序讓小商人們大開眼界。琳瑯滿目的各類商品更是讓他們心癢難撓。這裡有太多在大陸上看不到的新鮮玩意:有目前逐漸在廣州的城市居民中流行起來的厚厚的「毛巾」、鋼口極好的縫衣針、雪白的砂糖、彩色的糖果、輕薄柔軟又透氣的針織襪子、不用打火石,隨便在哪裡一劃就能點著火的小木棍,雪白光潔的紙張……還有許多各種沒見過的食品、酒類……

    琳瑯滿目的商品讓小商人們目不暇接,每個人都在盤算有哪些東西販運回去是可以賣大錢的。但是要買這些東西,銀子和銅錢都不管用,這裡只收「紙片」──流通券。

    德隆糧行的大廳裡排起了長隊,小商人們都跑到徳隆糧行,先按照本日糧食牌價用銀子買到糙米的米籌,然後再把米籌到櫃檯上換成流通券。

    久而久之,德隆為了方便顧客,除了在東門市設立有兌換點之外,在一些定點的商店裡也設置了臨時兌換點以方便客戶。

    購物批發的場所過去只有一個商館。第二次全體大會開過之後,這種批發點擴展到了多處,包括「國有化」之後的合作社、天廚醬園,乃至潤世堂也加入了這個大量收用流通券的體系中。楊世祥願意收用大量的流通券主要是考慮到向穿越集團買機器之類的服務需要支付。

    還有一家新開的專門的藤器商店。陳列了許多從沒見過的新鮮樣式的藤器,包括各種藤製家具、日用品和工具──還臨高傳統上以紅白藤出口為最大宗。吳曠明覺得這麼好的資源只出口初級產品太可惜了。就專門搞了個藤器車間專門開發藤器產品。這些產品有一定的特殊性,要較大的陳列場所,由商館或者合作社代銷就不大合適了,於是商業部就專門開設了一家藤器商店。

    小商人選購好得商品,由各店收取運費之後代為打包,再由郵局統一收攬託運,等他們坐上高廣船行返程的船隻的時候,打好包的貨物已經裝在底艙了。

    高廣船行的航線也從單純的廣州-臨高拓展了廣州-瓊山、廣州-徐聞、臨高-瓊山等定期航線。引入了固定班輪的概念。拓展了客戶來源的群體。

    東門市購物一日遊在穿越集團的大力推廣下漸漸成了氣候,小商販們很歡迎這樣周到的安排。由來臨高販運貨物的商人也多了起來,除了單純帶著現金來採購,到很多人開始攜帶貨物來交易。許多貨物現在不需要廣州的採購就由大陸上的商人直接運來了,不但滿足了穿越眾的需求,也滿足了一般民眾的生活日用品需求。這點對整個臨高社會供應也不無好處──穿越集團總不能每一樣東西都自己來製造。

    李洛由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伙小商人在店堂裡大聲的評論著貨物的好壞優劣,揣度著能賺多少錢,第一次來得人不懂規矩,還要討價還價,女夥計對此只是用手指點「謝絕還價」的牌子笑而不語。

    澳洲人不僅歡迎大買賣,對這樣的小客戶也不遺餘力。照顧唯恐不周,這樣的做法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且從剛才管事的介紹和自己的觀感來看,澳洲人並不喜歡銀子,他們要得是貨物──不是絲綢、瓷器之類最受歡迎的洋莊貨,而是普普通通的貨物:鐵、煤、布匹、糧食、木材……

    他猛然驚省──澳洲人要得都是國用民生之物這個念頭突然闖進了他的腦海。他想到建奴和他貿易的時候,最看重的就是糧食、鐵器,往往願意出大價錢收買──這和澳洲人倒有異曲同工之處。

    從合作社出來,管事的見他們有些倦了,便在合作社酒樓裡開了個雅間。李梅正在合作社酒樓裡盤查賬目,聽說有貴賓到來,親自出來應酬。

    李洛由見這位「做大買賣」的女澳洲人只穿一身極簡單的青布裙襖,留著齊耳的短髮,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沒有一寸的絲綢,這身打扮就是廣州大戶人家裡稍有頭臉的女傭都比不上。

    買賣做得這樣大,享用卻如此的簡樸,李洛由很是欽佩──起碼他是做不到的。

    李梅對這位李大掌櫃的到來早有所知,這會更是慇勤備至。專門致送了最高級的燕窩椰奶雜果糖水,即滑且香又涼,內中更有許多不知名的水果,讓不嗜甜品的李洛由也覺得極滿意。至於夸克,更是吃得眼睛發直。

    李洛由便尋機打聽起澳洲人內部事情來了,但是這位女澳洲人雖然態度慇勤,對他的套問要麼左顧而言他,要麼一笑而已。

    倒還是個狠角色李洛由心想。聽管事的介紹,這個李梅在澳洲人當中應該是個有權勢的人物,貌似是什麼「部長」。現在既有了一面之緣,還是要好好的敷衍一番才是,保不定將來會有她什麼用處。

    一念之下話鋒一轉,言辭變得很是懇切,還讚歎了一番合作社的經營。果然李梅的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見時機差不多了,李洛由使了個眼色,掃葉早有準備,從隨身包裹裡取出一個錦盒來:

    「區區一點遼東的土產薄禮,還望笑納。」他的拱了拱手,「將來還有許多要李部長照顧的地方。」

    「這從何談起,您老太見外了──」李梅笑靨如花。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支全須全葉的人參。就算按照本時空的價值,也是不菲的禮物了。

    這倒讓她猶豫了,最近她的確想買幾支人參給自己和老頭子留著冬日進補之用。但是照規定,貴重的禮物是要上交的,自己要留下就得按照市場價收買。她倒不是吝惜這幾個錢──這人參品相如此之好,就算自己收買也是合算的。而是這李大掌櫃和己方的關係未明確,貿然收了禮物會不會造成什麼後遺症?她是吃過一次虧的人,這上面不得不慎重。

    考慮再三,還是把人參還了回去。

    「這禮物太重了。」她說,「受之有愧。」

    再三致送,對方還是婉言相拒。李洛由把人參當敲門磚,到得哪裡都是一敲就靈,現在對方居然峻拒。頗為意外。

    李梅又與他們一番敷衍,方告退出去。過了一會有人送來四個棉布的口袋,口袋做得極其精巧,陣腳又密又整齊。口袋上有彩色的絲線繡出的字體:「合作聯社敬贈」。

    「這是李部長的一點心意。」

    不收自己的禮物,倒送了禮物給自己,納罕之餘打開一看,裡面卻是澳洲人最受歡迎的也最大眾化的商品,一大一小兩條毛巾。藍白花樣,染得十分講究。

    雖然是很受歡迎的澳洲貨,在臨高這地方也頗為實用,畢竟價值是很低的東西。專程送來,不知道有什麼講究?

    這澳洲人的心思真是別有不同。李洛由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和建奴之間的共同語言還要多一些,起碼他能明白野蠻人的想法。對這群人卻感覺完全找不到北。

    「走,再去逛逛。」李洛由揮了下扇子。

    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他看到了用最好的紅磚砌成的樓宇,問了下知道這裡是管理市集貿易的地方。門口有人站班,大約是個衙門之類的地方。但是台階上大門口百姓進進出出,站班的人並不攔阻盤問,李洛由便來了興趣,要進去看看。

    「裡面沒什麼好看的。」管事的說,「都是辦事的地方。」

    「不礙,我就是要看看如何辦事。」說著他抬腳就上了台階。

    這衙門果然沒什麼好看得,澳洲人的房屋大量的用玻璃鑲嵌窗戶,所以屋子裡總是亮堂堂的,這讓習慣了屋子裡幽暗光線的李洛由不是很習慣,他不能設想自己在這樣的屋子裡能夠辦事。

    正當間陳列著一張大桌子,上面放著三樣物件,一個是座巨大的天平秤。旁邊放置了許多砝碼。一個是一把似乎用鋼製造的尺子,最後一個是用鐵皮製造的小桶。

    大桌子前設立著一塊牌子,上寫「公秤處」。聽管事的講這裡是專門放標準衡器的,凡是在街上買賣物件,對尺寸份量有所懷疑的,都可以到這裡來覆核。不會用的話,還有專門的書辦來幫忙。

    李洛由點點頭,走近細細觀摩,尺寸似乎和大明的不一樣。仔細看尺子的刻度叫「公尺」,秤砣的刻度叫「公斤」,還有一個單位叫「公石」,小桶則是容積,叫「公升」。

    「這些度量衡,應該是從澳洲帶來的吧。」

    「應該是的。」管事的說,「和本朝尺度不同。」他指點著「公尺」,「這把尺,大約合本朝的營造尺三尺多一點。」

    「就這麼用了?」

    「打從東門市一開張就設了這三個衡具,」管事的說,「原本一尺是長是短,一斤是多是少,都說是自己的最準。有了這三樣衡具,就有了准頭,做買賣的時候多少長短也就沒爭議了──不服氣的,到這裡來秤秤量量就是了。大夥覺得方便,就都用了。」

    私設度量衡。李洛由又給澳洲人加了一條罪名,轉過身子,見中庭的左面一大間屋子用半人高的木柵欄和中庭隔離開,柵欄上有門,現在鎖閉著。裡面是擺成馬蹄形的長桌。中間的桌子高高在上。中間的桌子背後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木雕,有點象歐洲的盾章。上面是一輪紅日,當中是天平,下面是波浪紋。

    「倒像是一座法庭。」夸克忽然說。

    這提醒了李洛由,的確很像歐洲人的法庭。一問,果然是座「審案的地方」,正式的叫法是「東門市簡易法庭」。

    按照管事的說法,這個法庭專管各種雞毛蒜皮的小案子,隨地丟垃圾,鬥毆,短斤缺兩,偷東西,也負責審理小額度貿易糾紛和填發公證書等法律文書。審判很簡單,三言兩語,事實清楚就當庭判決,半天能審十幾個案子。

    一般的治安官司沒有原被告的,直接由法庭判決就結案。比如偷竊被警察抓住的,到法庭上不過是走個過場,宣讀下判決書就直接拉勞改隊去當免費苦力了。至於有原被告的,雙方就得花錢先買標準公文紙填寫訴狀。這種公文紙是統一格式,統一印刷的,一切法律文書都寫在這種紙上。

    「這裡有辦公證文書?」李洛由忽然插問了一句。

    「是,有的,只是很少有人辦,大夥不是很明白……」管事的一指牆上掛著的一排鏡框,「都在上面寫著。」

    「走,去看看。」李洛由招呼了一聲夸克。

    李洛由仔細的看了起來,不時還和夸克交流幾句。夸克會說漢語不會讀,只能根據李洛由的轉述來判斷。

    「……照你這麼說來,這伙澳洲人用得是歐洲的法繫了。」李洛由說,「起碼這公證書大明是沒有的。」

    「不錯,還有這些法條。如果這是澳洲人制定的,那麼制定法律的人一定很熟悉《羅馬法》和各種大陸法典。」夸克說,「我對法律是一知半解,但是根據你說的內容,澳洲人的司法體系顯然和歐洲有關係,但是又不一樣。」他搖著頭,「我有個感覺,他們應該比我們要高明些。」

    「比你的祖國還要高明?」李洛由開玩笑道。

    「呵呵,我的祖國哪裡比得上。」夸克毫不掩飾,「一個海外的殖民地尚且能做到這樣,母國不知道是什麼摸樣。真想去看看。」

    從管理所出來,日頭已經漸漸西斜,街上的行人散去了些。街道上便得空曠安靜起來。夸克在街上買了些小東西,說準備託人捎回去當禮物。

    這時候忽然從空中傳來的尖銳的嘯叫聲,由遠而近,似乎有什麼怪物在在一個接一個的尖叫。顧葆成的臉色刷得變白了。李洛由也心中一凜,正要查看哪裡來得聲音。管事的趕緊勸慰:「不礙事是早班下工的汽笛。」

    呼嘯聲一長一短,連著響了十七下。響過之後不久,道路上成群結隊的穿著油污的藍粗布衣服的人便多了起來。他們象潮水一樣,一下就擠滿了整個東門市。

    工匠們一邊大聲的說笑,一邊成群結隊的湧入那些便宜的酒店和飯鋪。路邊的小吃攤也一下來了精神,一個個賣力的吆喝起來。

    東門市上頓時瀰漫著一股汗臭、油污的氣味和食品香味混合的怪味。原本有些冷清起來的街市,一下又變得生機勃勃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3
第二十六節 貿易協定

    工人們象潮水一樣湧來,一點也不管正在路中間大搖大擺的李洛由一行。管事的趕緊將一行人引到路邊,尋了個路邊茶攤先坐下來。

    攤主和管事的認識,忙不迭過來打招呼要倒茶。

    「茶不必倒了,我們歇歇腳,一會就走。」管事的說,「不用忙。」

    看到這伙骯髒的工人毫不在意的從他身邊走過。心中很是不快。

    他木著臉不說話,只是閒坐。坐了好一會,路上的工人才漸漸少了。李洛由正要起身,只見管事的忽然匆匆的跑了出去。過來片刻又回來了。

    「三老爺已經在商館設下酒宴,為老爺您接風洗塵。」

    當晚,劉三和外事、商業、情報各口子上的人員一起在商館酒樓安排下酒宴,宴請這位李大掌櫃。

    入席前,由劉三向李洛由逐一引見。

    參加宴請的主要是柳工作小組的成員和相關部門的主要負責人,李梅也赫然在列──請她出馬首先是和她的部門有關,其次是論及酒席上應酬的功夫,五百眾裡還沒有比她更強大的存在。

    諸元老因為出席正式場合,一個個都換上了正裝,不再用作訓服當家。只是這正裝在李洛由看來也好不到哪裡去──和他們手下的假髡簡直就是難分伯仲,不過料子稍好,也乾淨一些。怪不得澳洲人沒有尊卑上下之分。

    李洛由一臉微笑的不住得說:「久仰」,眼看著這一個個和尚一般的短褂男人,忽然發覺他們都很年輕,而且一個個下巴上唇光溜溜的。不由心生疑惑,莫非來得都是「公公」?再想他們開口說話還是正常的,應該不會是。

    被邀請入席的有李洛由夸克等四人,掃葉等人被請到另外一處去款待。顧葆成原不敢入席,李洛由看澳洲人對上下尊卑看得不甚重,自己還要堅持大明的一套恐怕會被人嗤笑,便叫他也入席。

    與豪華的宴會廳相比,酒宴顯得非常的簡單。元老們一致認為,雖然這有准國宴的性質,也要以「精儉」為。於是這場宴席上就出現了西紅柿炒蛋、清炒西蘭花之類本時空還沒有的蔬菜,烹調精美,讓李洛由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只有夸克饕餮之慾未償──幾乎沒怎麼吃到肉食。

    李洛由見商館的建築內裝華麗舒適,但是宴席卻極其簡單,不但菜餚以清淡適口為主,席面上沒有廚子頭獻二獻三獻放賞的事,有沒有歌伎小幺兒唱曲侑酒,以為他們是不事奢華,倒有幾分欽佩。

    酒席上的侍者全用年輕女子,一個個穿著漿洗的筆挺的黑色束腰高領連身裙,外罩荷葉邊的白色罩袍──還只罩前面,後面只有一對交叉的背帶。裙子短得露出了腳。黑色的鞋襪皆見,讓顧葆成看了之後頓時羞紅了臉。頭髮不梳任何髮型,要麼垂肩短髮,要麼在腦後梳成馬尾用各色緞帶束著。胸前都有一塊閃亮的小銀牌,李洛由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上面寫得是「保健」二字。

    黑白兩色的裝扮,顯得乾淨利落,比起大明的女子來,又有一番別樣的美感。

    但是這些年輕女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即不陪酒又不唱曲,只用了端菜送酒,豈不是多此一舉?

    席面上的酒水全用蘭陵酒和格瓦斯,沒有夸克熱愛的朗姆酒不算,連紫誠記在廣州發賣的幾種名酒也一概沒有。除了一開始劉三發言敬酒之外,就不再有勸飲。

    宴席上氣氛輕鬆,談得都是些閒話。在坐的至少也能聽得懂李洛由的廣東白話,而他們說的「澳洲話」,李洛由居然也能聽個七七八八。交流起來不算困難。李梅是酒席宴上的高手,調節氣氛上很有一套。氣氛很快就即親切又友好了。隨著宴席的進程,李洛由再次確定:這夥人說得所謂澳洲話裡頗有些遼東軍話的口音,對此愈發感到奇怪了。

    李洛由在本時空的土著當中算是很有見識的了,說起幾次下南洋去印度的事情,眾人聽得都很仔細,還不時有人發問。只是當李洛由提起澳洲的時候,在座的幾位元老的面孔就不怎麼活絡了。

    除了一本被俘手冊上有點說明之外,誰也不知道澳洲這片所謂的「故土」到底是什麼摸樣。是按照21世紀的摸樣還是按照19世紀?

    李洛由見他們面色猶豫,似有難言之隱,愈發坐定了流言:這伙澳洲人是在母國宮闈鬥爭失敗,迫不得已駕著鐵船逃命來到大明的。

    又聽聞來臨高的澳洲人多半是單身一人,而且又多是年輕男子來看,很可能是這夥人的父輩謀反失敗,行將覆滅之時,將他們送往海外避難另謀他就。之所以來到大明,大約是因為「同文同種」的緣故──外面早就在傳說,澳洲人是崖山宋人的後裔。

    想到這裡便提醒自己不要再多問澳洲的事情,免得他們難堪,更要避免勾起他們的傷心事來。不過既然這許多男子都是單身前來,就有成家立業的需求。李洛由不怎麼相信澳洲人為女人起來鬧事的傳聞,在他看來澳洲人如果只是為了找個女人暖床洗衣做飯,無論是用錢買還是用刀槍逼迫都不難做到。

    所謂澳洲人缺女人,不過是缺少能配得上他們地位的女人吧。李洛由想,這些澳洲人中必然有不少是原本澳洲國內高官顯宦的子弟,即使對妾侍大約也有很高的要求。到得臨高這麼個窮鄉僻壤,一般鄉下小地主的女兒如何看得上眼。

    想到這裡,他已經在盤算著在這方面如何投其所好了。

    飯罷,劉三請他們移步到休息室。這休息室和宴飲之處差不多,一樣的高大敞亮,上掛著水晶玻璃吊燈。四周牆壁上懸掛著大幅的畫作──說是山水花鳥不是山水花鳥,說西洋人的油畫又不似油畫。似乎二者兼而有之。畫得不是山川大河便是傲雪松梅。當中正對屏風的一幅氣象萬千;雲山霧罩的群山中奔騰著一條大江,滾滾入海,海上一輪紅日剛剛升起,霞光萬丈,霞光的中心卻是一條船,仔細看來,就是澳洲人的那條大鐵船。畫上橫著題著四個墨筆大字:「錦繡山河」。

    這畫的氣魄好大李洛由猛然警覺。

    青磚的地面上鋪設著大幅的波斯地毯,這地毯李洛由看了一眼就覺得心疼,這是最高級的波斯貨,買賣的時候不是論幅而是輪尺寸計價的。現在骯髒不堪不說,上面還有許多星星點點的燒焦的痕跡,

    至於座椅,不知道是從哪裡掠來得。不但不成套系,而且擺得很奇怪。擺設成了半圓形的模樣。桌椅背後,是一架雕工精美的十三扇紫檀木螺鈿金銀絲鑲嵌屏風,尺寸很大。照理說這樣大尺寸的屏風要放在更高大的廳堂裡才像樣。放在澳洲人這樣的房間裡有硬塞進來的感覺。

    其實這屋子是獨孤求婚當初仿照中南海紫光閣的佈局佈置的,只是商館大樓的房間根本不合適如此佈局,才搞出這麼一個奇怪的模樣。雖然是按照國賓館來佈置,當初卻沒什麼「國賓」,東門市管理所的一干人便經常拿這個房間當休息室兼吸菸室,一條上好的波斯地毯就被荼毒的不成樣子了。

    每張椅子上都插著張名簽,眾人各位名簽落座,少了敘位推辭的一番繁文縟節。

    落座稍定,女僕們送上細瓷咖啡具,這是蕭白朗督燒得高級骨瓷,招募來的佛山瓷器工人用按照他給出的工藝流程,選用上好的高嶺土篩選過,再加上骨灰,最後用煤氣窯以極高的溫度燒出來。造型和紋樣都是模仿按照現代時空,造出來倒也毫釐不差。

    這種骨瓷目前燒造極少,除了少量發到廣州給紫明樓使用,尋機開拓國內高級瓷市場外,餘下的就留在臨高自用。

    咖啡是吳南海的熱帶作物園裡採集的第一批咖啡豆手工焙烤出來的,氣味芳香。吳南海給它取名為「黃金南海」。

    夸克和李洛由在阿拉伯和印度商人那裡見識過這種飲料,並不以為異,倒是這瓷器吸引了他們的目光。夸克對這種瓷器愛不釋手,李洛由感覺這種瓷器從外形到質地都不像是大明燒製的。莫非澳洲人也會燒瓷?再想他們既然是崖山宋人之後,裡面有幾個瓷器工匠也不足為奇了。

    喝過咖啡之後,雙方的談話才算切入正題。

    劉三在談判之前已經在柳工作的工作會議上確定了談判的幾個基本要點,並且報請了執委會和元老院常委會的同意。

    一、李洛由為穿越集團運銷商品。

    二、李洛由必須協助穿越集團在當地開設字號,如果有必要可以開設聯營字號。

    三、李洛由為穿越集團採購指定的各項貨物,貨物的價格按照大宗採購每年進行一次談判,臨高方面有權選擇使用用貨物或者錢幣支付。

    四、李洛由在大陸及海外的分號為德隆匯票提供承兌業務。

    但是在提出要求之前,大家想先聽聽這位大掌櫃對臨高有什麼需求。

    李洛由對自己的來意毫不掩飾,他恭維了一番穿越集團「船堅炮利」「世上罕有」之後直截了當的要求向穿越集團採購軍火。

    採購的量並不大,甚至具體的種類也只簡單到了火炮火槍短火槍這三種。

    劉三遲疑了一下,他沒有料到李洛由當臨高的真實目的是這個。他當然是來尋求貿易機會的,但是貿易的對象居然是軍火武器?這不比賣紙張火柴,軍火不僅要消耗大量的戰略物資,在工業產能上也是個高消耗的項目。

    而且軍火是很敏感的戰略物資,會大大影響大陸上的力量均衡。牽涉到穿越集團對外政策問題,更不是劉三等人可以決定的了。

    沒想到李洛由一上場就提出了一個超出劉三權限之外的問題來。在場的元老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李洛由何等人物,見他們面露為難之色,知道這事情難辦。不過他到臨高來一多半就是為此,不甘就此了結,便道:

    「有什麼為難之處,儘管道來。」

    劉三定了定神:「這件事情,不在我等的權限範圍,要請示上面才能決斷。」

    李洛由點頭表示理解:「需要多久?」

    「三五天光景便有結果。」

    「好,若是直接賣槍炮不便,能否代辦炮廠?」李洛由又把第二個要求提了出來──其實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既然賣武器是大事,幫助造槍炮恐怕也得「上面」決斷才行。

    「你的要求,我一併呈報上去。」劉三苦笑道,「此事事關軍國大事,望李東主見諒。」

    「省得,省得。」

    隨後就是李洛由的貿易特權要求。臨高這裡是自由貿易,目前進口稅全免,出口則部分免稅。誰來貿易都不成問題,李洛由不是搭船來的小商人,他的手面大,實力強,要求的是貿易特權。

    具體說來,是「澳洲貨」的獨家出口權。主要是澳洲的玻璃鏡子。李洛由準備運銷到南洋和印度去銷售。而後者,他還準備通過果阿這個窗口向歐洲銷售。

    歐洲的威尼斯玻璃鏡舉世著名。不但價錢奇高而且產量有限。臨高這裡發賣的澳洲玻璃鏡似乎源源不絕,價錢上要比威尼斯玻璃鏡要便宜的多,特別是臨高最近通過廣州的渠道開始大規模銷售價格便宜的各種材質玻璃鏡粉盒,在價格上更有殺傷力。

    這種粉盒體積小,重量輕,一艘海船能夠運輸大量的貨物,即使加上長途貨運的成本,運到歐洲銷售也能獲得100以上的利潤。

    這種小件高價的商品甚至都不需要運到歐洲就能賺取豐厚的利潤。海船在前往歐洲的沿途各個貿易港口就能換取其他商品。實際上李洛由也根本沒想過要直接運到歐洲去,他的打算是將這些澳洲貨一部分銷往果阿,再由葡萄牙商人運銷到印度、紅海沿岸、東地中海地區,一部分交給夸克,讓他運往蘇拉特,直接倒賣給當地的英國商人。當然這個秘密是不能說的。

    「我願意每年包銷十萬個,其中瓷得五萬個、漆器三萬個,其他二萬個。」李洛由說,「價格按照你們在廣州的零售價的五折。」

    「太便宜了……」李梅直接搖頭。李梅當然不能同意──目前紫誠記給高舉進貨價是零售價六折。如果給李洛由五折,他翻手投到國內市場上就能讓高舉的這塊買賣一敗塗地。李梅做生意的時候最恨也最怕的就是「串貨」,經銷商利用地區價格差倒貨,最後把價格做得稀巴爛,誰也賺不了錢。

    「打通歐洲的渠道,五折的價格不算為過,再說我要用船運到葡萄牙去,萬里迢迢,風波險阻。」

    「您的船用不著到歐洲,」李梅差點說出「其實你根本沒到過葡萄牙」這句話來,後來一想還是算了,要留有面子。「只要運到果阿或者蘇拉特就能脫手了。」

    李洛由的笑容有點呆滯了。在大明知道果阿或者蘇拉特的人幾乎是不存在的。大明的海商很多,但是不是去日本就是下南洋,他們對馬尼拉、巴達維亞這些地方很熟悉,但是對印度航線就一無所知了。

    「再者我們在果阿的航線上已經有了一個貿易協定。」李梅還記得去年和李華梅簽署的臨高-果阿的航線壟斷權協定。這個協定還有幾個月才到期,而且商業部門總得意見是不再給予貿易壟斷權,而是採取自由貿易的政策。但是這個壟斷權的說法可以以此來提高自己的價碼。

    雙方就這個問題展開了冗長的談判。最後達成了和李洛由的貿易協議,李洛由可以運銷一切穿越集團允許出口的商品目錄上的產品銷往除南直隸、兩廣以外的地區,包括遼東;這些商品的折扣與給予高舉的折扣一致。

    「這樣的話我的成本就比高舉高多了。」李洛由對這個條件不滿,「我花在道路上的花銷比他大得多了。」

    「如果他要把貨物運到遼東或者京師去賣的話,一樣要支付運輸成本。這點上你們的條件是一樣的。」李梅道,「距離就是利潤,距離就是價格。您和所有的商人都知道。」

    銷往蘇拉特和果阿的商品,穿越集團給予額外的0.5的折扣。這筆折扣採用返利的模式。即李洛由在採購的時候支付全價,一個財務年度結束之後再將這筆折扣返還給李洛由,至於使用貨物、現銀還是流通券,悉聽尊便。

    外銷蘇拉特和果阿的商品,必須在前一年的十一月簽訂第二年的貿易協定,具體規定訂貨數量和種類,穿越集團給予其10的上下浮動額度。如訂貨額超出浮動額度,超出部分的返利折扣取消。

    同時規定內銷貨物,按照大明的商業習慣,三節結賬。外銷貨物,採用現金結賬的方式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4
第二十七節 深入合作

    當然三節結賬並非無限制的放賬。財政部和德隆銀行的意思是放賬有一定的額度,相當於出口信貸。額度按照進出口狀況隨時進行調整。不過這筆信貸是無息的。

    至於雙方結算的貨幣,指定為臨高流通券。

    這讓李洛由有點為難,更讓韓師爺不知所措──白花花的銀子不要,非要什麼勞什子流通券?再說這玩意除了臨高之外也沒地方找去。

    李洛由道:「流通券我是沒有的,貴眾難道不收銀子?」

    「我們這裡的結算貨幣就是流通券,白銀也好黃金也好只是一種商品。」陳策說,「沒有流通券不打緊。你把大陸上的貨物運到臨高來銷售,我們支付給你流通券不就是了。」

    這位前銀行信貸評審部的職員在德隆分家改制後毛遂自薦的出任了銀行規劃處主任。他做了7年的銀行信貸評審,論起專業程度,出任信貸管理處處長是很正常的。但他實在不想繼續整日的文牘工作,乾脆申請了規劃處的位置。

    「這個──」這倒新鮮,不要白花花的銀子,而要貨物。這是哪門子做買賣的道理?做生意做講究真金白銀,有金銀拿是再好不過,即不佔地方,又不會霉爛,或花用或窖藏都很方便。

    不收現錢的,要麼是當地能夠倒換到更賺錢的東西,要麼就是當地根本沒有現錢。澳洲人的想法還真是奇怪。

    「你們的意思是不是這樣,」李洛由整理了下思路,「我運貨物到臨高來發售,賺到的流通券再來買你們的貨物?」

    「正是。」

    「這豈不是多此一舉?」李洛由搖頭,「直接換貨不就是了」

    「好吧,那您說一面鏡子換幾斤人參?」

    他頓時語塞,沒有錢幣這個等價物,根本就不好計算價格麼

    「若是這樣,我得在本地設個字號,建貨棧才行。」李洛由遲疑道,「額外的開銷──」

    「你設字號的地皮由我們提供,房屋營建你只要出錢,也由我們來建造。」李梅很大方,「另外,我們有一個包銷的目錄,只要你運來,我們全部按等級分價收買,不管數量多少。」

    說著給了一份最新版的包買目錄,上面羅列著三十一種包買貨物和包買價格。

    「這三十一種貨物,免徵所有進口稅,而且全部按照指導價格由我們買下。」

    李洛由看了看,煤赫然是名列第一,下面許多都是金屬:生鐵、熟鐵、銅、鉛、倭鉛、錫之類;接著是糧食、布匹、棉花、油脂、木材之類的民生物資……他看到最後不覺眼皮一跳──馬、驢。海南這地方要馬和驢做什麼?

    「這些貨物大多量大價賤,運銷極其麻煩。」李洛由還是傳統的做海貿商人的思路,喜歡價值大,物件小的東西。

    「利潤不大,但是東主您的成本也不大。」李梅繼續分析,「這些貨物大多可以在南方各地買到,運過來就有錢賺。再說量也大,一包賺就算只能賺幾分錢,累加起來也是個大數目了。這包賺不賠的買賣還不夠好?指導價格我們都是按照廣州的行情價再上加了一成的毛利在裡面了。」

    這樣算來,自己的利潤也並不低。而且貨物只運到臨高,一年之中可以運上幾十次,小型的船隻也可以運輸。不比下南洋西洋,要候風信,要耐得了風浪的大船,要花大錢僱用通針路的舵工火長。

    「至於包買之外的貨物,你盡可以運來發售。目前來說,海關對大部分商品免徵進口稅。」李梅說。

    雙方的一般商品交易就這樣談成了,同時確認李洛由在臨高開設遼海行的分號,專門負責本地業務接洽。

    「另外,我們還將為會為你提供出口信貸。」

    「出口信貸?」

    「萬一你的額度不夠,手裡現金也不足。你又需要大量的進貨,我們可以提供額外的出口貸款,利率從優。不過,如果是限制出口目錄上的商品,就不能得到貸款。」

    以李洛由的手面,只要一紙便條,就廣東隨時能夠調集十多萬兩的銀子。對這種繁文縟節的所謂信貸額度之類原本是不屑一顧的,但是這裡既然只收所謂的流通券,這套東西對他來說就變得很有用了。

    雙方又就遼海行分號的具體事宜作了協商。李洛由認為這間分號除了作為接洽之用,也可以進行一些零售業務,照臨高目前的情況來看,零售業務未來會很有潛力,現在權作是打基礎。

    李洛由在和李梅等人的談判中已經摸透了澳洲人的商業習慣。澳洲人談生意的時候沒有情面只有規矩,也不講究什麼暗示,一切都要當面說清楚,做什麼都要落筆為據,所以在談判的時候,關於這所分號的細節面面俱到的要一一談清。

    他已經知道臨高最好的市口在東門市,於是明確要求地皮必須在東門市。

    「可以,不過面積有一定限制。」李梅當即同意,「只能給200平方米的建築用地皮。」

    「這是多大?」

    「大概三分之一畝。」

    「這如何蓋櫃房?」李洛由大為不滿,他才不要蓋三層四層,連個院子都沒有個鴿子樓,「我出錢買就是。」

    李梅道:「東門市的地價很高……」

    「多少錢一畝?我買十畝」

    「看你要哪個地塊。」

    「什麼?」李洛由想這伙澳洲人還真是夠奸商的。

    「東門市現在是臨高的一類地區。原本地價就是最高的,」李梅不失時機的攤開東門市規劃圖,「您看,這幾條街道屬於一類地區中的甲級,地價最高。而且地塊普遍偏小,東主想買十畝還沒這麼大的地塊。」她的手指在規劃圖上指指點點,「您要買得地塊大,不如買這邊的,剛剛修好路,現在稍微冷僻點,過幾個月就熱鬧了。很有升值潛力。」

    「升值?」李洛由的概念裡除了收租子的田地和有收益的山林之外,一般的地皮是不會有大起落的。而且他買地皮是為了造分號,就算地皮漲到幾萬兩一畝又能如何?難道把分號賣了?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李洛由在東門市新開發的街道旁買下了十畝地的一個地塊。其中一畝算是李梅代表商業部無償贈送。

    陳策隨即提出了希望雙方建立聯合匯兌業務的要求。

    李洛由沉思了一會,廣州德隆銀行發出的匯票,最近在廣東已經漸漸流行開了。他們的手段無非是採取聯號的模式,在有大筆款項流動需要的商家之間進行聯營,互相兌付。對用戶來說的確是非常方便。

    不過,這種聯合匯兌有很大的風險。李洛由想。匯票這東西說到底就是一張紙片,完全可以被用來做資金流動。現在已經有了這樣的勢頭,有的商家直接將收到的匯票不兌現而是重新轉讓支付出去。這樣固然方便,但是必然有人會想到通過虛開匯票的方式來進行增加流動資本──一百兩銀子本金可以當一千兩流動。這種擊鼓傳花的把戲建立在信用的基礎上,一旦某一家出票商號或者承兌商號出現問題,就會出現崩盤的風險。

    這件事情倒不能不慎重。他再三考慮決定拒絕。拒絕的理由不僅是其中蘊含的金融風險。還在於政治風險太大。澳洲人在臨高足以自保──這點他有相當的把握,不過他們在大陸上的產業可就很難說了。萬一官府翻臉,在大陸上對臨高的產業進行查封沒收,作為聯號要承擔的損失是毀滅性的。

    當然,官府是否翻臉,翻臉翻到什麼程度,這又是另外一回事。畢竟德隆也好,郭逸名下的產業也好,從來就沒有自稱是澳洲人的生意。如果澳洲人功課做得足,錢花得到位,官府對這些產業不聞不問或者明著轟轟烈烈,私下網開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現在既然風向不明,自己就沒必須急於去插一腳。

    於是他委婉的表示了拒絕。

    這個答覆讓陳策有點意外,在他看來聯合匯兌雖然有風險,但是帶給李洛由的好處更大,絕對算得上是「雙贏」。

    不過,就算他再三向他闡述這個業務的風險控制和潛在利益,李洛由還是不為所動,左顧而言他。

    這個滑頭劉三心裡暗暗著急,四點目標中其他…順利的達成了共識。唯獨這個德隆銀行最為看重的業務被打了回票豈不是自己談判不力?連連向李梅使眼色,要她加入戰團。

    李梅是商海老手,見這情形知道再說也無用,反而露了己方的軟肋。對方反倒是要起疑心,以為德隆有什麼問題,急於要找實力雄厚的合作夥伴來注資。

    要是這李大掌櫃這麼想的話,別說和德隆合作,恐怕就是貿易協定他都要重新考慮考慮了。

    於是李梅便插上話去,慢慢的將話題轉移到和夸克談生意上去。

    夸克也得到了一份貿易協定:夸克有權可以向臨高運銷任意種類的印度和歐洲商品,享受和其他貿易商一樣的部分商品免徵關稅的權力。

    穿越集團規定他到臨高的每一艘船必須運來不少於總載運量的三分之一的印度硝石和紫膠。除除此之外,他必須運來數量不限的呢絨、梳過毛整理過的羊毛、鞣質過的羊皮和牛皮、棉布、棉花、黃麻。另外每年向臨高運送印度鴉片五百箱,按照20英鎊一箱的標準包裝。合計10000磅。

    「鴉片不准多運,準定五百箱。超額的全部沒收。」李梅說,「另外鴉片不免進口稅。」

    「這個沒問題。」夸克想鴉片又不是什麼緊俏的東西。幾十年前就由英國商人向大明販運,一年最多能賣二三百箱。

    「另外,還有幾筆買賣要和夸克先生做,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李梅說。

    「好,那以後再談就是。」夸克很是興奮。

    貿易條件讓夸克精神大振。一直以來他這個英國人就沒找到什麼大明需要的商品。他能販賣的,無非是產自印度和東南亞的香料、海產品和一些奇珍異寶。他幾次企圖運銷英國呢絨和印度棉布全以慘敗告終,現在終於有了大宗商品的出口可能性。

    唯一讓他不滿的是用必須流通券結賬,不過李梅告訴他,他可以用流通券在商館採購白糖的時候這英國人興奮的連連搓手。白糖這東西可是太搶手了,而且不需要千里迢迢運回英國去,運到蘇拉特就能脫手獲得。英國商人除了運回歐洲之外,還能運銷到波斯和阿拉伯地區。

    當晚,李洛由拿著算盤不斷的算計著銷售哪些商品才能獲得最大的利潤。穩妥的角度來看,這三十一種包買物資是最合適的,儘管利潤不高,但是對方有多少要多少,利潤是非常穩定的。

    可惜他最好賣最有利潤的東西對方卻不怎麼感興趣──人參鹿茸之類的遼東貨,在大陸上極其搶手,澳洲人卻興趣缺缺。

    而最關鍵的是,對方對賣大炮的事情似乎不大願意,照他的想法,武器上的錢是最容易賺得了。葡萄牙人不想賣是

    不知道潤世堂對這些貨色有沒有興趣?楊世祥應該是有的,他知道他曾經向楊世祥躉過這類貨。他忽然想到,這叫劉三的澳洲人既然是潤世堂的二東家,潤世堂的利潤他也有一份,自己可以從他身上打開缺口來。

    不過這是件長期的工作,自己在臨高不能久留,他盤算著,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便叫人把韓師爺和顧葆成都叫來了。至於夸克,有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知道。

    「好了,咱爺們也看到了,澳洲人和一般的紅毛人不一樣,和我們大明也不一樣。」李洛由說,「葆成,你坐吧,你說說看,這澳洲人如何?」

    「澳洲人重利。」顧葆成猶豫了下,「不過侄兒看來他們雖然重利,卻也講信用。」

    「不錯,」李洛由說,「澳洲人的確重利。不過這夥人和一般的西洋人還是不同的。」

    韓師爺道:「他們若是全然重利,今天也就不會不答應賣炮給我們了。」

    「他們願意不願意賣,還猶未可知。」李洛由說,「不過看今天的樣子,買炮的事情不一定能成──這伙澳洲人在臨高恐怕另有所圖。」

    「澳洲人隱然有割據臨高之意。」顧葆成衝口而出。

    李洛由用扇子輕輕的拍打著掌心,良久才點點頭:「他們的想法一時半會我們也猜不透。不過澳洲人在這裡恐怕會呆得很久。大有買賣可做。」他忽然問顧葆成,「葆成,你來當這個臨高分號的掌櫃如何?」

    顧葆成大概沒料到姑父有如此一問。頓時瞠目結舌。良久才道:

    「姑父既然栽培小侄,小侄自當竭誠效力」

    韓師爺知道這顧少爺在李洛由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比兒子看得還要緊的人物,妻子娘家的香火。把他放在臨高這樣的即偏僻還是澳洲人的地盤上?趕緊勸諫道:

    「老爺請三思,這裡不比大陸上──」

    「不礙事。」李洛由說,「這裡反倒比大陸上的字號要容易做。」

    臨高這裡的商業環境和社會環境比較單純,要應對的也只有澳洲人一家而已。不像在大陸上,需要掌櫃八面玲瓏,有應付三教九流的手段才能支持門面。而且澳洲人固然重利,卻絕非不講道理規矩的人,比起西洋人又強得多。

    「在這裡你就掌櫃的,掌櫃的該有的權我一概給你。」李洛由心想,這孩子長期跟在自己身邊,雖然見多識廣,但是獨立處理事情的能力有多少就很難說了,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總要有個獨自歷練的地方。這二天下來,他對臨高的社會環境是相當滿意的。

    「是,侄兒一定兢兢業業。」

    「嗯,你自己從來沒有獨當一面過。你是轉眼就是要娶親成家的人了,不能總在我的羽翼之下。臨高這裡環境比大陸上清明,烏七八糟的事情也少。你一個人獨當一面我也放心些。」李洛由吁了口氣,「只要好好的和澳洲人處好關係,把生意上的事情接洽好就行。」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內侄。接著道:「這個字號我另外給你一千兩銀子的本錢。除了和澳洲人聯絡接洽之外,你自己要做什麼買賣就做什麼買賣。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一概支持。做賠了也不礙事。」

    「是,」顧葆成恭恭敬敬道,「只是還要請老爺派下得力的管事和夥計協助侄兒才是。」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手裡的人你隨便挑──你自己選人。選誰是誰。」李洛由道,「選錯了不打緊,知道錯了還能改。」

    韓師爺知道了李洛由的意思,不再勸諫──讓這位公子歷練歷練當然是好事。不過他認為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老爺,」他小聲道,「這伙澳洲人在臨高有割據之心,若是朝廷派兵討伐,臨高就成了修羅地獄……」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5
第二十八節 奴隸買賣

    洛由想,朝廷恐怕是沒這個本事。且不論澳洲人的火器到底有多犀利,就澳洲人在博鋪的設防和海峽裡的快船,朝廷不出動個幾萬大軍一二百條戰艦,恐怕澳洲人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這倒無需擔心,澳洲人船堅炮利,要動他們怕不容易。」李洛由故意不壓低聲音,看這個侄兒的神情如何,見他並無惶恐,愈發覺得此事可行。

    「就算有什麼風吹草動,葆成你丟下鋪子馬上走人,我也絕不會怪罪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不丟人。」

    「是,侄兒謹記老爺教誨。」

    三個人又商量了一番派誰到臨高來協助辦事,這處字號的買賣怎麼做,準備哪些貨色,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如何脫身,廣東怎麼接應都一一計較停當方才各自安歇。

    李家諸人在議事的時候,夸克卻被悄悄的請到了潤濕堂中劉三的辦公室來了。

    他被一個提著燈籠的僕人引領著,穿過漆黑的備弄,無人的夾道,七轉八彎暈頭轉向之際,他被帶到了一處院落中。院中燈火通明。剛才和他談判過的劉三正在房前迎候。

    夸克被迎請到一間廂房裡,一進去就大為詫異,這裡的燈光怎麼如此的明亮?李洛由住的院子,楊家是竭誠供應,房內燭台都在四座以上,同時點亮燈光也很幽暗,這間屋子卻像點了幾十支蠟燭一般。

    光源是從屋裡桌子上的一盞燈具中發出的,玻璃罩子下一撮火苗正在跳動,發出的光芒把整個房間照得雪亮。

    屋子里布置的很簡單,一張中國式的書桌,幾把漂亮的籐椅。除了劉三之外,屋子裡還有一個他沒見過的年輕男人,中等偏胖身材長相普通,一臉書生樣,臉上戴著一副架子,鑲嵌著兩塊玻璃。夸克知道這是眼鏡,不過這樣把眼鏡直接架在在臉上的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此人坐在椅子上,默然無語。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夸克先生,請坐吧。」劉三笑著說,「我們還有一筆另外的買賣可以談。您一定有極大的興趣。」

    「很好。」夸克想,這筆買賣只和他一個人談,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劉三起身把屋子的門關好,又嚴嚴實實的拉好窗簾。夸克見劉三如此謹秘,不知道要做什麼,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夸克先生,我們要放心的坐下來談生意,不得不謹慎些。」坐在籐椅上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突然開口了。而且說得是一口英語。

    夸克嚇了一跳。這個時空裡英語既不是學術的語言又不是貴族的語言,不過是歐洲無數種語言中的一種而已。很少有英國之外的人會說英語。

    他到大明來最感到痛苦的就是會說英語的人幾乎不存在,為此他不得不自己學漢語。漢語學得七七八八,到底隔了一層,表達含義有時候會覺得很困難。現在忽聞有人能說英語,心情大為輕鬆。

    古英語和現代英國英語之間的差異還是很大的。不過兩人之間總算能暢通無阻的交流了。

    這個說英語的人是徐天琦,此人是學語言的大學生,精通英語德語,不過D日之後沒什麼用處,一直淪落在基本勞動力群體中,後來馬千矚要搞機械式卡片數據管理系統,要人翻譯技術資料才把他借調到大圖書館去搞翻譯,翻譯完了之後又成了基本勞動力

    第二次全體大會之後,廣大基本勞動力群眾激動的表示:「我們的春天終於來了」。徐天琦被正式調到外事部。到了外事部其實沒什麼事情好做,主要的工作還是翻譯技術資料。這次算是有了正式的工作。

    「夸克先生,你販過奴嗎?」

    夸克搖搖頭:「這是很危險的買賣」

    販賣奴隸是件一本萬利的事情,一船奴隸即使路上死掉一半還能賺到百分幾百的利潤。但是其中的風險性極大。船隻在非洲的黑奴貿易站上要停留等待內陸的奴隸販子把奴隸送來期間很多人會染上可怕的熱病,一命嗚呼;這買賣的利潤太高,到處有人窺覷,襲擊奴隸船襲擊商站的事情屢有發生。如果在駛往南美的路上被西班牙人捕獲,上到船長下到水手很可能會被活活的吊死,或者交給宗教法庭處置,就算拋棄信仰改宗天主教也要服多年奴隸般的苦役才有機會脫身。

    敢於做這種貿易的人,都是最大膽,最無情也是最肆無忌憚的人,夸克在最落魄的時候都沒想過經營這種生意。

    「現在有一個機會──」劉三通過徐天琦把要他販運東南亞土人到三亞的生意闡述了一遍。「……你販運到三亞的土人我們用糖、茶葉或者生絲來支付。」

    夸克猶豫了下說道:「你們需要奴隸,這個我理解。不過為什麼要這種土人?他們又矮小,又懶惰,而且十分凶殘。不是干活的料。」

    「奴隸有懶惰和凶殘的麼?」徐天琦說道。

    夸克點點頭:「好吧。不過對捕捉販運奴隸來說就有點困難了。」

    「這個計算在你的成本之內。」劉三說,「我相信英國商人正苦於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對華貿易港而煩惱。」

    英國商人在南洋沒有立足地,不得不在荷蘭人的地盤活動。而荷蘭人想要的是壟斷的對華貿易,先是在萬丹搞摩擦,接著又在安汶殺了八個英國人。英國人懷恨在心,天天叫嚷著「安汶大屠殺」,想用這個義正詞嚴的藉口狠狠的報復下荷蘭人,但是英國人在東亞的實力微不足道,根本不是荷蘭人的對手。至於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東亞和東南亞屬於根深蒂固,連荷蘭人都啃不動,英國人就更不用想了。

    「你是說──」

    「請看。」劉三打開一幅南中國海地圖。

    「這地圖是你們繪製的?」夸克大為驚訝,這地圖繪製的太精美了,不但精美,而且將原本許多沒有測繪過,純屬臆測的海岸線都繪製了出來。

    「不錯,」劉三說,地圖是一級管控物品,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這裡就是瓊州府。」他指著海南島。

    「我們在這裡。」他指著臨高縣所在。

    「你們準備開放這裡作為自由貿易港?」夸克問。

    「不,不是這裡。臨高作為貿易港來說還是有欠缺的。」劉三說,「確切的說,是在這裡。」他指著海南島的南端。

    「這裡什麼也沒有。」夸克說。

    「不,這裡有我們的一處港口。」劉三說,「你只要把奴隸運到那裡去,我們就會支付給你最好的白糖和冰糖,還有生絲。」

    「你們在那裡有一處港口?」夸克誇張的叫了起來。這個地點他雖然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是從地理位置來看,是中國大陸到東南亞地區的必經之路,地理位置十分優越。比起荷蘭人佔據的福摩莎,此地離中國大陸的距離更近。英國商船停泊在這裡的話非常方便。

    如果在這個地方設立一處貨棧……夸克眼前的黃金又開始飛舞起來。

    「我想親自去看看。至於奴隸……」夸克還是猶豫。販賣奴隸固然一本萬利,但是做起了頗為不容易。不像非洲黑奴,已經形成了產供銷的鏈條。東南亞沒這行,夸克想幹就得自己建立一條鏈條。

    參照非洲的模式,得買通幾家當地的土酋捕奴,用商品交換俘虜,還要在當地建立囤積奴隸用的貿易站。這個貿易站必須有相當的防禦能力才能避免眼紅的同行或者隨時隨地可能背後捅一刀的當地土酋的襲擊。

    這是一筆巨額的開銷。夸克計算了下大概的費用。最後搖了搖頭:

    「這筆買賣我做不了。一開始的投入成本是我無法承受的。」為了表明自己所言不虛,他把需要的各種投入一一向劉三開列。

    「我要造船或者買船,我還要僱用足夠多的人手來辦理各種事務;貿易站需要要塞化,得購買大炮和武器,裝備一支小規模的衛戍部隊,還要給當地的土酋餽贈貴重的禮物,否則他們才懶得為我捕奴,更不用說給修築貿易站的地方了。」

    「我們向你發一張奴隸貿易的專利權證書。」商務和外交部門早就做好了考慮,「准許你享有對三亞的奴隸貿易壟斷權,為期五年。」

    專利權證書夸克的眼睛亮了。有了這張專利權證書,他就能以此來組織一個股份公司,募集股份,拉更多的商人來參與這件買賣,資金上的問題迎刃而解。

    「怎麼樣?你有這個就可以去組建一個股份公司了。」劉三似乎知道他想什麼。

    「是,如果有這樣的專利,資金問題就好辦多了。」夸克對李洛由造炮廠的事情已經不感興趣了──這種事情哪有販奴來錢快

    「不過這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夸克說,「我要到蘇拉特去一次,募集股份。還要買船招募人也得今年年底才能運送第一批奴隸。」

    年底的話,正好趕上田獨的基建基本結束,開始採礦,第一批奴隸運到正好投入使用。

    「可以,不過你得抓緊,如果你不能在今年十二月底之前運到第一批奴隸,專利證就無效。」

    夸克眼見錢財在前卻還要等上大半年,不由得急得滿身冒火,當下滿口應承:「好,我保證一定運到。」

    「這張專利證只包括東南亞土人,除此之外,你不得販運其他奴隸過來。除非我們要求。」劉三警告道,「只要有一次發現夾帶了其他人,專利證就無效。」

    「我要求在這個──三……亞設立一處貨棧。」夸克隨後提出了要求。

    「可以。這裡既然是貿易港,就歡迎商人。只要你們按我們的法律辦事。」

    與此同時的夜裡,百仭城裡召開了一次國務會議,就是否向李洛由銷售軍火進行討論。

    大多數人對賣軍火持反對態度:銷售優質武器給一個潛在的敵人,其危險性不言而喻。萬一大明來進剿,穿越眾可不想嘗嘗自己鑄造的拿破崙炮的12磅炮彈的滋味。如果李洛由轉手倒賣到遼東的話,後果更加嚴重--屬於嚴重破壞了大陸均衡。歷史上關寧軍就是運輸隊,丟了許多火器給後金,而且再過幾年就要發生的登州之亂更使得一大批火器、使用火器的士兵和技術人員落到了滿清的手裡,後金進而開始製造自己的紅衣大炮。李洛由要是倒賣的話,火器優勢就會更早的向後金傾斜。大明依賴火器的防禦說不定就此崩潰也未嘗可知。

    有一部分人認為可以製造劣質大炮,性能略高於紅夷大炮就好,另外還可以批量銷售質量較好的火繩槍。專門開設一個向大明供貨的武器車間。

    「同志們,造武器是要金屬的,我們的鐵、銅至今還是依賴進口,屬於戰略物資,一門大炮要用多少生鐵或者青銅?大家算過沒有?廣州站辛辛苦苦買來,我們造成大炮再賣掉──這種做法太奇怪了我們不缺這幾個錢。」馬千矚說,「而且生產火炮火槍還需要消耗能源,不管是電力還是煤炭,還沒法說到了充裕的地步。」

    「搞來料加工如何?一門炮要李洛由出多少銅,多少鐵,多少煤炭,而且要超額的給……」

    「意義不大。」展無涯說:「大家別忘記造炮還要消耗工人的工時和機械損耗。這都是成本。」

    於是出口武器的事情就給否決了,有人提議出口臨高產的30式左輪槍,這種槍無論消耗的金屬還是工時都非常少,而且彈藥上不管是大明還是後金都搞不定,要用就得向臨高購買,很容易從彈藥上卡死對方。

    「另外左輪槍也不能用來上陣殺敵,在土著看來不過是奇技淫巧的東西罷了。將軍文官搞一支護身肯定很受歡迎。」

    「這倒可以,不過人家未必想要。你知道這是奇技淫巧的東西,李洛由不傻,自然也知道派不上大用處。買也買不了多少。」

    「還有麼,我很怕有一天某個元老看戲的時候,錦衣衛的特務從背後悄無聲息的掩過來,用30左輪給他的腦殼上來這麼一發。」參加會議的午木說。他是作為政保總局的代表來評估出售軍火的政治安全性的。

    最後決定不銷售軍火。鄔德卻表示,可以考慮幫助李洛由建立炮廠。

    「大炮不賣賣炮廠?」程棟表示無法理解,「我怎麼覺得本末倒置。」

    「嚴格的說是賣一些簡單的設備。適當的擴散技術,」鄔德的建議是,利用李洛由要開設炮廠的機會,向他銷售簡單的工業加工設備。

    「比如炮膛鏜光鏜圓,這在中國傳統制炮技術中是沒有的,我們賣幾台專用的火炮鏜床,就能大幅度的提高他們仿製紅夷大炮的水平。威力有提高,但是提高的有限,不影響我們自身的安全,對大陸均衡也不會很大的影響。」

    除了火炮鏜床,他還建議提供鐵模鑄造技術。這種技術能夠提高火炮的成品率,使得炮身更為耐用。同時提高火炮的生產效率。

    「鐵模鑄造在火炮生產領域不是什麼先進技術,我們自己生產火炮以後主要是採用羅德曼法和整體鑄造深鑽兩種工藝,鐵模具鑄造術給李洛由不會對我們的技術優勢任何影響。」

    除此之外還有鼓風機,這也是可以提高生產效率的設備。

    「動力呢,難道還要提供蒸汽機嗎?」

    「現階段先供應水輪機或者風車。」鄔德說,「當然要提供變速箱,不然這兩樣都不能用。」

    「這些設備賣出去之後對我們有什麼好處?」馬千矚不大理解。

    「賣炮賣軍火消耗資源,賣機器設備也要消耗資源吧。」

    「倒是可以賣服務,就我們製造零件的質量水平,李洛由看到維修保養費賬單恐怕要瘋了。」展無涯說。

    「不能單純從賺錢上去考慮。至於消耗資源我們應該這麼看。賣大炮給崇禎那是淨消耗,賣機器是一種造血,」鄔德說,「我們不能永遠靠自己生產一切不是?這很不經濟。遲早要把一些生產領域開放給民間的。既然開放給民間,當然不希望他們繼續沿用傳統的手工方式來製造,否則我們的裝備製造業就永遠也發展不起來──缺少足夠的訂貨。」

    只要見識過穿越眾的工廠的,無不為工業化的生產效率所折服。楊世祥已經在躍躍欲試把藥廠改成機械化,但是臨高本地的經濟力量太過薄弱,有資金投資工業的人寥寥無幾。工業又要佔用大量的人口。本來勞動力就偏緊缺,再增加民營工業的需求,人口瓶頸就愈發突出了。

    如果近在咫尺的即有大量資金又有許多人口的珠江三角洲也加入到這個工業化進程來,臨高的裝備製造業就能得到極大的發展。而且會形成對臨高工業的依賴性。機器設備的供應、維護和升級都要依賴臨高的工業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6
第二十九節 鑄炮廠

     但是要讓人知道機械設備的好處,必須眼見為實。穿越眾又不能把人都拉到臨高來見識見識臨高的工業能力,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大陸上設立一個樣板。李洛由既然要建立炮廠,這就是最好的樣板。鄔德相信這些設備在生產中表現出來的效能帶給土著的衝擊力會非常的大,足以引起他們對新技術新裝備的興趣。

    「明末的工商業還是非常發達的,已經有一批工場主的存在。」鄔德說,「江南我們一時半會還插不上手,但是廣東這地方還是有潛力的。我們通過設備升級的方式使得本地興起一批新興的工廠,掌握比較原始但是成規模的工業生產能力。對我們未來對珠江三角洲的控制和工業化進程就打下了一個基礎。」

    從長遠來看通過控制裝備製造業就可以控制所有的製造業。這樣的技術擴散對臨高的技術霸權不會有任何損害,而且通過源源不斷的外部訂貨還能刺激臨高本地的裝備製造業。

    「不過大明的人能把炮廠和生產力聯繫起來嗎?他們看了之後最多人為:這座澳洲炮廠很強大,但是也僅此而已。不會和織布紡紗之類的民用工業聯繫起來。」

    「嗯,我也覺得懷疑,」展無涯說,「現代人生活在工業社會裡,有起碼的工業常識。古人的話,一般商人恐怕沒有這個聯繫能力。」

    「大概鑄造場會意識到。比如機械化的鼓風機。」

    「我們不能太低估土著的創造力。」鄔德說,「再說風車和水輪機在國內原本就是有的,我們提供的不過是一個升級版本,效率更好,出力更大,起碼這兩者的價值多數人是看得明白的。」

    這時候文德嗣咳嗽了一聲:「我想質詢一下。根據我們的戰略,秉行的是『不干涉』的『大陸制衡」戰略,現在不是向大明賣炮,而是直接輸出造炮的工具,軍工技術擴散這有違戰略政策吧。」

    「我覺得可以忽略不計。」鄔德說,「王尊德本身就是造炮狂人,他每次組織鑄炮都是動輒百門計算的,我們提供設備,無非是他的炮質量好一點,製造速度快一點。最直接的結果無非是能多造一些大炮。」

    鄔德說:「最後,就算我們現在給他們12磅拿破崙炮,我也認為明軍奈何不了建奴。幾件新式武器改變不了什麼。」

    多一些大炮並不會挽救大明的命運,這是歷史所證明的,孫元化聘請葡萄牙人做教練,在登州編練的使用西方火器的新軍在大明的內亂中覆滅證明了「器」並不能挽救大明。從這點來說,穿越者賣給大明一些設備也不對對大陸的均衡產生質的改變。

    「諸位,我提醒大家有一個問題不要忘記了。」於鄂水再次跳出了提醒大家,「鄭芝龍就撫之後從熊文燦手裡拿到了大筆的援助,從大型戰船到火炮,福建布政司給了他許多援助。廣東福建毗鄰,王尊德又是造炮大戶,很有可能一部分火炮會流入鄭芝龍的手裡。」

    「鄭芝龍現在自己打李魁奇還忙不過來,不然他早就來打我們了。」鄔德不以為然,「就算有幾門炮落到他手裡,也用在李魁奇身上了。

    就這個問題在國務會議上爭論了很久,最後達成了一個妥協方案,只輸出水輪機、風車、變速箱、鼓風機和火炮鏜床,不輸出鐵模製造技術──後者對火炮的生產速度提升很大。儘管有人估計以大明的悲劇的財政狀況來說不大可能造出太多的火炮來。

    接著有人在國務會議上提出,雖然技術擴散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何擴散,擴撒哪些技術,最好有一個專門的部門來進行評估,以免對戰略形勢構成威脅。

    於是決定在科技部下成立一個「技術統籌辦公室」,專門負責對輸出技術和產品進行評估。

    李洛由不知道為這個問題召開了秘密會議,隨後的幾天裡他很悠遊,到處遊覽。劉三本著展示實力的意思,也安排他到處參觀。

    聖船現在是熱門景點,對李洛由這樣夠得上國賓資格的人來說肯定要去看看。第二天一早,劉三就陪同他坐馬車到了博鋪,進入鐵絲網圍繞的海軍碼頭。

    李洛由仔細的看著穿著藍色制服,戴著草帽的澳洲兵們,他們和在東門市看到的士兵又不一樣,除了制服是藍色的之外,戴得是圓頂的有簷平頂草帽,草帽上還有黑色的布帶繞著,在脖頸後垂下兩根飄帶。

    劉三給他和夸克各準備了一張新得「證件」,上面用醒目的紅戳子蓋著「當日有效」和「一次有效」。

    驗過證件和文書,劉三帶著他們登上了一艘划艇,前往豐城輪。

    李洛由踏上豐城輪的甲板的時候,站在這即高聳又開闊的甲板上,海風吹過,他的腿腳忽然有點邁不開步了。

    好容易調勻了呼吸,慢慢的邁步向前。腳下的粗糙的鋼鐵甲板。巨大的生滿鏽跡的鎖鏈。李洛由小心翼翼的走到船舷邊向下看去,下面是碧幽幽蕩漾著的海水,不覺一陣頭暈目眩,趕緊收回目光。

    雖然是船,卻感覺不到一點搖晃起伏。真是堅如磐石。

    李洛由摸著冰冷的鋼製船舷,這樣的船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他沉吟片刻問劉三:「這船如此之大,如何行駛呢?」

    「用機器。」

    「機器?」李洛由問,「機器,若非用馬牛牽引,就是風車水輪,風車水輪顯然是不能的了,莫非船腹中有許多馬牛驅動?那得多少馬牛才行」

    「就算馬牛再多,也驅動不了。」劉三想這李洛由還有點見識,有「動力」這個概念,「用得是蒸汽之力。」

    其實豐城用得是大型船用柴油機。劉三覺得沒法解釋內燃機的概念,乾脆揀一個簡單的說。

    「蒸汽?能讓我看看嗎?」

    「有何不可?不過這船上的機器極大,下面又黑,看不清楚,工廠裡相似而小得。」

    「船上用的機器也能用在工場裡?」

    「為何不能?」劉三覺得奇怪。

    李洛由不再追問,久久的注視著甲板上的那門泛著青光的阿姆斯特朗線膛重炮,看著下面的圓形滑動軌道和旁邊矗立著的巨大的圓錐形炮彈。

    原本他一直懷疑這門炮是不是擺樣子的西貝貨。別得不說,這樣的巨炮豈是人力能推動的?但是如此的鐵船都能被驅動從萬里之外的澳洲來到臨高,這門炮又算的了什麼。

    澳洲人在這裡下如此的本錢,原來還有這樣的利器

    想到這裡,從臨高買炮的希望忽然變得非常迫切起來。他忽然小聲的對劉三說;「貴上關於賣炮的計較可有眉目了?」

    此事劉三雖然還沒接到正式的通知,但是會議上的情況已經正式通報給他了。賣炮的事情沒戲是肯定的了。他含糊其辭道:「尚未聽說。」

    「此事若能得三老爺襄助,李某感激不盡」說著使了個眼色。

    劉三當然明白,不要說自己真得去幫忙,就是透出一點風聲來,對方馬上就會有貴重的禮物致送。昨天在東門市上,他要送給李梅的人參雖然不知品相如何,但是絕不會是便宜貨。這還不過是見面示好之禮,若是要拉攏自己請託辦事,一支百年極品老山人參這李大掌櫃都不會手軟。

    但是這種好處是絕對收不得的。昨天李洛由要饋送禮物給李梅的事情,當晚就有報告送來。他只好含糊其辭道:「此事須得耐心。」

    李洛由做眺望海景狀,用幾乎聽不出的聲音問:「有哪幾位需要李某打點的?」

    劉三隻好裝沒聽見。

    李洛由見這群澳洲人個個鐵了心的不收任何賄賂,有些失望。再轉念一想,一般的財貨珍寶他們的確也不稀罕,至於人參之類,大約海外之人不識得它的好處。看來只有美人計能夠奏效了。

    一路盤算著,他被帶到了博鋪兵工廠。此處是是穿越集團的主要火炮製造基地。這裡是陸海軍火炮都生產的。不過海軍對火炮的需求很大,現階段主要生產海軍炮。

    為了安全起見,這座兵工廠本身就是一座要塞,石塊地基紅磚牆壁的高大牆壘,堡壘式的正門和壕溝。門樓前有荷槍實彈的海兵站崗。高聳的紅磚牆內不斷的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撞擊聲,白色和黑色的煙霧不斷地從牆後散發出來。空氣中散發著濃烈刺鼻的氣味。

    李洛由遲疑了一下,看夸克也很遲疑。這地方看著就讓人害怕。兩人不約而同的畫了個十字,又默念了一段經,方才隨著劉三進去。

    兵工廠裡,是一座又一座的鐵架房子,每座房子都有三層樓那麼高,大門開著,裡面裝著烏黑的鋼鐵機器,正在不知疲倦的轟鳴著。鐵條路上,工人們推著滑車,車上裝滿了鐵錠和鋼塊。

    他們參觀了鑄炮車間,十幾座化鐵爐同時開工的巨大熱量讓兩人幾乎無法站穩。工人們穿得嚴嚴實實的,連臉上都裹著毛巾,還戴著黑色的眼罩。

    通紅的鐵水發出「嘶嘶」聲流向澆注口。一時間煙霧瀰漫。讓夸克猛烈的咳嗽起來,捂著臉逃了出來。

    李洛由相比之下要好得多。自從要承攬鑄炮的買賣,他就經常到鑄造場去看工人們如何造炮。所以這會還忍得住──他很想要看看著出了名的「澳洲大炮」是怎麼造出來的。

    就現在看起來,這澳洲人的鑄炮也沒有超出他的意料,還是做模具,澆注。當然他們的規模要大得多,用得工具和設備也多,幹起活來比佛山的工人要快得多。

    但是他在下一個車間馬上發現了不同之處──鑄造好的炮胚居然是實心的這如何用?只見工人用一部吊車吊起炮胚送到一個個火熱的烘爐中加熱,待到一定時候又把炮胚吊起來,紅熱的炮胚被小心翼翼的吊裝上一台鐵滑車,夾在一對巨大的鐵具之間,然後這個夾子轉動了九十度。工人們把車子推到了一台大型的落錘機器前。

    在蒸汽的瀰漫中,李洛由看著那巨大的鐵錘從架子頂部滑下來,狠狠的捶打著紅熱的炮胚,工人們操作著鐵夾子,乘著鐵錘被重新提起的間歇轉動著炮胚,讓鐵錘逐尺逐尺的錘擊著。紅色的火花在巨大的錘擊聲中不斷地爆裂出來。堅硬的鐵快在錘擊下象麵糰一樣被改變著形狀,

    巨大的震動聲和熱量讓一行人幾乎無法在旁邊多待一分鐘。李洛由看了一小會已經汗濕重衫了。

    刺鼻氣味,濃烈煙塵,巨大的噪音和機器表現出來的強大的力,不管是李洛由還是夸克都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夸克見過的最大場面是英國的呢絨織布場和造船廠,但是與這裡相比簡直就是安靜的花園了。

    穿著被煙塵和汗水染成黑色的衣服的工匠們在這煙塵和噪音中工作著,操縱著巨大的機器,他們奔走著呼喊著,十幾個人一起用力推動某樣機器,他們筋肉突起,一個個顯得孔武有力。李洛由不禁毛骨悚然。這好像魔鬼的軍械庫,地獄的鍛冶場

    一種恐懼浸染了他的內心。他覺得自己正在失去自制力──上帝,難道我的靈魂要在這裡迷失嗎?他暗暗的祈禱著,覺得自己應該立刻離開這裡,但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卻不讓他離開。他隱隱約約的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東西,這是一種力量,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人見過駕馭過的力量。有一扇門忽然向他打開了,他情不自禁的想看個清楚。

    鍛造完成的炮胚被裝在鐵滑車上送走了。李洛由在下一個車間又看到了它們,他想在也該不是剛才鍛打過得,因為車間裡還堆著好些炮胚。這裡裝著許多黑色的機器,底座是石頭的,工場的屋頂上,是飛速轉動的一根一根的鐵軸,許多皮帶從軸上延伸下來,飛速的轉動著,帶動著許多鐵輪在轉動。

    被捶打過的鋼鐵鑄塊被裝在一個個巨大的鐵床上,以一個傾斜的角度緩緩的前進,仔細看的話,他發現炮胚是在快速的旋轉著向一個刀具摸樣的東西湊上去,一縷縷鐵屑連續不斷地從炮身上飛出來。與此同時炮身上不斷的淋下氣味難聞的油,似乎是從刀子上流下來得。

    很快,原先經過捶打斑駁不平的炮胚就變成青光閃閃的光滑表面了。

    李洛由頓時呆如木雞。「削鐵如泥」是個字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見過能削鐵如泥的日本刀劍,但那是最好的百煉鋼造得,花得功夫不計其數,在日本也是寶刀之類。澳洲人居然用這樣的寶刀切削大炮

    下一個場面他更加震驚,炮胚被固定在一個架子上,一把多棱的鋼刀飛速的旋轉著,在實心的炮胚中間旋轉著,鐵屑不斷的被刀頭帶出來,還混雜著黑色的污水。一股燒熱的鐵器混著油脂的氣味瀰漫在空中。

    原來這炮膛是用刀子鑽出來的,澳洲人的刀好厲害李洛由想,這不是木頭,是大鐵塊鐵碰鐵最多是出個缺口,怎麼還能挖出洞來?

    最後,他終於看到了成品,大小不一的炮管青光閃閃,被裝在鐵滑車的鐵架上。李洛由暗暗算了下,光這個鑄造工場裡,同時就在造五十門以上的大炮要在佛山,工人原料全部夠用也得造上五六個月的──光一個澆注的泥模乾燥就得等上一個月。

    「真是歎為觀止」李洛由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難怪大家都說澳洲人火器天下無雙這樣造出來的大炮,哪裡是幾個鐵匠化鐵錠澆鐵水能比得」

    夸克也點頭:「李掌櫃,這炮廠比英國──歐洲最好的炮廠都要好上一百倍」他貪婪的吸了口氣,「要是他們把產能全開的話,征服全中國也不是難事」

    「還能擴大生產?」李洛由大吃一驚。

    「你沒看到許多機器沒有開動嗎?」夸克說,「要是全部開啟……」他搖頭,「李大掌櫃,你托我辦炮廠的事情我看就不必了。」

    李洛由不知道他已經和穿越眾談妥了販賣奴隸的事宜,有了更快更容易的賺錢渠道,對搞鑄造廠的事情已經不感興趣了,正好就此推脫。李洛由還以為他是處於至誠,不由的點點頭道:「只是這國之利器,人家未必肯賣。」

    劉三見他們有些失魂落魄趕緊請他們到兵工廠的辦公室休息,先送來熱毛巾,又派人送來冰鎮格瓦斯。兩人驚魂稍定,李洛由馬上有了一堆問題要問他;為什麼鑄炮的時候不鑄成空心的而非要鑄成實心再鑽出來?什麼樣的刀子居然能切削鐵器?為什麼要把炮身捶打?

    劉三對他的所有問題都是一問三不知,李洛由以為他存心要保密,只好不再追問,其實劉三不是學工出身,倒並非要保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7
第三十節 行賄和索賄

    最後根據李洛由的要求,劉三帶他們去了動力車間,讓他看看「水汽的力量」,李洛由被渾身烏黑,只有兩隻眼白的鍋爐工嚇了一跳,他們在鍋爐前不斷的向烈火熊熊的爐膛內填著黑色的煤。至於這叫「鍋爐」的大鐵箱子,到處散發著一縷一縷白色的水汽,

    蒸汽機活塞、連桿、飛輪的轉動,讓李洛由和夸克看了許久,默然無語。這樣強大的「力」所體現出來的震撼性是在太大了。

    要是澳洲人為大明也辦這麼個炮廠的話……李洛由隨即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別說王尊德根本出不起這個錢,就算讓朝廷來辦,恐怕光這筆撥款就要在朝堂上吵翻天了。

    這個炮廠起碼也值百萬兩的白銀。再說如此之多的匠師又從哪裡來?自己在佛山僱請的匠師動機器。

    想到這裡,他已經意興闌珊。看來這趟:買炮不成,辦炮廠更是沒指望,和澳洲人談成的買賣固然不錯,但是自己本來賺錢就不少,一年再多個十萬兩也不過如此。

    因為意興闌珊,乾脆連當天繼續參觀的興趣都沒有了,推說身體不適,回潤世堂去了。

    劉三送他們回去之後,立刻去了趟執委會,匯報了整個情況,還把李洛由企圖賄賂他的事情也說了。

    「看了我們的兵工廠之後他好像一下子變得很消沉。」

    「大概是覺得我們能操縱鬼神之力,嚇得不輕。」文德嗣說,「看情報部門的資料,這個李老闆很有明粉的潛質,看了生產工序之後大概有了大明必亡的預感。」

    「要這樣豈不是自找麻煩?人馬上就帶著大明來進剿。」

    「進剿?他出軍餉出軍糧?」鄔德嗤之以鼻,「讓官府知道點我們的力量也不壞,起碼讓他們知道這地方不是那麼好啃的。」

    「我看你完全可以收他的賄賂。」吳南海正好在大院裡辦事順便一起打屁,「說經過你的努力和運動,終於答應給造一猴版炮廠,為此你運動了執委會諸公,人情花了無數……」

    「好了,別開玩笑了。」馬千矚打斷了吳南海的「變相增加資產」的主意,「我們現在給人的印象就是要廉潔奉公,不值當為這點東西給自己抹黑。」

    「我也這麼覺得。」劉三想這下人參怕是泡湯了。

    當晚,劉三帶著一種神秘的表情來拜訪李洛由,告訴他:上面說了,賣炮不行,不過可以賣給他一個炮廠的設備。

    李洛由呆了呆,這原本是他一直想要,所謂「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但是昨天看了鑄炮廠之後,他已經完全打消了這樣的幻想??這種炮廠他傾家蕩產也買不起。

    「多謝三老爺費心和貴上的美意,這炮廠,小弟大約是無能為力了。」李洛由苦笑著拱拱手,「小弟到臨高之前,還以為見多識廣,昨日一觀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劉三一愣,原以為他要對自己感激涕零,沒想到居然說出這番話來,言下之意顯然是太貴。再想昨天看地東西的確是太猛了,其中是有了誤會。

    「這是一個簡易炮廠。」劉三比劃了半天,他自己不是工科出身,面對的又是一個本時空的土著??李洛由不是對科學一無所知,如果論起代數幾何之類,大約還比把高中數學全還給老師的劉三要高明些,但是對工業生產就是一無所知了。

    費力的解釋了半天,總算讓李洛由明白了他的意思:澳洲人願意按照大明能夠適應的水平提供一套簡易的設備。這套設備完全可以在佛山生產大炮,生產質量和效率都比土法要高。

    「造出的是澳洲大炮嗎?」

    李洛由沒見過澳洲大炮開火,但是聽說了不少:什麼打得特別准,打得非常遠??一炮幾十里之類。而昨天他在鑄炮廠看到了生產流程也讓他產生了這種炮威力非凡的感覺??如果只是一個澳洲版的紅夷大炮,他們沒必要如何的精工細作。

    「這套設備是專為製造紅夷大炮準備的,」劉三說,「造出來自然還是紅夷大炮,不過要比紅毛人的好用。」

    「原來如此」李洛由微感失望。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在佛山辦鑄造廠原本就是準備造紅夷大炮的,這趟來得也算物有所值了。

    隨後由外貿部門提出了一個合同。規定臨高向李洛由提供簡易炮廠的全套設備、生產工藝,並且負責安裝和培訓工人,同時提供為期一年的維護和備件服務。合同總價值折合庫平銀五萬兩,

    李洛由看到報價倒吸一口冷氣,這比夸克報價的英國炮廠設備還要貴夸克估價設備加運費四萬西班牙雙柱銀幣。匠師另算:最高的不過年二百二十兩白銀。最低一年一百兩。人力成本加起來一年不到二千。

    這筆投資恐怕給王尊德造十年炮都賺不回來。別說自己為這個項目的投資,就是造成的大炮廣東布政使司能何時給他結回全款都是個問題。

    李洛由的忠君愛國和商人天性在心裡糾結了很久。一直下不了決心。

    「真得不能賣炮了嗎?」他還是期望能直接買到大炮,五萬兩能買很多炮了,澳洲大炮運回去的效果肯定比買回一套設備來得顯眼。錢雖然大部分是自己墊辦,到底也有個官督商辦的意思在內。自己大張旗鼓的打著官府的旗號辦事,結果成效不顯,布政使那邊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王尊德那裡眼紅他這個差使的人不少,應景就成了很大的把柄。

    「原則上是不行。」劉三打起了官腔。看李洛由一副吃了苦瓜的摸樣,明顯是肉疼銀子。

    「容李某再思量思量。」

    這天晚上,劉三回到潤世堂自己的辦公室裡,剛想休息休息,洗個澡,晚上再和萱春HAPPY一番??兩人感情日濃,萱春也漸漸得放得開了許多,比以往躺著任他擺弄要來得主動多了。正想著晚上要鬧搞什麼新鮮的花樣,忽然符悟本來報:韓師爺來拜。

    「韓師爺?」劉三奇怪,此人是李洛由的隨行師爺,他的心腹,忽然來拜訪自己做什麼?

    「快請。」

    說著話,只見韓師爺已經進來了。這韓師爺年可五十上下,眼皮一直耷拉著,看似懨懨無精神的摸樣,只是偶然眼皮一番才精光四射。

    「三老爺,」韓師爺一躬到底。很是客氣,「學生來叨擾了」

    他說得是官話,但是口音卻帶有閩南方言,身後還跟著兩名僕人,挑著食盒

    「好說,好說。」劉三趕緊回禮,請他在正房坐下。

    「東主帶得上好的武夷茶,是進御的貢品,學生看此地的茶葉不甚好,就以此借花獻佛,與三老爺共品。」

    說著,兩名僕人已經在忙開,把茶具風爐一一擺開。劉三一看,這不就是所謂的功夫茶麼,不過形制起居上略有不同。

    僕人升起風爐,坐上涼水。韓師爺示意他們退下。

    風爐用得是上好的紅羅炭,鑄鐵壺容積又不大,片刻水已經微微沸騰了。

    「這是沒有好得泉水,不過楊掌櫃家到底是世家居然有隔年的雨水」

    福建的武夷茶,器具精潔,烹製得恰到好處。劉三雖然不知他來意,抱著隨遇而安的思路,一面品茗,一面鑑賞茶具,和韓師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顯得極其舒適隨便。而韓師爺也是故意不談正事,只全力周旋。想在片刻之間,加深交情。

    待得換過一次茶葉,韓師爺這才道:「學生此來,是受敝東差遣。專為炮廠之事而來。」

    劉…點頭:果不其然,還是來討價還價的。按說大筆交易,討價還價也是應該的,奈何現在執委會和元老院常委會裡就這個問題爭論的非常激烈,鄔德的賣設備的方案只是勉強才通過的,所以這五萬兩的價錢要打折,恐怕會成為反對者最好的炮彈。

    韓師爺見劉三一聽他的來意就露出了為難的神情,心中算盤愈加篤定。他的確是受李洛由的差遣來得,但是自己還有著另外一層目的。

    韓師爺吹捧了一番臨高是「民安市茂」,又恭維了他們一番,這才談及要求:

    「這炮廠的價錢,不知能否還能相讓些?」

    劉三當然搖頭。外貿部只給他報價的權力,可沒給他談生意的權力。

    韓師爺隨後暗示:但凡做買賣,總有戴帽子的虛頭在內,若是劉三能出面活動,讓報價下降一二成,李洛由必有一筆好處餽贈,銀子,女人無不可。

    「實在是愛莫能助。」劉三繼續搖頭,「不是我矯情,實在是上面定了規矩,非五萬兩不賣。」他用情商的口吻說,「凡事總求老兄體諒。」

    這等於是把話說死了。說到這裡其實便無可再談。劉三也懶得再和他應酬,虛情假意的繞著彎說話。

    沒想到韓師爺並不走人,卻開始說另外一番話來。「敝東對貴眾的機器是極喜歡的。只是價錢太昂,一直下不了決心,總在兩可之間。實話說此事成與不成,總在一言一念之間。」

    劉三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全是空話麼仔細再想,忽然明白了:這是韓師爺在開盤子。

    這買賣能做成,而且是按照他們的報價,但是要給韓師爺個人一筆好處.

    先是要用賄賂自己來還價,還價不成又變成了索賄。這買賣做得真是有創意劉三想穿越集團對受賄是絕對禁止的,但是行賄卻不礙事??這本來就是一個賄賂公行的社會,不行賄什麼事都幹不了。

    「不知韓先生要戴多少帽子?」劉三先試探一下

    「呵呵,三老爺真是痛快。」韓師爺道,「四萬的總價已報了,帽子是不能戴的。」

    「回佣多少呢?」

    「一成。」韓師爺舉起兩個指頭。

    「一成?」劉三差點叫了起來,這就是五千兩??肯定沒戲。別說一成,就是一千兩的回扣都沒可能。這事原本反對的人就多,再鬧出一個巨額回扣,不成了現成的靶子

    連匯報上去的必要都沒有??劉三直接回絕。

    「三老爺不再三思了嗎?」韓師爺眯縫著眼睛,小口的啜著茶。

    「實在無能為力。」劉三搖頭。

    韓師爺見他態度很堅決,毫無商量的餘地,微微冷笑:

    「澳洲的機器原是沒說的,不過畢竟也是鐵器傢伙而已。」

    劉三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想這韓師爺真是翻臉翻得比書還快。也冷笑道:「鏡子是沙子做得,人還搶著用真金白銀來買呢。」

    韓師爺卻高深莫測的一笑,告辭走了。劉三一臉茫然,到最後也沒弄清楚韓師爺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洛由接到韓師爺的回報,知道想私下疏通優惠一二是沒戲了。便和韓師爺商議這炮廠的事情是買還是不買?。李洛由平時很少就做買賣的事情和人商量,這次實在是下不了決心。

    韓師爺沉吟片刻,道:「澳洲人的本事,老爺是都看到了。學生也不便多言。不過這機器大明無人會用,倒是個難題……」

    「據這位三老爺說,他們幫忙培養匠師來操作。」

    「澳洲人一貫言而有信,此事可略過。」韓師爺道,「不過澳洲人這價碼可不低。一年之內還好說,若是過了一年,澳洲人搞個『挾機自重』怎麼辦?」

    這話如同一桶冰水澆到了李洛由的頭上。機器只有澳洲人會用,也只有他們能製造,萬一壞了,也只有他們能修。這可是個大問題

    「老爺,合同上可只有第一年包修包教啊」韓師爺見東翁臉色大變,心知自己這番言辭已經說動了他。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要是澳洲人第二年漫天開價,他到底是用還是不用。用就要被盤剝,不用,辛辛苦苦花大錢買來的機器豈不是一堆廢鐵

    「老爺,澳洲人的機器確實好,但是這不比本地的匠人,張三不會李四會,李四不會王五會,總能找出一二個能幹得。再說您是為朝廷效力,要誰來誰不來那是不識抬舉,一張帖子就請官府辦了他也不是夸克老爺請來的英國機匠??到了這裡全靠您老人家,出了門就兩眼一抹黑。澳洲人的本事就他們自己會,在臨高又有老巢,看樣子官府也奈何不了他們,萬一拿喬不來修怎麼辦?」

    「澳洲人一貫言而有信,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李洛由的信心已經動搖了。

    「老爺,這層且不去說。澳洲人到底是化外之民,朝廷總不見得永遠對臨高不聞不問,到時候興兵討伐,一打幾年,澳洲人不能來大陸,這裡又不能把機器拆下來送到臨高去。豈不是一件麻煩事?」

    「是極」這是很堪慮的事情,「以你之見如何?」

    「學生以為,要無後顧之憂,必得不惜重金能在澳洲人中招募幾名機匠帶到大陸維持。」他接著說,「無非以重金婦人結納其心。」

    韓師爺不說不買,而說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此事根本行不通。」李洛由的這個算盤早打過,劉三回絕的乾乾淨淨,只答應為其培訓匠師。至於私下結納澳洲匠師,自己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而且看澳洲人的樣子又是戒備森嚴,根本沒可能。

    他不覺長長了嘆了口氣。

    「這種破玩意,造出來簡直是丟人啊。」幾個技師圍著機械廠辦公室的一張桌子。桌子上攤開了幾副設備三視圖。這是剛剛由大圖書館調來的資料。

    所謂的炮廠設備:一共只有五樣東西:動力機、變速箱、滑輪組吊車、鼓風機外加火炮鏜床。圖紙上的三視圖全部是按照18~19世紀的實際設備圖紙繪製出來的。絕對是經過考驗的老裝備。

    大家經過討論,認為佛山這地方用風力恐怕不靠譜,還是以水力為主,早期工業革命的工廠幾乎全是大規模的使用水力。水力比風力來得可靠,能夠保持延續性生產,是沒有蒸汽機以前最為合適的大規模動力來源。

    水力機配合變速箱,發出的動力能夠驅動比人力鼓風大得多的風箱,一次為多個化鐵爐提供氧氣,而火炮鏜床也可以由水力發動來

    「製造這套東西,有一週就可以了。」展無涯看了一會宣佈。

    「我覺得挺無聊的,雖然耗費資源和工時不多,但是總覺得造得莫名其妙。」蕭貴評論,「還不如直接賣炮賣火繩槍給那李老闆來得痛快,起碼還能讓徒工練練手。」

    「賣槍炮是腦殘」孫立跳了起來,「賣設備是發瘋鄔德我看是個穿奸我要發起彈劾」

    「啥叫穿奸?」

    「別瞎掰我覺得鄔德賣設備也不錯,」展無涯說,「搞個工業樣板,讓那邊的有錢人看到用機器生產能提高效率,有錢賺。大家一起來搞,起碼讓廣東能慢慢的建立起原始的初級工業。這樣可以進口初級製成品,不是總買原料自己加工了。再說幾台簡單的設備就能賺錢幾萬兩,這個生意做得」

    註:英國設備是不是制這點錢,不知道,隨便寫得。匠師的工資參照明末僱用葡萄牙軍人操作教練火器的工資。當時最高的是每年一百二十兩,伙食費每月十兩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8
第三十一節遼東人口

    「要是這樣的話,可以擴散輕工業,為什麼要擴散到炮廠出去呢?這東西一般人不會經常去參觀吧。」

    「我的意見是賣給李洛由全套繅絲廠設備……」

    「我覺得來料加工好啊,賺錢賺原料還能讓徒弟練手」

    「扯淡──」

    雙方對技術問題沒有多少爭論,對是不是賣設備,如何賣設備倒是幾乎要打了起來。

    「算了,大家別爭了」黃天宇一臉沮喪的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人不要了」

    「什麼?」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管是支持的還是反對的,這消息都好像冰水一樣。臨高工業製造的所有東西,有熱銷的,也有銷路一般的,還從來沒有人嫌不好不要得在大家的心目中,臨高製造等於就是舊時空裡的「德國製造」。

    現在這麼個土著財主居然說不要了幾個原本反對賣機器最為激烈的也一下茫然若失。感覺好像一直有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纏著自己非要上床,聲稱可以任你蹂躪玩弄,現在忽然連屁股都不給摸了。情緒上失落萬分。

    「為什麼不買了?」

    「聽說是嫌貴。」黃天宇一屁股坐在一隻裝零件的箱子上。

    「誰說得?」原本積極反對賣機器的人反而更加失落──五萬兩銀子沒有了

    「是劉三說得。正式通知應該很快會來。」

    幾分鐘之後,機械廠的電話響了起來,製造總監辦公室的秘書通知展無涯,剛才企劃院辦公室的秘書初雨已經正式通知取消了簡易炮廠的設備訂單。

    政治保衛總局裡燈火通明──這座院子即使在午夜時分也亮著燈。秘密警察們──不管在哪一個時空──都習慣在夜間工作。院子裡傳來電話鈴聲,說話聲和中沉重的敲打聲。

    烏佛手裡拿著午夜前剛剛整理打印清楚的最新的竊聽報告。十幾名土著辦事員坐在一間被隔成一小間一小間的屋子裡。每間隔間都安裝著厚厚的玻璃板和用木棉填充的吸音板。每一名監聽員至少懂二種方言:廣東白話、瓊州話、雷州話、海南軍話、客家話、臨高話……這一帶有人說的方言這裡都有人聽得懂。他們聚精會神的收聽著用各種器材:電腦麥克風、錄音機、錄音筆……錄製下來的聲音,然後用鐵尖筆蘸著墨水在面前的本子上記錄對話的內容。

    這些聲音是通過統一採購的十幾元的廉價電腦有源音箱播放出來。每個記錄室都裝著一台,小心翼翼的裝在木質保護盒裡。

    記錄下來的竊聽報告被送到文書室,在那裡被謄清打印。打印用得是幾台沉重的中不是他們從舊時空帶來的,而是本地仿製的,因為材料不大甚過關,做得比原版還要傻大黑粗。不過在打字速度上土著打字員們很快就證明她們幹得比首長強多了。

    出於節省器材壽命的考慮,政治保衛總局只在少數的地方安裝了竊聽器。儘管安裝地點是保密的,但是元老們基本上猜得出來,商館裡肯定有,縣衙裡也有,縣學和茉莉軒裡有,縣衙對面的小茶館更是裝滿了竊聽器。而潤世堂的東客院也可以隨時監聽。

    不管是楊世祥也好,住在裡面的潤世堂貴客們也好,誰也不知道這房子裡有他們不知道的夾層和暗道。監聽設備只要有需要就隨時安裝到夾層牆裡。

    竊聽報告99都是無用的。有用的材料裡涉及民間評論的裝訂成冊之後交給宣傳部參考;涉及對基層工作人員抱怨和牽扯腐敗官僚現象的交給契卡;涉及一般犯罪的交給國家警察……最後牽涉到「嚴重狀況」的竊聽報告交總局偵查處處理。

    即使是很平常的家長裡短之類的閒話內容,只要牽涉到關鍵字的,就要交給專門的小組處理。這些關鍵字主要是縣令之類的大明官員、本地的大地主、附近活動的海盜人名之類。這些人在政保總局裡都有檔案,而牽涉到他們的談話內容,按照「傳言」類目進行歸入他們各自的卷宗材料裡。

    不管哪一種處理結果,所有報告的原始稿件都要歸檔留存。趙曼熊在工作會議上屢次強調:要搞好保安工作,首先就是要建立完備的數據資料庫。

    烏佛翻看著這些報告,先把潤世堂東客院的報告取了出來──李洛由的到來使得潤世堂東客院的監聽從「一般關注」上升為「重點關注」。

    他看了幾分鐘,眉頭緊鎖。這韓師爺說得話不懷好意明顯是不打算讓這買賣成事麼他趕緊要商業部電話。

    「商業部已經下班了,要我轉值班室嗎?」電話裡是總機小姐嗓音甜美依然有口音的普通話。

    「哦,不必了」烏佛這才想起來,現在是半夜,根本不可能談任何生意的。

    不過,要是在明天上班前把消息傳達到的話,李梅那邊還有機會重新調整,包括交易條件之類。這樁交易是鄔德主導的,而第一副局長和鄔德之間的關係似乎不淺。烏佛不敢怠慢,拿起手機就要撥鄔德的號碼。

    慢他心裡覺得不妥,這件事情是鄔德的主見,但是反對的人很多。自己直接向他匯報太過赤lu裸了。

    想到這裡,他決定不打給鄔德,而是打給李梅。她是這次交易的直接負責領導,而且對這樁交易的興趣也很大,她一定會和鄔德溝通,拿出新得方案來挽救這筆交易。

    從業務角度來說這樣處理合乎程序,抓不到毛病。

    然而她的電話卻關機了。李梅年近六十,睡眠很淺,不會開著手機睡覺的──除非有通知關照這樣做。

    他立刻關照把報告密封之後放到收發室。信封上寫得是抄送商業部李梅。

    「急件」他蓋了一個章交給辦事員,「限明天早7點送達」

    烏佛這時候還不知道,當天傍晚李洛由已經明確向劉三表示了不打算購買炮廠的裝備,而企劃院也已經撤銷了訂單。

    李洛由聽了韓師爺一番話之後他悚然發現他一直沒有很好考慮過:官府和澳洲人的關係到底未來會怎麼樣?

    官府現在是默認他們的存在,可不會永遠默認。李洛由太瞭解官府和抱著發財的目的來大明的各路歐洲人之間的關係了。歐洲人總是期望在中國沿海佔據個據點長期就近做生意,地方官府一開始不聞不問,等事情鬧大了,地方上再也掩蓋不住了,就得發兵驅趕了。

    一般來說,到現在為止,除了葡萄牙人之外,還沒有哪一股外國人能夠長久盤踞沿海一地的。荷蘭人雖然說在台灣佔據了一地,到底也是被趕出了澎湖。

    這個疙瘩一直在他的腦海中盤繞不去。讓他很傷了一番腦筋。他決定,在澳洲人和官府的關係明朗化之前,自己還是儘量少摻和──澳洲人大不了一走了之,他可是拖家帶口的,想跑也跑不了。

    最終他決定,自己不用這麼著急的精忠報國,免得到時候打起了自己成了「澳洲爪牙」、「奸商」之類人物,不免又要大大的孝敬一番廣東官府上下才能過關了。

    劉三知道買賣吹了之後,他的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隨後他看到了韓師爺那張無比平靜的面孔──上面什麼表情也沒有,但是劉三卻感覺他在笑話他。

    他不知道是否應該把韓師爺來拜訪向他索取賄賂被拒絕的事情寫進報告。他有種感覺,寫了這份報告很可能會成為交易失敗的替罪羊。

    當天他沒有及時的向上面匯報索賄的情況,如果要追究責任的話,他顯然就是第一責任人了──儘管穿越集團裡不會有人同意這種賄賂。

    劉三心情頓時變得很糟糕,考慮再三,他決定在報告裡略去這個部分,只寫韓師爺來拜訪,要求他降價的報告。不能降價是上面的指示,他是忠實的執行得了。反正索賄這種事情,韓師爺自己是不會說出來的。

    李洛由的軍火買賣雖然沒做成,但是雙方對這次交易總體還算滿意。一方面錢總是多多益善,另外一方面,得到了兩條供貨渠道。李洛由的供貨價比高舉和黃順隆都要便宜些。特別是大宗貨物。

    最要緊的是,李洛由已經同意,只要他們需要,他可以安排他們前往江南,並且提供必要的協助。

    不過,這種協助只能是暗中進行,不能放在明面上。

    至於京師,暫時不便去,至於理由,李洛由很明白的告訴他們:穿越眾的口音太奇怪。

    「最好把這口音改改。貴眾說得話語,倒似有遼東口音,在京師未免太過惹人注意。」京師邏查的番子甚多,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匯報到東廠去,萬一被哪個沒事幹的番子拿問了去,他可擔不起這個風險。

    至於去遼東,李洛由表示若是去看看做做生意倒無不可,但是要常駐他擔不起這個責任。

    「韃子地面上漢人的日子很難過連範文程這樣給韃子立下大功的偽大學士也差點因為是漢人就被老韃子宰了。你們這樣惹人注意,絕對呆不下去。」

    說道遼東的漢人處境,李洛由不免又是長吁短嘆,說了一番遼東漢人的苦楚,最後又說到去年破關大掠,從關內又掠去了十多萬男女,也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存活。

    「將帥無能,百姓遭罪百姓吃糠咽菜賣兒賣女繳得皇糧國稅,養活得竟然是如此一幫廢物飯桶」李洛由這會對袁督師已經從崇敬變得痛恨了。言辭之中咒罵不已。劉三想不管袁崇煥到底是不是死得冤,起碼當時的輿論對他極度不利是肯定的了。

    「……韃子根本沒有糧食養活這許多人」李洛由激憤道,「老韃子活著的時候,糧食不夠吃,乾脆殺漢人減丁。黃台吉當了偽罕,算是對漢人網開一面,不過糧食還是不夠──」

    糧食不夠,便向關內開出了高價收購,一石米願意出十兩甚至十幾兩,比中原貴出幾倍的行情。派不上用處的婦人兒童就直接賣到蒙古去換取牛羊。

    他有切身之痛,又長期在遼東行商,遼東漢人和俘虜的慘狀是親眼目睹而又無能為力的,說起來極是沉痛。

    李洛由宣洩了一番,想到自己是在臨高,和一群海外之人談這些做什麼,他們根本就不是大明的臣民。當即不再說下去。拱手道:「失態了,見諒見諒」

    想到既然韃子因為沒有糧食急於把俘虜賣出,己方完全可以去收買。婦女小孩韃子不要,蒙古人也不肯出高價,臨高這邊卻很需要。在李洛由到來的柳工作會議上,對收買遼東人口也有討論。

    「此事,我等倒是願意解百姓之苦。」劉三說。

    「哦?貴眾意下如何?」

    「韃子養不活這許多人口,要把人口出賣,我等去買就是了──」

    李洛由眼睛一亮。這劉三爺說得不錯,澳洲人不管怎麼樣總是自認為華夏苗裔。臨高又是大明的疆土。到得臨高,比淪落到蒙古人手裡好上百倍。然而他又是搖頭:

    「此事難辦」他警告道,「韃子很鬼青壯年是絕不肯賣得,只肯賣婦孺老幼……以我的薄面,一次贖取十幾個青壯還是可以得,大批很難。」

    他沒有說下去,澳洲人畢竟不是單純的做善事,不見得會花大錢千里迢迢的弄許多干不了重活的婦孺老幼回來。

    「婦孺老幼我們也要,救得一個是一個。」劉三擺出一副正義化身的摸樣,婦女,臨高本來就是性別失調,多弄一些婦女回來可以平衡性別,再說輕工業上女人也有很大的用處;至於孩子,更是穿越眾最喜歡的人力資源──沒有什麼比懷著強烈仇恨的孩子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了。

    「三老爺真是義薄雲天。」李洛由激賞道,「不過,韃子最看重的就是鐵器糧食,我看貴眾包買的三十一種貨物裡也有,想來需用不足。如何有餘力再去贖買?此事怕是很難。」

    「只要糧食鐵器?」劉三頓時被澆了盆冷水,他懷著希望問:「總能賣其他物件吧?」

    「黃台吉雖是個韃子,見識卻不差。」李洛由說,「商人運物進去賣得,他只歡迎事關民生國用的物資。糧食鐵器最好,布匹綢緞也行。就是像你們這玻璃鏡子之類純然享用之物,怕一運進去就會下令禁賣。」

    「原來是這樣。」劉三想這倒是棘手。牽涉到戰略物資出口的話,就得通過執委會的同意了,「那倒要另外計較了。」

    「若是你們有這樣的意思,李某願意牽線搭橋。」

    「有勞李東主了」

    雙方約定:最近三個月內,由他安排,讓幾名元老秘密前往遼東實地勘察,看有無可能向遼東大批購入俘虜。

    雙方以李洛由在此的分號作為聯絡地點,而顧葆成是聯絡人。除此之外的渠道雙方不做其他接觸。李洛由出示了一對花押牛角圖章,兩個圖章可以合成一個,又能分成一對。他留下一個。

    「但凡有信或是捎來口信,以此花押為憑。見章如見人。」

    他在平日的經營中為了保密,與各方聯絡全用這種手段。不識為簡單又有效的辦法。除了掃葉之外,他的內外書房裡各有兩名心腹為他保管這些花押各不相同的牛角圖章,至於每一枚圖章對應的是誰,只有他自己知道。

    贖買俘虜的事情,對李洛由沒有直接的好處,而且也未必能做成,還是讓他心胸稍暢。對澳洲人的好感也有所增加。

    李洛由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繼續在臨高參觀訪問。吳南海的集約化農場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著又拜訪了東門市天主教堂──他是偶然中才知道這裡有教堂的──在路上他看到有人掛著木十字架。一問才知道此地早已有了教堂。於是在他的要求下臨時增加了對教堂的參觀。

    在東門市教堂他受到了吳石芒等人的熱烈歡迎。雖然李洛由對這位澳洲的神父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感。此人儀表堂堂,舉止得體,比在馬陽春那個臭烘烘不愛洗澡的德國神父要體面多了,但是他的談話裡卻實在感覺不出此人是個神父。

    倒是白司鐸還有點樣子。李洛由對澳洲人能允許教會在這裡修建教堂大有好感,聽說這裡還成立了修道院更是吃驚不小,這樣看來澳洲人對天主很有崇敬之心。

    教堂不大,尖尖的屋頂,一座小型的鐘樓,牆壁上開著長長的玻璃長窗。建築簡潔美觀,李洛由對這教堂很有好感,當即捐贈了相當於一百兩的流通券。吳石芒表示感謝,回贈他一本中文版的《教義問答》,這是天主教徒入門之書,書印得極精美,又有漂亮的裝幀。讓李洛由大為激賞,當即又捐贈了一百兩銀子作為印刷此書之用。並且表示願意採購五百本。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9
第三十二節 五道口金融會議

     對教堂的訪問另外一個效果就是讓他有所安心──原本他一直懷疑澳洲人崇拜魔鬼,從魔鬼那裡汲取非常的力量,現在看到如此堂皇的教堂,十字架和神父,他的疑慮消失了。一下又認為這是上帝賜予的非凡智慧和力量了。終於能夠心情平靜的離開臨高了。

    這是平靜而悠閒的一天,百仞工業區繼續噴吐著顏色各異的煙霧,源源不斷的廢水從處理廠的排水口湧入文瀾河。氣溫漸漸升高,河水似乎變得比往年更綠。隱隱約約還散發出一股臭味來。有些導流渠道的水甚至發臭了,不得不每天派人清理。

    在東門市一個比較偏遠的街區──對,現在東門市已經形成了街區,而不是過去的一條街道。從中央大街延伸出來的橫街隨著大街的延伸一條接一條的被開拓出來。新得街區形成了,地皮被籬笆包圍起來,插上一塊塊被標記著奇怪文字的的牌子,有得地方已經在開工建造新得房屋,有得還閒置著,任由百姓種上蔬菜。

    在第五街的街口,俗稱五道口的地方,有一座新落成不久的茶莊,一樓是售賣茶葉的地方,二樓和三樓是茶座,這個地方是合作社新開設的產業,茶葉作為一種大眾生活消費品,在臨高的消費量愈來愈大了,臨高本地不產茶,全部從福建進口,合作社開設這座茶莊銷售茶葉除了調劑民生之外還有回籠貨幣的含義在內。

    執委會和常委會已經同意,在很多非關鍵性的行業內可以適當的引入民間資本。這間茶莊就有天地會的幾位客戶的投入的資本,佔總資本的49──這些客戶現在正在指導下在丘陵地區種植茶葉這種經濟作物來滿足內需。

    二樓三樓的客座,陳設精潔,也吸引了不少茶客。至於茶客的種類,大多是本地最近新發家的小地主、商人們和愈來愈膨脹的各個部門的土著員工們。

    光顧五道口茶莊最多的顧客,就是來自財政金融系統的元老們了。這個地方離開新開設的德隆銀行總行營業處很近。很多人就常常到這裡來聊天休息。漸漸得這裡就取代百仞城裡原財金委大院裡的那間冰冷、方正、充滿初級工業簡單線條感和集約感的休息室。

    茶葉是從福建進口之後再經過輕工業部茶廠用機械進行過簡單的分揀再加工和包裝而成,大多數本時空的福建名茶都能在這裡看到。而最受歡迎的是烏龍茶,這種茶在當時已經出現。

    這是勤勞、質樸、富於開拓精神的天朝商人,與臨高新勢力之間交集的一個小小縮影。福建的茶葉,臨高式的包裝與服務,土著商人與壟斷國企的合作。運作的很自然,很流暢。五道口茶莊開業之後,漸漸的這裡成了財政金融口元老們的一個聚集地點,連來這裡喝茶的土著新貴們也知道,三樓不是他們去得地方。

    元老們的業餘生活一般不大有趣,而財政金融部門的人天天面對的是報表和數字──為了適應未來不適用電腦的財政體系,財政總監部下屬的各個部門正在推行「財會手工化」,這種開始倒車的行為是避免有一天沒了電腦大家連做報表彙總的本事都沒有了。目前的計算機系統只用來進行一些較為複雜的核算。

    每天看報表,打算盤,手搖計算機,移計算尺的日子讓大家叫苦不迭,更不用說每個人都分到了學徒,學徒與其說幫忙,不如說增加了工作量,讓大家一時間反而變得負擔更重了。

    愈是枯燥,對休閒放鬆就愈加重視,愈是這個地方成了很多人每天必來得地方,不僅閒聊瞎掰的時候來,有時候連工作會議也在這裡召開了。

    在長時間的聚會使得財政金融口的元老們在這裡漸漸的形成了幾個小集團。主要有「會計系」、「銀行系」和「財稅系」,各集團之間並非完全經緯分明,人員多有交集。這些小派系鬆散的聯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後來在元老院叫做「五道口」的派系。這個系統沒有法學俱樂部一樣的規模,也不比法學出身人士縝密的思維和組織,這裡更沒有志向遠大的馬院領導一切──集團內部的各個小派系林立,而且彼此對各自的金融、經濟和財政理念互相鄙視,誰也不買誰得賬。所以在第二次大會中,金融集團沒能篡奪到更大權力蛋糕。自然也沒有法學俱樂部那麼大的成就。

    在初級的煤鐵復合聯營體中,金融或者說現行體制下的財金部門,是個雖然不可或缺卻不是最重要的那些部門。所以大家對獲得更大權力的可能性是心知肚明的。

    「我們是服務單位。」財金繫上下,在這個問題上,思想很統一。

    金融財稅系統在最近第二次全體大會之後,剛剛經過全面的改制。原來的財政金融委員會被拆分調整成多個部門,新的體系中終於有了正式的財政部,四不像的審計部門契卡終於獲得了正式的地位;一直以來沒有明確地位的稅務部門也建立起來了,除了正式接管了大明舊體制下的折衷產物縣徵糧局之外,新得稅務局也在組建當中。

    原本的德隆糧行被分割為兩個部門,一個維持舊有的名稱──德隆糧行,繼續承擔糧食收購、儲存和銷售業務。德隆原本的貨幣發行和金融業務部分被剝離單獨獨立成為一個德隆銀行,目前暫時扮演央行、專業行和商業行三合一的角色。

    新任的財政總監程棟從來不到五道口來,但是他很支持下屬們在這裡討論專業問題。茶莊是非正式場合,談話比較輕鬆,不像正式會議上談論問題那麼正式,許多話能夠放在檯面上講。所以這個地方漸漸得成了業務部門討論制定政策的一個重要場所。

    三樓上全部是一間一間的雅間,門口掛著細細的竹簾子,還有些綠色的植物點綴。有的雅間極小,只能容納四五個人聊天,有的足夠二十幾個人聚集在一起開會了。樓梯口有一名土著服務員把守,免得哪個不知道情形的土著闖進三樓。其次是照看熱水瓶和茶葉。

    現在是上班時間,多數雅間空著,只有一間裡高朋滿座,七八個人環坐在一張圓桌邊,互相開著玩笑。交流的主要是本系統的業務問題,再就是似乎就要到手的女僕福利。不時傳來一些「你懂的」笑聲。

    桌子上放著熱茶和成盤的水果,屋頂上的天窗開著,好幾支香菸雪茄的煙霧冉冉的朝著上面升起,這種青煙裊繞的場面讓土著們給了他們一個「神仙會」的雅號。

    「聽說女僕調教之後質量很不錯啊,比起剛上岸那會強多了。」契卡頭子裔凡有點不得意的感覺,不免有點放浪形骸的意思,「真想早日弄個回去親自調教調教。」

    契卡成立幾個月,到現在也沒抓到一條「大魚」,裔凡很是失落,他的審計工作進度慢得像龜爬,因為沒有合適的人。做什麼都要做頭做起。而且和你搶資源的人還特別的多。就說這審計最起碼的會計培訓班,是在他的竭力鼓吹下才大規模開始搞得,結果培訓出來的會計大部分給各部門截留了,而執委會似乎忽然醒悟了──要各部門企業記賬,健全財務制度,就得有會計。

    於是裔凡最後只得到了不足十個人,加上自己親自帶得徒弟和不需要懂財會審計的文職人員,算是勉強湊夠了一個足球隊的人馬。

    就這十來個人,邊干邊學。裔凡花了比自己親自幹多十倍不止的精力──這些初出茅廬的審計人員錯誤百出,每一份資料都要他親自審核。結果到現在還沒把吳南海的農委會下屬各企業的賬目鬧清楚。他的「把元老拖出去槍斃」的名言成了笑柄。

    季安吃著芒果:「好看得還要搖號競標,這是存心要榨乾我們的財產嘛。」

    「我是一點都無所。」吳迪輕彈香菸灰,一個完整的菸灰漂亮的飛出去,掉在一個丟滿菸頭的玻璃杯裡,此人30上下年紀,,身材適中勻稱,肌肉結實,長相頗為帥氣,在人群中頗為引人注目。

    「土著女僕算什麼呀?長得不咋的,個子又矮小,」吳迪表示蔑視,「別說長相,開出口來和現代人一點共同語言都沒有。我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那你還領女僕福利金幹啥?」

    「大家都有為什麼我沒有,」吳迪毫不在意的說,「再說買一個回去幹家務也不壞。這種生活秘書,也只夠幹這個。」

    穿越者很少有帶老婆或者女友的。唯獨這吳迪不僅帶了個年輕漂亮的老婆,連小姨子也給拐來了。這傢伙毫不掩飾自己和小姨子之間的曖昧關係,時而還三個人一起出入,引得人人側目。杜雯在私下裡屢次把他老婆和小姨子當成「自動套上男權枷鎖,淪為男性從屬」的典型。

    「你真是典型的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飢──」裔凡每次看到他就很想查查他的賬,看能不能把他揪出去槍斃,免得他一個人佔有過多資源。不過吳迪現任的德隆銀行信貸處這個機構到現在還沒做過幾筆交易。這種念頭也只好打消。

    枝嬌在旁邊咳嗽了一聲,作為在座者當中唯一的女性,她對這樣的話題很不適應,而且還有些切身的不安--老胡不會也要鬧個小老婆吧?

    裔凡注意到她的反應,趕緊不再談這個問題,而是岔開到其他上面了。倒非他尊重女性,實在是因為金枝嬌眼下是他的一員大將,必須好好籠絡。

    金枝嬌是臨高電信裡一個工程師胡木野的老婆,會計專業畢業,搞統計很有一手。現在是契卡里的二把手。

    「最近有什麼新政策嗎?」裔凡隨口問了一句,彈了下菸灰。

    德隆銀行規劃處處長陳策看了他一眼,把香菸卡掉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執委會辦公廳下了一個文,就貨幣體系改革,要我們在上次上報的基礎上,補充一個詳細方案。」

    「就那個徵求意見稿?」裔凡說,「不就是你上次打得那報告嗎?」

    陳策幾個月前向第一屆執委會打過一個報告,就是關於財金體制改革的。在這篇報告裡,除了要求對財金委員會這個體制進行改革,財金分家之外,還提了貨幣改革的問題。

    「不錯,大體還是我提的那個框架。不過看得出執委會對貨幣體制怎麼改完全是心中無數,搖擺的厲害。」

    「也不錯了。起碼現在的財金體系改革和你的報告有極大的關係。德隆分家了──你說,你打這個報告是不是最終目的就是德隆分家?」

    德隆在糧行時代,其中掌握大權的主要是計委體系裡出來的人馬,金融財會人員基本上就是下面幹活的人。

    一分家之後,糧行業務被剝離出去,銀行體製成立,原本一班吃金融財會飯的人立刻就抖了起來。一批人混上了中層崗位。

    「呵呵,不能這麼說,這是大勢所趨麼」陳策不動聲色,「糧行做金融,這太可笑了,名不正言不順。你能想像中華人民共和國糧食部發行鈔票嗎?」

    所謂基礎貨幣,是央行的負債。央行買進財政部債券發行貨幣。所以陳策提出的財金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德隆糧行變成德隆銀行。這一步現在已經實現了。所以他才會提出貨幣改革。

    「中華人民共和國糧食部不是發行了很多年糧票嗎?不過我們更徹底,直接二合一。」裔凡評論道。

    「你也是學財經的,我們這所謂流通券的毛病,你肯定最清楚了。」

    「沒錯,所以當初你提議程棟用糧食做本位的時候我是贊成的。」裔凡說。草創初期使用大米作為一般等價物的完全可兌換紙幣是可行的。在臨高這種不發達的地區,只有大米可以提供充足,有信譽的信用保證,而且通過外貿可以比較輕鬆的將米價,也就是幣值穩定在一個可接受的波動範圍內。

    「糧食流通券最大的問題,是它實際上是一種糧行兌換券。限制的太死了,其它的資產要先兌換成大米,才能折算成貨幣。這已經與目前社會經濟的發展不匹配了。」裔凡總結道,「不過,當初能夠通過,關鍵是你這手投了馬督公這個『工業主義』狂熱分子所好。」裔凡笑了起來,「我有一感覺,督公在本質上對貨幣的認識不足,但是他對金融有一種強烈的敵意。而且渴望完全操縱金融體系」

    「督公是個計畫經濟的狂熱分子。」吳迪點燃了一支新得香菸說,「他也搞了個新貨幣體系方案。」

    「哦,這我倒是要看看的。我不知道馬督公對金融財政也有興趣。」

    「很長,」吳迪說,「我可以給你歸納下他的思路。」

    「洗耳恭聽。」

    「馬督公的貨幣體系簡而言之就是通過控制貿易渠道來掌握世界貨幣發行權,」吳迪說,「他的理論是只要壟斷物流業,就能壟斷貨幣的定義權。而英鎊美元先後能夠成為國際貨幣就是因為壟斷了商品流通。」

    說著他從兜裡掏出一本筆記本:「我給你們念一段他的原文──

    ……買東西要有2個前提,A有人賣,B有渠道買到。光有農民,你買不到大米,只有工廠,你買不到衣服。必須使用貨幣,還有物流業從中轉手才行。所以壟斷物流業,就能壟斷貨幣的定義權。近代英鎊美元先後成為國際貨幣,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這兩個國家掌握了海權。掌握海權的意思又有兩種,一種是你擁有壟斷性的商船隊,別人競爭不過你。所以所有的大宗貿易都由你做,你自然有權選擇怎麼計價。另一種是你擁有世界第一的海軍,可以隨時制止任何一條線路的貿易而不必招致報復。美國和英國就是這樣的模式。美國可以不在乎誰開採中東的石油,誰製造半個世界的工業品──只要這些東西都用美元計價……」

    「當然啦,要是能做到這點,短期看還是有利的,看舊時空的美國就知道了。」陳策說,「他打得算盤和美國人一樣,靠著國際性貨幣的信用無限舉債。大部分超發貨幣在世界市場上打轉,」

    「在這個計畫裡他有個四步驟的方案,」吳迪說,「第一階段,讓這個新貨幣──我們叫它澳元吧──可以買到我們的物資。現在有流通券了,就直接替換流通券;第二階段,我們要求澳元可以買別人的物資,和金銀兌換;第三階段,要求金銀必須用澳元標價;第四階段,我們要求一切都用穿越幣標價。」

    「督公是計畫萬能,物資第一主義者,對他來說金融本質上都是異端邪說。」陳策笑著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4:39
第三十三節 新貨幣政策

     裔凡說:「他這套思路不我敢苟同。首先,英鎊和美元是建立在它們首先是一個製造大國的基礎上的。我們現在的產能是效率高,總量低。有限的產能和產品中的大部分還要放在自身升級上──短期內看,連比較有效的滿足中國大陸的工業消費品需求都不能做到,所以單依靠出售臨高的商品還是難以支撐大規模的輸出信用紙鈔的,至於單用武力就能讓貨幣流通這更不可能了。」

    「我也不讚成,督公的思路還是計畫經濟萬能的那套,」吳迪說,「他就是無限貶低金融工具的作用。無非還是幾十年前,全國只有人民銀行兼中央銀行和零售銀行,後來人民銀行退隱二線,弄出四個專業銀行來接替的模式。」

    「這個問題暫且不談,我們談談新貨幣政策吧。」陳策說,「計畫經濟麼,我們本來就是計畫經濟,而且比蘇修還要計畫的計畫經濟。」

    「貨幣政策是月經問題,沒有哪個月BB上不扯這個淡的,人人都想做經濟學家,」裔凡說,「我看執委會對這個問題已經頭大如鬥了──第一他們知道糧食流通券有問題,第二他們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取代;第三,也是根本性的問題,意見太多。」

    吳迪說:「從我們的角度來看,基本照搬銀本位制度是當下最有操作性的穩定製度。容易實施,百姓也能夠接受。」

    現行的制度擺明是不可持續的臨時手段,因此本著有備無患的想法,財金部門的人早就這個問題進行過多次工作會議,迄今存在一定的分歧。

    陳策說:「我們是服務部門,這事不能和執委會擰著幹。生產部門和銷售部門才是主導,我們只是配合他們的工作,解決穿越大業中存在的問題,頂多前瞻個五到十年。」

    「好吧,你扯扯你的方案吧。」在場的人都知道陳策實際上是受到執委會的委託在起草新得貨幣制度。他的發言有定調子的意思。

    「現在的理論千奇百怪,不過歸結起來,大體是兩種思路。」陳策說,「一是銀本位,二是純信用貨幣。兩者都有好處,我個人覺得,以臨高目前的狀況,可以搞一種掛鉤白銀的信用貨幣體制。」

    「我覺得現階段用銀本位很好,方便,直觀,而且信用有保證。」吳迪說,「參考西班牙鷹洋在中國的使用,成色不過900的銀幣因為鑄造精美,計值容易,在現實流通中反而比925的散銀來得好用。很多時候七錢二分的銀元在交易中能抵一兩用鑄幣本身就能產生利潤。而且你要考慮到外貿需求,沒有白銀,根本買不來貨物。」

    「機制銀元。」裔凡說,「流通出去,肯定會成為大陸上的老財們窖藏的對象。劣幣驅逐良幣,不可不防。中國的白銀黑洞可不是白叫得。」

    「沒事啊,讓他們窖藏好了。反正到臨高買東西他們總得帶銀子來得。流出流入持平就好。按照我們的發展勢頭,未來恐怕是嚴重出超,通貨膨脹的厲害。」吳迪說。

    「恐怕沒這麼簡單。我們最需要的是大宗貨物。銷售大宗原料的商人,未必想從我們這裡購買什麼東西。他會直接帶著白銀走路,而不是採購我們的商品帶走。再說帶走的是標準銀元,帶來得可未必是925銀。大家總是傾向把最壞的貨幣用出去。」

    「沒錯,白銀的作用對我們來說相當於外匯。」陳策用鉛筆敲著茶杯,「我們這流通券呢?其實就是90年以前的人民幣。執委會很希望流通券能夠大規模的流通出去,但是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至少暫時不可能。儘管採取了種種措施,外來商人手中留存的數量還是有限的。流通券在臨高之外是沒有購買力的。外來商人只會選擇要麼接受白銀要麼把流通券全部花掉,」

    「你是要搞貨幣與白銀掛鉤?」裔凡馬上領會了他的意思。

    「不錯,否認白銀的價值是不對的,至少現在不對。我們先看看我們的面臨的問題在哪裡?」

    他翻開自己的筆記本:

    「首先是原材料的匱乏,除了鋼鐵在短期內即將完成自給自足,其他幾乎完全依賴進口;第二,外銷產品幾乎全部依賴土著渠道;第三,控制下的人口過少。」

    「這和早期的英國人很相似麼」

    「沒錯,但是我們的負擔比英國人大多了。」陳策說,「英國只要一支夠用的海軍,而我們不得不再同時建設和維持一支強大的陸軍。陸軍、海軍、商船隊;不斷膨脹的行政和技術隊伍;大規模的基礎教育……這些全部需要大量的投資。而我們的生產力呢?不幸的是臨高生產的工業品,佔大頭要用來進行基礎設施建設,擴張新的產能,只有小部分用來出口。目前維持經常項目的收支平衡……」

    裔凡咳嗽了一聲。陳策意識到這是在談國家機密問題了。他說:「大家明白我的意思。」

    裔凡說:「當然了,在可預見的將來,臨高的工業生產能力都不足以比較有效的滿足哪怕東亞對於工業消費品的需求,所以輸出糧食流通券是根本不可能的,人家不認賬。所以,其實答案只有一個──照歷史上的做法,暫時推行以白銀本位製為基礎的紙鈔,特別這是唯一我們能夠大量掌握也被所有人認可的貴金屬。」

    「不,這太浪費了」陳策見自己說了一大通,被裔凡直接篡改,「是白銀掛鉤匯率的信用貨幣」他接著好說,「臨高境內的經濟活動存在白銀流通本身就是資源浪費」

    「使用銀元券,」吳迪說,「市面上見不到銀元,只是規定一元紙幣兌換一元銀元;或者來個不完全銀本位。規定鈔票的含銀量,但是限制兌換白銀的數字。免得出現突然擠兌無法兌換的局面。」

    「要我二選一的話,我寧可選第一個。第二個在我們信用不高的情況下只會加速信用破產手打。如果不能百分之百的兌換成白銀,規定含銀量又有什麼意義?某一天如果某個大商人來兌換一大筆流通券,你說『對不起,這超過兌換限額了。你還買貨物回去吧。』你覺得他會理解什麼叫限制兌換下的不完全銀本位嗎?不會。」陳策加重了語氣,「他只知道一個事實,流通券換不了銀子了。然後所有和我們做買賣的人都會知道這點,我們的鈔票信用就完蛋了。如果不能換,乾脆還是不要規定含銀量是多少。」

    「你這是大躍進。」裔凡敲著桌子,「且不提你的所謂信用貨幣能不能實現,先說說臨高的經濟規模有多大?你要知道不知道經濟規模總量根本談不上貨幣發行總量的問題。不能按照需求印鈔票,不然我們就是常公第二了。」

    「臨高經濟規模的核算不是由你來負責嗎?」陳策直接一個皮球踢了回去,「財政部已經下文要求所有部門建立初級財務體系,這個東西培訓一下土著財會人員,很快能上手。」

    「難」裔凡就說了這一個字,「非常難,我現在連審計都沒人幹,談這個簡直就是妄想。」他喝了口茶,「光一個核算就夠你昏過去。」

    「這事容後再談,我把我的思路談下去。」陳策繼續談他的貨幣政策,「簡單來說,目前可以模仿天朝的貨幣制度,境內禁止貴金屬流通,不僅外來商人,包括控制區內的商業活動也全部改用流通券,除了使用流通券,任何人都買不到東西。通過回籠貴金屬和收兌,逐步把控制區內的貴金屬全部掌握到穿越集團手中,作為外匯來進行儲備和使用。紙幣以有管理的固定匯率掛鉤白銀,這和銀本位不是一回事,白銀和流通券的匯率只在貿易中有意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裔凡說,「歸結起來就是:穿越集團控制區內全部使用流通券;外來小商人通過指定銀行兌換流通卷購買臨高產品;大宗貿易交易全部使用流通券計價,但以對方可接受的貨幣進行結算,由專門機構負責完成;穿越集團控制區內外貿企業通過通過指定銀行對外貿易,使用流通券計價;流通券將不再單一使用糧食本位,而是用一籃子基礎農工產品進行掛鉤;流通券將指定和白銀兌換率。」

    「大致如此。」陳策說,「這個政策的關鍵是要推行強制結售匯。臨高的基礎設施、技術、和政策的影響下,必然會誕生一批境內合資企業和獨資企業,他們的出口所得白銀黃金必須在德隆銀行強制結匯;他們在境內的消費,擴大生產,招募人工,用流通券就夠了;他們進口所需白銀由德隆審核通過才售出白銀。當然,隨著流通券的流出,在諸如廣州,雷州這樣的境外地點,也會產生一定的日常消費流通。與存款單不同的是,李洛由手中的流通券可以在廣州向臨高控制的企業購買一定的消費服務和產品。但這個數目在近期會很有限,意義不大。」

    「你這個玩意本身還是變相銀本位。只不過你現在是用強制結匯控制住了臨高經濟體內的金融風險,你要搞清楚一點,工業產品是用貨幣標價的,而不是貨幣用工業產品標價。對臨高來說,現在最大宗最重要的進口產品是煤鐵糧,等鴻基和田獨的產能正常之後,最重要的輸入品就是人了,礦山用奴工,企業和農業用人從大陸輸入,只要不跟大明翻臉,流民能花多少錢?最終還是糧食的問題。而糧食問題自我解決的可能性也很大。臨高長期來看出超是必然的,要考慮的只會是通脹的問題。這個封閉的經濟體只有靠輸出資本和技術的擴散才能不讓自己被通脹玩死。」

    「這個是以後要考慮的問題,」陳策說,「現階段的事實是我們是逆差。而且這個逆差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還是會存在下去的。」

    「你這個體制在早期還是要依賴不斷增加白銀儲備。不然風險依然很大。」季安在筆記本上記錄了半天,「問題是我們最近的出口增長不是很理想。」

    「一五過後,輕工業產能上來之後貿易肯定是出超,這方面我不是很擔心。」

    「好吧,其實還是一個歸根結底的問題,臨高的經濟規模有多少。銀行券的髮型規模不能按照白銀儲備來算,而是要以臨高的經濟規模為準。」

    「這不還得你來操勞嗎?」陳策微笑著說。

    「好吧,好吧。要是你的政策通過了,我得和程棟說說,得把賬房這個攤子擴大。最好再搞個統計局出來,強制推行統一的財會制度,」他想了想,「貨幣是單一掛鉤白銀。金幣隨行就市。」

    「對。」

    「暫時就這麼搞吧,長遠看白銀是不合適當貨幣的。」裔凡舒展了一下身子,「白銀量還是太多了,最好是金本位──或者不鏽鋼本位之類更好。」

    吳迪說:「說道不鏽鋼本位還有一件事,不管最終執委會實行什麼方案,我都強烈要求在臨高推行統一的法定貨幣,取消現在各色白銀和銅錢的流通。現在市場上的流通太亂了。白銀、銅錢、流通券,銅錢白銀成色不一樣,銀行換算起來太難。」

    「這事,督公談了多次,不過他是從工業領域需要出發的。主要就是要回收銅錢──臨高的日常流通裡白銀很少。銅錢是大頭。不過哪怕是最劣質的銅錢裡面也含有大量的鉛,這東西花掉了當金屬用不是更好?」

    「要我說還不如直接販運到東南亞去。這種劣質小錢在東南亞是使用最廣泛的通貨,有海商就是專門販運這個到馬尼拉的。」

    「現實是我們最需要的是輔幣,流通環節最需要的也是小額輔幣。」吳迪說,「小額輔幣最好使用金屬鑄造,現在用得1分5分10分紙幣不理想,老百姓不習慣使用,銅錢在小額支付上還有很多流通。」

    幾個人沉吟了片刻,繼續鑄造銅錢最好,但這是戰略物資,不管是軍事工業還是電力工業需求量都很大。而且銅具有的自潤滑屬性使得它在穿越工業中的用途更大。臨高的銅儲備本身就少,企劃院肯定不同意;也不能發行鐵錢──這東西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太低。而且鐵錢這東西發行的時代都不怎麼樣,屬於名聲很壞的貨幣。

    「發行鋼錢怎麼樣?就像人民幣一樣。亮晶晶的,看起來和白銀差不多,我們叫『秘銀』好了」吳迪心生一計。

    「人民幣用得是不鏽鋼的。普通的鋼沖壓的硬幣一開始看看還行,用不了多久就鏽了,老百姓一看就知道是鐵的,你還落一個偽造的名聲。不可取。」

    「造不鏽鋼要什麼?」裔凡對不鏽鋼幣早有企圖,要有這「秘銀」的話還扯這麼多蛋幹嘛,直接用不鏽鋼本位好了。反正只有穿越集團能造不鏽鋼,本時空也沒有一克的不鏽鋼存在。發行使用不用考慮外界因素。而且「秘銀」這東西的賣相好,份量也不輕,弄好了取代白銀也未嘗可知

    「需要鎳。」

    「這東西我們有嗎?」

    「有色金屬的話,聖船基本上都有一點儲備量帶來──包括不鏽鋼也帶了不少。不過執委會這干人是不可能拿它出來用在造幣上的──要按照這幫工程師的打算,最好把銀子也用在工業領域裡。」

    「只要有合適的代用品,我不反對。」裔凡說,「鎳能進口嗎?」

    「要從東南亞進口,搞不好還得自己開礦──這年頭什麼都得自己來。貌似廣東這一帶也有。不過造不鏽鋼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啊。」

    「我們可以呈報上去麼。讓工業部門去解決。」裔凡說,「對了,還可以搞鋁製幣。當初鋁製品也是很強得,價比白銀呢。只要我們控制好產量,也能起到秘銀的作用。」

    「鋁幣太輕,而且時間久了成色也不好看。我倒是很喜歡不鏽鋼這個概念。」吳迪說,「早知道當初就該多搞些一元和一角人民幣來。直接發行了用。新版的硬幣沒有國號,連解釋都用不著。」

    「太沉,與其帶這個不如多帶不鏽鋼,起碼你還能自己定義面額和尺寸。」

    「好吧。我們拿兩套方案上去。輔幣問題一定要解決。」

    大家就這個問題達成了基本一致,下面的事情就是在工作會議上決定各種細節,制定一個方案了。這個方案要上報到執委會討論,通過之後還得再送交元老院常委會批准。後者基本上就是走個過場了。

    「執委會那邊,馬督公的態度很難說。」陳策對裔凡說,「你提出的對經濟體系進行全面核算督公是很不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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