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22
as000538 發表於 2015-4-29 21:29
第二百九十二章 力所能及的幫助(上)

    隨著這一番意味深長的討論,這場酒宴也很快就結束了。

    在宴會結束之後,趙俊臣出乎意料的邀請了曾煒與柳子岷二人與自己同車而行,卻是羨煞了其他的新科進士們。

    這也是趙俊臣所表達的一種態度偏向,表示趙俊臣對於曾煒與柳子岷二人在宴會上的提議很感興趣。

    雖然,趙俊臣並沒有強求什麼,但已然擺出了態度,想必其他的新科進士們看到之後也會有些領悟。

    ……

    在趙俊臣的馬車之中,趙俊臣、曾煒、柳子岷三人相對而坐。

    柳子岷與趙俊臣已是很熟悉了,而曾煒也自有一番氣度,所以他們在進入趙俊臣的馬車車廂後,並沒有表現的太過拘謹,只是向趙俊臣行禮之後,就靜靜等待著趙俊臣的吩咐。

    他們皆是猜到,趙俊臣這次主動與他們二人同車而行,除了表明態度之外,恐怕也還有事情要吩咐他們。

    見柳子岷與曾煒皆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趙俊臣頗感欣慰,只覺得自己總算是找到了一些可堪重用的人才。

    與曾煒相比,柳子岷在酒宴的表現雖然要相對遜色許多,不過依舊超出了趙俊臣的想像,至少他已是從「盲目的聽從趙俊臣的吩咐辦事」,變成了「可以自主思考並揣摩趙俊臣的心思」了,想來柳子岷這些日子為趙俊臣收羅人才、營造聲勢之際,也成長了許多。

    至於曾煒,則更是讓趙俊臣驚喜不斷。雖然年輕了一些,但見識、眼光、手段皆是不凡。遠遠超出了趙俊臣最初的預料,一番接觸下來。趙俊臣對他也是愈加的欣賞。

    事實上,柳子岷與趙俊臣相處較久,能夠在酒宴上猜出趙俊臣的想法並不奇怪,而曾煒只是第一次見到趙俊臣,竟然也同樣猜到趙俊臣的真實心思,這份眼光與判斷力已是遠超同儕,甚至還要強過一些朝堂大員,卻也讓趙俊臣對他更加重視了。

    而這也是趙俊臣要與他們二人同車而行的原因,以曾煒與柳子岷二人如今的眼光、見識、以及手段。雖然還欠缺一些經驗與歷練,但已是可以為趙俊臣稍稍分憂一些事情了。

    於是,趙俊臣打量二人片刻後,突然一笑,說道:「今天在宴會之上,真是難為你們了,說出了那麼一番見解,怕是其他人會因此對你們二人心生不滿,而你們二人本應是這批新科進士之中理所當然的領袖人物。只是經過今天的事情,你們的聲望卻要降低許多了。」

    柳子岷討好道:「我等只是一心為趙大人分憂,其他的事情,只是細枝末節罷了。與趙大人的大計相比,些許損失,又算得了什麼?」

    曾煒則神色平淡道:「學生只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罷了。若是其他人會因此而對我產生不滿,也只能說明他們的見識淺薄!對於那些見識淺薄之人的看法。學生又何必在意?更何況,聲望有增就有減、有減就有增。本就不是定數,今天因為一些事情減少了聲望,那麼日後再找機會補回來就是,所以趙大人您大可不必為此擔心。」

    趙俊臣愈加欣賞曾煒的見識與氣度,卻是話鋒一轉,問道:「柳子岷他與我相識數月,期間多次接觸與交談,能夠猜到我舉辦這場酒宴的用意也並不奇怪。然而,曾公子你與我只不過是第一次見面,竟也能猜到我的心思,並且還暗中相助、替我表明了心意,讓我幸喜之餘,卻也十分好奇,不知道曾公子你是如何猜到我心意的?」

    隨著趙俊臣的詢問,曾煒終於露出謙遜之色,說道:「趙大人智深似海,您的心意與謀劃,又豈是學生可以猜到的?其實,學生並非是猜到了趙大人您的心意,而是學生這些日子以來,通過諸般見聞與消息,早已是明白了趙大人您心中有大志向,如此再逆向推演,才略微猜到了趙大人您的心意。」

    「哦?」聽曾煒這麼說,趙俊臣饒有興趣,並示意曾煒進一步解釋。

    曾煒解釋道:「趙大人您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雖然隱晦內斂,卻也皆是表明趙大人您其實並不滿足於今日之成就,還想要更進一步!然而,作為陛下的寵臣,又因為門下官員良莠不齊的緣故,您如今的權勢已是接近了極限,今後除了還能在地方上擴張權勢影響之外,卻已是很難再進一步了。

    若是想要突破瓶頸,卻唯有重組趙黨、並逐步轉變趙黨的性質才可行!也唯有如此,在清濁並蓄之下,趙大人您才能真正的與首輔周尚景等人相提並論!如今,正好有許多新科進士們紛紛投靠,有了這些新生力量,正是趙大人您開始重組黨派的最佳時機,也正因為看明白了這一點,學生才冒險一試,說出了在宴席上的那一番言論,沒想到竟是僥倖猜中。」

    另一邊,趙俊臣聽到曾煒的這一番話後,心中卻是震驚莫名——他本以為曾煒只是猜到了自己想要扭轉名聲的想法,卻沒想到曾煒竟還猜出了自己打算重組趙黨的心思!

    擁有這份眼光與見識,從某方面而言,曾煒已是不遜於趙山才了!

    一時間,趙俊臣也不知自己應該為招收到這麼一位大才而幸喜,還是應該為自己的真實心意被曾煒猜到而擔憂。

    而一旁的柳子岷,此時卻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他從前只是覺得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想要扭轉自己在朝野間的聲望,卻遠沒有曾煒所想的深遠,更沒有想到趙俊臣如今風頭正勁,然而已是居安思危,開始著手重組趙黨了!

    打量了曾煒良久之後,趙俊臣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歎息道:「本來,在這一屆的新科進士之中,我最看好趙山才,也一直想收為己用,奈何趙山才一心想為太子效力,卻是拒絕了我的屢屢招攬,這本來被我視為一大憾事,然而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想到曾公子你竟有這般眼光,今後有了曾公子相助,失去趙山才對我而言也不再是什麼遺憾之事了!」

    說話間,趙俊臣目光炯炯的打量著曾煒與柳子岷二人,鄭重道:「既然曾公子已是猜到了,那我也就不再隱瞞你們了,曾公子你並沒有猜錯,如今我確實打算重組自己手中的力量,並藉著重組的機會,逐步轉變自己這一派系的性質,然而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傳了出去,我門下的那些官員們必然會生出許多想法,所以這件事情你們絕不可透漏出去。」

    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話,曾煒與柳子岷皆是答應、並連連慎重保證。

    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至少在表面上,他是一副非常信任曾煒與柳子岷的樣子——並又問道:「那麼,曾公子可知道我今日要你們二人同車而行,原因為何嗎?」

    曾煒顯然已是猜到,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後沒有任何的猶豫,答道:「趙大人是想讓我與柳公子二人今後以身作則,在眾新科進士中起到帶頭作用,並引導他們向著趙大人您所期望的方向變化,除此之外,也是讓我等二人成為他們的領頭者,在趙黨之中另起爐灶,不受趙黨中那些老人們的干擾,保持相對**,只為趙大人您一人效命!」

    趙俊臣笑著點頭,意味深長道:「帶頭的人,總是很幸苦,但好處也最多,你們二人皆是聰慧之人,具體怎麼做也不必我多說,今後我就看你們的手段了。」

    ……

    接下來,趙俊臣又與曾煒、柳子岷交談了許多事情,並且親自把他們送回了各自所在的客棧。

    當送回了曾煒與柳子岷之後,趙俊臣也不再耽擱,只是交代許慶彥回府。

    一路上,因為曾煒的才智遠遠出乎了趙俊臣的預料,所以趙俊臣頗是開心,這些日子以來緊繃的心緒,也隨之輕鬆了不少。

    只是,當趙俊臣回到府中後,剛剛下了馬車,就有趙府下人稟報,稱三邊總督梁輔臣的幕僚徐文清再次求見趙俊臣。
as000538 發表於 2015-4-29 21:30
第二百九十三章 力所能及的幫助(下)

    「還是太年輕了,雖然心智聰慧、眼光敏銳,但終究是歷練太少、經驗不足,又有些年輕衝動、鋒芒畢露,今天他一心想要在我面前證明自己,但說話辦事之間,卻還是欠缺了許多考慮……」

    趙府書房之中,趙俊臣在等待著徐文清出現之餘,又回想起了自己與曾煒的一番交談,暗暗評價道。

    今天,與曾煒的一番交談,實在是讓趙俊臣驚喜異常,沒想到曾煒竟只是通過一些表象,就看穿了自己想要重組趙黨的打算,僅憑這份聰慧與眼光,就要強過了趙黨之中絕大部分老人。

    以趙俊臣看來,曾煒只要再歷練幾年,未必就比趙山才、周素文、李純臣等人差了!得到了如此的良才美質,對於一向是求賢若渴、又手下缺乏人才的趙俊臣而言,實在是一件幸事!

    而曾煒的表現,也讓趙俊臣對於「新趙黨」的未來,增添了許多信心。

    只是,曾煒雖然聰慧、也家學淵源,奈何畢竟還只是一個年輕人,因為缺少經驗與歷練,許多方面還沒辦法與官場上的老狐狸們相提並論。

    首先,曾煒完全不懂得「藏拙」的道理,為了在趙俊臣面前表現自己的才智,竟是直接道出了趙俊臣的真實心思!

    ↖,ww↘w. 三國時期的楊修為何會被曹操殺死?還不是因為他揣摩出了曹操的心意,所以引起了曹操的猜忌?

    在官場上,「揣摩上意」是官員們的必修課,但也同樣是大忌諱。若是下面人對上官們的想法心意竟是瞭若指掌,那麼上官們又如何還會有安全感?在這個時候揣著明白裝糊塗、並順著上意辦事就是了。又何必刻意顯擺?事實上,趙俊臣一向自詡胸襟廣博。但今日被曾煒猜出了真實心意之後,雖然愈加欣賞曾煒的才智,但也增添了些許危機感,今後為了控制曾煒,趙俊臣也必然會多用一番心思。

    其次,曾煒急於表現自己,卻是忽略了時機場合,做事欠缺了考慮!

    趙俊臣想要重組趙黨的事情非同小可,曾煒即使猜了出來。也絕不應該在柳子岷面前把這件事說出來!重組趙黨是趙俊臣如今最大的機密之一,一旦透漏出去,那麼現在的趙黨就會產生混亂,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然而因為曾煒的緣故,如今卻又讓柳子岷知道了這件事情,也為趙俊臣的計劃增添了一絲風險。

    雖然趙俊臣在馬車上是一副對曾煒與柳子岷二人信任有加的樣子,但可以預計的是,從今天開始。為了防止消息洩漏,趙俊臣必然會派人嚴密的監視他們二人。

    最後,也就是曾煒最重要的缺陷,就是曾煒的性子太傲了。雖然表面上謙遜有禮,但在他內心深處,對於其他的新科進士們的藐視不屑卻是任誰都能看出來。

    固然。曾煒是一個聰明人,與他相比。這世上絕大部分人皆是愚笨了一些,他也有資格看不起其他人!但是。與聰明人相比,這些愚笨之人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一個「聰明人」若是不懂得掌控與影響身邊的愚笨之人,或是忽略了這些愚笨之人所產生的影響,那麼也只會是孤掌難鳴、寸步難行,一生難以成事!

    除此之外,愚笨之人畢竟不是木偶、傀儡,同樣有著喜怒情緒、愛恨尊嚴,若總是對他們不屑一顧,並且還不加掩飾,那麼只會引起眾人的忌恨與敵視,到時候「大勢難違」之下,更是要栽一個大跟頭!

    所以,一個真正的聰明人,不僅不會蔑視尋常人,反而會融入其中,然後引導、帶動,並最終成為尋常人的領袖,將尋常人的力量化為自己的力量!

    對於這些,如今的曾煒還並沒有深刻領悟。

    可以說,曾煒這次與趙俊臣見面,已是把自己的優點與缺點全都徹底的展現了出來。

    「不過,這些缺陷,歸根結底,都只是因為欠缺了經驗與歷練,等到曾煒他今後經歷的事情多了,人也世故了,那麼這些缺點也就不是缺點了……嗯,看樣子今後還要給他多添加一些擔子了,這樣才能加速他的成長,也才能盡快的為我分憂辦事。」

    趙俊臣暗暗想道。

    用人之道,不能拘泥於一個人的缺點,更要以成長的眼光看問題。

    如今,趙俊臣看出了曾煒的缺點,卻反而讓趙俊臣下定決心,要進一步的重用於曾煒。

    ~~~~~~~~~~~~~~~~~~~~~~~~~~~~~~~~~~~~~~~~

    而就在趙俊臣考慮著今後應該如何使用曾煒的時候,許慶彥推開書房的房門,稟報道:「少爺,徐文清來了。」

    「快請他進來。」趙俊臣收斂了心思,並點頭吩咐道。

    片刻之後,徐文清來到了書房之中,趙俊臣向他打量之間,卻見徐文清表情沮喪、神色黯淡。

    徐文清身為三邊總督梁輔臣的幕僚,此次來到京城,是為了三邊軍備荒廢的事情。

    因為明朝的兵制弊病,大明朝的軍戶逃亡情況屢見不鮮,而在諸多軍鎮之中,三邊軍鎮因為條件最艱苦、又時常發生戰事,所以軍戶逃亡的情況又是其中最為嚴重的。

    偏偏,三邊諸軍鎮又承擔著邊防重任,如今在軍戶屢屢逃亡的情況下,軍力已是極為空虛,甚至已經到了一個危險邊緣,很難再抵抗蒙古、女真等部落的連年侵襲。

    對此,三邊總督梁輔臣自然是焦急異常,甚至想要用銀子招募一支專職的僱傭軍隊,而這次派徐文清來京,也正是為了此事,想讓趙俊臣暗中撥給他一筆銀子組建新軍隊。

    奈何,繞過兵部。直接從戶部撥銀子給三邊軍鎮,又是用於組建私軍。實在不合規矩,也太過敏感。一旦被人發現,就是萬劫不復,卻是被趙俊臣婉轉拒絕了。

    事實上,趙俊臣非常想幫助梁輔臣整頓三邊軍備,因為他十分清楚,一旦三邊防務出了疏漏,在女真與蒙古的狼子野心之下,對漢民族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那將是大明朝與漢民族的一場大浩劫!

    然而,三邊軍鎮的軍備荒廢。是因為明朝的軍制弊病,想要扭轉就必須改變明朝軍制,而明朝軍制不僅干係著方方面面的利益,更還是維持明朝皇權的根本之處,德慶皇帝是決不允許它改變的。

    所以,這件事情,趙俊臣甚至不敢在德慶皇帝面前提及,生怕得罪了眾多既得利益者之餘,還會引起德慶皇帝的心中猜忌。讓德慶皇帝以為趙俊臣想要插手軍隊趙俊臣確實想要這麼做,所以更不能引起德慶皇帝的警惕!

    於是,上一次徐文清求助於趙俊臣,最終卻是無功而返。

    然而。徐文清卻是一個心性堅定之人,雖然求助於趙俊臣不成,卻也沒有沮喪。反而四處出擊,這些日子以來又找了許多關係。只是看他如今的表情,顯然是事情並不順暢。朝堂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趨利避害的老狐狸,卻是沒人敢管三邊軍鎮的爛攤子。

    ……

    如今,看到徐文清的臉色後,趙俊臣歎息一聲,問道:「看樣子,徐先生這些日子並不順利。」

    徐文清神色黯然的點頭,帶著一些疲憊,向趙俊臣說道:「確實如此,在下今日再次求見尚書大人,就是希望尚書大人多少能為三邊軍鎮提供一些援手,我家梁大人必然會感激不盡,日後也必有厚報!」

    徐文清很清楚,想要扭轉三邊軍鎮的頹勢,終究還是離不開掌管天下錢糧的趙俊臣,所以他在轉了一圈之後,卻還是求到了趙俊臣這裡。

    對此,趙俊臣早有考慮。

    雖然,趙俊臣礙於自己的利益考慮,無法直接出大力氣幫助梁輔臣整頓三邊防務,但在不損害自己利益安危的前提下,趙俊臣還是很願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的!

    畢竟,趙俊臣終究還是有一些為人、為官之底線的。

    究竟該如何幫助梁輔臣整頓三邊防務,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考慮了許多,最終還真讓趙俊臣找到了方法,並且近段時間也一直在為此而暗中準備著。

    事實上,眼看著南巡即將開始,在此之前,若是徐文清不來找趙俊臣求助,趙俊臣也會主動尋找徐文清!

    於是,趙俊臣點頭道:「我已經考慮清楚了,三邊軍鎮承擔著邊防重任,絕不可荒廢了軍備,否則一旦出了事故,卻是誰也承擔不起責任。只是,若是像梁總督所說那樣,避過兵部由戶部直接撥銀子給三邊軍鎮,卻也絕不可行,否則只會給我們雙方帶來麻煩,我考慮了許久,決定還是通過工部撥銀子給你們,這筆銀子並不多,但總比沒有的好。」

    「工部?」徐文清微微一愣。

    趙俊臣再次點頭,說道:「工部職掌土木興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此外,還掌管著估銷工程費用之職責,你可以讓梁總督向朝廷上折子,稱三邊各城的城牆與道路年久失修,需要銀子修繕,然後工部就會派人去估算工程費用,到時候我會吩咐他們把這筆費用盡量往大的估算,如此也可以多撥給你們一些銀子,至於這筆銀子到時候如何掌握在自己手中,又要如何使用,就全看梁總督了……此外,我已經派工部的工匠們研究成了幾種威力不俗的軍械兵器,到時候也會以試驗的名義,全都撥給三邊軍鎮,還希望你們可以善加使用!」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從手邊拿起一封書信,交給徐文清,又說道:「還有,這是一封我寫給梁總督的親筆信,還望你親手轉交,上面有著一些我的建議,希望梁總督可以重視。」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雖然最初的期望落空了,但徐文清的神色總算是振奮了許多。

    無論如何,這次他總算沒有空手而歸。

    正如趙俊臣所說的,銀子即使不多,但總比沒有好。

    「有錢好辦事」的道理,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如此一來,徐文清奔波多日,終於在趙俊臣這裡有了回報,接下來自然是千恩萬謝不提。

    而趙俊臣則歎息一聲,並沒有居功自傲,心中反而閃過了一絲愧疚。

    他明白,與三邊軍鎮的需要相比,自己所提供的幫助還是太少了!

    這只是在不危害自身利益安危的情況下,力所能及的幫助罷了!

    「自私小人……清流們這般評價我,卻也沒錯……」
as000538 發表於 2015-5-3 18:11
第二百九十四章 .「窮」與「達」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

    孟子的這一句話,世人皆知。

    作為一個心底深處還尚存著些許良知的政客,趙俊臣也一直是這樣自我安慰的。

    在趙俊臣眼中,自己雖然權高位重、富可敵國,但毫無疑問還屬於「窮則獨善其身」的一類,畢竟,趙俊臣再是如何福貴,卻是連自己的命運與選擇都無法掌控——從這方面而言,趙俊臣甚至連尋常百姓都不如。

    所以,在這一句話的自我安慰下,對於三邊防務的隱患,趙俊臣只能在不損及自身利益前提下,給予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趙俊臣明白,這些幫助已是自己如今的極限了,若是力度再大一些,引人側目之下,或許就會危及自身了。

    然而,真的是如此嗎?

    看著徐文清離去的背影,趙俊臣的心中,終究還是有所不安。

    明知道三邊防務一旦出現了紕漏將會意味著什麼、後果又會是何等的可怕嚴重,但自己卻沒有盡力改變,這讓趙俊臣心中充斥著一股愧疚感,遲遲無法消散。

    三邊各軍鎮的隱患,是如此之多、又如此之大。令人觸目驚心,只是小修小補的話,真能抵禦住蒙古騎兵的侵襲嗎?往些年固然是勉強抵禦住了。趙俊臣也常常借此安慰自己,但若是今年出了萬一呢?在這個時候,又豈能能報著僥倖心理?

    若是邊關被破,趙俊臣如今的諸多謀劃與算計,又還有什麼意義?

    難道,到了那般時候,趙俊臣依然還是藉著這一句話來安慰自己。然後從一個大奸臣、大貪官,變成一個大奴才、大漢奸?

    早已經有了決定的事情。如今真正的做了,趙俊臣反而心中開始忐忑了起來。

    ……

    當許慶彥送走了徐文清,返回書房的時候,看見趙俊臣的臉色陰沉不定。帶著些許矛盾與猶豫。

    這種表情,許慶彥已是許久沒在趙俊臣的臉上看到了。

    不過,如今的許慶彥,在趙俊臣的刻意歷練之下,終究是成長了一些,見趙俊臣這般模樣,不僅沒有像從前一般急不可待的開口詢問,反而默默的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沒有任何的打擾,只是讓趙俊臣一個人靜靜的考慮。

    良久之後,趙俊臣也終於拿定了主意。

    「慶彥。你暗中組織一支商隊,等到南巡之後就派他們去蒙古草原一趟。」趙俊臣吩咐道:「藉機打探清楚蒙古諸部落的虛實與相互關係,並詳細查探一下蒙古各部落今年的草料、糧食、牛馬的收成情況,若是那邊今年有了任何的天災**,造成了欠收與損失,就馬上通報於我。」

    如今。季節尚且還是春末,而草原民族的侵襲。則一向是秋收之後。

    這給予了趙俊臣靜觀其變的緩衝時間,也讓趙俊臣擁有了足夠的時間去探查與準備。

    ~~~~~~~~~~~~~~~~~~~~~~~~~~~~~~~~~~~~~~

    第二天,早朝之上,情勢愈加平穩。

    眼看著南巡即將開始了,德慶皇帝如今正是興致勃勃、滿懷期待,百官們也是非常知趣,任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破壞德慶皇帝的雅興,否則只會自討苦吃。

    於是,這一天的早朝,百官皆是無事稟呈,好似天下太平一般,而德慶皇帝也只是與眾大臣們討論著南巡的事情,如此一來,朝堂上自然是一副君臣和睦、其樂融融的架勢。

    然而,在眾人之中,太子朱和堉卻是一直緊鎖著眉頭,與早朝的氣氛格格不入。

    原因無他,昨天整整一個晚上,在太子府中,不斷有太子黨官員求見太子朱和堉,並勸諫朱和堉收回成命、暫且不要改革商稅,否則就會如何如何……

    如此勸諫之間,每個人皆有一番大道理、言之鑿鑿,雖然全都被太子朱和堉駁回了,但此時回想起來,朱和堉的心情依然有些煩悶。

    在下了早朝之後,眼見著一部分太子黨官員依然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好似還想要勸諫自己,太子朱和堉索性不再理會他們,沒有在宮中停留,而是直接回到了太子府中。

    事實上,太子朱和堉返回太子府,也不僅僅只是為了躲避那些有不同意見的太子黨官員,他確實是有事情要辦理。

    經過了近些日子以來的歷練,雖然是屢遭挫折,但太子朱和堉終究還是有了一些實幹能力,甚至還明白了「要辦事、先調查」的道理,所以在今天早朝之前,他已是派人去戶部索要了一些相關賬簿,準備趁著這幾天時間瞭解一下明朝商稅的具體情況。

    ……

    卻說,待朱和堉回到太子府中後,發現戶部的賬簿已是拿來了,然而,朱和堉還沒來得及翻看,就聽下人稟報,稱都察院左都御史呂純孝求見。

    都察院是太子黨官員的大本營與集中地,而呂純孝這些年來幫著朱和堉管理都察院,盡心盡力、勞苦功高,更是朱和堉的左膀右臂,一直深受朱和堉的重視。

    如今,聽說是呂純孝求見,朱和堉自然是不會不見,連忙讓人請呂純孝進書房談話。

    不過,當呂純孝進入書房之後,還沒來得及說話,朱和堉就已是當先開口道:「呂大人,你不會也是來勸我改變主意、不要再改革商稅的吧?若是如此。就不必開口了,我意已決,是絕不會改變主意的。」

    昨天晚上太子府裡的諸多熱鬧。呂純孝也曾聽聞了一些,在歎息一聲後,卻是說道:「太子殿下,無論其他人是否轉變了主意,但下官依然是支持您的,下官這次求見,也並非是為了求您收回成命。而是想將一位大才介紹給太子您,此人雖然年紀尚輕、資歷尚淺。但才華心智皆遠勝下官數倍,而下官也相信,太子您若是有了此人輔佐,接下來的商稅改革。必然可以事半功倍,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聽到呂純孝這麼說,太子朱和堉稍稍安心了一些,接著又對呂純孝所說之人大感興趣,並問道:「哦?究竟是何人?竟是讓呂大人如此推崇?」

    「正是前太子太師何明何老前輩的關門弟子、本科殿試的第二名榜眼、人稱江南才子的趙山才!」呂純孝一臉鄭重的回答道。

    「趙山才?就是那個在我離京審辦『南巡籌備舞弊案』期間,通過你提醒我不要把案件牽連太廣的那個趙山才?」太子朱和堉目光閃動著,歎息道:「此人確實有大才,當初我卻沒有聽從他的建議,所以父皇他也對我的辦案結果頗不滿意。認為我不知輕重、不識大體,險些釀成了大禍,最終還訓斥了我一番……」

    然而。話雖然這麼說,但奇怪的是,在太子朱和堉的神色之間,竟是不見任何的後悔之色,只是頓了頓後,又說道:「難得我這般固執。但他卻依然想要為我效力,看來這個趙山才不僅才智不俗。更還是一位正直忠貞之輩,實在難得,僅憑這些,此人就足以倚重,更別說他還是何老太師的弟子、並得到你如此推崇了!嗯,快快請他進來吧。」

    隨著太子朱和堉的吩咐,沒過多久,趙山才也被人領到了書房之中。

    進入書房後,雖然面對太子朱和堉,但趙山才並不見任何的侷促不安,反而在行禮之後,就抬頭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太子朱和堉,似乎想要看清楚太子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面對這般有些失禮的舉動,太子朱和堉卻沒有生氣,反而同樣在打量著趙山才,見趙山才氣質不凡,亦是面帶欣賞的連連點頭,並笑道:「你就是趙山才?我早聽說過你,今科的殿試,狀元原本應該是你的囊中之物,可惜周素文是周尚景的孫子,而周尚景不僅權勢極大,更還是三朝老臣,連父皇也要給他一些情面,最終卻是委屈你了……」

    說到這裡,太子朱和堉搖頭歎息一聲後,又說道:「還有,記得在我離京審辦『南巡籌備舞弊案』的時候,你曾通過呂大人提醒了我許多事情,事實證明你的看法都是正確的,而我最終卻沒有採納你的建議,希望你不要怪我。」

    見太子朱和堉如此表態,趙山才卻不由愣了。

    原本,趙山才以為太子朱和堉是一個性子固執倔強、剛愎自用之人,心中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此時無論是察言觀色,還是言語行為,都證明太子朱和堉並非似想像中那般固執,不僅沒有責備趙山才的無禮,反而十分乾脆的承認了自己的過錯,甚至還對趙山才主動表達歉意!

    這絕不應該是一個頑固倔強之人的行為!

    趙山才再次打量了太子朱和堉幾眼後,目光一動,突然問道:「太子殿下,恕學生冒昧的問一句,若是可以重新來過的話,您在審辦『南巡籌備舞弊案』期間,是否會改變主意、並聽從學生的建議?」

    朱和堉沉默片刻後,終於答道:「恐怕不會,我依然會抓捕每一個涉案貪官,絕不讓他們任何一人逃出法網!這個世界上,時過境遷,風雲變幻,江山易主,改朝換代,可以說什麼都會改變,但有一條道理卻不會變,那就是貪官污吏們的禍國殃民!對百姓、對朝廷,貪官越少越好,所以,我又怎能放過他們!?」

    聽言,趙山才眉頭一皺,道:「太子殿下,您難道不覺得自己辦事過於急切了?許多事情,您現在以儲君的身份去辦,是事倍功半、阻礙重重,待您日後登基再辦,則是事半功倍、水到渠成。我知道您眼裡容不得沙子,但有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又何必現在去做?將來再辦,豈不是一樣的?暫且容忍。才是帝王應有的肚量!」

    這般直截了當的指責,若是換一個人,怕是會當場勃然大怒,趙山才也知道這一點,但他依然這麼做了,卻是在試探朱和堉的心性與底線。

    然而,朱和堉依然沒有動怒。只是反問道:「趙山才,你可知。我是父皇的第幾個兒子?」

    趙山才微微一愣後,答道:「據學生所知,您是當今陛下的第五子。」

    朱和堉又問道:「是啊,我只是父皇的第五子。在我前面,還有四位兄長,這太子之位,本來也輪不到我坐,但你可知,為何最終是我成了太子?」

    趙山才沉吟之間,答道:「據學生所知,陛下的大皇子在出生後就被立為太子,但他在多年前就病逝了;而二皇子繼任為太子之後。沒隔多久就因為『失德』被廢,如今正被囚禁在中都鳳陽,三皇子幼年早折。四皇子在成為太子之後亦是因病去世,所以您才成了太子儲君。」

    朱和堉點了點頭,說道:「是啊,若不是這麼多的意外,這儲君之位本也輪不到我來做,卻也正因為如此。我自幼就以為自己只會是一位閒散王爺,並沒有學過帝王心術。實際上,就是到了現在,我也不想學它。」

    說到這裡,朱和堉的目光停留在趙山才的臉上,說道:「自六歲起,我就跟著肖太師學習四書五經、道德文章,按照父皇的話來講,肖太師他把我給教呆傻了,雖然我並不如此認為,但成為了太子之後,我還是跟著你師傅何老太師學過一段時間,他教我的正是帝王之術,當時我問何老太師,何為帝王之術?何老太師說,所謂帝王之術,就是權謀制衡之術、妥協容忍之術,揣測人心之術,趙山才,你是何老太師的關門弟子,你覺得何老太師的這句概括是否準確?」

    趙山才點頭道:「何師的這句概括,自然是正確的。」

    太子朱和堉卻說道:「然而,因為何老太師的這一句話,我就沒有再用心學習帝王心術了。」

    趙山才微微一愣,問道:「為何?」

    太子朱和堉歎息道:「因為,我親眼見過大哥、二哥、與四哥他們在學習了帝王心術之後的種種變化!原本,他們與我一樣跟著肖太師學習,性子也與我相差不多,但學了帝王之術後,卻皆是在短時間內大變模樣,變得猜忌冷漠、也失去了最初的原則,在他們眼中,那些貪官奸臣們也是可以容忍的,甚至是必須存在的……」

    苦笑搖頭間,朱和堉又說道:「我不認為這種改變是好事,也怕自己變成他們那樣,把容忍妥協漸漸養成了習慣、視為自然,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就不再是我了,即使成為了皇帝,一味沉溺於帝王心術,怕也不會是一個好皇帝。所以就沒有再學,反倒是我七弟因為好奇而學了一段時間,不過何老太師卻因為他不是太子而不願意教他……

    最終,估計何老太師也覺得我為人固執吧,沒過多久就辭去了太子太師之位,讓我覺得自己頗是愧對於他,如今看你依然願意輔佐於我,顯然何老太師他也沒有怪我,所以我很高興……」

    說到這裡,朱和堉微微一愣,又搖頭道:「看到你之後,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何老太師,卻是把話題扯遠了,你剛才問我,為何辦事總是急切,明明可以等到繼位之後再做,卻總是迫不及待,最後則往往是事倍功半……

    其實,你說的這些我也清楚,但你若是和我一樣經歷過皇儲變遷,就應該會明白,任何事情,只要你覺得是正確的,那麼辦這件事情最好的時機就是現在,因為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我雖然貴為儲君,卻也同樣如此!

    也許一些事情,你認為應該暫時隱忍,卻不知隱忍著隱忍著,你已是把隱忍視為習慣,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魄力,又或者隱忍了沒多久,就發現自己再也沒有去做這件事的能力了。

    像我那幾位皇兄,皆是如此,他們當初何嘗沒有大志向?但在隱忍之間,或是意外過世,又或是漸漸失去了魄力、並且因此而逐漸墮落,當初的大志向,卻因為沒有過任何行動,皆是成了過往雲煙,後人也壓根不會記住他們……

    孟子曾說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但我卻覺得,若是真有兼善天下之心,又何必在意窮達?力量有大有小,總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更何況,何為窮?又何為達?我如今身為太子,難道還不是達嗎?若是只有成為了帝王,才敢去做那些正確的事情,那這天下世人,豈不是人人都應該獨善其身?人人都沒有作為?那麼這大明江山,又還有何人主持公道?

    所以,有些事情,並沒有時機好壞,所謂隱忍、所謂時機,都只是自己給自己找理由不作為罷了,固然,我有許多事情是辦的急切了些,看似結果也不好,但若是不作為,又怎知結果就是好的?只怕未必!即使事倍功半,但只要有任何的好結果,無論大小,又何必糾結付出的多少?」

    聽到太子朱和堉的這一番言論,趙山才默然無語。

    雖然趙山才的口才頗佳,可舌戰群儒,但此時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原本,趙山才只以為太子朱和堉剛愎自用,雖然麻煩,但趙山才總算還有辦法,剛愎自用之人,只是覺得自己的觀念與辦法不會出錯罷了,只要讓他們真正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終究還是會改的。

    而太子朱和堉,卻是明知道自己的方法是錯的,但他卻依然堅持!

    因為,他認為自己的錯誤方法,或許會帶來麻煩,但也會帶來好的結果!

    因為,他擁有著帝王不應該擁有的價值觀!

    由此,趙山才發現,輔佐太子這件事情,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更加麻煩。

    然而,不知為何,聽了太子朱和堉的這一番話,趙山才竟是沒有任何的退卻,對於輔佐太子朱和堉這件事情,也沒有感到任何的後悔。

    只是,卻不知道這一番話被趙俊臣聽到之後,會做何感想。

    事實上,趙山才與太子朱和堉見面的消息,很快就被趙俊臣得到了消息。

    趙俊臣雖然並不知道趙山才與太子朱和堉究竟說了些什麼,但為了防止趙山才輔佐太子改革商稅,趙俊臣卻很快就有了回應!
as000538 發表於 2015-5-3 18:12
第二百九十五章 趙俊臣出招

    「朝中百官,代天子牧民,關係到江山社稷、百姓福祉,最是重要不過,但如今在百官之中,卻是貪官污吏佔了大半,他們權高勢重、又陰險狡詐,這般情況下,我固然可以與他們同流合污、隨俗浮沉,如此也固然可以省去許多麻煩,還可以自我安慰說這些都只是權宜之計,但這樣一來,在天下百姓眼中,這朝廷卻成了黑暗一片、再也沒了希望,也再沒人會為他們說話做主!

    我知道,我的許多決定並不『聰明』,也總是讓自己暗中吃虧,但我卻並不後悔,這些吃虧都只是小節,與這些相比,保持百姓們對朝廷的信心與希望,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可惜,父皇他忽略了這些,好似只要朝堂安穩,再粉飾一下太平,這大明江山就真的不會出現問題,然而百姓們的怨氣越積越深,遲早都會爆發,到了那個時候,大明江山怕就積重難返了!」

    當趙山才離開了太子東宮、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客棧「得閒樓」中,腦中卻依然迴盪著太子朱和堉的這一番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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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太子朱和堉的一番交談,讓趙山才真正的明白了這位儲君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一件錯誤的事情,若是每個人都在做,並且每個人都習以為常。那麼這件錯誤的事情就會變成正確的事情,甚至會成為人們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此乾坤顛倒之下,這是大勢、也是主流。在這個時候。若是有人依然堅持著最初的正確,就反而會被視為「幼稚」、「天真」、「愚蠢」……

    而太子朱和堉,就是這樣一個人。

    本來,趙山才還想要說服朱和堉稍稍轉變心性,變得隨波逐流一些,但一番交談下來,趙山才卻發現,自己無法說服太子朱和堉,也不應該說服太子朱和堉。

    與此同時。趙山才也愈加的堅定了自己輔佐太子朱和堉的決心!

    「太子他的想法無疑是正確的,但方法卻欠缺了許多圓滑,又不願意使用那些有損道義的手段,但這些,卻可以由我來補充,這世上有陽既有陰,那麼從今往後,就由我來成為太子殿下的『陰』好了!若是由我來輔佐太子的話,或許……就未必不能成事!」

    暗思之間。趙山才原本的顧慮與猶豫,也再不復存在!

    ……

    據傳,當一個人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的那一刻,氣質往往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時的趙山才。就是如此!

    一旁的書僮趙睦,也明顯的發現了這一點!

    往常的趙山才,氣質儒雅淡然。一副隨遇而安的模樣,但此時的趙山才。卻是堅定認真,眼中更還閃爍著某種光芒!

    「公子。你怎麼了?」

    眼見如此,雖然不願意打擾趙山才沉思,但趙睦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趙山才悠悠一笑,卻是不答反問道:「一座高山,有兩條道路可選,一條坦途順暢,一條險道崎嶇,兩者相較,坦途固然順暢,但一路上的風景卻是乏善可陳,而崎嶇小道固然危險了一些,但沿途風景更加絢麗優美,趙睦,你若是爬山,會選擇哪一條道路?」

    趙睦搖了搖頭,說道:「公子選哪條,我就陪公子走哪條!」

    趙山才微微一愣,接著搖頭失笑,道:「我會選擇那條崎嶇險道,險道雖然崎嶇,但爬山最重要的,果然還是沿途的風景!更何況,通過這條崎嶇險道攀爬到了山頂之處,心中才會更具有成就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趙山才的這些話,頗有深意,然而還沒等趙睦想清楚,在趙山才的房間之外,就突然傳來了一陣急切腳步聲,接著「得閒樓」掌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聲音中滿是驚喜與慌亂:「趙榜眼!趙公子!宮中來天使向您宣旨!如今正在大堂候著,您快下來接旨吧!」

    聽到「得閒樓」掌櫃的聲音,趙山才不由一愣,他雖然是今科榜眼,但畢竟只是官場新人,與德慶皇帝也只是遠遠見過兩面,怎麼德慶皇帝會突然向自己傳旨?

    一時間,趙山才也無法想明白原因究竟,但也不敢耽擱,連忙下樓接旨。

    在那裡,「得閒樓」掌櫃早已擺放好了香案。

    前來「得閒樓」向趙山才傳旨的人,是養心殿太監張秀。

    在確認了趙山才的身份後,張秀展開聖旨,揚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今科榜眼趙山才博聞強記、才思敏捷,且為江南人士,特恩准趙山才在朕南巡期間伴駕同行,欽此!」

    聽到德慶皇帝的旨意,趙山才不由面色一變!

    如今,他剛剛投靠了太子朱和堉,還是太子黨的新人,並不知道太子朱和堉準備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改革明朝商稅的打算,但通過朱和堉與呂純孝等人的隻言片語,卻也可以猜測到,太子朱和堉打算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辦一件大事情!

    原本,趙山才已是拿定主意,要在此期間盡心盡力的輔佐太子朱和堉,絕不能讓太子朱和堉把事情再搞砸了!

    然而,沒曾想德慶皇帝突然下了聖旨,要趙山才伴駕南下,如此一來,趙山才想要輔佐太子朱和堉的想法,自然是落空了!

    一時間,趙山才心中隱約覺得不妙,覺得好似有什麼陰謀在進行,但陰謀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卻又因為得到的消息太少而無法推斷!

    眼見著太監張秀讀完聖旨後,就打算離開。趙山才連忙挽留,並詢問道:「公公請留步。還望公公賜教,陛下他為何會突然要我伴駕南下?這其中怕是有什麼緣故吧?」

    張秀看了一眼趙山才。卻是笑道:「伴駕南下,跟隨在陛下近前,這般天大好事,自然不是憑空而降,趙榜眼倒是心思玲瓏,知道這其中必然有貴人相助,我也不瞞趙榜眼,你這次多虧了趙尚書的舉薦啊!」

    「趙尚書?是戶部尚書趙俊臣趙大人嗎?」

    口中雖然這麼詢問,但趙山才心中已然確定了。

    與此同時。考慮到太子朱和堉即將要辦的大事,以及趙俊臣對太子朱和堉的屢屢算計,再看自己如今又因為趙俊臣的原因而伴駕南下、無法留京輔佐太子朱和堉,趙山才愈加覺得,這是一個陰謀!

    只是,這是德慶皇帝的旨意,正所謂金口玉言,絕對無法改變與收回,如今德慶皇帝既然下旨要趙山才伴駕南巡。那麼哪怕趙山才突然生了重病、又或是摔斷了骨頭,卻也只能按著旨意辦事。

    一時間,趙山才只覺得事情棘手,任是有萬千主意。在絕對的大勢面前,卻也難違。

    ~~~~~~~~~~~~~~~~~~~~~~~~~~~~~~~~~~~~~~

    時間,退回到一個時辰之前。

    得到了太子朱和堉與趙山才見面密談的消息之後。趙俊臣頗是重視!

    明朝的商稅改革,是趙俊臣準備給太子朱和堉的一個大坑。只等著太子朱和堉跳在裡面,然後徹底的埋葬了自己!

    然而。趙俊臣又非常重視趙山才的能力,認為太子朱和堉若是有了趙山才的輔佐,說不定還真能從這個坑裡面爬出來,甚至把商稅改革的事情辦的漂漂亮亮!

    這種可能性雖然不大,但趙俊臣卻要以防萬一!

    若是如此,趙俊臣的諸般謀劃,自然會全部落空!

    不過,趙俊臣很快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如今,趙俊臣是朝中權臣之一、是德慶皇帝的親近寵臣,趙山才雖然頗具才華,但畢竟地位尚低,在絕對的權勢差距面前,趙俊臣足以讓趙山才的一身才智無法施展!

    事實上,趙俊臣在拿定主意後,馬上借口南巡銀糧的事情,前往宮中求見德慶皇帝。

    也正如趙俊臣所料,眼看著南巡轉瞬即至,德慶皇帝的興致也愈發高漲,當趙俊臣見到德慶皇帝的時候,德慶皇帝正品讀著《徐霞客遊記》裡的《浙游日記》篇,頗是興致勃勃!

    然後,德慶皇帝與趙俊臣議定了南巡錢糧使用的事情後,在趙俊臣的刻意引導下,談性大發,又與趙俊臣談論了許多關於江南的美景典故。

    然而,趙俊臣卻因為「才疏學淺」、「孤陋寡聞」的原因,對於德慶皇帝引出的話題,竟是出了大糗,往往十句話才能接上兩三句,讓德慶皇帝頗是感到掃興,甚至還說趙俊臣「如今看來,你當年能夠考取狀元功名,實屬僥倖,這些年來又沉溺於戶部的賬目數字,算賬的本領越來越高,但學問卻是落下不少」。

    對此,趙俊臣自然是「非常羞愧」,表示今後一定會奮發圖強、用心苦讀,絕不再讓德慶皇帝失望云云。

    接著,趙俊臣又突然提及,「本科殿試榜眼趙山才一向以博聞強記、才思敏捷而聞名,又是江南人氏,如今德慶皇帝南巡,何不招他伴駕同行?如此一來,閒時招來應對,也是一件趣事。」

    趙山才如今還只是一位小人物,對於趙俊臣的這番提議,德慶皇帝並沒有多想,覺得有道理,就當場答應了下來,並傳令太監張秀前往趙山才的住處傳旨。

    於是,才有了上文中的這一幕。

    如此,趙俊臣不過是寥寥幾語之間,就是把趙山才從太子朱和堉身邊支開,而太子朱和堉沒了趙山才的輔佐,又如何還能處理好明朝商稅改革的事情?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這一天,距離德慶皇帝南巡的日子,也只剩下了兩天時間!
as000538 發表於 2015-5-3 18:13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兩份名單

    兩天之後,是農曆的三月初三。

    宜祭祀、出行、修造;忌移徙、入宅、作灶。

    自古以來,民間就流傳著「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的說法,相傳這一天是黃帝的誕辰,此外,道教也把這一天視為真武大帝的誕辰。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好日子,俗稱「上巳節」,是水邊飲宴、郊外游春的節日。

    前些日子,在朝堂之上,百官們經過了多次的爭論與商議之後,也把德慶皇帝開始南巡的日子定在了這一天。

    對於百官們的商議結果,德慶皇帝是頗為贊成的,不過依著趙俊臣猜想,德慶皇帝之所以贊成這個日子,倒不是因為這一天是良辰吉日,而是存著「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想法,若是從這一天開始南巡,那麼等到德慶皇帝駕臨江南的時候,還能趕上三月的尾巴,也可以看到江南的三月美景。

    事實上,為了加快路上的速度、趕在三月結束之前到達江南,德慶皇帝還特意棄馬乘船,沿京杭大運河乘舟f,ww↘w.¤t而行,路經通州、天津衛、滄州、台兒莊等地,一路抵達江蘇徐州,然後再通過淮陰、淮安等地,直抵揚州!

    當然,按照德慶皇帝的說法。他這次南巡之所以棄馬乘船,是為了節約民力。避免打擾地方,並順便視察沿途水工等等。這般光明無私的說法,倒也騙過了不少人,也為德慶皇帝的這次南巡增加了一些正當性。

    然而,趙俊臣自然不會相信德慶皇帝的這一番說辭,否則也無法解釋德慶皇帝在抵達了揚州之後,為何會行程速度突然驟減,先是要在揚州停留七天時間不說,接下來更是要棄舟換馬,慢悠悠的「巡視」江南的每一處美景勝地。並且還在杭州、南京、蘇州、無錫、嘉興等地,各是停留五到七日不等。

    很顯然,德慶皇帝這一次南巡,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遊山玩水罷了。

    不過,包括趙俊臣在內,所有看穿了德慶皇帝心思的朝中大臣,都不會拆穿這一點,只是與其他官員們一同高呼「陛下聖明」,就好似德慶皇帝當真是一位聖明皇帝一般。

    ~~~~~~~~~~~~~~~~~~~~~~~~~~~~~~~~~

    按照規矩與流程。在正式南巡之前,德慶皇帝還需要祭告天地與祖宗,所以這天一大早,德慶皇帝就帶著文武百官們前往天壇。

    這一天。老天亦是做美,天空晴朗、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眼見如此,德慶皇帝也頗是興奮。在祭天的時候,竟是沒有任何的敷衍怠慢。一篇長達千字的祭文,德慶皇帝念的悠揚頓挫、聲音洪亮、字字清晰。

    當祭天結束後。在百官面前,德慶皇帝宣佈了兩份名單,一份是伴駕南巡的官員名單,另一份是留在京城中樞輔政的官員名單。

    這兩份名單,是德慶皇帝與群臣一同商議的結果,看似簡單,實則裡面大有學問!近些日子以來,朝中各派系為了這兩份名單,皆是費盡了心思,並且還明爭暗鬥了許久。

    畢竟,在德慶皇帝南巡之際,除了輔政大臣黃有容之外,朝中的其他幾位權臣皆是要伴駕南下,在此期間,太子朱和堉與閣老黃有容二人是否會趁機打壓其他派系的勢力,卻是誰也說不准的事情!若是太子朱和堉與閣老黃有容真的這麼做了,那麼周尚景、趙俊臣等人遠在江南,卻是鞭長莫及,難免要吃暗虧。

    所以,為了保持各自在京城中樞的影響力、並且還要降低對手們在京城中樞的影響力,朝中各大派系皆是耗費了不少心思,在明爭暗鬥之間,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

    ……

    根據德慶皇帝所宣佈的名單,朱和堉成為監國太子、黃有容成為輔政大臣,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這兩人將代替德慶皇帝打理朝堂政務,這是早有定論的事情,自是不提。

    而新任閣老程遠道、太子少傅郭湯、都察院左都御史呂純孝等等太子黨官員,也皆是留在京城中輔佐太子朱和堉監國可以說,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在京城中樞之中,太子朱和堉的勢力將最為完整只是在趙俊臣的暗動手腳之下,太子黨中最具有辦事經驗的禮部侍郎鮑文傑、以及最具備才智機敏的新科榜眼趙山才,則皆是要伴駕南巡!

    如此一來,太子朱和堉接下來改革明朝商稅的計劃,自然是風險大增!

    然而,趙俊臣雖然算計了太子朱和堉,但他自己卻也同樣被人給算計了!

    根據趙俊臣最開始的打算,趙黨的二號人物工部尚書左蘭山,將在南巡期間留在京城之中主持大局,代替趙俊臣領導趙黨辦事。然而在數次交鋒之下,左蘭山最終還是加入了南巡伴駕的名單之中!

    如此一來,趙俊臣雖然同樣將戶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司童桓、工部侍郎陳東祥、吏部侍郎劉長安、刑部侍郎秦懷遠等等趙黨干將,盡數留在了京城之中,借此保持自己在中樞的影響力,但這些人的官階畢竟稍低了一些,無法像左蘭山一般主持大局,所以趙俊臣的心中也有所不安,還特意為此而準備了許多後手。

    不過,趙俊臣雖然因為其他幾位權臣的暗中作祟,沒有把工部尚書左蘭山留在京城中樞,但在趙俊臣的刻意阻撓之下,其他幾位權臣也同樣沒能達成目標。

    其中,在首輔周尚景的極力爭取之下,吏部尚書宋啟文、保和殿大學士李和這二人固然是留在了京城中樞,代替周尚景主持局面,然而周尚景安插在趙俊臣地盤的兩顆釘子工部侍郎葉尚宏、戶部侍郎馬森二人,卻在趙俊臣的運作之下皆是進入了伴駕南巡的大名單之中,如此一來,在南巡期間,工部與戶部這兩大衙門也不會被周尚景滲透。

    此外,黃有容與沈常茂這兩位閣老如今已是結盟為一體,同進同退之下,原本最佔優勢,在南巡期間,黃有容在京城輔政、沈常茂伴駕南巡,兩人在分工之下,既能保持他們在京城中樞的影響力,也能保持他們在德慶皇帝身邊的影響力,正是攻守兼備、形勢極佳!

    然而,也正因為他們擁有這般優勢,所以趙俊臣與周尚景二人卻是十分默契的聯手行事,將他們兩人門下的一眾核心官員,比如少傅張誠、禮部尚書林維、大學士霍正源等等官員,皆是安排進了伴駕南巡的大名單之中,如此黃有容雖然成為了輔政大臣,但因為身邊缺少心腹們的支持,卻也無法在京城中樞一手遮天!

    在廟堂之中,就是這樣,你在算計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算計你,在利益得失之間,總需要有所抉擇,任誰也不能得到所有的好處。

    可以說,德慶皇帝所宣佈的這兩份名單,是朝中各大派系較力與妥協的結果,期間所經歷的明爭暗鬥、算計謀劃,絕不遜色於一場規模浩大的黨爭!

    但如今,卻已是塵埃落定,各方派系皆已是接受了最終的結果,所以當德慶皇帝宣佈了這兩份名單之後,百官之中也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只是默認了這般結局。

    德慶皇帝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在宣佈了兩份名單之後,並沒有耽擱,只是再次宣佈,南巡正式開始!

    然後,在留京官員們的相送下,德慶皇帝帶領著一眾伴駕官員,來到了通惠河口,並在這裡乘船,前往南巡的第一站通州!
as000538 發表於 2015-5-6 18:42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南巡開始

    通惠河口。

    方茹坐在馬車之中,掀著車窗窗簾,看著德慶皇帝以及一眾伴駕官員乘上龍船,然後在禮樂鑼鼓聲中,龍船緩緩開動,並向著通州方向駛去,美眸中閃過了一絲惋惜與黯然。

    方茹出現在這裡,自然是為了送別趙俊臣。

    原本,方茹是打算與趙俊臣一同南下的,除了想要繼續陪伴在趙俊臣身邊之外,也是為了與趙俊臣一同前往揚州趙家認祖歸宗。

    這件事情,趙俊臣早已經答應了方茹,而方茹也為此幸喜了許久。

    畢竟,方茹若是能夠陪著趙俊臣一同前往揚州認祖歸宗,就等於方茹得到了趙家宗族的完全承認,再等到趙俊臣在南巡之後將她迎娶為側室,那麼方茹在趙府的地位就將會名正言順、不可動搖,即使趙俊臣今後娶了正室妻子,這位正室妻子也絕不敢輕易的招惹方茹!

    可惜,因為朝堂中的明爭暗鬥,工部侍郎左蘭山也要伴駕南下,趙黨在京城中樞之中再也沒人可以主持大局,趙俊臣為此頗是憂慮煩惱,並皺著眉頭考慮了一晚上的對策。

    在方茹的眼中,趙俊臣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既要為江山百姓而盡心盡力,又要為權勢爭鬥而謀划算計,頗是疲憊。

    方茹心疼趙俊臣。也總是竭盡己能的為趙俊臣分擔,在不知不覺間,這已是成為了方茹的本能。

    所以,看到趙俊臣煩惱之後,又經過了整整一夜的輾轉難眠與矛盾考慮,方茹終於下定了決心,並主動向趙俊臣提出。她要留在京城之中,在趙俊臣南下之際代替趙俊臣暗中掌控趙黨的局勢!

    能夠陪伴趙俊臣前往揚州認祖歸宗。固然會讓方茹感到滿足與安心,但相比較自己的滿足與安心,方茹還是更加希望趙俊臣可以更加輕鬆一些,哪怕這樣會委屈自己。

    或許。方茹這位表面上精明幹練的強勢女子,本質上卻是一位十分簡單易懂的小女人——只是她一心一意的為趙俊臣考慮著,竭盡全力的為趙俊臣排憂解難,趙俊臣的幸福與苦惱,也就是她自己的幸福與苦惱,僅此而已。

    ……

    當方茹提出了自己要留在京城中的時候,趙俊臣並沒有馬上答應,而是猶豫了許久。

    因為,趙俊臣也同樣清楚。方茹這些日子以來究竟是多麼期待與自己一同前往揚州認祖歸宗——在認祖歸宗之際,究竟應該穿怎樣的衣服、挽怎樣的髮型,才最是得體莊重?連這樣的小細節。方茹都考慮了許多,甚至方茹還為揚州趙家上下所有人都準備了適當的禮物!

    正因為如此,趙俊臣實在不願意讓方茹失望。

    但是,考慮了許久、又猶豫了許久,趙俊臣最終還是帶著些許愧疚,同意了方茹的提議。

    畢竟。在自己與左蘭山二人皆是伴駕南下之際,趙俊臣確實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幫著自己掌控京城裡的局勢。

    這種信任。不僅是忠心方面的信任,也是能力方面的信任。

    綜合這兩方面,方茹確實是最好的人選,她對趙俊臣的忠心無可挑剔,而這段時間以來方茹幫著趙俊臣處理情報方面的事情,也完全展現了不遜鬚眉的能力與魄力。

    「茹兒,我絕非是謹守承諾的君子,在宦海沉浮之間,也做了許多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事情,不過這只是針對廟堂上的百官、朝中的政敵,但對於你,我卻一直希望自己做到恪守不渝、一諾千金……

    本來,讓你隨我一同前往揚州認祖歸宗,是早已經說好的事情,但這一次,卻注定要失約了,事實上,即使你沒有主動提出來,或許我最終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如此想來,我對你實在虧欠太多,多到我甚至不知該如何補償你……

    如今,大勢未定,我並不能向你具體承諾些什麼,我只能說,在南巡結束之後,無論如何,我都會正式迎娶你,雖然只是側室的身份,但在我心中,茹兒你就是我真正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妻子,無論你我今後如何變化,皆是不離不棄……」

    方茹確實是一個小女人,哪怕她再是如何的潑辣精明,也改變不了這般本質。

    所以,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話之後,心中原本的失落與委屈,竟是頓時間消散了大半,反而開始為自己能夠幫著趙俊臣分擔壓力、並且得到了趙俊臣如此承諾而感到開心歡喜。

    此時,方茹坐在馬車之中,目視著乘載著趙俊臣的龍船漸漸遠去,眼見龍船在視野中漸漸變小消失,似乎滿足、又似乎惋惜,方茹輕輕一歎之後,放下車窗窗簾,待她轉過頭來,神色間已是恢復了往常的精明幹練。

    「回府吧。」

    方茹吩咐道。

    ~~~~~~~~~~~~~~~~~~~~~~~~~~~~~~~~~~~~~~~

    與此同時,通惠河上,南巡船隊之中。

    為了德慶皇帝的這次南巡,趙俊臣與工部一同想方設法,耗費了大量金銀、木材、人工,準備了九艘大型艦船,以及五艘中型艦船,以作為德慶皇帝南巡期間的船隊。

    其中,除了一艘裝飾極盡奢華的大型龍船作為德慶皇帝的御用座船、另一艘大型艦船用來裝放各種御用品之外,其他的艦船則皆是用來乘載伴駕的官員、官員們的隨從、以及護駕的禁軍們。

    此時,趙俊臣也正站在一艘大型艦船的船尾處,遙遙目視著京城方向。

    「南巡……經歷了諸多爭吵,又籌備了半年有餘,期間更是頗多波折,如今終於開始了,說起來,我倒是還蠻期待的。」趙俊臣輕輕一歎,並轉頭向許慶彥笑道:「按照行程,大約在二十天之後,咱們就能到達揚州了,到時候也就可以見到你父親許老夫子了。等到南巡結束之後,咱們順便將許老夫子接到京城居住,讓他在咱們身邊安享晚年,這些年來咱們在京城中享福,卻讓許老夫子孤零零一人留在揚州,如今想來也是有些心中不安。」

    這一次,趙俊臣雖然沒有帶著方茹南下,但卻帶了許慶彥與楚嘉怡二人。

    帶著許慶彥是因為趙俊臣用慣他了,更何況許慶彥本來就是揚州人士,在那邊熟門熟路,而帶著楚嘉怡卻是為了防備萬一,在南巡期間,府裡留著這麼一個奸細實在令人難以安心,哪怕是楚嘉怡這般蹩腳的奸細。

    另一邊,許慶彥聽到趙俊臣的話後,神色間滿是複雜,道:「只要老爹他不要總是挑我毛病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但語氣中卻蘊含著一絲期待。

    趙俊臣笑著搖了搖頭,又向另一邊的楚嘉怡吩咐道:「南巡期間,你也不必時時陪在我身邊,我也不需要你伺候,你還是去崔小姐那邊照顧她吧,如今她身邊就她父親崔俞相伴,也是怪孤單的,而你與她關係相熟,若是有你陪伴,想來她的心情也能好些。」

    原來,在德慶皇帝這次南巡期間,那三位曾與趙俊臣「相親」的女子,竟也皆是同行。

    其中,蘇秀寧的父親蘇長畛本來就是南直隸巡撫,之前只是因為德慶皇帝的召喚而來到京城暫住,如今德慶皇帝南巡,蘇長畛身為「地主」自然要伴駕同行,而蘇秀寧自然也要跟著她父親同行。

    而涇國公陳佑與陳芷容父女二人,出於接近趙俊臣的目的,也同樣想辦法混進了南巡伴駕的大名單之中。

    然後,德慶皇帝眼見蘇秀寧與陳芷容二女皆是隨著各自父親伴駕南下,於是親自下了聖旨,命崔俞與崔倩雪父女二人也同樣伴駕南下,畢竟這三位女子皆是德慶皇帝為趙俊臣圈定的未來妻子人選,這個時候德慶皇帝自然也要做到態度公平、機會均等。

    如此一來,蘇秀寧、陳芷容、崔倩雪三女,皆是伴駕南下,而且還與趙俊臣乘坐著同一艘艦船。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這般吩咐,楚嘉怡猶豫了片刻後,亦是點頭答應了。

    這些日子以來,崔倩雪的情緒日漸沉悶,雖然趙俊臣已是封鎖了消息,但她眼見自己一直住在趙府,但她的祖父崔勉卻遲遲不來看她,甚至沒有任何的消息,心中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所以整日裡少有言語,再也不見從前的天真活潑模樣。

    對此,趙俊臣也沒什麼辦法,只希望這次南巡可以讓崔倩雪心情好轉一些。

    接著,趙俊臣又吩咐道:「如今不同往常,咱們也不在自己府中,這隻船艦除了咱們之外,還有許多的達官勳貴,我雖然不怕他們,但也不願意輕易招惹麻煩,你們身為我的人,這段時間也要盡量與人和氣,不要招惹麻煩,當然,若是有人刻意挑釁,你們也無需忍讓,我自然會為你們做主。」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許慶彥與楚嘉怡二人也皆是點頭答應。

    趙俊臣不再多說,只是最後看了京城方向一眼後,就向著艦船內部走去。

    在那裡,他已經約好了左蘭山、李立德等人,談論一些事情。
as000538 發表於 2015-5-7 20:28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佈局山東

    當趙俊臣進入了自己的房間,卻看到左蘭山與李立德二人早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趙俊臣微微一愣,問道:「哦?二位大人倒是來的很早,房間都已經收拾妥當了?」

    左蘭山與李立德皆是點頭,其中,左蘭山的神色輕鬆,說道:「我這次伴駕南下,帶的東西不多,只是一些隨身物件罷了,交給下人收拾就好,所以我認了認房間的位置後,就來趙大人你這裡了。」

    另一邊,李立德亦是態度隨意,笑道:「是啊,船艙窄小、也非常煩悶無聊,正好得到了趙大人的召喚,所以我也就提前來了。」

    說著,李立德左右打量了一下趙俊臣的房間,又笑著補充道:「還是趙大人的房間寬敞一些,在這裡也沒那麼悶氣。」

    ……

    一個人的氣度與心態,往往會隨著地位的增減而產生變化。

    決定地位的因素有很多,比如聲望、比如財富、比如人脈,比如資歷,等等等等。

    但在官場之中,決定著一個人地位的最重要因素,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官職!

    官職若是低了,那麼任你是如何的自信傲氣,卻也要「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蹲著」,否則就會被視為「狂妄無知」,並受到周圍的打壓,如此一來,又如何還能培養出一個良好的氣度與心態?

    反過來講,官位若是高了,受到的限制也就少了。也不用你刻意顯擺、招搖,自然就會有人討好你、投靠你。從前被視為千難萬難的事情,在如今也只是隨手解決的小事情。如此一來氣度與心態也自然就會水漲船高。

    李立德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從前他還只是刑部侍郎的時候,在趙俊臣與左蘭山面前,總是十分的謙卑、拘謹、小心翼翼,但如今升任為山東布政使之後,成為了舉足輕重的封疆大吏,雖然比起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的官階尚且還低了一級,但總算是一個層次的官員了,所以他在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面前。態度也漸漸變得隨意自如了。

    這種態度轉變,並不是說李立德有些得意忘形了,而是他已是開始漸漸的適應自己如今的新地位了,當地位提升之後,他也理應自信一些,否則趙俊臣反而會不放心他。

    所以,對於李立德的態度轉變,趙俊臣不僅沒有任何的生氣與不滿,反而很坦然的接受了。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固然,李立德之所以能夠陞遷為山東布政使,是因為趙俊臣的極力爭取,但趙俊臣如今卻不能表現出太明顯的挾恩自重。因為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而官場中人的記憶力往往很差,尤其是在記恩的時候。

    事實上。自從李立德成為了山東布政使之後,不僅是他本人變得自信了許多。趙俊臣對待他的態度也隨之客氣了不少——官位代表著地位,地位代表著實力。實力強者則需要給予更多的利益分配以及更多的尊重,僅此而已——這是自然而然的官場規則,趙俊臣一向很遵守這樣的規則。

    許多人不明白這一點,總是覺得自己從前對某人有恩,又或者自己曾經是某人的老上司,認為對方就應該對自己無所不從,所以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倨傲擺譜,甚至為了滿足自己的某些心理,還會刻意的得寸進尺,卻忘了如今已是時移境遷,對方的地位與心態已是截然不同,這種態度對於對方而言幾乎等同於羞辱了,最終自然是反目成仇。

    在官場之上,對於官階相近的官員們而言,「挾恩圖報」往往是不可行的,從前的恩情只是為了加深今日的聯繫,並且讓對方明白跟著自己走,會有怎樣的好處罷了,僅此而已。

    因為,這個世界是「現實」的,「現」是「現在」的「現」,「實」是「實際」的「實」。

    趙俊臣就是一個很現實的人。

    ……

    所以,聽到李立德的話後,雖然李立德的態度略顯隨意了些,不復從前的恭敬謙卑,但趙俊臣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笑著說道:「是啊,咱們這艘船艦雖然僅次於陛下的座船,但畢竟只是一艘船罷了,難免會空間不足,而南下伴駕官員的人數又多了些,所以咱們的房間也就狹窄了一些,不過這並非是什麼大事,咱們在船上也並不會常住,在各地停船的時候,咱們自然就會上岸居住。」

    說到這裡,趙俊臣一邊帶領著左蘭山與李立德二人在屋內圓桌前坐下,一邊向李立德笑道:「尤其是你,如今你身為山東布政使,這次並非是伴駕南下,而只是順路前往山東任職罷了,等到了山東濟寧你就會下船,卻是減少了許多顛簸。」

    聽趙俊臣這麼說,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成為一省長官、封疆大吏,李立德亦是流露出了期待與興奮之色,口中卻歎息道:「可惜了,我原本還想要跟隨陛下和趙大人、左大人一同前往江南遊玩幾日的,錯過了這次機會,卻也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然而,與趙俊臣相比,左蘭山卻有些看不慣李立德的得意模樣,總覺得李立德自從升任為山東布政使之後,就對自己少了許多尊重,如今再看李立德一副賣乖模樣,眼中更是閃過了一絲冷色。

    不過,左蘭山也是一個官場老人,城府深沉,卻不會把自己的不滿直接表現出來,而是插口道:「哦?李大人還想著去江南遊玩?未免有些愜意樂觀了,如今你升任為右承宣佈政使,雖說是山東權責最高的幾位官員之一,但這個位置未必就那麼好坐,不說上面還有一位巡撫約束著,旁邊又有左承宣佈政使、提刑按察使司與都指揮使司在掣肘著,就說下面的六府、十五州、八十九縣的地方官員,你初來乍到,又有幾人會聽你的,卻也是未知數,你若是擺不平這些,即使成為了封疆大吏,卻也只是個空架子罷了。」

    說到這裡,左蘭山神色一沉,補充道:「有羨艷江南的功夫,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才對,切不要得意忘形,浪費了趙大人對你的一番苦心才是!」

    這也是趙俊臣不在意李立德態度轉變的原因,因為趙俊臣知道,以左蘭山的性子,在這個時候一定會主動扮演白臉角色,如此一來,自己扮演的紅臉角色也會讓李立德更加的心生感激。

    而最重要的,則是李立德想要坐穩山東布政使的位置,就必須要得到自己的扶持才行,否則只會一事無成,而左蘭山也絕對會主動向李立德提及這一點。

    果然,聽到左蘭山的話後,李立德面色不由一變。

    他並非是不知道這些難處與憂慮,只是成為了山東布政使之後,有些被狂喜沖昏了頭腦,尚未意識到嚴重性,如今聽到左蘭山的總結,才發現自己在成為布政使之後,未必就會順順當當。

    然後,李立德的態度也收斂了一些,不復之前的得意,並求助的向著趙俊臣看去。

    趙俊臣微微一笑,好似完全沒發現李立德的態度轉變,只是悠悠道:「左大人所說的這些話固然很有道理,李大人你也確實要做好迎接困難的準備,這地方官未必就比京官好做,不過嘛……卻也不必太過擔心,地方上固然是掣肘極多,又有各大勢力盤根錯節,不過到時候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不必太過擔心其他地方官員的態度。」

    說到這裡,趙俊臣加重了語氣,雙眼直視著李立德,一字一頓道:「因為,你是我趙俊臣的門人,他們即使不服氣你,但也絕不敢直接為難你,否則,我就會為難他們!到那個時候,不管他們的靠山是周首輔、還是黃閣老、又或是沈閣老,都幫不了他們!」

    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話,李立德不由一愣,有些不明白趙俊臣的深意。

    如今趙俊臣雖然是朝堂上的幾大權臣之一,但影響力尚且局限於京城,怎麼聽趙俊臣的言下之意,好似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們都不敢得罪他?

    但李立德畢竟不是笨人,再想到了趙俊臣與左蘭山的身份之後,就頓時明白了過來。

    趙俊臣掌管戶部,負責天下錢糧的核對與支出,左蘭山掌管工部,負責天下工程的核算與督造,地方官員若是得罪了這兩位,那麼就很難從朝廷撥下錢糧使用,如此一來也自然就沒有油水可撈,而一旦沒了油水,那麼當官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比京官們相比,地方官員往往更加不敢得罪趙俊臣,而李立德身為趙俊臣的門人,也自然就可以狐假虎威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李立德豁然開朗!

    再想到,讓自己感到無比為難的問題,竟是被趙俊臣隨手解決,而自己離開了趙俊臣的扶持之後,卻是連布政使的官位都坐不穩,在不知不覺間,李立德在面前趙俊臣的時候,卻是恢復了從前的謙卑小心的模樣,接下來自然是感恩戴德、諸般保證不提。

    官場之上,就是如此,想要控制一個人,絕不能僅只是依靠往日的恩情與關係,更要讓對方明白利益關係、以及實力差距!

    如今,趙俊臣也是這麼做的。

    眼見李立德如此變化,趙俊臣微微一笑,卻又問道:「那麼,李大人可知道,你到了山東之後,什麼事情才是你自己的事情?」
as000538 發表於 2015-5-8 15:47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未雨綢繆

    「那麼,李大人可知道,等你到了山東之後,具體哪些事情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這一次,李立德並沒有任何的遲疑,馬上回答道:「在我朝,布政使負責一省之財賦、人事、民政,是行政官員之首,而下官到任之後,就會借助著職權之便利,收買人心、提攜後進黨人,將趙大人您的影響力從京城拓展到山東全境!」

    關於這些事情,自從李立德升任為山東布政使之後,趙俊臣就與他溝通過,李立德自然不敢忘記。

    對於李立德的回答,趙俊臣感到十分滿意,笑著點了點頭。

    得意忘形並不可怕,時不時敲打一下就好,只要李立德還記得自己的目標與任務,在趙俊臣眼中他就依然是有用之人。

    就怕在狂喜之下,眼中只盯著自己的好處,卻是連自己的責任都拋到了腦後,若是如此,趙俊臣就要考慮替代人選了。

    讚許之間,趙俊臣說道:「咱們這一派系,成立時間尚短,雖然發展迅速,但勢力只是局限於京城以及中樞高層,在地方上以及底層官員之中,咱們並沒太大的影響力,如今這已是咱們這一派系的發展瓶頸了。而我這次為你爭取到山東布政使的位置,也正是為了改變這種局面,可以說,你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將關係到咱們的未來發展,最是重要不過,切不可懈怠,要全力以赴才是!」

    左蘭山面色嚴肅。亦是說道:「正是這個道理,你如今肩負重任。哪裡還可以有遊玩江南的興致?若是你還是如此,趙大人與我可就不放心你了!」

    明白了自己的位置不好坐之後。又在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的敲打之下,李立德不敢再得意自滿,只是連連點頭保證道:「還請趙大人放心,下官必然盡心盡力,絕不敢心生怠慢,若是沒有完成任務,也不用趙大人您怪罪,下官主動辭官回家種田就是!」

    趙俊臣笑著點頭,並繼續說道:「如今。正是咱們經營山東的天賜良機!天時、地利、人和,一應俱全。先說『天時』,山東剛剛經歷了『南巡籌備舞弊案』,在太子的鐵面無私之下,山東成為了重災區,許多官員都因此而落馬下獄,產生了大量的官位空缺,也是咱們乘虛而入的時候;再說『地利』,山東距離京城不遠。消息往來非常方便,你遇到什麼事情,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通報於我;最後則是『人和』,咱們剛剛收羅到許多新科進士。而在之前確定南巡名單的時候,我又與周首輔進行了一場交易,這些新科進士大都會前往山東各府縣任職……此外。經過了『南巡籌備舞弊案』,山東的官員們皆是人心惶惶。也正是收買人心的大好時機……」

    說到這裡,趙俊臣意味深長的看著李立德。又說道:「可以說,前方的道路,我都已經為你鋪好了,你只要用心辦事,自然就可以大展手腳,這件事情一旦辦好了,你就是咱們這一派系的大功臣,今後的好處有多少,自然不用我提。」

    聽到趙俊臣的暗示,李立德雙眼亦是泛出了光芒。

    他自然能夠聽明白趙俊臣的言下之意。

    若是他能夠將「趙黨」的勢力影響從京城拓展到山東,並借助著職責之便利,為「趙黨」提攜一批新晉黨人,那麼李立德本身的功勞不提,那些受到提攜的「趙黨」官員們今後也必然會對李立德感恩戴德,如此一來,李立德在「趙黨」中的影響力也會大幅提升。

    到了那個時候,「趙黨」中的二號人物,究竟是左蘭山還是李立德,或許還說不准呢!

    想到這些好處,再想到自己自從升任為山東布政使之後,左蘭山就一直對自己夾槍帶棒、暗中打壓,李立德想要大幹一場的決心,亦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然後,李立德自然是連連保證,卻也無需多提。

    眼見如此,趙俊臣心中暗暗點頭,對於李立德的決心頗是滿意。

    趙俊臣的手下,雖然儘是些貪官奸臣、歪瓜裂棗,但這些人也有這些人的好處,那就是他們和趙俊臣一樣,皆是現實主義者。

    所以,趙俊臣根本無需向他們講什麼大道理,也無需擔心他們會不會出工不出力,只要為他們指明道路,再向他們說明白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對他們會有怎樣的好處,他們就自然會迸發出最大的熱情與決心,盡心盡力的為趙俊臣辦事!

    如今,李立德就是如此!

    接下來,趙俊臣又與左蘭山、李立德二人商量了一些細節,比如山東一眾官員的秉性為人、派系背景,其中有哪些人可以收買為己用,又具體應該如何收買,以及應該怎樣提拔那些新科進士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在天色將晚的時候,趙俊臣的山東佈局,也終於在三人的商議之間定下了具體策略。

    ……

    雖然德慶皇帝很想要趕在四月之前到達江南,南巡船隊也是盡快而行,但因為離京之前需要祭拜天地的緣故,卻是耽擱了大半天的時間,所以南巡第一天並沒有多少行程,船隊在到達通州的時候,就會暫時停留一晚,只前進了百餘里。

    眼見著天色將晚,船隊也即將到達通州停靠,李立德就知趣的起身告辭了。

    然而,左蘭山卻是找理由留在了趙俊臣的房間之中,並沒有隨著李立德離開。

    當李立德離開之後,房間之中只剩下了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卻是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齊齊一笑。

    然後,趙俊臣滿是歉意的說道:「咱們二人這次敲打李立德,看似成效不錯,經過這番敲打,李立德也不似之前那般飄飄然了,如此一來,再讓他去山東辦事,咱們也能放心一些,只是委屈左大人你當了一次惡人。」

    左蘭山搖頭笑道:「趙大人哪裡的話,只是扮一次紅臉罷了,又礙什麼事,更何況,我也有些看不慣李立德這段時間以來的得意模樣,不過是剛剛升了山東布政使,就連我也不放在眼裡了。即使沒有趙大人的敲打之計,我待他也不會有好臉色。」

    說到後面,左蘭山的臉色已是沉了下去!

    趙俊臣卻歎息道:「只是如此一來,那李立德必然會對左大人心生怨懟,卻是不利於咱們的團結,不過還請左大人放心,接下來我一定會設法消除李立德的不滿,絕不讓他成為左大人的麻煩。」

    左蘭山卻輕輕一哼,眼中閃過一絲輕藐,說道:「趙大人不必費心,不過是一個李立德罷了,他的不滿我又何須在意?至於麻煩……哼!他又能對我造成什麼麻煩!」

    眼見左蘭山如此,趙俊臣又是輕輕一歎,好似十分惋惜,但並沒有堅持。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種把戲,雖然屢試不爽,但並非沒有壞處,因為扮演紅臉的人往往會讓人心生怨恨。

    如今,左蘭山扮演紅臉,也正是引起了李立德的怨懟。

    只看李立德在後來言談之間,絕口不提左蘭山就知道了。

    如此,趙俊臣似乎為此而十分擔憂,但實際上,這一切都是趙俊臣的刻意為之。

    因為,根據趙俊臣的計劃,等到南巡之後,太子朱和堉必然會因為商稅改革而惹出天大麻煩,而黃有容身為輔政大臣,輔佐太子監國期間竟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必然會受牽累而下野!

    在那個時候,這內閣閣老的位置,就會空出來一個!

    而這個新閣老的位置,趙俊臣是一定會盡全力爭取的。

    只是,趙俊臣本身限於年齡與資歷,成為新閣老的可能性卻是極小,如此一來,趙俊臣只能替自己的黨羽爭取了。

    而遍數趙黨上下,最有資格成為閣老的,無疑就是資歷深厚的左蘭山了。

    只是,一旦左蘭山成為了新閣老,在明面上地位已是超過了趙俊臣,到時候在「趙黨」之中,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究竟誰是領袖,就很難說了!

    所以,趙俊臣必須要未雨綢繆,在這般情況出現之前,盡可能的收買趙黨眾人的人心,並離間左蘭山與趙黨眾人的關係。

    這一次,因為敲打李立德的關係,李立德已是對左蘭山產生了不滿,可以想像,今後即使左蘭山成為了閣老,李立德也絕不會拋棄趙俊臣而轉投左蘭山的。

    接下來,這種「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把戲,依然會在「趙黨」之中不斷上演!期間左蘭山依然會扮演遭人怨懟的紅臉,而他與趙黨眾官員之間的關係,也依然會不斷惡化。

    到了那個時候,即使左蘭山成為了新任閣老,也絕對無法動搖趙俊臣在「趙黨」中的領袖地位,只能和現在一樣唯趙俊臣馬首是瞻!
as000538 發表於 2015-5-10 19:55
第三百章 臨清

    在通州,南巡船隊駐留了一晚上,但並沒有停留太久,第二天清晨就再次南下。

    然後,又在德慶皇帝的催促下,船隊將航行速度提升到了最快,但因為船隊龐大、人員眾多、儀仗規矩也非常複雜、還時常有各地官員迎駕的緣故,在走走停停之下,即使是最快的速度,也並不比尋常旅人快多少。

    就這樣,在南巡第三天,船隊到達天津;在南巡第五天,船隊到達滄州;在南巡第七天,則是到達了滄州。

    等到了南巡第八天下午,德慶皇帝的御駕終於離開了北直隸的範圍,來到了山東境內的東昌府,臨清州。

    這一天,時間已是到了農曆的三月初十。

    很顯然,德慶皇帝一路上都在掐算著時間進度,眼看著按照這般速度,大約在三月中旬就可以到達江蘇,並在三月底之前就可以到達揚州,於是德慶皇帝的心情也不再那麼急迫。

    事實上,到達了山東境內之後,德慶皇帝突然間善心大發,竟然一改往常的態度,成為了寬待臣子、體恤民力的聖明皇帝,察覺到了這段時間以來船工們的幸苦疲憊、以及伴駕大臣們的煩悶無聊,表示要要在臨清州駐留兩天,這即是讓船工們歇息◇♂,ww◆w.一下、也是讓伴駕大臣們緩解心情。

    德慶皇帝的這般決定,自然是讓一眾伴駕大臣以及船工們高呼「萬歲聖明」。

    但趙俊臣卻知道,德慶皇帝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同樣在龍船中呆煩了沿途的運河風景雖然優美,但時間長了卻也同樣會看膩更何況。臨清身為千年古鎮,近百年來又因為漕運興盛而迅速崛起。成為明朝最大的城市之一,素有「富庶甲齊郡」、「繁華壓兩京」、「南有蘇杭,北有臨張」的美譽,其中鳳凰坡的美景更是人所共知,再加上時間充裕,所以德慶皇帝自然是產生了遊玩的興致,如此才會在臨清州暫歇。

    至於德慶皇帝所說的「體恤群臣與眾船工之勞苦,朕實不忍心,姑且停留兩日」云云。皆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

    正所謂「上面一張嘴,下面跑斷腿」。在南巡期間,趙俊臣就是負責跑腿的。

    趙俊臣雖然不是禮部官員,但他最是瞭解德慶皇帝的喜好,為了討取德慶皇帝的歡心也向來是不惜金銀,如此在德慶皇帝的示意下,這南巡一路上的日常安排,就漸漸成為了趙俊臣的工作。

    所以,自從南巡開始以來。趙俊臣就頗是忙碌,並時常在德慶皇帝身邊伴駕。

    如今,因為德慶皇帝的旨意,趙俊臣也是帶著一眾禮部官員。乘著快船提前一步來到了臨清州,準備臨清州的迎駕事宜,並考察臨清州的準備工作。

    ……

    卻說趙俊臣乘著快船來到了臨清州碼頭。抬眼看去,只見一切事宜皆已經準備妥當。碼頭周圍的船隻都已經離開,碼頭附近的閒雜人等也皆已經被驅散。碼頭上更是氣氛隆重,鋪了黃土、灑了清水、周圍佈滿了黃幔圍帳,一眾山東官員,自山東巡撫陸遠安以下,也皆是在碼頭上恭候著。

    當趙俊臣走下快船、並登上碼頭,一眾山東官員已是快速迎上,還未靠近,為首之人就已是呼喚道:「山東巡撫陸遠安,帶領山東境內大小官員人等,見過趙大人!」

    趙俊臣知道,此人就是李立德今後的頂頭上司了,自己在山東的佈局究竟能否成功,也很大程度上要看此人的態度,於是細細打量,卻見陸遠安約是五旬的年紀,但精神矍鑠、紅光滿面,氣質之間頗是儒雅,眼神亦是精明深邃,顯然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打量之間,趙俊臣亦是快步走到陸遠安身前,拱手示意後,笑道:「陸巡撫,許久未見,身體可還安好?」

    陸遠安也笑道:「是啊,與趙大人上次見面,還是兩年前我回京城述職的時候,記得趙大人當初年紀輕輕,便已是戶部侍郎,當時老夫還驚奇了許久,沒曾想兩年不見,趙大人已是高昇為戶部尚書,當真是前途無量。」

    趙俊臣哈哈一笑,又說道:「陸巡撫過譽了,只是陛下抬舉我罷了,自從成為戶部尚書之後,我一直是如履薄冰、兢兢業業,唯恐辜負了陛下的信任、捅出什麼紕漏,只覺得心神疲憊,哪裡還敢想什麼前途……」

    說話間,趙俊臣似乎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陸遠安,又看了一眼陸遠安身後的山東境內大小官員,卻是提醒道:「不過,陸巡撫今日帶領著山東眾官員,親自來到臨清州迎接聖駕,似乎有些不妥,要知道,陛下南巡之前,曾下了一道聖旨,稱南巡期間,各地官員不可擅離職守,不可興師動眾,更不可為了迎接聖駕而耽誤了本職工作,如今陸巡撫以及山東一眾官員,為了迎接聖駕,卻是擅自離開了濟南,丟下了本職工作,雖說是拳拳忠君之心,但畢竟是違背了旨意,接下來難免會受到陛下責備。」

    話雖然這麼說,但趙俊臣的表情並不嚴肅,事實上,對於德慶皇帝那份看似冠冕堂皇的旨意,也並沒有多少官員放在心上。

    其他不說,自從南巡開始之後,北直隸的上下官員一個個皆是興師動眾、大動干戈,在各自的轄區內全程伴駕不說,還有許多官員竟是越境迎駕,為了討好德慶皇帝,一個個皆是費盡心思,其中又有幾個還記得自己身為父母官的本職?

    可以說,這些官員一個個皆是違背了德慶皇帝的旨意,然而又因為他們皆是把德慶皇帝給伺候舒服了。表現出了一副「忠君之心」,所以德慶皇帝也僅只是不輕不重的斥責了幾句罷了。然而與這幾句斥責相比,能夠在德慶皇帝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自然更加重要。

    事實上,德慶皇帝的這道旨意,也只是為了敷衍清流罷了,或許德慶皇帝自己都不甚在意。

    也可以想像,在德慶皇帝今後南巡期間,各地官員們皆是會興師動眾、擅離職守、全程伴駕、甚至是越境迎駕,就像是如今的山東巡撫陸遠安以及山東境內大小官員一般。

    對於這般情況,趙俊臣非常瞭解,在這個時候。雖然必須要提醒陸遠安幾句,但也只是官面上的功夫罷了,並不認真。

    顯然,陸遠安也瞭解這些情況,在聽到趙俊臣的提醒後,雖然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但眼神依舊平靜,只是歎息道:「還望趙大人瞭解,我等山東大小官員。這次一同來到臨清迎接聖駕,絕非是無視陛下的旨意,只是聽聞陛下來到山東境內之後,心中興奮莫名。一心想要目睹聖顏,實在不願意錯過這次機會,這全是我等的耿耿忠心啊!更何況。我等身為人臣,為陛下鞍前馬後。本就是職責所在,此處亦是山東境內。也不算是擅離職守,關於這些情況,還請趙大人一定要在陛下面前提及幾句。」

    趙俊臣歎息道:「原來如此,這些話我會向陛下提及的,想來陛下見到陸巡撫以及山東眾官員如此赤誠的忠君之心,也不會有太多怪罪,不過一些斥責是免不了的,還望陸巡撫做好心理準備。」

    陸遠安連連點頭,口中諸般稱謝,自是不提。

    接著,趙俊臣卻是話鋒一轉,換了一副嚴肅面容,又說道:「我雖然乘著快船先行一步,但陛下馬上就要駕臨,所以咱們也是閒話少提,先公事公辦吧!還望陸巡撫能嗨皮告知於我,臨清州迎接聖駕的諸般事宜是否都已經準備妥當?還有,陛下接下來要在臨清州暫住兩日,陛下用來歇腳的行宮是否已經收拾好了?」

    說話間,趙俊臣又看了一眼陸遠安身後的山東眾官員,再次問道:「還有,誰是臨清州知府?陛下駕臨臨清州,這件事非同小可,這裡是臨清州的轄區,我還需要親自向臨清州知府詢問情況,如此才可以知根知底、瞭解詳細。」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場上卻是突然一靜!

    接著,包括陸遠安在內,所有的山東官員皆是面露尷尬之色,然後齊齊向著隊尾處的一名官員看去。

    這名官員,穿著知府官服,年紀約四十上下,身材瘦長,雖然五官端正,但嘴角處的兩撇鼠鬚卻破壞了整體形象,此時在眾人的注視下,更是冷汗直流、面色恐慌、身體打顫。

    看情況,這人就應該是臨清州的知府了,只是不知他此時為何會這般慌亂緊張。

    難不成,迎駕事宜竟是出了什麼紕漏?

    趙俊臣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微妙,於是眉頭一皺,再次問道:「怎麼?沒人回答本官的問題嗎?究竟誰是臨清州知府?上前回話!」

    說話間,趙俊臣向著那名知府看去。

    果然,在趙俊臣注視之間,這名知府兩股顫顫的出列,步伐慌亂的來到趙俊臣面前,接著「撲通」一聲跪下,顫聲說道:「下、下官臨清州知府張繼之,拜、拜見趙大人……」

    眼見這人連話也說不清楚,趙俊臣面色一沉,打斷道:「陛下馬上就到了,我也沒時間在這裡聽你磕巴,把話說清楚,先撿緊要的說!這臨清州的迎駕事宜,是否安排妥當?陛下的行宮,又是否準備好了?」

    然而,在趙俊臣的追問下,此人在答話之間,卻是愈加的慌亂,也愈加的磕磕巴巴,答道:「回、回趙大人,諸般迎駕事宜,下、下官皆已是準備妥當,只、只是……」

    眼見趙俊臣的神色漸漸有些不耐煩了,一旁的山東巡撫陸遠安歎息一聲,卻是接過話題,說道:「趙大人,迎駕的諸般準備,在我等山東官員的幫忙下,皆已是準備妥當,只是陛下的歇腳行宮,卻是出了一些紕漏,還好我與一眾同僚們已經商議出了辦法彌補,只是還望趙大人看在老夫我的面子上,幫著遮掩一二,今後必有厚報!」

    趙俊臣眉頭一挑,面色嚴肅了起來。

    他明白德慶皇帝對於此次南巡究竟抱著多麼大的期望,所以也明白德慶皇帝在此期間若是遇到掃興的事情之後,又會是多麼的震怒!

    如今,聽陸遠安的意思,竟是行宮出現了問題,雖然已是有了補救措施,但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趙俊臣也不敢輕視,於是肅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as000538 發表於 2015-5-10 19:56
第三百零一章 有趣的臨清知府

    「究竟是怎麼回事?」趙俊臣問道。

    陸遠安先是憤恨的瞪視了一眼臨清知府張繼之,然後才向趙俊臣解釋道:「還不是這個臨清知府張繼之!我平時看他辦事還算謹慎勤勉,也對他比較放心,沒曾想他竟是這般的膽大妄為、欺上瞞下,之前向我謊稱陛下的行宮已是準備妥當,而我竟也誤信了他!然而當我來到臨清之後,視察這裡的行宮,卻發現完全是一個空架子,雖然從外面看著還算不錯,但內部竟是完全沒有裝潢修飾,這又如何可以讓陛下居住?」

    說到這裡,陸遠安更是氣憤難忍,再次瞪了張繼之一眼後,又說道:「更可氣的是,這般簡陋的行宮,張繼之竟然真打算就讓陛下入住!若不是我臨時起意視察行宮,真讓陛下住入了這般簡陋的地方,怠慢了陛下不說、引起陛下的震怒也不談,就說我等山東境內的大小官員,今後還有何顏面,豈不是引人嘲笑?唉!真是氣煞我了!」

    聽到陸遠安的解釋後,趙俊臣亦是眉頭一皺。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張繼之所準備的行宮究竟是多麼簡陋,但看陸遠安的氣憤模樣,卻也可以想像,再想到德慶皇帝的品性,若真是住入了這般簡陋的行宮,也必然會心中不爽,∈,ww◇w.而準備了這般簡陋行宮的地方官員,接下來也自然會倒大霉。

    只是,看眼前張繼之的驚慌模樣,顯然是個性子懦弱的人。又怎敢這般得罪德慶皇帝?

    於是,趙俊臣轉頭向著張繼之看去。說道:「哦?看不出來,你的膽子竟是這麼肥。連陛下的行宮也敢糊弄造假,說來聽聽,你究竟為何敢這麼做?」

    張繼之跪在趙俊臣面前,身體愈加的發顫,在喏喏了兩聲後,終於顫聲解釋道:「回、回趙大人,陛下駕臨本州,下官又怎敢糊弄造假,本州的那處行宮。原本是陛下第一次南巡時所建造,距今不過二十餘年,而為了準備南巡,朝廷發下來三萬兩銀子,下官將其中大半都用來修繕行宮,所、所以這處行宮是可以住、住人的。」

    聽到張繼之還要狡辯,陸遠安愈加憤怒,斥責道:「你還敢狡辯?固然,那處行宮修繕了一番。並不漏雨、也不透風,但也僅此而已!尋常老百姓是可以住進入,然而陛下身為帝王之尊,又豈能入住這般簡陋的地方?我且問你。你準備的那處行宮可有後花園?行宮裡的地磚、雕桿、磚瓦等等,可符合陛下的身份?陛下的寢室內又是怎樣的擺設?行宮裡準備的食材,又比尋常酒樓好多少?就這樣。你還敢讓陛下入住?」

    陸遠安每一次質問,都會讓張繼之身體顫動一下。面色慘白、冷汗已是滲濕了官服,顯然是十分懼怕陸遠安的威勢。然而還是忍不住低聲解釋道:「可、可是,若是按照巡撫大人所說的規模,朝廷撥下的三萬兩銀子,根、根本就不夠用啊,還有人手也不足……」

    隨著張繼之的解釋,一眾山東官員皆是發出了一陣嗤笑。

    「糊塗!」陸遠安更是斥責道:「你難道就不能從臨清州的庫銀中拿出一部分先墊上?你臨清州是出了名的富裕,難不成連這些銀子都拿不出來?人手不足,難道你就不懂得徵召一些百姓?」

    「可、可那樣的話,豈不是造成了虧空?今後還要向臨安百姓徵稅才能補回來,臨清州雖然富裕,但百姓們並不富裕,又、又豈能再為他們增加負擔?至於徵召百姓……臨清州的壯年,大部分人都在碼頭與船上幹活,干一天活就領一天的工錢,若是徵召了他們修建行宮,他們沒了工錢,豈不是斷了他們的活路……」張繼之依然是磕磕巴巴的解釋道。

    只是,這般為民請命的話語,再配合上張繼之的懦弱模樣,卻讓人覺得十分怪異,完全不搭配。

    只是,看張繼之的神態,卻也不似說謊。

    而陸遠安聽到張繼之的回答後,更是氣憤到了極點,下意識的就想說一句「那些百姓是死是活又有什麼關係,能把陛下伺候好就行!」

    然而,話到了嘴邊,陸遠安終於冷靜了下來,知道這些話只能私底下說,卻絕不能當眾說出來,否則影響實在不好。

    所以,陸遠安手指著張繼之,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良久之後才說了一句:「好、好、好!沒曾想我山東境內,竟還有你張繼之這樣肯為百姓著想的青天!」

    張繼之又是身體一顫,卻再不敢反駁了。

    一旁,趙俊臣喃喃自語道:「張繼之、張繼之……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片刻之後,趙俊臣終於有了印象,再次打量了張繼之一眼之後,訝然道:「哦?我想起來了,太子審辦了『南巡籌備舞弊案』之後,回到京城一口氣彈劾了百餘位地方官員,但與此同時,卻還為幾位地方官員請功,稱這些官員在籌備南巡期間,不僅沒有貪污受賄,反而體恤民力,一心為百姓考慮,辦事節儉,作風清廉,皆是難得的能臣,而這幾位地方官員之中,就有你張繼之的名字!」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張繼之不由吃驚。

    張繼之並不是太子黨官員,又天生膽小懦弱,在太子朱和堉離京審案期間、路過臨清州的時候,也曾召詢過張繼之,只是張繼之當時見到了太子朱和堉之後,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磕磕巴巴了半天,才把事情解釋明白。

    張繼之本以為太子朱和堉對他的印象極差,卻沒想到太子朱和堉在回京之後,竟是為他請功了!下意識間不免有些幸喜。

    然而,幸喜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接下來張繼之又突然想到,眼前的這位趙大人好似與太子朱和堉的關係不佳,若是因為太子為自己請功的事情,讓趙俊臣誤以為自己是太子的門人,那麼自己接下來的處境,怕是會非常不堪!

    於是,張繼之的臉色愈加慘白,身體也愈加顫抖不停,想要向趙俊臣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一副隨時會嚇暈過去的樣子。

    眼見張繼之這般模樣,趙俊臣不由對他產生了一些興趣。

    按照趙俊臣的印象,像是張繼之這種寧願得罪德慶皇帝也不願意讓百姓受苦的官員,一般都是膽大如斗、心性堅強、正義凌然的模樣,然而,眼前的這個張繼之,不僅模樣有些猥瑣,更是膽小如鼠,在自己面前說跪就跪,不見絲毫的氣勢與尊嚴。

    但偏偏這樣一個人,竟是寧願冒著被德慶皇帝責罰的危險,也不願意增加百姓的勞苦,讓趙俊臣不由心生詫異。

    朝中的那些清流們,固然也敢違背德慶皇帝的心意辦事,甚至還敢直接頂撞德慶皇帝,但這只是因為他們篤定了德慶皇帝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誅殺言官即使德慶皇帝殺了他們,亦是成就了他們的千古名聲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害怕,也因此而無畏。

    然而,像是張繼之這種明明知道害怕,卻還堅持為百姓著想的人,從某方面而言,卻要比那些清流們可貴多了。

    只是,眼看著德慶皇帝即將駕臨臨清州,趙俊臣卻也沒有閒心繼續深入瞭解張繼之,只是深深打量了張繼之一眼後,就轉頭向陸遠安問道:「剛才,陸巡撫你說你與眾同僚已是商量出了彌補辦法,卻不知是什麼辦法?」

    陸遠安解釋道:「臨清州境內,有一富商巨賈,姓李,這李家府邸之奢華精美,即使在山東境內也是非常出名,足以作為陛下的歇腳行宮使用,如今我已經說服了李家,讓他們暫且搬出去幾日,將府邸交由陛下暫住,而且我已是派人把那李府收拾的乾乾淨淨,想必陛下他一定會非常滿意,只是這件事情還望趙大人可以暗中照料一二,否則臨時換了行宮,我等地方官員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說著,陸遠安冷冷盯了張繼之一眼,又補充道:「還望趙大人放心,這件事情只要你幫了我們,接下來我山東上下必有報答,而且我也向趙大人保證,除了臨清州之外,山東境內其他地方的迎接事宜以及行宮準備皆是妥妥當當,絕不會再麻煩趙大人,而這個張繼之,等陛下離開了臨清州之後,我馬上就收拾他。」

    一旁,聽到陸遠安的話後,張繼之的身體又是一顫,喏喏兩聲,卻不敢說什麼。

    而趙俊臣則是沉吟不語。

    就在趙俊臣沉吟之間,突然有人高聲呼喚道:「快看,陛下的龍船出現了。」

    趙俊臣轉頭一看,卻見運河的盡頭,果然出現了南巡船隊的影子,雖然距離尚遠,但船速很快,大約一刻鐘之後就會來到臨清州。

    眼見如此,陸遠安也有些著急,追問道:「趙大人,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

    想到李立德日後還要在山東立足,正需要陸遠安的支持,雖然傳聞中陸遠安是首輔周尚景的門人,但此時賣他一個情面,日後也未必沒有好處,所以趙俊臣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說道:「既然如此,陛下那邊,就由我來說項,絕不讓陸巡撫以及山東眾位同僚為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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