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16
as000538 發表於 2014-9-7 07:19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三女的心思

    雖然崔勉已經致仕多年,當初也並非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但畢竟擔任過閣老,地位崇高,非同小可。

    所以,看到崔家的隊伍出現之後,趙俊臣、蘇長畛、與陳佑三人,皆是不敢怠慢,連忙返身相迎。

    等到崔勉被人攙扶著下了轎子,三人也已經候在轎旁,並態度恭敬的行禮問安。

    行禮問安之間,趙俊臣抬眼打量,只見崔勉鬚髮皆白,滿臉皺紋,身材更是枯瘦佝僂,好似老態龍鍾、行將就木,然而看似昏花的老眼,卻依然閃爍著精明謹慎的光芒,絕非是一個老糊塗之輩。

    另一邊,崔勉下轎之後,目光緩緩掃過眼前三人,並在趙俊臣身上略略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然後緩緩說道:「讓三位久候了,老夫的府裡,臨時出了一些事情,來晚了些,你們別見怪。」

    崔勉的府裡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又為何姍姍來遲,趙俊臣自然是心中有數,但並未說透,只是笑道:「閣老您並未來遲,晚輩也是剛到,與閣老您也不過是前後腳而已。」

    蘇長畛也笑道:「是啊,宮宴尚未開始,閣老您也並未遲到,只是我等來早了。」

    陳佑一向生性寡言,只是言簡意賅道:「閣老言重了。」

    然而,趙俊臣、蘇長畛、陳佑三人雖然恭敬有禮,但崔勉並不領情,神色間頗是冷淡。緩緩說道:「老夫已經致仕多年了,如今無權無勢,只是布衣之身。所以涇國公、蘇巡撫、還有趙尚書,你們三位身份貴重,就不必多禮了,更不必以『閣老』來稱呼老夫,老夫擔當不起。」

    說話間,崔勉還特意的看了趙俊臣一眼,顯然這句話主要是針對趙俊臣。疏遠的態度非常明顯。

    不過,雖然主要是針對趙俊臣,但這般冷淡態度也波及到了蘇長畛與陳佑二人。然而蘇長畛與陳佑卻是不怒反喜,眼中閃過喜色。

    崔勉畢竟是前任閣老,若論資歷、聲望、人脈,皆是遠遠強過蘇長畛與陳佑。若是崔勉也想要與趙俊臣聯姻。蘇長畛與陳佑都很難與其競爭。

    雖然崔勉一向愛惜羽毛,按理說絕不會願意與趙俊臣聯姻,今日參加這場宮宴相親也只是為了應付德慶皇帝而已,然而世事難預料,官場之上尤其如此,若是事情有了萬一,讓崔勉轉變了態度,那麼蘇長畛與陳佑二人再想要與趙俊臣聯姻。怕是都要希望大減。

    所以,看到崔勉的態度這般冷淡。顯然如推測一般不願意與趙俊臣聯姻,蘇長畛與陳佑自然是心中暗喜。

    接下來,蘇長畛與陳佑二人,皆是默契的一言不發,任由趙俊臣與崔勉繼續交談,想要藉著這次機會,徹底打消趙俊臣對崔勉的想法。

    另一邊,對於崔勉的冷淡態度,趙俊臣早有預料,所以也不覺得尷尬,態度依舊恭敬有加,只是淡然笑道:「前輩明鑒,晚輩並非是客套多禮,只是晚輩一向最是推崇前輩您的品行為人,將前輩視為楷模,如今的這些恭敬,也皆是發自真心。」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崔勉皺起白眉,冷淡的目光凝視著趙俊臣,緩緩說道:「哦?老夫還以為趙尚書的楷模,會是周尚景那個老傢伙……倒是沒看出來,以趙尚書今日之權位,還會把老夫看在眼裡,然而老夫即使在擔任閣老的時候,也是一事無成,如今更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老頭子罷了,趙尚書的這番謬讚,卻不敢當。」

    趙俊臣笑道:「老前輩太自謙了,據晚輩所知,如今在朝堂之中,依然有不少官員以您的門生自居,更有不少譽滿天下的清流對您推崇之至,前輩這般的影響與人脈,又如何算是一事無成?若是前輩您也算是一事無成,那麼這天下之間,又還有幾人算是小有成就?更何況,晚輩所推崇的,是前輩您的品行為人,而並非其他。」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道:「說起來,前輩您一直喚我『趙尚書』,實在是太過生分了,今後喚我俊臣就好。」

    輕哼一聲後,崔勉依然不領情,說道:「趙尚書你入朝為官的時候,老夫已經致仕多年,這些年來也沒什麼見面的機會,彼此並不熟悉,所以還是生分些吧。」

    眼見崔勉這般態度,一旁的陳佑與蘇長畛也沒有任何要打圓場的意思,趙俊臣也不願繼續自討沒趣,只是歎息一聲後,又話題一轉,說道:「一切自然是以前輩您的態度為準,晚輩不敢強求。不過,如今各家到齊,咱們是不是該入宮赴宴了?這般繼續在宮外耽擱,怕是就要遲到了。」

    看到趙俊臣這般喜怒不行於色,崔勉的眉頭又是一皺,只覺得趙俊臣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絕非善類,反而愈加的不喜歡趙俊臣了。

    事實上,正如陳佑與蘇長畛所推測的那樣,一向惜身的崔勉,最是愛惜羽毛,絕不願意把小孫女崔倩雪嫁給趙俊臣這樣一個聲名狼藉、世人皆知的大貪官,這既是為了崔倩雪的未來幸福考慮,也是為了他崔家的名聲人脈考慮。今日之所以參加這場宮宴相親,也只是因為崔勉不敢違抗德慶皇帝的態度罷了。

    所以,自從見到了趙俊臣之後,崔勉就一直冷言冷語,無不暗示自己的立場與態度,想讓趙俊臣打消掉與崔家聯姻的想法。

    然而,崔勉一向惜身,如今這般冷淡對待趙俊臣,已是他的極限了,卻也不願太過得罪趙俊臣,否則一旦引來報復,以趙俊臣如今之權勢,崔勉也難以對付。

    所以,看到趙俊臣轉移話題,崔勉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點頭道:「趙尚書所說有理,時間不早了,也該入宮了……」

    「呀~!」

    然而。就在這時,在崔勉身後的一處小轎中,突然響起了一道清脆嬌嬈的輕呼聲,聲音中滿是驚疑不定,好似聲音的主人遇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陳佑與蘇長畛二人皆是人精,頓時已經猜到了聲音主人的身份。

    這是女孩子的聲音,應該年齡不大。又身處於崔家的隊伍之中,並且坐在轎子裡,再考慮到今日的場合與時機。這道聲音的主人,顯然就是崔勉的小孫女崔倩雪了。

    只是,崔倩雪為何會發出驚呼聲,兩人心中不解。不由面露疑惑。

    至於趙俊臣。倒是可以猜到事情的緣故,但他並沒有解釋,只是饒有興趣的向著崔勉身後的小轎看去,然而小轎此時轎簾閉合,讓人無法看透內中情景。

    另一邊,崔勉被崔倩雪的輕呼聲打斷了話語,又見眼前三人神色各異,覺得自家孫女這般做法。實在是有失教養,讓他在眾人面前丟了顏面。不由面色一沉。

    然而,似乎想到了什麼,崔勉突然輕輕一歎,並未露出責怪的神色,只是裝作不知,繼續說道:「不過,趙尚書所說有理,既然宮宴的時間臨近,人也來齊了,那就入宮吧。」

    說話間,崔勉當先邁步,向著宮門方向走去。

    而趙俊臣、陳佑、蘇長畛三人,也皆是連忙跟上。

    只是,隨著趙俊臣等人轉身而行,身後的那處小轎,卻再次悄悄的掀開了轎簾,轎簾之後,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睜的大大的,緊緊盯著趙俊臣的背影,妙目中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

    轎子中,崔倩雪的俏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口中喃喃道:「怎……怎麼會是他!?他、他就是趙俊臣?!」

    崔倩雪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不久之前,她在豆花攤旁遇到的男子,竟然就是趙俊臣本人!

    一時間,崔倩雪心中思緒百轉、複雜莫名。

    很震驚,這是自然的。

    但震驚之餘,崔倩雪的心中深處,卻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似乎窘迫,似乎好奇,又似乎是矛盾。

    然而,出乎意料的……竟然沒有討厭的感覺。

    原本,崔倩雪很討厭趙俊臣,雖然趙俊臣有權有勢,也算是「年輕有為」,但趙俊臣是一位大貪官!所以崔倩雪很討厭趙俊臣!為了避免與趙俊臣相親,甚至不惜離家出走!

    原本,崔倩雪很也討厭那個在豆花攤旁偶遇的不知名男子,雖然這個男子很睿智,性子也隨和,相貌也俊雅,然而這個男子太輕易的拆穿了崔倩雪,並毫不留情的打碎了崔倩雪這些年來為自己編織的美麗世界!

    所以,按理說,崔倩雪發現這兩個人其實就是同一個人之後,那種討厭的情緒,應該愈加的強烈高漲才對。

    只是,很奇怪,此時的崔倩雪,心中反而沒有了那種討厭的情緒。

    這是為何?連崔倩雪自己也想不明白。

    「也許趙俊臣能明白?畢竟他那麼聰明……」

    似乎在某個瞬間,崔倩雪腦中閃過了這樣的想法,然後又被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搖頭。

    接著,崔倩雪再次掀開轎簾,出於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再次愣愣的打量著趙俊臣的背影。

    …………

    其實,一直以來,被崔倩雪討厭的趙俊臣,並不是真正的趙俊臣,而是那個存在於她想像中的趙俊臣!

    趙俊臣真正可惡的地方,毫無疑問,就是他的貪贓枉法、結黨營私、陷害忠良,如此等等。

    一樁樁、一件件,皆是不可原諒,足以讓趙俊臣遺臭萬年。

    然而,這些惡行對於崔倩雪而言,實在是太過遙遠,也太過抽像,只是一種「趙俊臣不是好人」的概念罷了,畢竟沒有親眼見證過,崔倩雪也無法因為這種遙遠抽像的概念而真正的討厭趙俊臣。

    所以,崔倩雪討厭的那個趙俊臣,也只是存在於她想像中的趙俊臣。

    按照崔倩雪的想像,像是趙俊臣這樣的大貪官,必然是相貌醜陋、愚蠢無知、自私自利、並且一無是處。

    然而。經過豆花攤旁的偶遇,崔倩雪發現趙俊臣不僅沒有相貌醜陋,反而很俊雅;不僅沒有愚昧無知。反而很睿智;不僅沒有自私自利,反而很隨和;不僅沒有一無是處,反而要比崔倩雪平日裡接觸的那些青年才俊們強得多!

    所以,一時間,崔倩雪再也找不到討厭趙俊臣的理由!

    只不過,崔倩雪涉世未深,心性爛漫。不僅看不透別人,更看不透自己,這般的心思變化。她自然也想不明白。

    一時間,崔倩雪只是躲在轎子中,偷偷的看著趙俊臣,大眼睜圓。但可愛精緻的嬌靨上。卻滿是疑惑茫然。

    …………

    與此同時,蘇秀寧與陳芷容二人,坐在各自的轎中,也同樣在思考著趙俊臣的事情。

    早在崔家的隊伍出現之前,她們二人就已經悄悄的掀開了轎簾,偷偷的窺探了趙俊臣的樣子。

    只是,出於各自心性的不同,她們對於趙俊臣的第一印象。卻是天差地遠,完全不同。

    對於蘇秀寧而言。因為她的那位道貌岸然的貪官父親,卻不會像崔倩雪一樣認為天下貪官都應該是相貌醜陋,看到趙俊臣的相貌氣質之後,雖然有些意外,但並不吃驚,只是在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蘇秀寧看來,像是趙俊臣這樣的人,或許會像是她的父親那樣,雖是貪官,德行有虧,但性子溫和,還算是容易相處。

    無論如何,這樣的趙俊臣,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所以,此時的蘇秀寧,神色之間,也不似之前那般牽強黯淡,反而流露出一絲慶幸,接下來與趙俊臣的見面,也不再像原先那樣無法接受。

    至於陳芷容,此時坐在轎中,嬌艷的臉龐上,滿是明媚的笑意,眼波流轉之間,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波動,讓她愈加的光彩照人、不可直視。

    趙俊臣的形象,一切正如陳芷容的想像。

    雖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廟堂中僅次於周尚景的權臣,但在待人接物的時候,卻是低調謙遜。性子隨和。

    雖然是一個世人皆知、聲名狼藉的大貪官,但又好似一位溫文爾雅的書生,眼神睿智,神情平和。

    雖然在行事之間不擇手段,這些年來不知做了多少壞事,但話語不多,喜怒不形於色,也不見絲毫的驕躁之氣。

    這樣的一個趙俊臣,用這個時代的話來講,是「偽君子」,用後世的流行詞彙來形容,則是「腹黑」。

    對於一般的女孩子來講,這樣的男子,自然是應該避而遠之。

    但由於從小養成的價值觀不同,對於趙俊臣的形象氣質,陳芷容卻非常滿意。

    準確的來說,這樣的趙俊臣,反倒是陳芷容心中的理想夫婿形象。

    所以,對於接下來與趙俊臣的見面,陳芷容漸漸有些迫不及待了。

    ~~~~~~~~~~~~~~~~~~~~~~~~~~~~~~~~~~~~~~~~~

    不談三女此時的心思各異。

    卻說趙俊臣與崔勉、蘇長畛、陳佑等人來到了宮門處,在通報審查之後,得到了入宮的准許。

    然後,一切皆已是準備妥當,崔勉、蘇長畛、陳佑帶來的家眷妻女們,也皆是一一下轎,準備隨三人入宮赴宴。

    於是,崔倩雪、陳芷容與蘇秀寧,三女的相貌,也終於展現在了趙俊臣面前。

    因為已經見過了崔倩雪,所以趙俊臣只是略略掃過,就把目光轉向了陳芷容與蘇秀寧。

    與崔倩雪一樣,陳芷容與蘇秀寧皆要極為出眾的美人,遠要比畫像中更加好看迷人。

    尤其是陳芷容。

    畫像終究只是畫像,即使畫師的功底再深厚,也只是把相貌畫在紙張上,很難展現氣質,更難展現儀態。

    而陳芷容,不僅容姿驚艷更勝畫像之中,其舉手抬足間的儀態、其眼波流轉時的風情、其一笑一顰的嫵媚,無不是讓她原本就傾國傾城的相貌更添姿色。

    其實,若僅論相貌,與陳芷容相比,蘇秀寧和崔倩雪二人也只是稍遜半籌罷了。但三女同時出現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會集中在陳芷容的身上,並遲遲不願移開。說是鶴立雞群也不為過。

    趙俊臣歷經兩世,前一世更是在影視之中見慣了美女佳人,本身也是一個心性冷漠、不太看重女色的人,然而在看到陳芷容的時候,卻也有一剎那間的失神。

    …………

    就在三女下轎的時候,崔勉、陳佑、與蘇長畛三人,卻皆是把目光放在了趙俊臣身上。觀察著趙俊臣的反應。

    其中,崔勉看到趙俊臣並不在意崔倩雪,目光只是一掃而過。不由微微點頭,原本冷淡的表情中也閃過了一絲滿意,以為趙俊臣已經徹底打消了與崔家聯姻的主意。

    與此同時,陳佑注意到了趙俊臣在看到陳芷容時那一瞬間的失神。眼中不由閃過了一絲得意——若論權勢、人脈、聲望。他固然比不過蘇長畛與崔勉,但他一直深信,陳芷容的容姿美貌,卻絕對在蘇秀寧與崔倩雪之上,這也是陳佑的最大倚仗!

    近幾年來,陳佑雖然越來越忌憚陳芷容的精明算計,但對於陳芷容所付出的諸般努力,卻也一直看在眼裡。並深深認同。

    在其他女孩還只懂得撒嬌玩耍的時候,陳芷容就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練習上。不僅僅只是練習器樂、舞蹈、廚藝、織繡這些技能,更會認真的研究一些尋常女孩子平時都不會去想的事情——比如走路時應該怎樣邁步擺腰最好看?比如蹙眉時蹙到幾分最動人?比如淺笑時嘴角需要怎樣的弧度才會最漂亮?比如凝視對望之間要有怎樣的表情才能最讓人心生悸動?

    關於這些細節,陳芷容花費了無數心思研究過,更是花費了無數的時日認真練習過。

    這樣的一個陳芷容,無時無刻都在展現著她最完美迷人的一面,又豈是乳臭未乾的蘇秀寧與崔倩雪可比的?

    然而,另一邊的蘇長畛,也同樣注意到了趙俊臣那一瞬間的失神,與此同時,趙俊臣對於蘇秀寧的關注就少了許多。

    這讓蘇長畛很緊張。

    原本,在蘇長畛看來,他的女兒蘇秀寧本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完美的,然而此時再看到陳芷容,卻不得不承認,蘇秀寧確確實實的被比了下去。

    所以,為了挽回局面,蘇長畛邁步來到趙俊臣的身旁,又伸手向著蘇秀寧的方向一指,說道:「俊臣,你看,那就是老夫僅有的女兒蘇秀寧了,你別看她氣質略顯柔弱,這些年來老夫的髮妻身體不好,老夫也忙於公務,府裡的大小事務,全是靠她一手操勞,而她也是把府裡的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條,平日裡性子溫和淑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聽到蘇長畛這般推銷自己的女兒,陳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另一邊的崔勉更是滿臉的鄙夷,但蘇長畛如今為了扳回局面,卻也顧不得這些了,只是滔滔不絕的介紹著蘇秀寧的好處。

    見到蘇長畛這麼說,趙俊臣也只好把目光從陳芷容身上移開,轉向了蘇秀寧。

    實話實說,蘇秀寧確實是一位難得的美人,修長纖細的身材,秀氣精緻的五官,白皙嬌嫩的肌膚,恬靜的神色之間,更帶著一種惹人憐惜的氣質。

    然而,見過了陳芷容之後,蘇秀寧未免會讓人覺得沒有特色——她是一位出眾的佳人,但也僅此而已。

    不過,趙俊臣所在意的,也並非只是這樣,他在挑選未來妻子之時,從一開始所看重的就是對方的家世,所以聽到蘇長畛的話後,也是面含欣賞,點頭笑道:「蘇前輩你確實有一位好女兒。」

    見趙俊臣這麼評價,蘇長畛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就要尋找詞彙繼續誇讚蘇秀寧。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陳芷容、崔倩雪、蘇秀寧三人,皆已是來到了趙俊臣等人的身前。

    其中,蘇秀寧先是偷偷抬起秀首打量了趙俊臣一眼,看到趙俊臣也在注視自己的時候,又似乎受到了驚嚇,並連忙把頭垂下,似乎想要主動向趙俊臣問好,然而櫻唇微張又放棄,最終只是默默的站在蘇長畛的身旁。

    主動向一位陌生男子示好,這種事情比蘇秀寧的想像中還要更難。

    至於崔倩雪,自從出轎之後,就把她那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瞪的又大又圓,依然是緊緊盯著趙俊臣不放,在看到趙俊臣只是在注意陳芷容與蘇秀寧二女之後,出於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理,眼神中滿是不悅。

    這般情景落入崔勉的眼中,卻是讓崔勉心中大為驚怒,只覺得崔倩雪的樣子實在是有失教養,連連假咳提醒,然而崔倩雪的注意力全放在趙俊臣的身上,卻是完全沒有注意到。

    直到她來到了趙俊臣等人的身前,崔倩雪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俏臉一紅,接著再次瞪了趙俊臣一眼後,也站在了崔勉的身旁,只是一雙大眼睛依舊注視著趙俊臣,絲毫沒有要移開的意思。

    與蘇秀寧和崔倩雪相比,陳芷容的出場格外不同。

    來到眾人面前之後,陳芷容先是向著陳佑、蘇長畛、崔勉三人行禮問安,柔聲道:「見過爹爹,見過崔閣老,見蘇巡撫,祝三位萬安。」

    聲音好似脆若銀鈴、悅耳動聽,儀態亦是端莊大方,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得到了陳佑、蘇長畛、崔勉三人的回復後,陳芷容卻沒有站在陳佑的身後,反而蓮步輕移,來到了趙俊臣面前。

    抬起秀首,一雙美目就這麼與趙俊臣的雙眼相接,眼波流轉之間,似乎羞澀又似乎大膽,然後朱唇皓齒輕啟,嫣然一笑,頓時間好似百花綻放,明媚的讓人無法直視,之前刻意隱藏的嬌嬈嫵媚,頓時間全部展現在了趙俊臣面前。

    「您就是趙大人嗎?」。陳芷容嬌聲問道。

    經歷了初時的驚艷,趙俊臣如今已經穩定了心神,看著眼前這位與眾不同的女子,隱約間竟是想到了方茹,同樣的美艷,同樣的嬌嬈,也同樣的富於心計。

    然而,在本質上,陳芷容與方茹卻是完全不同的。

    方茹近乎偏執的愛著趙俊臣,所有算計、心機、與精明,都只是為了向趙俊臣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當她在面對趙俊臣的時候,卻只是一個沒有自信的傻女人,傻到趙俊臣有時候都不忍心去騙她。

    而眼前的這位陳芷容,卻是自信的、堅定的、甚至是無所顧忌的。

    若有所思之間,趙俊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陳芷容,微笑點頭道:「我就是趙俊臣,早就聽聞陳小姐美艷無雙、傾國傾城,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虛傳,陳小姐甚至比傳聞中更漂亮……也更聰明、更自信。」

    聽到趙俊臣的意有所指,陳芷容的美目之中,閃過了一抹動人的光芒,與趙俊臣的暗中交鋒,似乎讓她感到興奮莫名。

    「在趙大人面前,小女子的些許聰明,也只是小聰明罷了,哪裡比的上趙大人的大智慧?」陳芷容笑靨如花,卻話鋒一轉:「今晚同宴,就請趙大人多指教了。」

    另一邊,蘇長畛看趙俊臣與陳芷容交談甚歡,卻是愈加的著急,就要拉著自家女兒插話。

    而崔倩雪見到趙俊臣依然沒有注意自己,則是學著她祖父崔勉之前的模樣,一邊用大眼睛瞪著趙俊臣,一邊用輕咳提醒著自己的存在。

    崔勉眼見崔倩雪這般樣子,心中愈加的驚怒,只覺得崔倩雪讓他丟盡了顏面,不願意再在宮外耽擱,卻是突然開口道:「各位,該進宮赴宴了。」

    …………

    ps:這一章的後半段,不管怎麼修改都不滿意,但總不能再拖,先把前半段發上來,嗯,七千字。
as000538 發表於 2014-9-15 19:25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宮宴(上)

「各位,該進宮赴宴了。」

    說話間,也不等眾人答應,崔勉就已是拉著崔倩雪、領著一眾家眷,向著宮內走去。

    不過片刻間,崔勉一家已是走遠,隱約間還可以聽見崔勉對崔倩雪的責備,以及崔倩雪略顯慌張的辯解。

    看到崔勉如此不給面子,陳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快,冷哼一聲,說道:「趙大人,蘇巡撫,我們也入宮赴宴吧。」

    趙俊臣與蘇長畛自然是點頭答應。

    然後,拋開趙俊臣這個落落寡人不談,陳佑與蘇長畛二人皆是招呼著各自的家眷子侄,一同向著宮內走去。

    其中,趙俊臣與陳佑、蘇長畛、以及陳芷容、蘇秀寧二女,皆是走在最前列,而陳佑與蘇長畛的其餘家眷們,則是亦步亦趨的隨後而行。

    前行之間,蘇長畛已是徹底的拋開顏面,不斷與趙俊臣套近乎、也不斷的誇讚著蘇秀寧的種種好處,態度十分明顯,就差說一句「只要你願意的話我馬上就把女兒許配給你」了。

    看到蘇長畛如此作態,蘇秀寧俏臉窘紅,垂著秀首已是不敢看人,一旁的陳佑面含不屑,而陳芷容則是含笑聽著,美目流盼之間,只是觀察著趙俊臣的神色變化,偶爾會打量蘇秀寧一眼。

    蘇長畛也知道這樣的做法很丟人,但自從見到了陳芷容之後,他就顧不得這些了。

    與蘇秀寧相比,陳芷容不僅更美麗、更聰明、更撩人。而且非常主動。

    在蘇秀寧與陳芷容之間,這世上絕大部分男子,恐怕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陳芷容!

    不是蘇秀寧不好。而實在是陳芷容太優秀。

    所以,蘇長畛為了扳回失分,也只好親自上陣,並自賣自誇了。

    …………

    「……趙大人你或許不知,小女秀寧從七歲時起,就拜師琴樂名家沈自舟學習琴藝,如今已是有了沈自舟的**成功力。趙大人日後若是有空,可以來老夫府裡做客,由小女為趙大人親自撫琴一曲。就知道老夫所言絕非自誇……」

    趙俊臣點頭笑道:「沈自舟的琴藝,在京城之中亦是非常有名,蘇小姐既然已是得到真傳,琴聲定然是美如天籟。晚輩也是心生嚮往。這兩日若是有空,自然會去府上叨擾,還望蘇前輩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蘇長畛頓時大喜,連連點頭,說道:「趙大人若是肯來,老夫歡迎還來不及,又哪裡有什麼叨擾不叨擾的,而且小女的廚藝也是極佳。到時候也可以讓她親手為趙大人做幾道精緻小菜……」

    聽到趙俊臣與蘇長畛的談話,雙方的關係似乎有漸漸拉近的趨勢。陳芷容嫣然一笑,來到了垂首不語的蘇秀寧身旁,親熱的拉起蘇秀寧的纖手,說道:「原來蘇姐姐的琴藝這般好,讓妹妹我好生羨慕。妹妹也同樣喜歡琴藝,奈何手笨,一直都學不好,今後若是有空,姐姐你可一定要教教我。」

    「區區琴藝,只是小技,不足掛齒,陳小姐聰慧無比,若是肯學,定然學的很快,今後若有機緣,你我交流一番就好。」

    在陳芷容主動搭話之下,蘇秀寧的俏臉依舊透紅,但終於開口說話了。

    聲音如人一般,細細柔柔,滿是秀氣,不似陳芷容的聲音那般嫵媚動人,但同樣好聽。

    而蘇秀寧的這番答覆,基本就等於答應了。

    陳芷容笑靨如花,似乎極為開心,接著又蹙眉思考了片刻,搖了搖頭,並柔聲道:「那我就多謝姐姐了,不過……近幾日就算了吧,我聽父親說,這段時間以來,朝中頗有一些御史在無中生有的彈劾蘇伯伯,說是蘇伯伯在地方上貪污受賄、以權謀私、讓百姓們怨聲載道。雖然蘇伯伯問心無愧,但這終究是一件麻煩事,想來也正為此而心煩,所以蘇姐姐這幾日還是多陪陪蘇伯伯吧,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再去叨擾姐姐。」

    聽到陳芷容的這番話,蘇長畛面色微變。

    這段日子以來,趙俊臣為了改善自己的名聲,頗是做出了不少努力,顯然是想要洗白自己——對於這般情況,有心人皆是看在眼裡,蘇長畛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蘇長畛若是想要與趙俊臣聯姻,他的最大劣勢,就是他在朝野間的狼藉名聲!

    畢竟,一旦雙方聯姻,關係漸趨緊密,那麼蘇長畛的狼藉名聲,也就會不可避免的拖累到趙俊臣,讓趙俊臣的種種計劃與諸多努力,都只能付諸流水、功虧一簣。

    而陳芷容的這些話,看似好心,但實際上則是暗含機鋒、意有所指了。

    蘇長畛看了陳佑一眼,發現陳佑只是任由陳芷容發揮,並沒有阻止的意思,不由白眉微皺,緩緩說道:「多謝陳姑娘的關心,然而只是一些御史彈劾罷了,諸般罪名,儘是捕風捉影,陛下他目光如炬,已是把所有的彈劾折子全駁斥了回去,顯然也是信任老夫。所以這種事情,並不會影響什麼,陳姑娘你擔心的太多了。」

    陳芷容依然是一副認真為蘇家父女考慮的模樣,輕輕搖頭,道:「蘇伯伯切不可大意,我雖然不懂得官場之事,但也知道,在這廟堂之中,總是人走茶涼,而蘇伯伯的這般年紀,眼看著就要致仕了,如今正是人心浮動的時候,下面的官員也未必會如往日般忠心,而朝中的那些御史,更不會輕易放棄,在這般情況下,蘇伯伯您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如果說,蘇長畛想要與趙俊臣聯姻,他的最大劣勢是他在朝野間的狼藉名聲,那麼他的最大優勢,就是他在地方衙門裡的人脈關係、勢力影響!

    然而。陳芷容在寥寥數語之間,用詞極是巧妙,或是「即將致仕」、或是「人走茶涼」。頓時就讓蘇長畛的優勢打了許多折扣。

    蘇長畛的面色又是一變,語氣轉冷,道:「陳姑娘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不過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老夫問心無愧,自然不會擔心御史們的彈劾。更何況。老夫在地方上為官三十餘年,也算是根基穩固,門生故吏並不少。即使告老還鄉了,也未必就會人走茶涼,即使人走茶涼了,也總算還有涼茶可以解渴。總要比那些想喝茶都無處可去的人要好很多。陳姑娘你說是不是這般道理?」

    顯然,蘇長畛的這番話,是暗諷涇國公陳家權勢不彰、影響低微,連「人走茶涼」的資格都沒有。

    只是,這番反擊,卻無意間刺中了陳佑的生平最痛處,讓原本沉默不語的陳佑眼中閃過了一絲怒意。

    陳芷容依然是巧笑倩兮的樣子,明眸流盼之間。已是把所有人的神色變化全都看在眼裡,淺淺笑道:「原來如此。受教了……只可惜,在這廟堂之中,一向是鐵打的勳貴傳承、流水的官員替換,而我涇國公一脈,雖然權勢不彰,但畢竟是延續百年的勳貴名門,考慮到日久天長,大家總會給幾分面子,平日裡飲用的茶水雖然不會十分滾燙,但也不至於冰涼,對於這『人走茶涼』這四字的體會,自然不如蘇伯伯深刻。」

    聽到陳芷容的這番話,蘇長畛面色再變,一時間竟是語塞,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而就在這時,原本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蘇秀寧,突然開口了。

    聲音很輕,一如既往的細細柔柔,並帶著些許的膽怯。

    「陳小姐的這番話,看似有理,但未免有些以偏概全了……再、再滾燙的茶水,也遲早會變得冰涼,但只要茶水還在,然後再找一架火爐,茶水依然可以煮沸,所以茶水的是冷是熱,都並非關鍵,茶水的數量多少才是重點,若是茶水少了,怕、怕是連重新煮沸的價值都沒有。」

    …………

    聽到了蘇秀寧的反駁,所有人皆是一愣。

    蘇秀寧給人的印象,是那種溫柔得體的大家閨秀,性子內斂文靜,不善勾心鬥角,如今她突然開口反駁,又能夠切中要害,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

    蘇秀寧的這番暗示,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她口中的茶水,是指蘇長畛的人脈關係與勢力影響,她口中的火爐,是指趙俊臣本人——意思是說,只要趙俊臣與蘇家聯姻,再有了蘇長畛的牽線搭橋,即使將來蘇長畛告老還鄉了,蘇長畛的權勢影響與人脈關係,也依然可以幫助到趙俊臣。

    一時間,所有人皆是用意外的眼神,重新打量著蘇秀寧——甚至連蘇長畛也不例外。

    注意到眾人的目光打量,蘇秀寧的嬌軀略略緊繃,眼瞼微閉,愈加的秀首低垂,也愈加的不敢看人了。

    事實上,正如眾人對她的印象,蘇秀寧並不擅長與人勾心鬥角,平日裡也從不與人爭鋒。這般言語機鋒,還是她的人生首次。

    然而,不擅長勾心鬥角,並不意味著蘇秀寧懦弱愚笨,實際上,在蘇秀寧的纖秀外碑下,隱藏著一顆聰慧靈秀的心!看到父親蘇長畛被陳芷容的一番言語逼到了死角,又想到自己已經向蘇長畛承諾了要主動爭取,在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還是鼓足勇氣開口反駁。

    只是,她的這番反駁,雖然十分漂亮,但聲音低細、磕磕絆絆、又垂著頭不敢看人,卻是完全沒有相匹配的氣勢。

    等到眾人從驚訝中反應了過來,蘇長畛哈哈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點頭道:「秀寧說的有道理,茶涼茶熱並不是關鍵,關鍵還是要看茶多茶少!老夫為官三十餘年,遍任四省七府,倒是收羅了不少的各地名茶,趙大人今後來老夫府上做客,老夫自然會讓趙大人一一品嚐,絕不會讓趙大人失望。」

    趙俊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蘇秀寧,聽到蘇長畛的意有所指後,終於把目光收回,並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晚輩翹首以待。」

    另一邊。陳佑聽到蘇秀寧的這番話,依然是在暗示涇國公陳家權勢不彰、影響不足,不由眉頭緊皺。眼中再次閃過怒意。

    不過,看了陳芷容一眼後,陳佑並沒有說話,只是任由陳芷容繼續發揮。

    陳芷容美目微瞇,打量了蘇秀寧幾眼,明眸之中,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笑道:「蘇姐姐好見地,但可惜,有些茶。如雀舌、普洱,冷了確實可以再煮,也依然潤口好喝,甚至在隔夜之後。喝了還有些醫療之效。但又有些茶,如土沫、苦丁,本身就澀口難嚥,若是冷了再煮,不僅會愈加的難喝,甚至還會讓人壞了肚子……蘇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陳芷容的這一番話,是暗諷蘇長畛的人脈關係與勢力影響,皆只是一些貪官污吏們的狼狽為奸。對趙俊臣而言,這種幫助究竟是好是壞。還很難說。

    一時間,不僅是蘇長畛,連蘇秀寧也是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

    畢竟,這是事實。

    隱約間,還可以聽到蘇秀寧的一聲輕歎。

    陳芷容輕輕一笑,並沒有趁勝追擊,只是說道:「咦?談著談著,竟是偏移了話題,本是說朝中御史們彈劾蘇伯伯的事情,竟是不知為何變成了茶道……父親,我們與蘇伯伯一家,今日同在宮中赴宴,也算是有緣,女兒今後還要向蘇姐姐討教琴藝,想來定是會關係親近,如今朝中的一些御史們捕風捉影的彈劾蘇伯伯,您就不能想想辦法?總不能任由那些御史們胡作非為、往蘇伯伯身上潑髒水吧?」

    顯然,陳芷容這是在創造機會,讓陳佑藉機展現涇國公陳家在朝廷裡的人脈關係。

    畢竟,若是想要與趙俊臣聯姻,最終也需要展現自身的實力。

    蘇長畛之前屢屢譏諷涇國公陳家無權無勢,陳佑如今終於找到機會反駁,神色間閃過一絲快意,脫口道:「這是自然,我涇國公一脈,雖然權勢不彰,但畢竟是百年世家,一些人脈關係總還是有的,像是都察院裡的肖善常肖御史、王有濡王御史、還有張芩張御史,皆是交情頗深,他們賢名卓著,陛下也信任他們……今晚回府之後,我就邀請他們相聚,拜託他們在陛下面前為蘇巡撫說話。」

    陳芷容笑道:「這三位大人在都察院裡皆是舉足輕重,近些年來與咱們家的關係也是日益親密,確實可以托付。」

    另一邊,聽到這裡,原本只是看熱鬧的趙俊臣,微微一愣後,雙眼微瞇,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

    涇國公陳家的人脈關係、勢力影響,趙俊臣早已是認真的打探過,根據趙俊臣的情報,涇國公陳家與陳佑口中的那三位御史,並沒有任何的關係!

    事實上,這三位御史,在表面上倒是與太子朱和堉的關係更親近一些。

    然而,陳佑這般信誓旦旦的講了出來,卻又不似吹牛作假。

    隱約之間,趙俊臣覺得這其中似乎大有文章!

    再想到涇國公陳家與七皇子朱和堅之間的關係,以及陳芷容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近些年來與咱們家的關係也是日益親密」……

    難不成,陳佑所說的這三位御史,其實是七皇子朱和堅的人?

    想到這裡,趙俊臣轉頭向著陳佑與陳芷容看去。

    此時,陳佑似乎也是發現了不妥之處,神色間閃過了一絲懊惱,面色微變,接著又恢復了原先的深沉模樣。

    另一邊,陳芷容明眸生輝,妖嬈的嘴角泛著一絲笑意,意味深長的看了趙俊臣一眼,並且還頗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思及事情的前後經過,再看到陳芷容此時的神情,趙俊臣若有所思。

    很明顯,從一開始,陳芷容就掌控著話題的走向,而陳佑之所會脫口說出這些情報,似乎也是因為陳芷容的暗中推動!

    原本,陳芷容與蘇長畛這樣一位封疆大吏在言語交鋒之間,不僅沒有落於下風,反而還攻多守少,屢次逼得蘇長畛無話可說,就已是讓人高看一眼。

    畢竟,不過是寥寥數語之間,陳芷容就點出了蘇長畛在名聲上的缺陷,又讓蘇長畛在權勢人脈方面的優勢打了許多折扣。並且還在趙俊臣面前展現了自己的聰慧與精明,可謂是一箭三雕!

    然而,若是趙俊臣的推測是真的。那麼這些表現,也不過是陳芷容故意轉移眾人注意力的手段罷了,她真正的目的,卻是借由蘇長畛的反擊與譏諷,撩動陳佑的怒火,讓陳佑在衝動之下,說出一些原本絕不應該說出來的秘密!

    這般手段與心計。讓人驚歎!

    然而,陳芷容這麼做,又出於什麼目的?

    難道。她就不怕這麼做會連累到七皇子朱和堅與涇國公陳家?

    「若當真如此,朱和堅在朝堂中的隱藏勢力,已是初具規模、不容小覷了,陳佑所說的這三位御史。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罷了。」趙俊臣暗暗想道:「此外。這個陳芷容,當真是不可小覷,其心機與決斷,皆是可怕,不過是順著話題,在看似無意之間,就讓陳佑親口說出了七皇子朱和堅隱藏在朝堂中的一些親信……不過,陳芷容她的真正目的。又究竟是如何?為何藉著陳佑之口,向我透露這些」

    趙俊臣總覺得。陳芷容所做的這一切,是想要向自己暗示些什麼。

    但究竟是什麼,趙俊臣一時間也想不清楚,只能靜觀其變。

    ~~~~~~~~~~~~~~~~~~~~~~~~~~~~~~~~~~~~~~~~~

    七皇子朱和堅對皇位的覬覦之心,如今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所以,聽到陳佑的話後,蘇長畛並沒有察覺內情,以為這只是陳佑在炫耀涇國公陳家的權勢影響,冷聲反駁道:「涇國公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不過這種小事,就不必勞煩涇國公了,更何況……這滿朝上下,從地方到中樞,從二品到七品,各類御史足有數百人之多,區區兩三位御史,恐怕也改變不了什麼。」

    此時,陳佑正因為自己的衝動開口而感到後悔,看眾人皆不在意,也終於稍稍安心,聽到蘇長畛的話語之間,依然是暗含譏諷,猶豫了片刻,並沒有反擊,只是點頭道:「既然蘇巡撫心中自有定策,那我也就安心了。」

    然後,陳佑就緊閉著嘴,再也不說一句話。

    看到陳佑並沒有反駁,蘇長畛眼中閃過了一絲意外。

    他突然發現,相比較陳佑這個當父親的,反倒是陳芷容這個女兒更難對付。

    原本,蘇長畛還以為,陳芷容的那些言語機鋒,皆是出自於陳佑的授意,但如今看來,卻又不像。

    不過,蘇長畛思索之間,正打算試探一下,眾人已是進入了宮中深處,來到了建極殿前。

    今天的這場宮宴,除了趙俊臣之外,也只有崔勉、蘇長畛與陳佑三家,規模不大,所以擺宴的地方並非大殿,只是在建極殿的側殿內舉辦。

    如今,看到趙俊臣、陳佑、蘇長畛等人出現,候在建極殿外的幾位太監,連忙迎了上來。

    「見過三位大人,三位大人終於來了,剛才崔老閣老一家都已是進入殿內等候了,如今時辰將近,諸般準備皆已妥當,再過不久陛下駕臨,宮宴也就要開始了,還請三位大人進殿內等候片刻。」

    來到眾人身前,為首的太監恭聲說道。

    然後,一眾太監們側身行禮之間,抬手一引,示意眾人入殿。

    眼見宮宴即將開始,又有內廷太監在旁,眾人皆是按捺了各自的心中想法,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一同向著建極殿內走去。

    …………

    進入建極殿後,趙俊臣抬頭一看,發現正如太監所說,前閣老崔勉一家,已是在殿內坐下。

    其中,崔勉坐在左首處,而崔倩雪與崔勉的幾位子侄後輩,皆是坐在崔勉的側後方角落。

    向著崔勉打量了一眼,發現崔勉雙眼微垂,好似在認真打量著桌上的紋飾,沒有任何要打招呼的意思。而崔倩雪卻一反常態,沒有繼續用她那雙大眼睛瞪著趙俊臣,反而用探尋的目光,仔細打量著趙俊臣身旁的陳芷容與蘇秀寧。

    因為崔勉的態度不佳,所以陳佑與蘇長畛二人,也皆是神色冷淡,並沒有向崔勉打招呼,只是太監們的指引下,來到各自的座位落座。

    不過,與蘇長畛和陳佑二人不同,趙俊臣的臉皮極厚,雖然明知道崔勉的冷淡態度主要是針對自己,但還是來到了崔勉的座位前,躬身行禮道:「崔前輩走的好快,剛才我與蘇巡撫和涇國公二人,雖然是緊趕慢趕,但還是追不上崔前輩……今日宮宴之中,還望崔前輩多多指教了。」

    崔勉輕哼一聲後,並沒有搭理趙俊臣,只是微微點頭,示意趙俊臣可以離開了。

    見崔勉如此,趙俊臣也不見怪,只是微微一笑,然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

    然而,今天的這場宮宴,崔勉、蘇長畛與陳佑三人,皆是攜家帶口,卻唯有趙俊臣是落落寡人,此時大殿之中,一眼望去,唯趙俊臣的身後側處空落落的一片,不免有些怪異。

    不過,趙俊臣並不在意,只是學著崔勉的樣子,微垂著雙眼,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面前桌子上的紋飾。

    只是,在趙俊臣的心中,卻是思緒急轉,考慮著接下來的應對。

    經過剛才的一番觀察,對於各家的態度與立場,趙俊臣已是心中有數。

    其中,蘇長畛最有誠意,而蘇秀寧的品行相貌,也最討趙俊臣喜歡,然而正如陳芷容所暗示的那般——若是與蘇家聯姻,蘇長畛的狼藉名聲就會拖累到趙俊臣,而蘇長畛在地方上的經營,雖然看著讓人眼紅,但若是趙俊臣一口吞下,其中的腐肉部分說不定就會讓趙俊臣鬧肚子,這般狀況,也自然讓趙俊臣心生顧慮。

    至於涇國公陳家,因為關係到七皇子朱和堅,所以趙俊臣總是有些心中忌憚——不過,趙俊臣對於陳芷容倒是頗為好奇,根據趙俊臣的觀察,這個陳芷容似乎與她的父親陳佑並不是一條心,好像另有想法,這也讓趙俊臣暗中下了決定,打算藉著今日宮宴的機會,與陳芷容私下接觸一番,試探一下陳芷容的真實目的。

    此外,還有崔家,雖然崔勉的態度冷淡,但若是與崔家聯姻,不僅可以幫著趙俊臣改善聲名,還可以提升趙俊臣的聲望與資歷,這些皆是趙俊臣目前所急需的東西,所以趙俊臣也不願輕易放棄。至於崔倩雪這個小姑娘,趙俊臣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喜惡想法。

    「崔家、蘇家、陳家,各有利弊,難以選擇。若是往日,這三家皆是雞肋,都不是最好的聯營選擇,然而如今陛下的態度明顯,就是讓我在這三家之中挑選,卻讓我有些難以抉擇了……不過,這三家的態度立場,如今皆已是確定,接下來就看陛下他的態度了,雖然陛下他表面上說是由我自己做主,但在他心裡,恐怕也是有所偏向的,而我也可以借此試探一下他的真實想法……」

    而就在趙俊臣若有所思之間,殿內傳來了太監張秀的聲音。

    「陛下駕到~!皇貴妃駕到~!」

    聽到這聲呼喝,趙俊臣雙眼微瞇。

    這後宮中的皇貴妃,不正是太子朱和堉與七皇子朱和堅的生母萬氏嗎?德慶皇帝竟是帶著她來參加宮宴了?

    暗思之間,趙俊臣不敢怠慢,連忙和其他三家一同起身相迎。
as000538 發表於 2014-9-20 10:14
第二百五十四章.宮宴(中

    德慶皇帝出場的時候,笑容滿面,頗是隨和,看到眾人行禮,笑著擺手道:「諸位皆是朕的親近人,今日這場宮宴,也只是朕的臨時起意,並非正式場合,隨意即可,就不必多禮了。」

    聽到德慶皇帝的話,趙俊臣等人皆是起身。

    起僧間,趙俊臣抬眼偷看,向著德慶皇帝身邊的皇貴妃萬氏看去。

    身為德慶皇帝的後宮寵妃、太子朱和堉與七皇子朱和堅的生母,皇貴妃萬氏絕對是一位至關重要的人物,如今有緣一見,趙俊臣也自然不敢小覷。

    如今,皇貴妃萬氏已是四十餘歲的年齡,然而保養的很好,看上去竟然只是三十出頭的模樣,身材豐腴、皮膚白皙、黛眉杏眼、五官分明,不僅美貌依然,而且渾身散發著成熟婦人的風情萬種。

    只不過,一雙吊梢上翹的眉眼,卻會給人一種行事果斷、極有主見的感覺。

    「這就是皇貴妃萬氏了……」趙俊臣暗暗想道:「聽聞這位皇貴妃極有手段,一向最得聖寵,還前後生下兩位皇子與兩位皇女,在後宮中的地位隱然還在皇后之上,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這般風情,也難怪德慶皇帝會癡迷她了……相比之下,即使是陳芷容,也欠缺了一些成熟風韻,恐怕還要再過幾年,才能與她相提並論……」

    而就在趙俊臣暗暗打量著皇貴妃萬氏的時候,卻發現皇貴妃萬氏此時目光流轉。竟也向著自己打量而來,目光中滿是探尋的意味。

    趙俊臣自然不敢與皇貴妃對視,連忙低頭垂目。

    看到趙俊臣移開了目光。皇貴妃萬氏柳眉一皺,神色間閃過一絲敵意與不屑,但接下來又恢復了原先的風情萬種,隨著德慶皇帝向著御座走去。

    不過,皇貴妃萬氏的神色變化,雖然趙俊臣並沒有親眼見到,但心中也大致有數。知道皇貴妃萬氏對於自己絕對沒有任何的好印象。

    畢竟,她是太子朱和堉的生母,而趙俊臣則是太子朱和堉的「政敵」。

    …………

    卻說德慶皇帝領著皇貴妃萬氏來到御座之上。抬手下壓,笑道:「諸位都坐吧,就當這是一場家宴,不用太拘束。」

    說話間。德慶皇帝與皇貴妃萬氏當先坐下。

    而隨著眾人一一落座後。德慶皇帝環視大殿,先是問候了前閣老崔勉的身體狀況,然後又與涇國公陳佑說了兩句家常閒話,接著又與南直隸巡撫蘇長畛談了幾句江南風月,最終把目光放在了趙俊臣身上。

    「俊臣啊俊臣,在這大殿之中,也只有你所在的桌席,是空落落的一片。連朕看著都替你感到彆扭!別人來參加宮宴,皆是攜家帶口。僅只是親近的子侄後輩,就各帶著好幾位,唯有你還是孤家寡人、形單影隻!」德慶皇帝搖頭歎息道。

    趙俊臣苦笑道:「陛下,您也知道,臣在這京城之中,確實是孤身一人,形單影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更何況,崔閣老、蘇巡撫與涇國公三位,皆是德高望重,帶著子侄們進宮增漲見識,也算是趁機提攜後輩,然而臣總不能帶著一群不相干的人進宮漲見識吧?」

    德慶皇帝搖頭道:「你如今這般年紀,即使族人不在京城,身邊也總應該有一位正妻相伴,然而你的正妻又在哪裡?……朕也知道,你整天忙著朝廷公務,平日裡也沒機會遇到心儀的女子,而且你性子也傲,更不願意娶一位陌生女子進門,但總不能一直耽擱著……你不著急,朕都替你著急!哎!」

    就在這時,皇貴妃萬氏笑道:「陛下,趙大人在平日裡,固然是沒有機會接觸到心儀女子,但今天這場宮宴,卻未嘗不是一次好機會?我看崔閣老、蘇巡撫、涇國公這三位,皆是帶著一些後輩入宮,其中也有幾位適齡的女子,她們與趙大人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陛下何不趁機撮合一二?」

    今天這場宮宴,大家心照不宣,就是德慶皇帝為趙俊臣舉辦的一場相親宴會,只是這種說法不免會引起朝野非議,所以才掩人耳目,藉著宮宴的名義舉行。

    如今,德慶皇帝與皇貴妃萬氏的這一番話,無疑是在演戲,藉機把這層窗戶紙捅破,讓趙俊臣的「相親大計」可以順利的進行下去。

    此時,聽到皇貴妃萬氏的「提醒」,德慶皇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撫掌道:「還是皇貴妃聰慧,今日這場宮宴,確實是一次好機會!崔閣老、蘇巡撫、涇國公,你們三位帶進宮裡的這些子侄後輩之中,可有尚未許配人家的適齡女子?若是有的話,何不趁機介紹給趙尚書?……趙尚書他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品貌俊雅、才華上佳,也深得朕的寵信,若是能與他結親,也是一大喜事。」

    德慶皇帝繞了許多彎子,如今終於談到了正題,蘇長畛有些迫不及待的起身,說道:「陛下,老臣有一女,名叫蘇秀寧,年歲剛滿十七,品貌俱是上佳,如今也尚未許配人家。若是趙大人看得上小女,老臣願意將小女許配給趙大人,促成一段佳緣!」

    隨著蘇長畛的話聲落下,陳佑亦是起身,緩聲道:「陛下,臣的小女兒陳芷容,同樣是十七歲,如今正值適齡,尚未許配,若是趙尚書願意的話,臣也願意與趙尚書結親。」

    德慶皇帝笑瞇瞇的點頭,然後把目光轉向了前閣老崔勉。

    此時,崔勉的神情,好似被人逼著吞下了一大塊臭肉,緊緊皺著眉頭,滿臉的不情願,但還是勉強答道:「陛下,老臣有一孫女,如今盈盈雙八之齡。也尚未許配人家……」

    然而,話到一半,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與此同時。隨著蘇長畛、陳佑、崔勉三人的接連稟報,蘇秀寧、陳芷容、崔倩雪三女,也是一一起身,向著德慶皇帝行禮。

    德慶皇帝打量了三女幾眼,並在陳芷容身上略有停留,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艷,然後笑道:「都是好姑娘。也都配得上趙愛卿,不過嘛……趙愛卿如今是朝中的正二品大員,身份非比尋常。若是不清楚他本人的心思,朕也不能隨意做主……這樣吧,朕想到一個法子,蘇姑娘、陳姑娘、崔姑娘。你們三位移步到趙愛卿的桌席落座可好?也趁機與趙愛卿交談幾句。看看彼此的品性是否契合,若是相互心儀,朕可以親自賜婚!」

    頓了頓後,似乎也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些不合規矩,德慶皇帝又補充道:「說起來,這談婚論嫁之事,雖然主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男女雙方你情我願。卻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今後一生相伴。也更加的夫妻和諧,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皇貴妃萬氏也是幫襯道:「是啊,如此一來,趙尚書身旁也不至於空落落的一片,讓陛下看著彆扭。」

    德慶皇帝哈哈一笑,說道:「正是這個道理。」

    德慶皇帝的這一番話,雖然是詢問,但身為帝王之尊,又有何人敢違背他的意思?

    所以,聽到德慶皇帝的話後,蘇長畛、陳佑與崔勉三人,或是心甘情願、或是迫不得已,皆是齊聲領旨,然後示意蘇秀寧、陳芷容、崔倩雪三女,去趙俊臣的身旁落座。

    …………

    「德慶皇帝為了給我相親,倒是不遺餘力,竟是做出了這般不合規矩的事情……」

    心中這般想著,但對於德慶皇帝的好意,趙俊臣也是無法拒絕,只好起身行禮,先是向著德慶皇帝與皇貴妃萬氏謝恩,然後再向崔勉、陳佑、蘇長畛三人答謝。

    行禮之後,趙俊臣並沒有坐下,只是等待著蘇秀寧、陳芷容與崔倩雪三女的到來。

    其中,陳佑一家的所在席位,與趙俊臣相鄰最近,陳芷容也最先來到了趙俊臣的身旁。

    然後,似嬌羞又似主動,陳芷容粉面微紅,站在了趙俊臣的右手邊,彼此距離觸手可及,隱約間趙俊臣還可以聞到淡淡的女子體香,這意味著在今天的這場宮宴之中,陳芷容就要坐在趙俊臣的身邊了。

    崔勉一家,原本是坐在大殿左首處,是趙俊臣所在位置的斜對角,相距最遠,然而看到陳芷容佔據了趙俊臣的右手邊位置後,崔倩雪秀眉微揚,下意識的加快腳步,趕在了蘇秀寧的前面,搶佔了趙俊臣的左手邊位置。

    如此一來,等到蘇秀寧來到了趙俊臣的桌席前,卻只能隔著一個崔倩雪,坐在最邊角處了。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陳佑不動聲色,崔勉面含怒意,蘇長畛則是連連搖頭。

    等到三女來齊,趙俊臣淡淡笑道:「三位姑娘,我們坐下吧。」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因為正是眾人矚目的時候,三女皆是顯得乖巧得體,輕輕點頭後,與趙俊臣一起坐下了。

    看到趙俊臣落座,德慶皇帝笑道:「嗯,如此一來,趙愛卿的桌席上,總算不再是空蕩一片,看著也不再似原先那般彆扭了。」

    說完,德慶皇帝抬頭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轉頭向著身旁的太監張秀吩咐道:「時辰到了,吩咐下去,開宴吧!」

    太監張秀前行一步,大聲呼喝道:「陛下有旨~!開宴了~!」

    隨著太監張秀的一聲呼喝,在殿外等候許久的一眾宮女太監們,皆是端著美味佳餚,魚貫而入,然後把諸般菜餚擺放在眾人的桌席上。

    此時,趙俊臣與三女同席而坐,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見趙俊臣並不打算開口說話,陳芷容嫣然一笑,一雙美目盯著趙俊臣的臉龐,就要說些什麼。

    然而,陳芷容還未說話,另一旁的崔倩雪,就已是用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瞪著趙俊臣,氣呼呼的搶先質問道:「你就是趙俊臣!?」

    毫無疑問,這是一句廢話。

    不過,這句廢話,卻也成功的打破了桌席上的尷尬。

    …………

    ps:還是不會斷章!不過決定了,今後寫多少更多少!斷章是否成功,也顧不得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4-11-16 12:02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宮宴(下)

    「你就是趙俊臣?!」

    這句詢問,形同廢話,然而卻是讓趙俊臣沉默著思考了片刻。

    然後,趙俊臣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些許遺憾,緩緩道:「雖然我也不願……但我就是趙俊臣。」

    同樣的一句話,落入不同人的耳中,就會得到不同的理解——陳芷容若有所思,蘇秀寧微微一愣,而崔倩雪的頭腦要相對簡單一些,沒有想太多,只聽到了後半句。

    所以,崔倩雪依然是瞪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也依然是氣鼓鼓的語氣,緊緊盯著趙俊臣,並質問道:「既然你就是趙俊臣!之前為何要故意瞞著我?是在戲弄我嗎?」

    雖然是質問,但配合上崔倩雪那嬌蠻的語氣以及稚嫩的臉龐,卻絲毫沒有嚴厲之感,反而會讓人覺得天真可愛。

    趙俊臣失笑搖頭,道:「並非是故意瞞你,只是你沒問,所以我也就沒說,僅此而已。至於戲弄你,就更加不會了,這種事情既沒必要、也沒好處,我又何必去做?更何況,當時你也同樣向我隱瞞了身份,又如何能因此而責怪我?」

    聽到趙俊臣的反問,並借此展開了話題,崔倩雪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興奮,但神色間卻是愈加的不滿,並且滿臉的不信,哼聲道:「我又不是故意瞞你,只是當時不方便向你說明身份而已,況且我當時向你說了那麼多事情,即使沒有說明身份。但你也肯定猜到了,可是你偏偏裝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又講了一堆似是而非的道理。把我騙了回去,還說不是戲弄我?」

    頓了頓後,崔倩雪又問道:「還有,你當時所說的那些道理,待我冷靜了下來之後,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在你眼裡,這廟堂之中。清流只是為了追名,貪官只是為了逐利,這世間之人。大都只是追名逐利之輩,竟是沒有幾個好人,難道你就不覺得你的這般想法,只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當時我心思正亂。竟是被你輕易糊弄了。但如今我可不會了。」

    趙俊臣歎息道:「在當時,我固然猜到了你的身份,但那時的情景,若是拆穿了出來,豈不是會讓你我都覺得尷尬?我沒有說出來,也是為你考慮……至於我當時所說的那些道理,皆是出自真心,亦是源於好意。至於你說我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到這裡,趙俊臣微微一頓。似乎自省了片刻,然後說道:「在小人眼中,這世間皆是小人,所以你這麼說,倒也未必是錯的,若是這世上只有『小人』與『君子』兩種人,那麼我本身固然與『君子』遠不搭邊,所以也只能當『小人』了。」

    看到趙俊臣完全沒有爭辯的意思,不僅乾淨利落的自承「小人」,並且還借此中斷了話題,崔倩雪微微一愣後,張口欲言,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由語塞,眼中閃過了一絲懊悔與失望。

    …………

    崔倩雪的沒什麼城府,諸般心思都會展現在臉上,即使她有意隱瞞,但只要是稍經世事之人,也依然可以一眼就看明白崔倩雪的心思。

    此時,崔倩雪對趙俊臣的諸般指責、質問、以及胡攪蠻纏,究竟是出於何種心思,趙俊臣自然也看的明白——只是在沒話找話、想要引起趙俊臣的注意罷了,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意。

    本來,趙俊臣對崔倩雪並無惡感,也不介意配合一番,然而,在看到崔倩雪把話題越扯越遠之後,又涉及到了兩人在豆花攤旁相遇時的談話,趙俊臣卻是眉頭微皺,並主動中止了話題。

    之前,在豆花攤旁與崔倩雪初遇之時,趙俊臣之所以會提出「清流追名、貪官逐利」的觀念,只是為了讓崔倩雪乖乖的回家,然後與崔勉一同參加這場宮宴罷了,如今既然已經達到了目的,趙俊臣自然也就不願意再與崔倩雪繼續爭辯了。

    而且,所謂理念之爭,總是誰也說服不了誰,遇到崔倩雪這般天真且固執的姑娘,則更是如此,若是與她爭辯下去,恐怕在短時間內是無法結束的,然而趙俊臣卻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理念的爭論,這場宮宴對趙俊臣很重要,他還有許多其他事情要做。

    從某方面而言,小人們眼中只有利益,所以他們大都是「實踐家」;而君子們眼中只有善惡,所以他們大都是「理論家」;趙俊臣並非是君子,所以對於這種純粹的理論爭辯,或許會偶爾參與,但絕不願意深入探討、並時時掛在嘴邊,那是「君子」們才會去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人在什麼場合,就應該說什麼話,如今正值宮宴期間,德慶皇帝、朝中大臣、前朝勳貴、內廷太監,林林總總,皆在左近,所以某些觀念,即使是自己的真實想法,私下裡可以隨意說,但在這般場合之中,卻絕對不能提及絲毫。

    「德慶皇帝是英明神武的,朝中大臣是賢良正直的,民間百姓是安居樂業的」——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語,才是如今這般場合應該說的;至於「清流追名、貪官逐利、滿朝上下沒幾個好人」這種觀念,趙俊臣相信德慶皇帝在心中也是這麼認為的,然而趙俊臣若是在這個時候說了出來,德慶皇帝卻必然會嚴厲的斥責趙俊臣,讓趙俊臣吃不了兜著走。

    許多時候,所謂「粉飾太平」,不僅僅只是因為君愚臣奸,更還因為它涉及到了朝野的穩定、君臣的顏面、乃至於後世的評價,馬虎不得。

    對此,趙俊臣一向小心,所以眼看著崔倩雪漸漸把話題轉向了敏感方向,便連忙自承「小人」。並中止了話題的延續。

    …………

    然而,雖然趙俊臣可以猜透崔倩雪的心思,但崔倩雪又如何能夠想明白趙俊臣的諸般考量?

    在崔倩雪看來。趙俊臣之所以會主動的中止了話題,是因為自己的一番話暗含譏諷與攻擊,傷及了趙俊臣的顏面,讓趙俊臣生氣了。

    莫名的,崔倩雪心中產生了後悔與懊惱的情緒,覺得自己不應該從一開始就這麼不經考慮的指責趙俊臣,但後悔與懊惱的同時。卻又有些氣惱趙俊臣的「小心眼」,認為趙俊臣因為這麼一點指責就生氣,實在缺乏氣量與胸襟。

    心思複雜之間。語塞了片刻之後,崔倩雪秀眉一揚,輕哼一聲,就要繼續說些什麼。

    另一邊。與崔倩雪不同。陳芷容顯然看明白了趙俊臣的真實想法,再看到崔倩雪略顯拙劣的表現,明眸中隱隱波動之間,卻藉著崔倩雪的語塞之際,笑著插嘴道:「原來趙大人與崔姑娘早就相識?只是我聽聞崔閣老的家教甚嚴,所以崔姑娘一向深居閨中,少有離府外出,也不知趙大人與崔姑娘是如何認識的?」

    聽到陳芷容的詢問。崔倩雪微微一愣後,不由再次語塞。

    無他。在這個時代,又像是崔倩雪這般年紀的姑娘,竟然會做出「離家出走」這樣的事情,正可謂是「大逆不道」,若是傳了出去,不僅崔倩雪本身會壞了名聲,連崔府上下都會跟著顏面掃地。

    此時,聽到陳芷容的詢問,崔倩雪雖然天真爛漫,卻也知道不能實話實說,然而「說謊」、「搪塞」、「敷衍」等等手段,崔倩雪並不精通,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支支吾吾。

    不過,經過陳芷容的插話,卻也終於轉移了崔倩雪的注意力,從某方面而言,陳芷容也算是幫了趙俊臣一個不大不小的忙。

    所以,趙俊臣先是向著陳芷容微笑點頭、表達謝意,然後又看到崔倩雪的窘迫,便代替崔倩雪回答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從前和崔小姐在同一家店裡就餐,偶然見過一面罷了。只是當時我和崔小姐皆是沒有說明各自的身份,所以如今再次見到,皆是有些驚異而已。」

    趙俊臣並沒有說謊,只是避重就輕之間,也是幫著崔倩雪揭過了「離家出走」的事情,讓一旁的崔倩雪暗暗鬆了一口氣。

    同時,也正因為如此,當崔倩雪再次看向趙俊臣時,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感激,認為趙俊臣或許並沒有那麼「小心眼」。

    另一邊,陳芷容自然知道趙俊臣隱瞞了什麼,但她是一個聰明女人,並沒有追問,只是笑道:「原來如此,沒想到崔姑娘和趙大人竟還有這樣的機緣,真是讓人羨慕。」

    聽陳芷容這麼說,崔倩雪微微一愣,想要反問陳芷容「這有什麼可羨慕的」,然而又擔心陳芷容再追問些什麼,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與此同時,蘇秀寧自從落座之後,和崔倩雪一般的心思,也想要與趙俊臣說些什麼並引起趙俊臣的注意,奈何她的性子天生的內斂柔順,即沒有崔倩雪的行動力,又沒有陳芷容的聰慧精明,再加上她本身從沒有與陌生男子相處的經驗,所以幾次張口欲言,卻皆是搭不上話頭。

    如今,終於等到崔倩雪閉口不言了,蘇秀寧櫻唇微張,剛準備說些什麼,德慶皇帝卻突然站起身來,並揚聲說話了。

    …………

    其實,就在趙俊臣與眾女談話之間,德慶皇帝坐在殿內最上位,雖然表面上是與陳佑、崔勉、蘇長畛三人隨意閒聊,但眼角餘光卻一直注意著趙俊臣那邊的動靜。

    在這場宮宴之中,趙俊臣雖然位高權重,是朝中僅次於周尚景的權臣之一,但畢竟只是一個正二品的戶部尚書,而今日赴宴之人或是勳貴、或是前閣老,又或是資歷深厚的同品巡撫,趙俊臣在表面上的身份地位反而最低,所以宮宴中的座位也是處於最角落。

    此時,因為距離的緣故,德慶皇帝並不清楚趙俊臣與眾女究竟在談些什麼,但看到趙俊臣與三女「相談甚歡」,不由微微點頭,眼中露出滿意之色。

    然後。德慶皇帝突然一笑,中斷了與陳佑、崔勉、蘇長畛三人的談話,向身旁的皇貴妃萬氏問道:「愛妃。你還是第一次見到趙愛卿吧?你看他如何?」

    皇貴妃萬氏是太子朱和堉的生母,而趙俊臣是太子朱和堉在朝中的死敵,所以皇貴妃萬氏自然不會喜歡趙俊臣。

    不過,皇貴妃萬氏和陳芷容一樣,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話,更知道德慶皇帝如今還離不開趙俊臣。所以雖然厭惡趙俊臣,但臉上卻沒有展露絲毫,只是笑道:「這趙俊臣能得到陛下的器重。自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不過,臣妾看他端莊有禮,卻不似傳聞中那般……」

    說到這裡。皇貴妃萬氏「自覺失言」。臉上露出了些許尷尬。

    德慶皇帝卻不介意,先是哈哈一笑,又略略壓低了聲音,說道:「愛妃你是說……這個趙俊臣在傳聞中是一個貪得無厭的貪官,但如今看著卻不像是吧?」

    皇貴妃萬氏微微垂首,道:「臣妾失言了,竟然妄議朝中大臣,還請陛下責罰。」

    德慶皇帝搖了搖頭。說道:「你只是在說實話罷了,朕又豈能因為這個治你的罪?不過。朕既然重用這趙俊臣,那麼這個趙俊臣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官、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朕自然是心知肚明。然而,朕身為帝王,總要考量長遠全面,某些人即使是貪官也要重用,某些人即使是清廉也要打壓……愛妃你也知道,自古以來,清流們一向固執,甚至視『直言犯上』為美德,若是朕只是重用清流,那這朝堂豈不是成為了清流們的一言堂?朕又如何還能執掌天下?更何況,大多數清流過於重視道德文章而輕視實際利益,冠冕堂皇的話他們說的順口,但辦事能力反而差些,所以像趙俊臣這樣的人,朕即使知道他怎麼回事,也還是要用的。」

    聽到德慶皇帝的話,皇貴妃萬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神色間則是一副恍然的模樣,並用略顯崇拜的眼神看著德慶皇帝,說道:「陛下您考慮的周全深遠,臣妾雖然自詡聰慧,卻也遠遠不如,更想不到這麼多,只是覺得這趙俊臣的行為舉止看著不像是貪官罷了。」

    注意到皇貴妃萬氏的崇拜神情,德慶皇帝略有得意,笑道:「愛妃今後切不可以貌取人,平日裡彬彬有禮的未必是好人,滿口仁義道德的也未必是君子,尤其是在這朝堂之上,偽君子更是數不勝數,要知道,好人是當不了官的。至於這趙俊臣,往日卻不似這樣有城府,平日裡仗著朕對他的寵信,可是猖狂的很,然而近些日子總算是成熟了許多,手段、城府、心機,種種皆是有所成長,有時候他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甚至連朕也猜不透,然而也正因為他有了這般能耐,朕在時不時的敲打他之餘,卻反而要更加的重用他,而朕今日舉辦這場宮宴為他相親,也正是出於這般考量。」

    皇貴妃萬氏點頭笑道:「原來如此,陛下您能有這般手段,偽君子也好、真小人也罷,甚至是老狐狸也無所謂,想來皆是會被陛下控制在股掌之間,如此天下安穩太平,陛下您的聖明,也必然可以流傳百世。」

    皇貴妃萬氏口中的「老狐狸」,指的自然是當朝首輔周尚景。

    德慶皇帝一向以帝王心術為傲,然而周尚景在德慶皇帝的在位期間漸漸崛起,並成為了大明朝有史以來僅次於張居正的權臣,雖然並無大害,但德慶皇帝卻是深以為恥。如此皇貴妃萬氏的這句話,正是撓中了德慶皇帝的癢處,讓德慶皇帝更是高興。

    顯然,皇貴妃萬氏很瞭解德慶皇帝,深知怎樣的話語能讓德慶皇帝高興。

    開懷一笑後,德慶皇帝再次看向趙俊臣的位置,然後又向皇貴妃萬氏問道:「這三個女子,一個是南直隸巡撫蘇長畛的女兒,一個是涇國公陳佑的女兒,還有一個則是前閣老崔勉的孫女,朕認為皆是品貌雙全,都配得上趙俊臣,然而愛妃你認為她們哪一個最適合成為趙俊臣的正室?」

    對此,皇貴妃萬氏心中早有想法,答道:「臣妾以為,家和萬事興,這個趙俊臣既然深受陛下器重,必然是一個心中有主見的人,所以他的妻子最好性子柔順一些,而臣妾看這三位姑娘,怕是以南直隸巡撫蘇長畛的女兒蘇秀寧最為合適。」

    德慶皇帝笑著點頭,說道:「愛妃你總是和朕想法一致,朕也以為,這蘇長畛的女兒與趙俊臣最為搭配。」

    不過,德慶皇帝卻沒有說出自己的理由,只是話題一轉,又說道:「然而,這趙俊臣畢竟是朝中大員,即使朕身為九五之尊,也不好隨意為他指定婚事,只能看他自己的態度了。如今看來,朕雖然屬意蘇秀寧,但涇國公陳家的女兒與崔閣老的孫女,卻更加主動啊,愛妃你看,這二女皆在與趙俊臣說話,反倒是蘇秀寧,坐在一旁不言不語,看著好生尷尬。」

    聽到德慶皇帝這麼說,皇貴妃萬氏亦是向著趙俊臣的坐席看去,又在陳芷容的身上略有停留,眼中首次閃過了一絲凝重。

    然後,皇貴妃萬氏不動聲色的笑道:「這般年紀的姑娘,最是面嫩,像是涇國公的女兒這般自來熟,反而少見。陛下不必擔心,等他們相互間慢慢熟悉了,也就會放開了。」

    德慶皇帝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宮宴才剛剛開始,等到氣氛再熱絡一些,這蘇家的女兒也會有所作為……畢竟,她父親應該和她說過些什麼了,這般時候,她也不得不放開矜持……」

    說話間,德慶皇帝看到宮宴各方皆已是準備妥當,便站起身來。

    而隨著德慶皇帝站起身來,眾人不敢怠慢,皆是起身相陪,並等候德慶皇帝發話。

    然而,德慶皇帝卻不知道,蘇秀寧此時好不容易找到了機會、並鼓起勇氣準備向趙俊臣搭話,卻被他的這般動作打斷了。

    …………

    「剛才,朕與崔閣老、蘇巡撫、涇國公三位閒聊,得知老臣身體依然健康,江南重鎮依舊繁華,朝中勳貴依然安穩,不由心中高興,諸位,與朕滿飲此杯!」

    德慶皇帝說完,便舉起手中酒杯,並一飲而盡!

    看到德慶皇帝的這般表態,眾人自然也連忙謝恩,並陪著德慶皇帝舉杯。

    然後,德慶皇帝又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活絡了一下宮宴的氣氛,在眾人謝恩之後,終於滿意的坐下。

    德慶皇帝落座後,眾人自然也跟著落座。

    然後,在趙俊臣與三女所在的席間,蘇秀寧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細節,眼中一亮,也借此終於找到了與趙俊臣搭話的理由。

    …………

    ps:從上個月開始,蟲子的工作環境出現了許多動盪,無心碼字,抱歉!如今已回歸!
as000538 發表於 2014-11-16 12:03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相約
    ……

    「趙大人……不喜飲酒?」

    等到德慶皇帝發言結束、並且眾人落座後,一直默默注意著趙俊臣的蘇秀寧,突然開口問道。 章節更新最快

    原來,因為正想向趙俊臣搭話、卻被德慶皇帝的發言打斷的緣故,在德慶皇帝發言的時候,蘇秀寧與其他人不同,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趙俊臣身上。

    然後,蘇秀寧突然發現,在眾人向德慶皇帝敬酒的時候,趙俊臣的嘴唇緊緊抿著,看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但實際上只喝了一點點。

    似乎,趙俊臣並不喜歡喝酒,即使是向德慶皇帝敬酒,竟也在弄虛作假!

    正發愁該如何尋找話題向趙俊臣主動搭話的蘇秀寧,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不管趙俊臣如何回答,接下來都可以進一步展開話題,於是在眾人落座後,便連忙開口問道。

    另一邊,趙俊臣微微一愣,沒想到一直沉默不語的蘇秀寧竟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正好,趙俊臣也覺得蘇秀寧就這麼沉默著坐在一旁實在尷尬,正想與蘇秀寧說些什麼,於是點頭微笑道:「確實,我不善飲酒,而且也不喜飲酒,不僅僅是因為飲酒多了第二天會渾身乏力、頭痛欲裂的緣故,更是因為酒令智昏,讓人喪失冷靜與判斷力,若是尋常人也就罷了,最多就是出些醜態,讓他人一笑而已,然而我身為朝廷的戶部尚書,承蒙陛下的信任、幫著陛下掌管著天下錢糧。平日裡的每一個決定,都影響著百姓的安生與朝廷的穩定,所以平日裡甚少飲酒。若是遇到非飲不可的情況,就會像剛才那樣抿著嘴唇,假裝喝了,但實際上卻把酒堵在了杯中。」

    說到這裡,趙俊臣衝著三女眨了眨眼睛,一副「拜託」的模樣,又補充道:「不過。我自以為做的隱蔽,沒想到還是被蘇姑娘的慧眼發現了,然而。今日非比往常,剛才是向陛下敬酒,像我這般弄虛作假,雖然自有理由。但若是被人發現了。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甚至會惹得陛下不高興,所以還要拜託三位姑娘幫著我隱瞞這個秘密,如何?」

    如果說,這世上有什麼方法可以最快的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的話,那無疑就是共享秘密了。

    一個秘密的分享,可以讓人們把「對方」視為「己方」,在不動聲色之間建立信任、拉近距離。是為人處事之間的一種非常巧妙的手段。

    如今,趙俊臣也正是這麼做的。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在飲酒時的手腳,說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秘密,只讓三女覺得趙俊臣信任他們,彼此之間的生疏感,也隨之減輕了許多。

    於是,趙俊臣與三女之間的氣氛,也頓時產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

    對於聰慧精明如陳芷容、天真衝動如崔倩雪,這般變化也就罷了,然而對於內斂柔順如蘇秀寧而言,這般變化卻是非常重要,讓她感覺輕鬆了許多,只覺得趙俊臣比想像中容易相處,不似傳聞中那般心機深沉。

    所以,蘇秀寧連連點頭,道:「趙大人多慮了,這點事情,我等自然會幫著隱瞞。」

    陳芷容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趙俊臣兩眼後,突然展顏一笑,亦是說道:「飲酒傷身損智,趙大人不喜飲酒,只會是一件好事,更何況趙大人是為了朝廷公務,小女子等人對於趙大人的這般舉動,只有敬佩的份,又哪裡會向人宣揚高密?還請趙大人放心就是。」

    另一邊,眼看著蘇秀寧與陳芷容二女皆是答應了,崔倩雪略略猶豫了一下,卻是瞪了趙俊臣一眼,說道:「若是你今後別再向我耍心機,我也不會刻意害你就是了。」

    趙俊臣又是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多謝三位姑娘了。」

    好不容易展開了話題,蘇秀寧自然不會放棄機會,等到趙俊臣的話聲落下,便迫不及待的再次問道:「說起來,我爹爹他平日裡不論心情好壞,都會小酌幾杯,把飲酒視為樂趣與愛好,而據我所知,與爹爹親近的幾位同僚,也同樣是這樣,趙大人這般不喜飲酒,反而少見,確是與眾不同,只是不知趙大人你平日裡又有什麼愛好?」

    趙俊臣想了一下,發現自己整日裡就是在處理朝廷公務、經營派系勢力、算計對手政敵,除此之外竟是沒有做過其他什麼事情,不僅枯燥乏味,而且功利無趣。

    到了如今,或許是習慣了,對於這樣的生活,趙俊臣竟是有些樂在其中。

    然而,這次與三女的見面,頗是有些「相親」的性質,在這般情況下,趙俊臣自然不會實話實說,宣稱自己平日裡的愛好是「權謀心術」、「勾心鬥角」等等,或許會讓某些心性特殊之人——比如陳芷容——感到眼前一亮,但對於崔倩雪與蘇秀寧而言,這樣的回答只會讓趙俊臣與她們好不容易拉近的關係再次疏遠。

    不過,若是瞎編些愛好,比如「古董鑒賞」、比如「樂曲歌舞」、又比如「練習書法」——這些愛好看似高雅,能夠為趙俊臣增加一些儒雅的形象——然而眼前三女皆是家學淵源,對於這些「高雅愛好」恐怕皆有涉習,若是趙俊臣這麼說了,與三女深談起來,怕是必然會露餡,到了那時候只會讓三女看不起。

    事實上,趙俊臣雖然並不介意用謊言與欺騙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但如今隨著眼界漸高,已經很少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說謊了,因為說謊也是需要成本的,這個成本就是所謂的「信譽」,為了某些不重要的事情而損耗自己的「信譽」,只會讓趙俊臣在真正需要用謊言來完成某些重要目標的時候,發現自己已是信譽不足。竟是無法取信於人,這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謊言是政客們的必修課,然而謊言亦有境界之分。

    十句話九句假。看似謊話連篇,但只是等而下之的境界;十句話九句真,卻只在最關鍵的一句上撒了謊,雖然容易騙到人,然而也只是剛剛及格;唯有句句真話,卻能夠利用神態、語氣、環境等等因素,讓對方產生了誤解。才是欺騙與謊言的最高境界。

    如今的趙俊臣,在這方面雖然尚未達到最高境界,但也已經不屑於在小事情上撒謊了。

    ………

    所以。在考慮了片刻之後,趙俊臣遺憾歎息一聲,說道:「說起來,我年少時整日苦讀詩書。科舉為官後又整日忙於公務。平日裡少有閒情,所以也沒發現自己有什麼特別的愛好,若是硬要說的話,我對口腹之慾比較在意,喜歡品嚐些美味佳餚,不過我雖然喜歡品嚐美味,但這些美味究竟哪裡好吃、又有些什麼講究,卻也說不清楚。只是牛嚼牡丹罷了。」

    說到這裡,趙俊臣衝著三女歉意一笑。說道:「庸俗之人就是這樣,沒什麼高雅的愛好,讓三位姑娘失望了。」

    聽趙俊臣這般實話實說,陳芷容、崔倩雪、與蘇秀寧三女,雖然也覺得趙俊臣坦誠相待,不似想像中那般虛偽,彼此之間的距離也更加拉近了些許,但還是不免失望。

    對於像她們這般年紀的女孩子而言——哪怕是像陳芷容這般心性異常的女子——都會希望自己未來的相公是一個品位高雅的人,然而趙俊臣顯然不是這樣。

    蘇秀寧猶豫了一下後,雖然也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些恭維的話,但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終勉強笑道:「趙大人這般有大志向的人,心中懷著朝廷與百姓,辦的也都是大事,自然不能在小事上分心,又哪裡能說是庸俗?趙大人太自謙了。」

    話雖這麼說,但蘇秀寧並不擅長撒謊,眼中的一抹失望也不懂得隱藏。

    另一邊,崔倩雪一如既往的行動派,嘴上藏不住話,詫異的問道:「像你這般,身為朝廷二品尚書,竟只是喜歡品嚐些美食,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興趣,未免有些太無趣了吧?難不成你每日除了吃睡,就只是在處理朝廷的公務?就不會做些別的事情?」

    對於蘇秀寧與崔倩雪的表現,趙俊臣並不介意,只是笑道:「身為朝廷官員,尤其是手中的權責達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涉及的朝務已經不限於一城或者一域,每日裡需要處理的公務、需要批復的折子、需要商議與考慮的事情,可以說要多少就有多少,若是想要偷閒,其實也可以,只要把最重要的事情推給陛下與閣老們決定,再把不那麼重要的事情推給手下官吏處理,需要自己親自辦的朝務其實也就沒多少了,只是如此一來,這朝廷有我沒我已經沒了區別,豈不是成了只知道食君祿的蛀蟲?陛下他又如何還會重用我?」

    說到這裡,趙俊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之色,歎息一聲後,又補充道:「更何況,我所負責的戶部,掌管天下錢糧,可以說是朝廷最緊要的兩三個衙門之一,然而戶部的那些官員究竟都是怎樣的人,想必三位姑娘也有過耳聞,即使有我時時盯著,也是想方設法的欺上瞞下、貪污受賄,若是我稍有鬆懈,則必然會出現無數的大亂子,這般情況下,我又哪裡敢鬆懈?也只能事事躬親了。」

    趙俊臣這般回答,自然是承認了自己平日裡除了吃喝睡之外,就只是在處理朝廷公務,除此之外再無他事了。

    聽趙俊臣這般回答,三女皆是詫異。

    她們實在無法想像,像是趙俊臣這般世人皆知的大貪官,平日裡的生活別說是窮奢極欲、酒池肉林,竟然是這般的單調無趣,只是一心忙著朝務——而且趙俊臣之所以如此一心撲在朝務之中的理由,竟是為了防止手下人貪污受賄太多引發亂子!

    這不免有些諷刺。

    然而,雖然下意識裡覺得不信,但她們轉念一想,也確實沒聽過趙俊臣有過任何驕奢淫逸的傳聞,甚至於在一眾朝廷大員當中。趙俊臣在私生活方面竟是從沒有任何的惡評——這一點甚至要比許多清流都要做的更好,要知道即使是一些朝中的著名清流,也時不時會傳出褻玩侍妾、爭奢斗富的傳聞。

    如此一來。再加上趙俊臣從一開始就表現出的坦誠,蘇秀寧與崔倩雪兩女竟皆是不由的有些信了,甚至有些開始質疑關於趙俊臣的貪官傳聞,只覺得像是趙俊臣這般生活平淡、又一心辦事的朝廷官員,並非是她們想像中的貪官。至於陳芷容,因為在參加宮宴之前就刻意的收集了不少關於趙俊臣的消息,此時倒不覺得意外。只是用一雙美目不住打量著趙俊臣,若有所思。

    「但你就不覺得無趣嗎?」崔倩雪忍不住再次問道。

    趙俊臣這次並沒有考慮和猶豫,很自然的搖了搖頭。淡聲說道:「這世上每個人的觀念皆是不同,說根到底,就是每個人的目標不同,一個人有著怎樣的目標。就有怎樣的習慣與生活。而我的志向在朝堂之上,所以倒也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會無趣。」

    趙俊臣的這句話,亦是發自真心,只是雖然沒有說謊,但也是有意的隱瞞了許多。

    …………

    其實,趙俊臣在一開始,也曾對自己所選擇的道路產生過疑惑與動搖。

    畢竟,趙俊臣未來的道路。德慶皇帝早已經為他設計好了——那就是為帝王背負罵名與黑鍋,用來轉移民憤。並成為皇家所飼養的一頭肥豬,等到德慶皇帝退位了,再由新帝親手宰殺,然後德慶皇帝沒了罵名、新帝樹立了威望、百姓的民怨得到了發洩、朝廷的聲譽得到了維護、窘迫的國庫也得到了補充,可謂是皆大歡喜!

    而在此之前,因為德慶皇帝還用得著趙俊臣,所以趙俊臣可以盡情的聚斂錢財、隨心所欲的妄為,享盡人間富貴榮華、滿足自己所能想像到的所有**,享受十餘年的神仙日子。等到新帝登基之時,即使背負著百世罵名而死,趙俊臣的這一生也算是豐富多彩,從某方面而言也是值得的。

    而且,面對這樣的道路與宿命,趙俊臣就算想要反抗,以德慶皇帝的帝王心術以及明朝皇權的強大,成功的機會也只有萬一。

    大多數人,因為反抗的成功希望渺茫,都會認命的選擇眼前的神仙生活,用窮奢極欲和驕奢淫逸來讓自己忘記那遠在十餘年、甚至是二十餘年之後的注定命運。

    但偏偏,趙俊臣放棄了眼前的神仙生活,選擇了那萬一的機會!

    於是,趙俊臣如今雖然是朝廷裡僅次於周尚景的權臣,卻從未有過權臣們應有的享受,壓抑著**、克制著行為,整日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從不敢有一絲懈怠,只知道奪權爭勢、經營派系、勾心鬥角,每日不是在處理朝務,就是在算計政敵,如此不僅生活無趣乏味、更是心神疲憊、並且還做了無數的違心之事。

    這樣的生活,讓人很難忍受,曾經在輾轉難眠之間,趙俊臣也常常自問,就為了那萬一的機會,自己的諸般付出,值得嗎?

    動搖過、猶豫過、後悔過,但最終趙俊臣還是堅持了下來,並且還會繼續在這條崎嶇的道路上走下去。

    因為,趙俊臣漸漸的找到了自己這麼做的理由。

    其實,理由一開始就存在了,但趙俊臣在不斷自問之間,這般理由卻從懵懂變成了清晰。

    那就是——趙俊臣不想成為他人眼中可以隨意操控的傀儡!不想成為他人手中可以隨意拋棄的垃圾!更不想讓他人隨意的操控自己的命運!哪怕那個人是皇帝!

    在這個目標明確了之後,趙俊臣便不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乏味無趣了,雖然這樣的生活依舊會讓趙俊臣心神疲憊,但趙俊臣動力十足,甚至漸漸有些樂在其中!

    …………

    此時,聽到崔倩雪的詢問後,趙俊臣回答之間,回顧著自己的觀念轉變,不由自嘲一笑。

    但趙俊臣的自嘲一笑,落入三女眼中,卻又顯得意味深長,在聽到趙俊臣的回答,只覺得她們眼前所見到的趙俊臣,與傳聞中的趙俊臣,彷彿不是一個人。

    一時間,她們也不知道應該相信傳聞,還是應該相信眼前。

    傳聞代表著絕大多數人的看法,而眼前代表著自己的看法,若是兩者不同,選擇相信眼前就意味著自己與絕大多數人的看法不同——這需要一定的勇氣。

    所以,不論是崔倩雪,還是蘇秀寧,看著眼前的趙俊臣,並回顧著關於趙俊臣的一切,此時皆是有些心緒複雜。

    與此同時,陳芷容看了一眼蘇秀寧與崔倩雪,柳眉微皺。

    雖然已經收集了許多關於趙俊臣的情報,雖然與趙俊臣的接觸也還算是順利,但陳芷容也是發現她反而越來越無法看透趙俊臣了。

    若是平常,她自然可以想盡一切辦法來試探趙俊臣、瞭解趙俊臣,然而此時崔倩雪與蘇秀寧就在一旁,讓陳芷容的許多手段都無法施展。

    如此一來,陳芷容此時只覺得崔倩雪與蘇秀寧的存在十分礙眼。

    想到之前三女與趙俊臣之間的話題,陳芷容突然嫵媚一笑,向趙俊臣說道:「正如趙大人所言,世人眼中的目標不同,所選擇的生活自然也不同,趙大人志向遠大,這般一心奉公,小女子十分欽佩,而趙大人以美食為生活調劑,更不能說是庸俗,這般興趣總要好過某些人的驕奢淫逸。其實,小女子亦是一個貪食之人,平日裡對京城裡的諸般美味多有研究,大人可品嚐游鳳閣裡的川味?這家酒樓雖然名聲不顯,但味道卻十分正宗。」

    聽陳芷容這麼說,趙俊臣突然心中一動,聽弦而知雅意。

    自從見到陳芷容之後,趙俊臣就覺得陳芷容身上隱藏著許多自己會感興趣的秘密,而陳芷容對趙俊臣亦是多有暗示,此時雖然同坐一席,然而因為有蘇秀寧與崔倩雪在一旁的緣故,趙俊臣雖然有心與陳芷容深談,卻也頗有不便。

    如今,因為陳芷容的這番話,趙俊臣也頓時找到了機會。

    於是,趙俊臣搖頭道:「游鳳閣?確實沒去過,若是真如陳小姐所說的那般美味,倒是要去品嚐一番。」

    陳芷容輕輕一笑,說道:「既然如此,趙大人不妨與小女子相約同去,如此一來,小女子也可以為趙大人介紹那裡的佳餚。」

    趙俊臣也是笑著點頭,說道:「能與陳小姐同去,自然是求之不得。」

    如此這般,幾句話之間,趙俊臣已是與陳芷容約定了明天傍晚在游鳳閣碰面。

    然而,看到趙俊臣與陳芷容的約定,一旁的崔倩雪卻是面色變幻不定,出於莫名的心理,完全沒有考慮後果,她突然用氣鼓鼓的語氣說道:「既然如此,我也要去。」

    另一邊,蘇秀寧猶豫了一下後,面頰泛紅,亦是說道:「既然陳小姐如此盛讚游鳳閣,想必是名不虛傳,小女子願與趙大人同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4-11-16 12:03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宮宴結束.

    聽到崔倩雪和蘇秀寧的接連發言,趙俊臣微微一愣,但並沒有拒絕,只是微笑點頭道:「若是兩位姑娘肯同去,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另一邊,陳芷容柳眉微揚,明眸中有陰沉之色一閃而過,愈加覺得崔倩雪與蘇秀寧的存在十分礙眼。

    然而,不過是下一瞬間,明媚的笑容已是佈滿了陳芷容的美艷臉龐,好似十分開心,說道:「我與蘇姐姐還有崔妹妹十分投緣,只覺得相見恨晚,剛才還想著今後如何可以再見面,如今蘇姐姐與崔妹妹想要一同去游鳳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今日在宮宴之中,畢竟是多有不便,明日再聚,我有許多知心話想要與蘇姐姐和崔妹妹說呢。」

    陳芷容偽裝的很好,崔倩雪也沒什麼心機,見陳芷容態度這般親熱,雖然有些不滿意趙俊臣與陳芷容太過親近,但還是向著陳芷容微笑點頭、表達善意。

    另一邊,蘇秀寧雖然也同樣沒什麼勾心鬥角的經驗,然而她曾親眼見到陳芷容寥寥幾句之間就把她的父親蘇長畛逼得無話可說,知道陳芷容絕不似她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簡單,心底對陳芷容也頗為忌憚,所以此時只是輕輕點頭回應,並沒有表示更多。

    不過,陳芷容並不在意,只是妙目一轉,又向趙俊臣確認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明日傍晚申時三刻在游鳳閣碰面可好?」

    趙俊臣卻搖了搖頭,歉意道:「陛下南巡將近。再過兩天又是殿試,所以這段時間頗是忙碌,明日申時恐怕我還在戶部辦公。不敢讓三位姑娘多等……恩,我與三位姑娘還是在酉時一刻碰面吧。」

    聽趙俊臣這麼說,陳芷容聰慧異常,頓時便明白了趙俊臣的暗示——「我與三位姑娘還是在酉時一刻碰面」,這句話的重點是「我與三位姑娘」的前綴,意味著趙俊臣與陳芷容的見面時間,依然是申時三刻——也唯有這般提前見面。趙俊臣與陳芷容兩人才可以深談一些不方便在其他人面前談論的話題。

    於是,陳芷容了然一笑,點頭道:「一切自然以趙大人的公務為重。既然如此,咱們四人就在申時一刻碰面,蘇姐姐、崔妹妹,你們兩位覺得可好?」

    聽到趙俊臣與陳芷容的決定。蘇秀寧與崔倩雪自然也沒有反對意見。只是把約定的時間默記在心中,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

    皇家所舉辦的宮宴,流程大致相似。

    接下來,不外乎是欣賞歌舞宮樂、然後趙俊臣等人輪番向德慶皇帝祝酒、接著德慶皇帝再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語,諸般流程全部走了一遍之後,宮宴已是臨近結束。

    在此期間,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南直隸巡撫蘇長畛急於向趙俊臣推銷自己的女兒。在宮宴臨近結束的時候,硬是找到機會讓蘇秀寧當眾撫琴、展示才藝。

    蘇長畛對於自己女兒的琴藝頗為自信。而蘇秀寧的琴藝也確實了得,好似天籟一般,裊裊餘音之間,即使趙俊臣這般絲毫不懂音律、一心只知道利益算計的俗人,也是在不知覺間沉溺於蘇秀寧所展現的琴聲意境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最重要的是,平時的蘇秀寧,總是內斂柔順,雖然容貌並不遜色於人,然而因為氣質的緣故,人們總是更容易把目光集中在美艷嫵媚的陳芷容、以及天真活潑的崔倩雪身上。

    但是蘇秀寧在撫琴的時候,卻好似換了個人一般,神態優雅自信,完全是一副大家風範,好似整個人在發光一般,再配合上她那美妙動人的琴藝,魅力增漲無數,讓人們再也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尤其是那些隨著涇國公陳佑、前閣老崔勉入宮赴宴的兩家後輩男子,此時只知道癡癡的看著蘇秀寧,一時間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即使趙俊臣並不是十分貪戀美色,一時間也同樣如此。

    而隨著蘇秀寧撫琴結束,一時間宮宴中掌聲轟鳴,連德慶皇帝也是不顧身份的站起身來、一遍鼓掌一遍大聲稱讚。

    在眾人的稱讚之中,蘇秀寧卻再次恢復了之前的內斂柔順,沒有絲毫的得意,只是臉頰微紅,帶著些許的害羞,向著殿內眾人行禮致謝。

    眼見蘇秀寧如此模樣,德慶皇帝更是大加讚賞,稱蘇秀寧「不僅容貌秀美、琴藝出眾,更難得的是性子好、懂禮數、知進退,蘇愛卿生了一個好女兒!卻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男子能有這般福氣,可以娶到蘇秀寧進門。」

    說話之間,德慶皇帝有意無意的看了趙俊臣一眼,暗示之意頗為明顯——顯然在三女之中,德慶皇帝最是屬意蘇秀寧成為趙俊臣的正妻。

    而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皇貴妃萬氏也是跟著幫腔,對蘇秀寧多有誇讚。

    對於這一切,趙俊臣看在眼中,卻不動聲色,只是微笑不語,並在蘇秀寧回到座位後,與眾人一般稱讚蘇秀寧的琴藝。

    另一邊,看到蘇秀寧搶進風頭,甚至得到了趙俊臣的直接稱讚,崔倩雪莫名的有些不開心了,用最大的聲音冷哼著,滿臉「我不高興」的樣子——說起來,趙俊臣稱讚過陳芷容,如今也稱讚了蘇秀寧,但在這場宮宴之中,卻唯獨沒有稱讚過崔倩雪,也難怪崔倩雪會不開心。

    與此同時,陳芷容將一切看在眼中,注意到德慶皇帝的態度、以及趙俊臣的神色後,卻是美目微瞇,當她再次看向蘇秀寧的時候,眸子中閃過了一絲危險的神色。

    …………

    終於,宮宴結束了。

    宮宴結束之時。按照慣例,德慶皇帝會祝詞,而眾人則會藉機恭維德慶皇帝英明神武云云。不過是固定的流程,不必多提。

    卻說四家相伴離宮之後,相互告別離開。

    此時,前閣老崔勉對於崔倩雪在宮宴上的表現極為不滿,只覺得崔倩雪竟是主動接近趙俊臣這樣的一個大貪官,實在是丟盡了崔家的臉面,所以在帶著崔倩雪離開的時候。臉冷似冰。

    可以想像,今晚的崔府,必然會十分熱鬧。

    而蘇長畛與趙俊臣等人告別之後。亦是帶著蘇秀寧離開,走向了他們所乘坐的轎子。

    舉步前行之間,剛剛離開趙俊臣等人距離稍遠,還未等入轎。蘇長畛便迫不及待的向蘇秀寧確認道:「女兒。今天一切可還順利?那趙俊臣可還看重你?他可有暗示過你什麼?」

    看蘇長畛這般急切,一副就算倒貼也要把蘇秀寧嫁給趙俊臣的模樣,原本蘇秀寧應該會不開心,但想到今日與趙俊臣的接觸,不知為何竟然不再反感,只是說道:「他比想像中要容易相處,所以還算順利,但說不上看重或是不看重。好似他對所有人皆是一視同仁,更沒有暗示過什麼。不過我和他已經約好,明日傍晚在游鳳閣再見面,只是那崔家與陳家的小姐也會同來。」

    聽蘇秀寧這麼說,蘇長畛連連搖頭,道:「你今天的表現,未免還是太內斂了一些,不似另外兩女那般主動,不過明日再次見面,也是一個機會,你要好好表現一番,這樣吧,明天與趙俊臣見面之後,應該怎麼說、又怎麼做,等回府之後爹爹詳細的教你一遍,等明日你按著爹爹教你的去做便好!以你的姿色氣質,只要稍稍用心,這天下沒有哪個男人……」

    說到這裡,蘇長畛突然想到了陳芷容的美艷與嫵媚,口中的話語竟是突然中斷,然後卻又補充道:「更何況,如今那趙俊臣正在不斷拓展他在朝中的權勢,爹爹在地方上經營多年,手中的人脈影響對他有大用,明天見面的時候,你也可以從這一點著手!」

    看著蘇長畛的患得患失,蘇秀寧默然無語。

    與此同時,陳佑與陳芷容也是相伴著向著自家的轎子隊伍走去。

    一路上話語不多,只是在臨上轎的時候,陳芷容突然展顏一笑,向陳佑說道:「父親大人,看今日宮宴上的情景,好似陛下他更屬意蘇秀寧成為趙俊臣的妻子,再加上蘇長畛本身的勢力影響,看來咱們若是想要與趙俊臣結親,那蘇家就是最主要的對手了。」

    陳佑抬眼看向陳芷容,緩聲問道:「你想要怎麼做?」

    好似吩咐一般的語氣,陳芷容說道:「回府後,還請父親您把蘇家的諸般資料送來,還有這些日子以來朝中御史彈劾蘇家的罪名,也想辦法打探詳細,我雖有些計劃,但也要先行佈置一番……還有,那崔家雖不似蘇家一般有競爭力,但崔倩雪卻對趙俊臣有些意思,為了避免產生變數,還是讓他們提前退場吧,所以要請父親您把今日宮宴上崔倩雪主動接近趙俊臣的事情宣揚出去,如此一來,崔勉必然會引來清流們的蜚議,以崔勉的性子,接下來會怎麼做就可想而知了。」

    說著,不待陳佑答應,陳芷容已經先行入轎了。

    看著陳芷容的表現,陳佑眼角不由一跳,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不過沉默片刻後,陳佑最終還是說道:「只要你能完成任務,一切自然依你!」

    說完,陳佑冷哼一聲,便向著自己的坐轎走去。

    而隨著崔家、蘇家、陳家先後離開,趙俊臣亦是一臉的若有所思,來到了自己所乘的轎前。

    在那裡,許慶彥已是等待多時了。

    …………

    ps:家裡停電,所以就在網吧碼字,然而網吧裡的環境實在太嘈雜,蟲子無法靜心,只寫了兩三千字,內容不多,就這麼上傳了,大家見諒。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24 10:25
第二百五十八章 深思與猶豫

    ……

    「少爺,這場宮宴可還順利?還有那三家姑娘,少爺可看得上眼?」

    見趙俊臣出宮,許慶彥迎了上來,問道。

    他與趙俊臣是總角之交,從小一起長大,名為主僕實為兄弟,如今的這場宮宴關係到趙俊臣的婚姻大事,許慶彥自然是十分關心。

    然而,趙俊臣卻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並沒有明確答覆,只是輕輕搖頭,緩緩道:「這件事情……似乎比想像中複雜一些,一時間倒讓我難以決定了。」

    「複雜?」許慶彥微微一愣。

    趙俊臣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今日的宮宴各方,他們的心思與我想像中有些不大一樣,尤其是那位涇國公家的女兒,似乎另有所圖……還有陛下他的態度,也是有些出乎意料啊……」

    說話之間,趙俊臣再次陷入沉思。

    這些話,沒頭沒尾,似乎是向許慶彥解釋,又似乎是自言自語,讓人摸不著頭腦。

    看到趙俊臣這般模樣,知道趙俊臣在細想事情,雖然心中愈加好奇,但許慶彥反而不再追問,只是伺候著趙俊臣上轎後,便吩咐轎夫們抬轎回府。

    …………

    〔

    坐轎搖晃之間,趙俊臣坐在轎中,細細回想著今天宮宴上發生的事情。

    今天的這次宮宴,看似尋常,只是流程慣例。但趙俊臣在細思之下,也足以獲取許多有用的情報了。

    首先,最明確的一件事情。就是前閣老崔勉十分不待見趙俊臣,雖然因為機緣巧合,那崔倩雪對趙俊臣似乎產生了一些好奇和懵懂的好感,只需要趙俊臣略施手段,與崔家結親也並非難事,然而在崔勉的態度下,即使今後兩家結親。趙俊臣也很難得到崔家的任何幫助,甚至在最壞的情況下,趙俊臣雖然與崔家結親了。但崔勉反而會在廟堂上百般阻礙刁難趙俊臣——如此崔勉才能挽回他的聲望損失,並向清流們表明立場——以崔勉那惜身好名的性子,這麼做是非常有可能的。

    所以,對於自己妻子的未來人選。趙俊臣首先排除了崔倩雪——他需要的是一場能夠為自己帶來幫助的政治婚姻。而與崔家結親,在這方面顯然只會是有弊無利,而趙俊臣與崔倩雪的婚姻,在這般情況下也很難幸福融洽。

    思及崔倩雪的那一雙清澈明亮、不含絲毫雜質的大眼睛,趙俊臣不免有些遺憾,其實若是拋開政治利益考量,趙俊臣在三女中最是屬意崔倩雪,雖然崔倩雪說話辦事總是有些不經考慮。但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與她相處反而最是輕鬆。

    可惜。所謂「政治利益考量」,偏偏是趙俊臣目前最繞不開的事情。

    …………

    其次,則是蘇長畛的態度,則是出乎意料的熱情主動,在宮宴上為了向趙俊臣推銷自己的女兒蘇秀寧,幾乎已是不要臉皮了,不僅抓住機會就向趙俊臣展示蘇秀寧的諸般好處,並且還屢屢向趙俊臣暗示與蘇家結親之後所能帶來的諸般利益,態度近乎諂媚,讓趙俊臣都不由的為他害臊。

    可以說,蘇長畛的態度,與崔勉相比完全是截然兩面。

    與此同時,蘇秀寧也是一位十分優秀的女子,不僅才貌雙全,更難得的是性子溫婉柔順、沒什麼壞心眼,可以說將來注定是一位好妻子。

    不過,蘇長畛愈是熱情主動,趙俊臣反而愈是猶豫。

    無他,蘇長畛在官場中沉浮多年,沒有過硬的靠山,亦非出身名門,手上又不乾淨,然而這些年來他不僅沒有倒台,反而一步一步爬到了南直隸巡撫的高位肥缺,足見其手段高妙、眼光老辣,毫無疑問是一位政壇上的老狐狸,以他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趙俊臣的未來隱患,但他依然急於把女兒嫁給趙俊臣,態度近乎迫不及待,甚至完全不擔心這樣會引起太子朱和堉的敵視,未免有些奇怪。

    這般表現,讓趙俊臣不由想起了「飲鴆止渴」四字。

    除非蘇長畛正在面臨著更大的威脅,否則他又怎會如此迫切的想要飲用趙俊臣這杯「毒酒」?

    然而,蘇長畛畢竟是朝廷二品大員、位高權重的封疆大吏,又有誰能把蘇長畛逼迫到如此地步?讓蘇長畛必須借與趙俊臣結親才能緩解窘境?

    想到這裡,趙俊臣暗暗歎息一聲——除了德慶皇帝,不會有其他人需要這麼做,更不會有其他人擁有這般能耐!

    再聯想到宮宴之上,德慶皇帝在三女之間,態度近乎**裸的偏向於蘇秀寧,顯然德慶皇帝雖然挑選了三位姑娘與趙俊臣相親,但他更希望趙俊臣與蘇長畛結親,至於前閣老崔勉的小孫女崔倩雪、以及涇國公陳佑的女兒陳芷容,在德慶皇帝眼中只是陪襯罷了。

    德慶皇帝的這般態度,初一看,並沒有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有喜好與偏向,德慶皇帝偏向於蘇秀寧,或謝是德慶皇帝更看好蘇秀寧而已,但帝王心術,深不可測,一舉一動,皆有深意,然而,對於德慶皇帝的深意,趙俊臣越是深思,卻越是心冷。

    …………

    原本,趙俊臣還以為,德慶皇帝這次為自己安排相親,只是一次單純的試探,試探趙俊臣今後的志向與道路。

    畢竟,德慶皇帝為趙俊臣安排的這三家結親對象,實在是非常具有代表性!

    其中,前閣老崔勉名聲上佳,然而權勢與影響不足,與崔家結親有益於趙俊臣改善名聲,但並不利於趙俊臣擴張權勢,若是趙俊臣最終選擇與崔家結親,證明趙俊臣今後的選擇與道路偏向於自保與保守。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

    而蘇長畛身為南直隸巡撫、在地方上為官多年,人脈深厚、權勢影響皆是不可小覷,但卻是個大貪官。在朝野之中聲名狼藉,若是與他結親,趙俊臣雖然可以擴充權勢影響,但名聲卻會更壞,門下官員亦會愈加的良莠不齊,將來非常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若是趙俊臣選擇與蘇長畛聯姻。證明趙俊臣雖然有一定的野心,但並沒有長遠的眼光,也沒有脫離德慶皇帝掌控的打算。

    至於涇國公陳家。則是與七皇子朱和堅聯繫密切,而朱和堅因為身體原因遲遲沒有封王,是如今唯一一個居住在京城中的成年皇子,雖然七皇子朱和堅與太子朱和堉兩人看起來兄謙弟恭、感情頗佳。但實際上朱和堅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威脅到朱和堉儲君地位的皇子!若是趙俊臣野心頗大。想要扳倒敵視自己的太子朱和堉,恐怕就會選擇迎娶涇國公陳佑的女兒陳芷容,借此與七皇子朱和堅建立聯繫!

    可以說,通過趙俊臣的結親選擇,德慶皇帝就可以明白無誤的瞭解到趙俊臣的真實志向,從而決定今後對待趙俊臣的態度。

    本來,趙俊臣以為這就是德慶皇帝的真實目的。

    然而,通過今天的這場宮宴。趙俊臣才發現,自己終究還是錯估了德慶皇帝的心態!

    從某方面而言。德慶皇帝還是「信任」趙俊臣的,所以並沒有試探趙俊臣的想法,但同樣的,他也並不打算給趙俊臣選擇的機會!

    前段時間,趙俊臣與黃有容在黨爭之間,黃有容曾想要通過查賬戶部的方式給予趙俊臣致命一擊,然而沒想到趙俊臣竟是未雨綢繆、早有準備,採用了後世的記賬方式與做賬手法,最終黃有容在戶部的賬目上,竟是抓不到趙俊臣的絲毫把柄,也因此在黨爭中落入了下風。

    再加上如今除了戶部之外,連工部也是唯趙俊臣馬首是瞻,兩大衙門一個負責天下錢糧的管理、一個負責大部分錢糧的支用,守望相助、相輔相成之下,可以說如今想要抓住趙俊臣的把柄,已是近乎沒有可能。

    顯然,德慶皇帝也看明白了這一點,但未必會樂見其成!

    畢竟,在德慶皇帝眼中,趙俊臣是用來被黑鍋的,是在將來要當做肥豬宰殺的,是在新帝登基之時用來問罪立威用的!趙俊臣如今這般毫無把柄可抓,今後想要讓趙俊臣「功成身退」,自然是極不方便。

    然而,德慶皇帝深悉帝王心術,面對這般情況,自然也有辦法。

    那就是促成趙俊臣與蘇長畛的聯姻!

    趙俊臣如今雖然很難抓住把柄,但蘇長畛一派的把柄,卻非常容易抓到。而趙俊臣一旦與蘇家聯姻,兩派勢力就必然會漸漸融合,那麼蘇長畛一派這些年來貪贓枉法的諸般罪行,將來就會不可避免的牽連到趙俊臣!如此一來,趙俊臣所控制的戶、工兩部,即使再怎麼密不透風,趙俊臣也絕然無法脫離德慶皇帝的掌控,只能任由拿捏。

    事實上,在趙俊臣想來,蘇長畛一派的把柄與罪證,如今必然已經被德慶皇帝掌控的在手中了,而德慶皇帝也正是以這些把柄與罪證相威脅,所以蘇長畛才會「飲鴆止渴」,明知道與趙俊臣聯姻後,在未來必有極大隱患,但依然是向趙俊臣處處示好,迫不及待的想要與趙俊臣聯姻。

    …………

    想到這裡,趙俊臣雙眼微瞇,眼中有一絲冷色閃過。

    「陛下啊陛下,看來即使我再怎麼奉承討好你,再怎麼展示自己痛改前非的決心,再怎麼展現自己在朝中的價值,你依然沒有改變對我卸磨殺驢的態度……

    不過,我或許應該更加慶幸一些,與我想像中不同,從某方面而言,你依然『信任』於我,竟是完全沒有打算試探我的真實心意,只是想要更加牢靠的控制於我,從某方面而言,我也應該感激涕零了……

    然而,既然我已經猜到了你的真實打算,又怎可能依然對你忠心如故、不施展任何的反擊手段?陛下啊陛下,你未免太過自信了……」

    喃喃自語之間,趙俊臣眉頭輕皺,亦是在自己未來妻子的人選之中,否定了蘇秀寧。

    迎娶蘇秀寧、與蘇長畛聯姻,固然可以在短期內擴充權勢,然而未來的隱患實在太大——趙俊臣如今「近憂」雖然不少,但都並不致命,「遠患」雖然不多,但每一個都是讓趙俊臣輾轉難眠的大麻煩,趙俊臣實在不想再加大自己的遠患危機了。

    不過,德慶皇帝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就必然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會想盡一切辦法撮合趙俊臣與蘇秀寧,究竟該如何應對,趙俊臣依然沒有拿定主意。

    …………

    只是,在接連否定了崔倩雪與蘇長畛之後,德慶皇帝為趙俊臣提供的三位妻子人選,就只剩下了涇國公陳佑之女陳芷容。

    偏偏,在三女之中,陳芷容雖然容貌最佳,並且最是聰慧精明,但趙俊臣卻最不喜歡她。

    無他,趙俊臣猜不透陳芷容的真實心思,並又在陳芷容的眼中看到了太多的野心!

    趙俊臣自認自己還是有些容人之量的,但這般容人之量,是建立在趙俊臣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

    然而,像是陳芷容這般心思叵測、聰慧精明、又不甘平凡的女子,卻是最難控制的。

    更不要說涇國公陳家聯姻之後,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苦心經營的門下勢力,就很有可能會受到七皇子朱和堅的暗中侵蝕了。

    其實,從某方面而言,相比較太子朱和堉,趙俊臣更忌憚七皇子朱和堅。

    朱和堉雖然是儲君、並且對趙俊臣敵意十足,然而他的心思如何、作風如何、權勢如何,趙俊臣皆是瞭如指掌,也可以借助這些進行佈置。然而,對於七皇子朱和堅,趙俊臣卻始終都是霧裡看花,只能猜到他正在覬覦皇位,並擅長隱忍,在內廷之中有所影響,至於其他,卻一概不知。

    這般一位人物,趙俊臣自然是忌憚萬分,在沒有一定把握之前,並不願意與他建立太多的聯繫。

    此外,還有一點重要的原因,就是趙俊臣如今府中已經有一位精明強勢的方茹了,若是再迎娶了同樣精明強勢的陳芷容,恐怕兩女之間必有衝突,而陳芷容終究是正室的身份,在衝突之中,方茹恐怕會吃虧。

    趙俊臣對待方茹,終究還是有些感情的,卻也不願讓方茹受委屈。

    如此一來,綜合考量,陳芷容也同樣不是趙俊臣未來妻子的好人選。

    …………

    想到這裡,趙俊臣又是一聲輕輕歎息。

    通過今日這場宮宴,在考量之間,他竟是把三女全部都否決了。

    「既然三女皆不適合,實在不行,我也只能另起爐灶,撇開這三女,由自己來挑選一位合適的妻子人選了,不過,這般人選,卻又如何好找?否則我又怎會單閃今?更何況,這三女都是德慶皇帝挑選的,若是另選她人,恐怕會引起德慶皇帝的不快,依德慶皇帝的性子,接下來必然是一頓敲打,又是一場麻煩……」

    「還有,那個陳芷容,在宮宴之上,頗多暗示,隱約間竟是與涇國公陳佑有著不同心思,明日相約,卻也要打探清楚她的心思與目的,然後再做決定……」

    思索之間,時間流逝極快,當趙俊臣想到這裡的時候,轎子已經落地,同時轎子外傳來了許慶彥的聲音。

    「少爺,我們到府裡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掀簾出轎,向著府內走去,同時向許慶彥吩咐道:「明日,你在游鳳閣定一個包間,我明日……申時三刻會與那三家姑娘在那裡碰面,你提前派人去安排一下。」

    …………

    ps:大家新年快樂!!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24 10:26
第二百五十九章 約見

    ……

    在昨日的宮宴之中,趙俊臣與三女約定在游鳳閣見面的時間,是酉時一刻。

    然而,在第二天,趙俊臣卻早早的離開了戶部衙門,提前了半個時辰,在申時三刻便來到了游鳳閣。

    然後,不出意料之外,當趙俊臣來到游鳳閣內,在包間之中,見到了同樣是提前來到這裡的陳芷容。

    昨日宮宴之上,陳芷容雖然艷壓全場,但畢竟是正式場合,所以陳芷容的化妝、打扮、衣裝,終究不敢太過招搖。

    但今天與趙俊臣私下見面,陳芷容卻不再有任何顧及,只見她穿著一身沒有豎領的淡青色的連衣長裙,將她修長白皙的秀頸展現無遺;稍稍收束的腰身,更顯體態妖嬈,豐滿纖細之間,恰到好處;眸角處兩片嫣紅,讓她的一雙明亮的眼眸更顯美艷;胭脂輕塗,似乎時刻都在含羞帶怯;紅唇兩片,亦是誘人異常、引人遐思。

    說起來,陳芷容的打扮與衣裝,並沒有什麼過火之處,但卻把她的魅力發揮到了極致,並帶著若有若無的暗示,讓人欲罷不能。

    雖然趙俊臣自詡不為女色所誘,也早知道陳芷容的美貌驚人,但此時再見到了陳芷容之後,眼神中也依然不受控制的閃過了一絲迷醉。

    不過,趙俊臣的自我控制力,終究要超過尋常人不少,所以迷醉之色只是一閃而逝,接下來已是神色如常,並笑道:「本以為我已是來的夠早了。沒想到陳姑娘竟是更早,恐怕讓陳姑娘久候了,還望見諒。」

    趙俊臣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迷醉。並沒有逃過陳芷容的眼睛,但陳芷容並沒有顯露得意之色,反倒是看到了趙俊臣在自己的美艷之下,很快就恢復清明之後,神色間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讚賞。

    但接著,陳芷容卻是蓮步輕移,帶著一陣輕輕幽香。款款走到趙俊臣的身前半步之外,這般距離對於兩個相識不久的男女而言,實在是太近了些。但陳芷容神色如常,只是吐氣如蘭,輕輕笑道:「趙大人既然在這個時間便來到游鳳閣赴約,又何必裝糊塗?我與趙大人相約見面的時間。不正是申時三刻嗎?又如何是來早了?不過。我確實在這裡等了趙大人不少時間了。」

    「哦?我與陳姑娘相約的時間是申時三刻?」趙俊臣眉頭一揚,似乎不解。

    陳芷容笑道:「昨日在宮宴之上,我向趙大人提議在申時三刻碰面,當時趙大人您並未拒絕,只是說了一句『我與三位姑娘還是在酉時一刻碰面』,這言下之意,不正是趙大人與我先在申時三刻見面,然後再在酉時一刻與另外兩位姐姐一同碰面?」

    說到這裡。陳芷容的一雙明眸與趙俊臣對視著,並意有所指的說道:「畢竟。趙大人您如今恐怕有許多問題想要問我,而我也同樣有許多事情想要向您說明,而這些話題,恐怕還是不要讓另外那兩位姐姐聽到為好,所以你我二人,正需要提前碰面,趙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陳芷容這麼說,趙俊臣也不再裝傻,只是笑道:「陳姑娘的聰慧,讓人歎服。」

    「在趙大人眼中,我的這點小聰明,恐怕也僅僅只是小聰明罷了吧?」陳芷容亦是輕笑道。

    …………

    說話間,兩人已是來到桌前坐下。

    與昨日宮宴上一般,陳芷容依然毫不羞怯的坐在了趙俊臣的身邊,而且兩人肩頭間的距離,與昨日相比也更近了許多,趙俊臣呼吸之間,都可以聞到陳芷容的幽幽體香。

    陳芷容也明白,趙俊臣意志堅定,絕非是那種見到女色就昏頭的昏聵之人,而陳芷容也非常欣賞趙俊臣這一點。不過,與此同時,陳芷容出於對自己魅力與美貌的自信,卻也喜歡時不時的誘惑、暗示趙俊臣一番,並把這般做法當做一種遊戲與比賽,對她而言,即使只能讓趙俊臣產生短短一剎那的迷醉,也足夠讓她滿意了。

    另一邊,趙俊臣並不瞭解陳芷容的這般小心思,但對於陳芷容的刻意誘惑,卻也神色如常,只是笑道:「陳姑娘的這番話,不僅冤枉了我,更是妄自菲薄了,陳姑娘的聰慧精明,不遜鬚眉,我又如何敢小看?」

    說到這裡,見陳芷容含笑不語,趙俊臣亦不再多說,只是話鋒一轉,進入正題,問道:「剛才,陳姑娘你說有許多事情想要向我說明,並不願讓其他人知曉,卻不知究竟是什麼事情?」

    陳芷容早有準備,答道:「我想要向趙大人您說明的事情,也正是趙大人你如今想要向我詢問的事情。」

    趙俊臣微微一笑,並未接口,只是等待著陳芷容繼續說下來。

    見趙俊臣雖然待自己客套謙遜,但卻絲毫不讓先機,陳芷容眼神之中,不僅沒有不滿,反而再次閃過一絲讚賞與滿意,也不再繼續與趙俊臣打機鋒,只是說道:「趙大人想來也是心知肚明,昨天那場宮宴,是陛下為趙大人您安排的一場相親,而我與蘇姐姐、崔妹妹,皆是陛下他為趙大人精心挑選的妻子人選,卻不知經過昨日的見面,趙大人如今最是屬意哪一位?」

    這般詢問,對這個時代的女子而言,可謂是大膽至極,但如今由陳芷容開口說出,卻又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趙俊臣微微一愣後,卻是搖頭苦笑道:「陳姑娘你與崔姑娘、蘇姑娘,皆是才貌雙全、萬里挑一,而我趙俊臣只是一介俗人,只覺得自己配不上,又哪裡挑揀?若是硬要說的話,三位姑娘都是極好,讓我受寵若驚之餘,但也難以抉擇。」

    陳芷容卻是一笑,緩緩說道:「怕是趙大人您的真實想法,是對我與蘇姐姐、崔妹妹三人,全都看不上眼吧?」

    說到這裡,不待趙俊臣反駁,陳芷容已是豎起三根如玉蔥般的白皙秀指,然後彎下其中一根,說道:「在我等三人之中,崔妹妹似乎與趙大人早有前緣,看得出趙大人也最是喜歡那位崔妹妹,言語神態之間,頗有愛護之意,然而若是趙大人迎娶了崔妹妹,那麼前閣老崔勉絕對不會為趙大人帶來任何的助益,像他那般老頑固,為了挽回聲譽、證明立場,只會在朝堂上拚命的與趙大人作對,所以趙大人絕不會迎娶崔妹妹……」

    說話之間,陳芷容見趙俊臣不可置否,又彎下了第二根指頭,繼續說道:「至於蘇秀寧,當真是我見猶憐,其琴藝恐怕已是當今大家,可惜她的父親蘇長畛卻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大貪官,與他聯姻隱患太大,而趙大人如今正在想方設法的改善名聲,所以對趙大人而言,那蘇秀寧也並非是適合的妻子人選……」

    然後,陳芷容彎下了最後一根指頭,神色間閃過了一絲自嘲,又說道:「至於小女子我,在趙大人眼中,恐怕更不是良配,家世不彰、名聲不顯,即無法為趙大人增漲權勢,也無法助趙大人改善名聲,身後又有七皇子的影子,更讓趙大人心中顧忌,再加上趙大人見我過於世故精明、不甘平凡,擔心今後會後院起火,所以也不會考慮……卻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見陳芷容如此坦白,趙俊臣沉默片刻後,突然苦笑搖頭,不再遮掩,只是說道:「陳姑娘竟是如此輕易便看透了我的心思,這般聰慧,若還只是陳姑娘不遜鬚眉,但如今看來,這般評價還是小覷了姑娘了。」

    陳芷容輕輕一笑,倩俏之極,卻又話鋒一轉,說道:「那麼,若是我能夠打消趙大人你的心中所有顧慮,卻不知趙大人你願不願意重新考慮、把我迎娶入門呢?」

    見陳芷容愈加的直白,趙俊臣發覺自己竟是有些失去了主動,再次認真的打量了陳芷容幾眼後,神色間笑意斂去,並緩緩開口道:「既然陳姑娘如此坦白,那我也就不再虛偽……實不相瞞,我如今的顧慮非常多,即有對陳姑娘你的顧慮,也有對其他人的顧慮,卻不知道陳姑娘你又能為我打消多少?」

    陳芷容再次輕輕一笑,玉齒輕啟之間,說道:「我剛才已是說過,要為趙大人您打消掉所有的顧慮,不僅僅是趙大人對我的顧慮,也包括趙大人你對蘇長畛、對崔勉、甚至是對陛下的顧慮。」

    頓了頓後,陳芷容又補充道:「對了,還有趙大人你對七皇子朱和堅的顧慮。」

    「哦?」趙俊臣眉頭一揚,緩緩說道:「聽你這麼一說,為何我的顧慮反而愈加的多了?卻不知你究竟打算怎麼做,才能打消掉我的所有顧慮?……不過,相比較我的這些顧慮,如今我反倒是愈加好奇,像是陳姑娘你這般的女子,恐怕這世上任何一位男子,都無法拒絕,只要陳姑娘有心,即使想要嫁給一位王公,恐怕也並非難事,卻為何非要執著於我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24 10:27
第二百六十章 陳芷容的投名狀(上)

    ……

    「若是我說我對趙大人你一見鍾情,卻不知趙大人信是不信?」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陳芷容先是一副認真考慮的模樣,柳眉輕蹙、煞是誘人,接著嫵媚一笑,一雙好似含情脈脈的妙眸瞄向趙俊臣,反問道。

    「若真是如此,那我當真是受寵若驚了。」趙俊臣淡淡道。

    然而,話雖然這麼說,但趙俊臣的神色之間,卻滿是「不信」二字。

    「哦?看趙大人的樣子,是不相信小女子的話嗎?」陳芷容又是輕輕一笑,說道:「趙大人你不僅是狀元出身、模樣俊俏,更是年紀輕輕便官居二品,可謂是前途無量,本朝的青年才俊雖然也有不少,但絕無一人可及大人項背,像大人這般人物,我對大人一見鍾情,又如何是不可能的事情?趙大人對自己,未免有些不自信了。」

    趙俊臣看了陳芷容一眼,緩緩道:「這與自信與否無關,只是我並不認為在陳姑娘的身上,會發生一見鍾情這種事情。以陳姑娘你的眼光與精明,別說是一見鍾情了,怕是再如何出色的青年才俊,也很難讓陳姑娘真正動心吧?」

    「哦?在趙大人眼中,我竟是這般冷漠無情的女子嗎?」陳芷容一臉的哀怨。

    趙俊臣沉默片刻後,突然轉移了話題,說道:「在昨天的宮宴之上,我與崔、蘇兩位小姐約定見面的時間,雖然是酉時一刻,但以那兩位姑娘的心性,恐怕會提前趕到這游鳳閣中赴約。如今時間已是將近酉時,在崔、蘇兩位小姐出現之前,你若是真想要打消我心中的顧慮,剩下的時間可是不多了。」

    話語之間,趙俊臣語氣冷淡了一些。

    陳芷容似乎把「挑逗」趙俊臣看做是一場有趣的遊戲。但趙俊臣在這般時候,卻沒心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陳芷容的挑逗。

    陳芷容哀怨一歎,說道:「趙大人卻是對我有太多偏見了,這世上所有女子,其實都是一般的樣子,或許眼光高了些。又或許性子與眾不同了些,但若是遇到了真正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都必然會心動的,有些女子看似心性冷漠,也只是因為她還沒有遇到真正會讓她心動的男子罷了。」

    「哦?」趙俊臣依然是不可置否:「難道在陳姑娘看來。像我這般聲名狼藉、萬夫所指、將來注定會不得好死的大貪官,竟然也值得托付終身嗎?」

    聽趙俊臣這麼說,陳芷容絕美的面容上,卻是閃過了一絲不屑,說道:「對我而言,即使聲名狼藉,也總要強過籍籍無名,即使萬夫所指。總要強過無所作為,即使不得好死,亦要強於一生平淡!更何況。趙大人你雖是自稱貪官,但至少是一位有能耐的貪官,而古往今來,所有名傳千古的所謂名臣、良相,又有哪一個是真正乾淨的?只不過他們善於偽裝,又有後人用史書工筆修飾掩蓋罷了。既然他們可以做到這一點,趙大人你又如何做不到?」

    雖然早已是對陳芷容的心性有所瞭解。但聽到陳芷容的這般毫無遮掩的發言,趙俊臣依然不由有些驚訝。

    而說話之間。陳芷容神色間的理所當然,更是讓趙俊臣暗暗心驚。

    從某方面而言,陳芷容的心態,竟是比方茹還要更加偏激,卻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的成長環境,才造就了陳芷容這般的女子。

    見到趙俊臣神色間的驚訝,陳芷容又突然道:「事到如今,為了取信趙大人你,我也不必再有隱瞞,其實,我並不是涇國公陳佑的親生女兒。」

    「哦?」陳芷容的這一句話,又是讓趙俊臣不由一愣,即驚訝於這般事實,又不明白陳芷容為何要突然提及這一點。

    「雖然我稱呼陳佑為父親,也是由陳佑教導撫養長大,但我從一開就明白,對於陳佑而言,我甚至連養女也算不上,只因為我有些姿色與美貌,也有些精明與聰慧,所以在陳佑眼中,我只是一件可以用來聯姻的貨物,可以幫著涇國公陳家謀取利益的棋子,僅此而已。」依然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陳芷容說道:「但對我而言,被人利用,並不是壞事,這至少說明我還有價值,並不是一無是處的廢物!若竟是如此,考慮到陳佑的養育與教導之恩,我也不介意為涇國公陳家盡心盡力。奈何,陳佑他沒有容人之量,當我所展現的聰慧與手段開始超乎他的想像之時,他不僅沒有意識到我的真正能力所在,反而心生忌憚,不斷的打壓於我……」

    似乎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陳芷容繼續說道:「然而,我雖然不介意自己成為一件用來交換的貨物,卻希望自己的價值可以更珍貴一些,我雖然並不介意自己是一枚棋子,卻也希望自己這枚棋子足可以影響棋局,可惜陳佑他做不到這一點,他沒有這般氣量,至於陳佑身後的七皇子朱和堅,更是一位只相信自己的人……所以,貨物與棋子,想更換主人了……」

    就好像在說自己想要換一件更漂亮的衣衫一般,陳芷容淡淡的補充道:「對一件貨物而言,對一枚棋子而言,這不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想法與選擇嗎?」

    趙俊臣沉默片刻,緩緩搖頭,說道:「我並不理解這般心態與選擇,因為我從不把自己看做是一件貨物與棋子。更何況……」

    說到這裡,趙俊臣深深的看了陳芷容一眼,說道:「無論棋子還是貨物,都不應該擁有自己的想法,擁有自己想法的貨物與棋子是危險的。想要更換主人的貨物與棋子,更是比生死之敵還要更加危險!」

    對於趙俊臣的暗示,陳芷容神色不變,只是說道:「在這世上,自古以來,偽善之言流傳甚廣,蠱惑人心,在不斷重複之後,更是成為了世人眼中的真理,讓世人對其中的荒謬之處視而不見……

    對我而言,從小受人欺凌,只因為模樣比別人俊俏些,所以才會被陳佑收為女兒,從此衣食無憂,只因為心智比別人聰慧些,所以才漸漸有了自己的地位,我有今日,與其他無關,只因為我的利用價值更高罷了,一旦哪一天我失去了利用價值,也就失去了所有,這般想法,雖然有些小人之心,但小人眼中的世界,往往才是最真實的……

    在我看來,這世上每個人都因為自己的利用價值而獲取地位與利益,每個人都在利用他人,每個人也都在被人利用,所以世人在本質上,與貨物、與棋子,並沒有任何不同。所以,我把自己視為棋子與貨物,有何不對?貨物想要提升價值,棋子想要受到重視,又有何不對?既然只是相互利用,棋子與貨物想要更換主人,又為何不可?

    不僅我是如此,趙大人你也同樣如此,趙大人您擁有今日之地位,其根本原因,不正是因為趙大人你在陛下眼中的利用價值更高嗎?也只是因為不僅趙大人如此,天下世人皆是如此,哪怕是坐擁天下的帝王,也不例外。帝王視群臣為棋子與貨物,依據群臣的親疏遠近、能力高低來標定價值,而群臣又何嘗不是把帝王視為棋子與貨物?而以趙大人你的睿智,又如何看不明白這一點?」

    「一個會想要更換棋手的棋子,又有哪位棋手敢放心使用?一個想要更換主人的貨物,又有誰人敢放心購買?既然不能放心,那這枚棋子,這件貨物,即使送到手邊,又為何要用?」趙俊臣沉默片刻後,反問道。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24 10:29
第二百六十一章 陳芷容的投名狀(中)

    「貨賣識家。」陳芷容說道:「趙大人是真正的識貨之人,把貨物賣給趙大人您,皆大歡喜,貨物又怎會再想著換個主人?正如大人所言,有自己想法的棋子頗是可怕,奈何正如我之前所說,這天下之人皆在棋盤之上、也皆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其中又有多少沒有自己的想法?但若是棋手高明,又如何會擔心這些?」

    聽陳芷容這麼說,趙俊臣啞然失笑,同時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耐。

    陳芷容雖然想要投靠自己的態度頗為明顯,也口口聲聲的說要打消趙俊臣的心中顧慮,然而直到現在為止,陳芷容依然在繞圈子,趙俊臣心中的顧慮不僅沒有打消,反而愈加的濃重了。

    所以,趙俊臣搖頭道:「陳姑娘你再次讓我受寵若驚了,我哪裡是什麼識貨的買家?更不是什麼高明的棋手,朝野中的那些清流們是怎麼評價我來著?……哦,對了,『其苟營朋黨,盡皆貪官污吏,敗壞朝綱,使廟堂一片烏煙瘴氣;其所作所為,只是弄臣小丑,蠱惑君心,日後必有聖賢除之!』……你看看,若我是識貨的買家,又如何只會買些劣品假貨?若我是高明的棋手,又如何會自尋死路而不自知?」

    陳芷容卻搖頭道:「趙大人自謙了,即使你所買的貨物盡皆只是一些劣品假貨,然而卻能夠物盡其用,靠著這些劣品假貨達到了今日之地位,這不正是說明趙大人你是一個識貨之人?至於自尋死路之說。更是荒謬……」

    說著,陳芷容眼中閃過了一絲興奮之色,繼續說道:「一條路尚未走到盡頭。又誰能知曉它究竟是不是一條死路?豈不知這世上還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說?更何況,即使它真就是一條死路,但只要方法得當,一樣可以天險變坦途!到了那個時候,回首自顧,這般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他人之不能。於危機重重之處尋找機遇,人之一生,也才能盡興。」

    趙俊臣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樣。對於陳芷容的這一番話,並沒有評論,只是淡聲說道:「陳姑娘的心中想法,倒是異於常人。頗為有趣。」

    陳芷容敏銳的察覺到了趙俊臣神色間所閃過的一絲不耐——雖然與趙俊臣爭辯鬥智的經歷讓陳芷容覺得很有趣。但陳芷容還是理智的決定不再繞圈子,轉而進入正題,悠悠說道:「其實,我之所以視大人為識貨賣家,並在此時不顧大人心中疑慮而毛遂自薦,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大人府中的那位如意夫人。」

    聽陳芷容提到了方茹,趙俊臣眉頭輕輕一皺:「哦?」

    陳芷容輕輕歎息著。柳眉輕蹙,讓人心生憐惜。說道:「這些年來,小女子一直幫著涇國公打理一些事情,隨著自己接觸的人與事越來越多,反而愈發的對自己的心智自信了許多,然而越是自信,卻越是發覺身上的禁錮越多,不僅涇國公陳佑忌憚於我、多有限制打壓,手下的人也對我頗多輕視,屢屢陽奉陰違,哪怕我做的事情再多,卻也無法改變這般現狀,歸根結底,卻只讓我恨自己生為女兒身。」

    趙俊臣見陳芷容終於說了一些實質的內容,不再與自己打禪機,眉頭一揚,並沒有插話,只是示意陳芷容繼續說下去。

    「在世人眼中,女人畢竟只是附庸,又怎能展現出更強於男子的能耐與手段?若是一個女子展現出更強於男子的能耐與手段,與她接觸的那些男子,又怎會心中舒服?這般心中的不適應,對於像是陳佑這般的人上人而言,就會覺得事有反常、不受控制,轉而心生疑慮與忌憚;對於那些跑腿辦事的下人而言,更是會心中怨恨,並尋找一切可能來攻訐污謬於她,以此來維持他們心中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其實,這個女子若是生為男身,許多障礙便會迎刃而解,不僅陳佑會對他引為臂膀,手下人也會心服口服,盡心效力。」陳芷容緩緩評價道。

    聽陳芷容這麼說,趙俊臣心中暗暗搖頭,覺得陳芷容雖然聰慧,也頗有手段,但心態偏激之下,在看事看人的時候,也不免多有偏頗,她的這些言論或許也有些道理,但頗有些以偏概全了。

    陳芷容與趙俊臣相談至今,其實頗能看出她的心性,不僅自視甚高,又頗是藐視那些「利用價值」不足的人,只是如此一來,無論是陳佑對她的忌憚,還是其他人對她的敵視,箇中原因又怎會只因為她是一個女兒身?

    可以看透他人,卻總是看不透自己,這是所謂「聰明人」的通病,陳芷容也不可避免。

    不過,話說到這裡,趙俊臣已經明白了陳芷容會向自己毛遂自薦的理由了——她在涇國公陳佑那邊過的並不順心,認為陳佑限制了她的施展空間,又看到趙俊臣對方茹頗為重用,覺得趙俊臣對於像她這般精明強勢的女子並無偏見,並且趙俊臣的作風與為人也頗是符合她的審美,所以她就頗是理所當然的想要改頭換面了——很簡單的理由,但也很實際。

    想到這裡,在趙俊臣的心中,突然對陳芷容產生了一些憐惜之情,這般憐惜並不是因為陳芷容之前的種種經歷,而是根據趙俊臣的經驗,像是陳芷容這般「心比天高」的女子,下場往往會讓人感歎「命比紙薄」。

    不過,趙俊臣雖然另有想法,但並沒有說出來,只是示意陳芷容繼續說下去。

    陳芷容見趙俊臣這般模樣,微微一笑,正如趙俊臣所猜想的一般,又說道:「然而,正當我恨自己生為女兒身的時候,卻得知了趙大人府中有一位如意夫人,雖是侍妾,地位卑微還在小女子之下,但為人精明強勢,頗得大人重用,將許多重要事情都交給了她,從不會打壓忌憚,而我自信自己的手段與精明,至少還在那位如意夫人之上,可惜身為女身,總是不能盡情的施展拳腳,而趙大人如今手上正缺少人才,又不會妒恨女子的才能過於耀眼,如此一來,我與大人豈不是天作之合?」

    說著,陳芷容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緩緩補充道:「所以,趙大人你根本無需疑慮於我,因為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趙大人你有可能容得下我,而只要趙大人你能夠容下我,我就絕無可能背叛,因為我所需要的,只有趙大人你能夠提供!」

    陳芷容的這些話,似乎發自真心,不過,她依然沒有說服趙俊臣。

    所以,趙俊臣搖頭道:「剛才,陳姑娘你曾說過——即使聲名狼藉,也總要強過籍籍無名,即使萬夫所指,總要好過無所作為,寧願不得好死,也不要一生平淡!——但陳姑娘你可知道我為何會這般信任方茹?就是因為不管我是聲名狼藉,還是籍籍無名,不管我是萬夫所指,還是無所作為,不管我是不得好死,還是一生平淡,她都會對我不離不棄!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信任她,才會把一些事情交給她去辦。」

    說著,趙俊臣歎息一聲,看著陳芷容的雙眼,緩緩做出了結論:「所以,我的心胸,並不似陳姑娘想像中那般寬廣,也並非是陳姑娘你眼中的識貨買家,其實我不過是一介俗人,若是把我換在涇國公的位置上,我的表現未必就會更好,今日的交談,恐怕要讓陳姑娘失望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陳芷容不由一愣。

    尤其是看到趙俊臣談到方茹的事情,那種雖然並不溫馨,但卻十分坦然自然的樣子,心中閃過了一絲異樣。

    然後,陳芷容先是垂首沉默片刻後,緩緩抬起頭來,與趙俊臣四目對視著,說道:「原來,趙大人竟是這般看待那位如意夫人……怪不得,趙大人你會把同濟廟這般重要的事情全權交給她……」

    語出驚人!

    隨著陳芷容的話聲落下,這些日子以來一向是智珠在握的趙俊臣,身體竟是微微一震。

    然後,當他再看向陳芷容的時候,眼中竟是閃過了一絲……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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