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07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2
第二百二十二章 機遇

    趙俊臣的暗示,蘇西卿自然明白!

    如果他接下來能夠漂亮的完成趙俊臣所交代的任務,那麼他就會成為趙俊臣的府中幕僚!

    俗話說的好,「宰相門前七品官」!而如今的趙俊臣,雖然並不是朝中宰相——事實上大明朝也廢除了宰相這個職位——但作為二品戶部尚書、內承運庫總管大臣、西廠廠督,並深受德慶皇帝的寵信,卻也並不比宰相差多少了!

    而蘇西卿若是能夠成為趙俊臣的親信幕僚,那麼別說是七品官員,今後就算是見到了五品或者四品官員,也完全可以平起平坐了!

    對於像是蘇西卿這樣的落魄師爺而言,這不啻於一步登天了!

    …………

    所以,蘇西卿神色之間滿是激動,連嘴角的鼠鬚也開始不住的顫抖,用生平最是堅決的語氣向趙俊臣保證道:「還請大人放心!小人明天一早就馬不停蹄趕往揚州!等大人您伴駕南巡之時,一切絕不會讓大人失望!」

    趙俊臣輕輕點頭,道:「你有這份決心就好,不過倒是不必太著急離開,不出意外的話,會試的杏榜將在明天早上公佈,到時候你先隨我去見一個人。」

    蘇西卿微微一愣,又見趙俊臣神色淡然,就小心詢問道:「敢問大人,您要小人陪您去見什麼人?」

    趙俊臣一笑,說道:「一個會試落榜的舉子,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若是明天一切順利的話。那麼他今後會與你一同辦事!雖然我很看好他,但他畢竟沒什麼經驗,所以待他進入趙府後。還需要你多多指點一下。」

    ~~~~~~~~~~~~~~~~~~~~~~~~~~~~~~~~~~~~~~~~

    當蘇西卿懷著滿心激動離開之後,書房中只剩下了趙俊臣與許慶彥、楚嘉怡三人。

    其中,許慶彥欲語還休,楚嘉怡若有所思,而趙俊臣卻突然輕輕一歎,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

    聽到趙俊臣的歎息,候在一旁的楚嘉怡心中疑惑。問道:「老爺,您這是為何歎息?可是對蘇西卿不滿意?我看他答得很好啊。」

    趙俊臣輕輕搖頭,說道:「這個蘇西卿。聰明善思,也不乏見識,更還有祖傳的經驗,算是個做幕僚的人才。收為幕僚倒也合適。可惜。城府終究淺了些……初見我的時候,就表現的太過慌亂,進退失據不說,更讓人輕易的看清了底細;而得到我的暗示後,又表現的過於激動,一心光是想著美好前景,竟是連最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恐怕會暫且難堪大用。不過萬事開頭難。也沒誰是完美無缺的,先湊合著用吧。」

    楚嘉怡不由一愣。問道:「蘇西卿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俾子無知,卻不知是什麼事情這般重要?」

    趙俊臣一笑,從手邊的折子裡抽出了一封密信,揚了揚後,說道:「就是這個!」

    「這是……?」

    「這是我寫給揚州趙家宗族的密信,信裡面表明了蘇西卿的身份與目的,並吩咐趙家宗族接下來聽從蘇西卿的吩咐辦事!我與趙家宗族之間的關係……雖然並不和睦,但那些人畢竟是我的親戚,如今隨著我在朝中地位越來越高,他們仗著這層關係在地方上也愈加的眼高於頂。若是蘇西卿沒有攜帶這封密信,到了揚州之後趙家宗族又如何會把他看在眼裡?不會把他當做騙子趕出去就好了,更別說是聽從他的吩咐辦事了。」

    說到這裡,趙俊臣又是搖頭,接著說道:「可惜了,這蘇西卿在聽到我的暗示之後,竟只是一心想著完成目標之後的美好前景,卻完全忽略了自己究竟該如何完成目標,僅只是這一點,他就不合格!

    一個合格的謀士幕僚,除了最基本的文案筆吏的功底之外,還需要一些卓越長遠的見識與眼光、一些謹慎冷靜的心思與城府、以及一些具體計劃的執行能力,但根據我剛才的觀察,這個蘇西卿雖然文筆筆吏的功底完全合格,也不缺見識與眼光,奈何心思與城府實在是不足,而我這次派他去揚州,就是看他執行力如何,如果再不合格的話,那他還去繼續呆在賬房好了。」

    沒想到趙俊臣竟是想的如此周全,楚嘉怡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思緒,沉默片刻後,卻又問道:「既然如此,老爺您為何不提醒他?明知道他這樣去揚州達不成目標,也不把這封密信交給他?」

    「人總是在吃了教訓之後,印象才會更加深刻。我現在就把這封密信交給他,他又如何能記住教訓?」趙俊臣淡淡說道:「這封密信我不會主動交給他,而是要看他什麼時候才能醒悟。若是他等到離京的時候依然沒能想到這層關係,我會把這封密信交給西廠的探子,讓西廠探子暗中跟著他前往揚州,等他在揚州吃了閉門羹之後再轉交給他,到了那個時候,想來他受到了教訓,並且記憶深刻,今後行事之間也不會這麼欠缺考慮了。」

    「老爺高明。」楚嘉怡輕輕一歎,眼神愈加的複雜,說道。

    …………

    越是接近趙俊臣,楚嘉怡越是覺得趙俊臣的才智、眼光、城府,種種皆是不凡,所謀所慮、所作所為,也皆是深不可測,更難得的是趙俊臣雖然年少得志,但平日裡性子淡然,待人也和善,完全不似楚嘉怡想像中的那種眼光短淺的貪官模樣。

    這樣的趙俊臣,總是會讓楚嘉怡在不經意之間,產生一些欽佩、乃甚至是更複雜的思緒。

    可惜,趙俊臣確實是一個大貪官!

    可惜,趙俊臣更是陷害了她養父的大仇人!

    可惜。她與趙俊臣,此生注定只能敵對!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楚嘉怡暗暗想道。

    然後。楚嘉怡搖了搖頭,將心中的複雜思緒拋去。

    楚嘉怡認為自己不應該產生這樣的想法,她在趙俊臣身邊的目的,只是為了竊取機密,交給太子朱和堉,借此來扳倒趙俊臣,為她的養父報仇!

    僅此而已。

    其他的更多想法。只是因為軟弱。

    …………

    趙俊臣並不知道楚嘉怡此時的複雜心思,實際上趙俊臣也並不在意楚嘉怡會有怎樣的心思,他把楚嘉怡留在身邊。也只是為了利用楚嘉怡向太子朱和堉傳遞一些錯誤的消息罷了。

    楚嘉怡並不瞭解趙俊臣,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趙俊臣卻瞭解楚嘉怡。

    在趙俊臣看來,楚嘉怡雖然一心想要報仇。但因為天性緣故。卻完全沒有報仇者所需的偏激性子——那種不惜犧牲一切也要達成目標的決絕,對楚嘉怡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楚嘉怡雖然潛伏在趙俊臣身邊,卻完全沒有成為暗探與奸細的天賦,所以趙俊臣對楚嘉怡的評價,也只不過是「完全沒有威脅,但可以利用」這種程度罷了。

    所以,趙俊臣不會在意楚嘉怡的想法。

    不過,趙俊臣卻很在意許慶彥的想法。

    這不僅是因為許慶彥已經跟隨趙俊臣多年。彼此感情深厚;也是因為許慶彥是趙俊臣身邊的跑腿跟班,趙俊臣有許多事情都需要由許慶彥去具體執行。所以在許多時候,趙俊臣必須要讓許慶彥明白自己的真正想法,如此才不會產生差錯。

    所以,在與楚嘉怡談話之間,看到許慶彥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趙俊臣失笑搖頭,說道:「自從蘇西卿進入書房,就看你一副想要插話的樣子,卻又一直憋著,真難為你了,如果我現在不讓你開口,恐怕你今晚就要睡不著了吧?有什麼想法,說吧。」

    許慶彥猶豫了片刻後,終於開口道:「少爺,我知道你從來不信這些,但這蘇西卿的家族,從他父親開始就有『命中克主』之說,輔佐的官員不是罷官就是下獄,已經連續四五次了,聽起來當真邪乎!少爺你如今打算把他招為幕僚,難道就不怕……」

    趙俊臣再次失笑,還以為許慶彥會說些什麼,原來竟是被蘇西卿的『命中克主』的誹言給嚇著了。

    還不等趙俊臣開口解釋,楚嘉怡已是說道:「命格之說,虛無縹緲,如何能信?許慶彥你多想了,切不可因為這種事情就擾亂了少爺的計劃。」

    其實,楚嘉怡對命格之說還是有些信的,但正因為如此,楚嘉怡才要把蘇西卿留在趙俊臣身邊,並期待蘇西卿當真能夠克主。

    對於楚嘉怡的這點小心思,許慶彥自然看得出來,剛準備開口反駁,趙俊臣已是說道:「我確實不信命格之說,更何況,即使命格之說是真的,而蘇西卿也當真具備『克主』的命格,我也不會真就被他克了,若真被他克了,那也只說明我的命不夠硬,即使不被蘇西卿克,也遲早會被其他人克,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

    許慶彥卻遲疑道:「若是那蘇西卿當真是一位大才,那咱們冒點風險倒也值得,但聽少爺你的意思,這個蘇西卿完全不堪重要,又何必為他冒這種風險?咱們又不是神仙,或許命格之說真會靈驗呢?」

    趙俊臣搖頭道:「我只是說蘇西卿暫且不堪重用而已,他確實缺了些深沉城府與謹慎心機,但這些是可以磨練出來的。更何況,人無完人,完美無缺的謀士哪裡那麼好找,還是需要咱們培養。更何況,我還沒有決定把他招為幕僚,一切還要看他此次揚州之行的成果,若是執行的不錯,說明他值得培養,若是執行的不好,那他只能繼續在府裡當賬房,僅此而已,卻與他的命格如何沒有關係。」

    頓了頓後,趙俊臣歎息道:「人才難尋,但若是耐下心來,卻可以培養人才。完全符合我要求的幕僚太少了,又萬事開頭難,咱們耐心些,慢慢來吧……而且,由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至少用的安心……」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3
第二百二十三章 肖文軒的轉變.

    雖然趙俊臣與黃有容這兩大派系如今相鬥正酣,皆是磨刀霍霍的準備給對方製造麻煩,也各自準備了一些相應的計劃與手段,但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形勢卻出乎意料的一片平靜,兩派之間並沒有繼續爭鬥。

    原因無他,在前一天,會試考官與禮部官員們終於審核完了今科的會試考卷,而杏榜的名單與名次,也將在今日早朝上向德慶皇帝稟報後公佈天下。

    雖然對於趙俊臣或黃有容而言,這不並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終究算是一件朝堂盛事與文壇喜事,所以無論趙俊臣還是黃有容,都不會在這天的早朝上繼續爭鬥攻訐,否則會掃了德慶皇帝的興頭不說,今後若是傳了出去也會在讀書人之中壞了各自的名聲。

    而在早朝上,德慶皇帝聽取了杏榜排名後,對於周尚景的嫡孫周素文成為今科會元的事情,並沒有任何的意外或反對,只是對周尚景大加恭賀,稱讚周尚景家教有方,而周尚景自然是不住的自謙,如此在君賢臣恭之間,早朝上完全是一派和睦的氣氛暫且不提。

    事實上,德慶皇帝在當初安排周尚景的門人擔任今科會試主考官的時候,就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這只是德慶皇帝與首輔周尚景之間的交易罷了——德慶皇帝默熊尚景在今科會試中獲取一些好處,而周尚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也不准反對德慶皇帝對太子朱和堉的扶持,彼此心照不宣。

    因為是德慶皇帝與首輔周尚景的共同意志。所以,杏榜的名單與排名,很順利的就在早朝上通過了。

    然後。在群臣再沒有其他事情稟報的情況下,德慶皇帝吩咐禮部加緊準備殿試和南巡事宜後,就宣佈下朝了。

    ~~~~~~~~~~~~~~~~~~~~~~~~~~~~~~~~

    杏榜的公佈,是一件萬眾矚目的大事情。

    待早朝結束後,在禮部官員的主持下,京城中很快就熱鬧了起來。

    衙役們快馬加鞭的趕往京城各處張貼榜單,然後在無數百姓的圍觀與歡呼下宣讀杏榜。

    更有些得寵的衙役。向禮部的上官討了美差,親自前往各個中榜考生的住所,向他們傳遞喜訊。藉著機會討要些喜錢與喜酒。

    而那些參加了會試的舉子們,在得到消息後,或喜或憂,或是被眾人擁護著接受恭賀。或是在無人處暗自神傷。甚至瘋癲若狂。

    一時間,京城之中,鞭炮聲、鑼鼓聲、歡呼聲,此起彼伏;哭聲、笑聲、呼喊聲,處處可聞。

    不少酒樓客棧,此時都正在大擺筵席!而許多無事的百姓,也是到處跑來跑去看熱鬧!整個京城因為杏榜的公佈,都陷入了一股興奮乃至於瘋狂的氣氛當中。

    但這所有的熱鬧一切。皆是與肖文軒無關!

    因為,自會試結束後。肖文軒就已經明白,這次的會試杏榜,必然會與他無關!

    所以,雖然今日會試杏榜公佈天下,但肖文軒心中卻也沒有任何的期望。

    …………

    這次的會試,肖文軒發揮的並不好,直到會試開始前,他才發現那些投靠了趙俊臣的會試考生們,除了他一人之外,竟然全部都提前獲知了會試考題,而且每個人有意無意的向他隱瞞消息!

    這讓肖文軒憤怒之餘,亦是在會試期間失去了冷靜心態,即使上了考場,也良久無法平復思緒,所以對於自己的會試答卷,連肖文軒本人也覺得是不堪入目,如此一來,肖文軒上杏榜的希望自然極其渺茫。

    這是肖文軒第四次參加會試了,亦是肖文軒在會試上的最後一搏!

    就這麼失敗了,肖文軒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在會試結束之後,肖文軒先是怨恨那些投靠了趙俊臣的考生們——自己明明已經捨棄了名聲與好友,和你們一樣投靠了趙俊臣,雖然一度被你們排擠,但終究還是在趙俊臣的暗示下回到了這個圈子中,憑什麼其他人都能夠得到會試題目,卻偏偏自己一人被隱瞞了消息?如今你們有了提前準備,必然榜上有名,但自己名落孫山對你們有什麼好處?!只是為了看自己的笑話嗎?!

    接著,肖文軒又開始不可避免的怨恨趙俊臣——你趙俊臣憑什麼透露會試考題?難道其他考生十年寒窗的苦讀、只為一朝科舉的拚搏,在你趙俊臣眼中就是這麼不值一錢嗎?!難道你趙俊臣不知道你這麼做會毀掉多少考生的一生嗎?!最重要的是,你趙俊臣明明已經暗示了柳子岷他們重新接納自己,為何不送佛送到西?眼睜睜的看著柳子岷他們向自己欺瞞消息,最終自己不僅沒有因此獲益,反而在考場上發揮失常?

    甚至,肖文軒還開始埋怨明朝的科舉制度,認為是這種制度造成了自己的懷才不遇!埋沒了自己的真正才華!

    就這樣,在會試剛剛結束的那幾天,肖文軒是在怨恨的情緒中度過的。

    然而,這般怨恨了幾日後,待肖文軒漸漸冷靜了下來,卻又想起了當日與趙俊臣偶然相見時,趙俊臣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有些時候,有些道理,你我明白,也認為它是對的,但若是在世人眼中它是錯的,那麼你我就只能隨之認為它是錯的,不論你我心中想法如何。這無關乎虛偽或是正直,否則只會被世人看做異端排擠打壓。『隨波逐流』四字,絕非僅只是為人處世的一種選擇,更是我等安生立命的根本之道,因為你我不能違背大勢,真理雖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但決定大勢的卻從不是少數人……」

    「……我觀你似乎心中自有想法,不同於世俗,雖然沒有明說,但心中怕也存著一份世人獨醉唯我獨醒的寂傲,但恕我交淺言深,在這裡多說幾句,在這世上,究竟有多少聰明人,又有多少糊塗人,往往是最難揣測的事情,因為世人皆在偽裝,所以你我也必須要偽裝,許多道理,許多人都明白,只是大家都沒有明說罷了。無論世人是真醉還是假醉,無論真是世人皆醉唯你獨醒,還是你自以為在獨醒,若是你不能裝醉於眾人之中,那麼就注定不會有好結果……」

    「……你若是無法做到隨波逐流,與你眼中的庸人為伍,還是一副唯我獨醒的樣子,那就學陶淵明隱世好了,又何必入世,看著滿眼庸人心煩,卻又根本無法改變你眼中庸人的想法?……」

    當時,趙俊臣的這一番話,肖文軒固然有些觸動,然而畢竟還沒有經歷真正的挫折,所以也僅僅只是一些觸動而已。雖然肖文軒也覺得這一番話有些道理,但這些道理卻並沒有真正讓肖文軒發生變化。

    然後,在那日的天海樓中,在趙俊臣的暗示之下,柳子岷等人重新接納了肖文軒,而剛開始肖文軒也刻意收斂了一些自己的性子,但沒過多久就固態萌發,依然總是一副清高孤傲的、對他人不屑一顧的、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模樣與神態。

    如此,肖文軒自然會受人厭惡與排擠。

    而那些考生既然會投靠大貪官趙俊臣,自然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接下來對肖文軒隱瞞消息、暗中報復、並等著看肖文軒的笑話,也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在想明白了這麼一層關係後,肖文軒突然發現,自己應該埋怨的不是柳子岷等考生,也不是趙俊臣,更不是當今的科舉制度,而是他自己!

    因為自己孤傲不合群,因為自己總是自覺聰慧看不起別人,因為自己雖然滿腹經綸卻看不透人心叵測,所以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昨日種的因,今日結的果。

    一切只是活該!

    人們在受到挫折、並在挫折中反省後,總是會成長許多,並改變許多。

    肖文軒也同樣如此,在想明白了這一點的瞬間,他成長了,也改變了。

    不再孤傲,也承認了自己的平凡,少了許多自我與盲目,多了許多謹慎與城府。

    這般變化,雖然遲了許多年,但為時未晚。

    …………

    此時,肖文軒正坐在福德樓的二樓靠窗處,好似局外人一般,帶著些許黯然、以及些許坦然,安靜的看著窗外的熱鬧京城——此時,對面的客棧的門前,鞭炮聲中,正有一名舉子接受著眾人的恭賀。

    「會試結束了,而我也該返鄉了。」

    然後,肖文軒輕聲說道,

    喝盡了杯中茶水,肖文軒站起身來,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卻再沒有轉頭向外面的熱鬧世界多看一眼。

    那些熱鬧,已與他再無關係。

    接下來,肖文軒打算返回家鄉,放下讀書人的架子,或是經商賺錢,或是擔任官府幕僚,總之,前些年是全家人供養他讀書,而如今也該到了他回報家人的時候了。

    然而,肖文軒剛剛起身,就見一名同住在福德客棧的應試舉子向他走來。

    這名舉子滿臉笑意,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正大聲向肖文軒問道:「肖兄,今科會試成績如何?可有消息傳來?想來以肖兄的才華,必然是榜上有名吧?」

    來人雖然滿臉笑容,肖文軒分明感受到了其中所蘊含的深深惡意!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4
第二百二十四章 「鄙人姓李,名純臣」【二合一章節】

    來人名叫馬敏,也是今科會試的應試舉子,最善鑽營取巧,然而才學卻是一般,為人也屬於牆頭草性格,欺軟怕硬,一向最是被其他舉子所不齒。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柳子岷按照趙俊臣的吩咐,在應試舉子當中四處活動,招納願意投靠趙俊臣的考生,這個馬敏可謂是積極響應,不僅恬不知恥的大拍柳子岷的馬屁,更是到處宣揚他對趙俊臣的憧憬嚮往,一心想要通過柳子岷搭上趙俊臣的關係。

    然而,當時的柳子岷雖然一心在應試舉子中為趙俊臣招募人才,但並非是無視良莠、魚龍皆收,畢竟趙俊臣需要的是「有用之才」,而馬敏本身無論才學、人品、家世皆是下乘,雖然拍馬屁的功夫不錯,但柳子岷卻也不敢真的把他當做「有用之才」招到趙俊臣門下,否則只會招來趙俊臣的不快與不滿,最終影響柳子岷自身的前途。

    於是,在今科會試的應試考生之中,馬敏成為了少有的幾個想要投靠趙俊臣卻被拒之門外的舉子。

    如此一來,馬敏不僅沒撈到好處,反而被舉子們視為是「連大貪官趙俊臣都看不上的小人」,聲名愈加狼藉,最終淪為笑柄。

    當然,這個馬敏是欺軟怕硬的性格,對於自己的不堪處境,他並沒有反省自身,也不敢怨恨權柄日盛的朝中權臣趙俊臣,甚至不敢怨恨因為搭上趙俊臣的關係、日後會大有前途的柳子岷、曾煒等考生。

    但馬敏總歸要發洩一下心中的怨恨與不甘情緒。

    幸好,欺軟怕硬的馬敏。竟是發現了一個處境比他還要不堪的肖文軒!

    對於馬敏而言,肖文軒的出現,就是用來被他嘲笑與發洩的!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馬敏經常會尋到肖文軒處,並刻意的挖苦嘲笑一番,借此來滿足他那不足為人道的齷齪心理。

    今天是公佈杏榜的日子,馬敏知道自己必然是榜上無名,心中不甘之下,情緒無法發洩。卻是再次跑來找肖文軒的麻煩了。

    ~~~~~~~~~~~~~~~~~~~~~~~~~~~~~~~~~~~~~~

    看到馬敏的笑容之中所蘊含的濃濃惡意、以及眼神中毫不掩飾的嫉妒與譏諷,肖文軒厭惡的眉頭一皺。

    只不過,經歷了這次的挫折之後。肖文軒不僅心性發生了根本性轉變,連城府也深沉了許多,雖然明知道馬敏是來找麻煩的,卻也並不打算理會。只是好像壓根沒看到馬敏一般。神色自若的向著自己房間走去。

    如今的肖文軒,終於明白了人際關係的重要性、亦明白了相處之間的叵測人心,但肖文軒並不認為自己需要與馬敏這種小人搞好關係。

    另一邊,看到肖文軒竟是這般的無視自己,馬敏不由大怒,言語也是愈加的陰損。

    「其實肖公子不用明說,小弟我也知道肖公子你怕是又名落孫山了!說起來,這已經是肖公子第四次會試落榜了吧?哎!真不知道肖公子你回鄉之後究竟該如何面對父老鄉親啊!尤其是肖公子你原本聲名還算不錯。但經過這次會試,不僅沒能考取進士功名。反而狼藉了聲名,恐怕即使離開了京城,日後的生活也不好過吧?」

    譏樊間,馬敏眼神中的惡意愈加的不加掩飾,並且雙眼緊緊盯著肖文軒的面龐,期望能夠在肖文軒的表情中看到羞怒與不甘——如此他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羞怒與不甘!

    然而,讓馬敏失望的是,肖文軒不僅依然神色平靜,而且依舊無視著他,只是繼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眼看著肖文軒就要從馬敏身旁走過,至始至終都好似馬敏不存在一般,馬敏心中的不甘與羞憤愈加的不可控制,竟是一把拉住了肖文軒的衣袖。

    「肖公子,何必著急離開?同時落榜之人,大家好好談心嘛。」馬敏勉強維持著虛偽笑臉,但抓著肖文軒衣袖的手指卻因為太用力而隱隱發白:「小弟來的路上,還看到了柳子岷柳公子、曾煒曾公子他們正在聚會慶祝,小弟聽聞肖公子你曾與他們交好,如今他們皆是杏榜有名,怎麼柳公子沒有去恭賀一番?」

    被抓住衣袖後,肖文軒緩緩歎息一聲,然後轉身,直視著眼前的馬敏,眼神之中,竟是多了一種洞察人心的壓迫感。

    而馬敏在肖文軒的直視下,亦是下意識的身體微微一縮,眼神更是迴避。

    接著,肖文軒終於開口了。

    「你就這麼無法面對自己的失敗嗎?」。肖文軒的聲音淡然且冰冷,卻直接擊中了馬敏的心底最敏感處,讓馬敏身體一顫:「或者說,你是真的認為,通過對我的羞辱,會讓你忘掉自己的失敗、甚至是改變你自己的失敗?」

    馬敏被說中心思,終於無法維持虛偽笑容,而肖文軒聲音也愈加的冷淡:「失敗就是失敗,落榜就是落榜,這是事實,無可辯駁,但如果不敢面對自己的失敗,不知道從失敗中尋找原因,只知道通過羞辱他人來掩飾失敗,只知道尋找原因來麻痺自己,那只會讓你繼續失敗下去,最終成為最失敗的那一個……關於這些,你思考過嗎?或者說,你有思考這些的勇氣嗎?」。

    接著,肖文軒撥開了馬敏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好似撥開了一片垃圾,又說道:「如果你想要繼續失敗下去,大可以繼續糾纏我,我並不會在意,因為我找到了自己失敗的原因,我要改變它,所以我不會在意你的糾纏……但如果你不甘心繼續失敗下去,還是把糾纏我的時間用來做點實事吧。」

    然後,肖文軒轉身。繼續向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卻再也不看馬敏一眼。

    而馬敏神色變化不定之間,眼神中的羞憤卻愈來愈多。終於到了臨界點後,轉身就要衝著肖文軒喊罵些什麼。

    然而,在馬敏開口之前,突然又有一道溫文儒雅的聲音傳來。

    「好!就憑這一番話,與這一番覺悟,肖兄你就可以當我的朋友。」

    原來,肖文軒與馬敏之間的談話。並沒有絲毫掩飾,卻是讓旁座的一位書生聽到了。

    而這聲讚歎,也正是由這名書生所發。

    肖文軒聽到之後。不由一愣,轉過身仔細打量這名書生,卻見此人年紀不過二十出頭,身材修長。一身月白儒衫。面容白淨俊秀,雙眼明亮且不失深邃,總能給人一種「聰慧才子」的直觀印象,讓人不由產生好感。

    只見這名書生站起身來,向著肖文軒點頭示意後,卻是走到了馬敏身前,然後溫聲說道:「這位兄台,給我一個面子。不要再糾纏肖兄,馬上離開這裡。如何?」

    看著眼前的這名書生,馬敏突然面色一變,卻再也不敢放肆,訥訥道:「原、原來是李兄……既然李兄發話了,小弟不敢不從,這就離開、這就離開。」

    說完之後,馬敏竟是立馬離開了,卻不敢再向這名書生與肖文軒看上一眼。

    看到這一幕,肖文軒又是一愣,以馬敏那欺軟怕硬的性格,眼前這名書生顯然有些能耐。

    想到這裡,肖文軒看著這名書生的眼神,若有所思。

    ~~~~~~~~~~~~~~~~~~~~~~~~~~~~~~~~~~~~~~~~~

    「多謝閣下仗義執言,否則以那馬敏的心性,還不知要糾纏在下多長時間,這種小人,雖然讓人不屑,但被糾纏上了也總是一番麻煩。」待馬敏離開,肖文軒不敢怠慢,拱手致謝後,又問道:「只是還不知閣下姓甚名誰?可否賜教?」

    書生淺淺一笑後,抬手引向他剛才所坐的位子,說道:「若是肖兄沒有急事,何不與我同桌飲酒談話?並沒有其他心思,只是有心想與肖兄交朋友罷了。」

    肖文軒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點頭同意,並與這名書生同座。

    待落座之後,書生終於自我介紹道:「鄙人姓李,名純臣,肖兄喚我純臣就好。」

    聽到書生的自我介紹,肖文軒不由再次一愣。

    不是因為久仰大名,而是因為這「李純臣」的名字,他竟是從未聽過。

    只是,這李純臣的儀態與氣度皆是不凡,本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才對。

    肖文軒再次打量了李純臣片刻後,試探問道:「看李兄的裝扮與年紀,難不成也是本科會試的應試舉子?」

    李純臣含笑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我亦是本科的會試考生,並在半個時辰前得到消息,今科會試僥倖入榜,位列杏榜第四名。奈何我性子孤僻,朋友不多,又不願意接受那些虛偽恭賀,所以就一個人跑來這裡飲酒,獨自慶賀,卻沒想到竟是遇到了肖兄,當真是有緣。」

    聽到李純臣的話後,肖文軒頓時一驚。

    本科會試杏榜第四名,那豈不是意味著眼前這位李純臣,在本科會試的排名中僅次於首輔周尚景的嫡孫周素文、名滿天下的江南才子趙山才、以及本身就是官宦子弟又投靠了趙俊臣的曾煒三人?

    這當真了不得,若是換一屆會試,說不定就是頭名會元了!

    於是,肖文軒愈加的不敢怠慢,拱手道:「沒想到李公子有此大才,說來慚愧,在下孤陋寡聞,在今日之前竟是沒有聽說過公子大名。」

    李純臣失笑搖頭,道:「這不怪肖兄寡聞,在下性子有些孤僻,不喜與人來往,更少有參加那些文人聚會,所以名聲一向不顯,肖兄不知道也是應該的,倒是剛才那個馬敏,雖然人品不堪,但善於鑽研,竟是不知從何處知曉了鄙人的出身來歷,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夠把他打發離開。」

    「哦?沒想到李兄不僅是學識與氣度令人欽佩,連家世也是不凡。」肖文軒順著話題開始套李純臣的家世。這是從前肖文軒不屑為之的,但如今肖文軒卻總要為自己的將來謀劃,若是眼前之人出身富貴。將來總是多了一個選擇。

    李純臣也不隱瞞,大方的點頭道:「其實在下的家世也沒什麼,並非官宦人家,甚至連書香門第都差得遠,只是父輩在江浙安徽一代經商販鹽,家中有些閒財罷了。」

    李純臣雖然這麼說,但肖文軒卻不敢小覷。

    在明朝。徽浙鹽商的勢力非同小可,在地方上的影響力不下於本地的知府知縣,甚至還可以影響朝堂上的政策走向。潛勢力巨大。

    事實上,即使是趙俊臣,若是沒有把「四川鹽務改革」的好處交給晉商,並得到了晉商的鼎力支持。如今在朝中的發展也不會這般順利。

    李純臣自稱家中不過有些「閒財」。但肖文軒估摸著,李家的所謂「閒財」恐怕是以十萬甚至百萬來計算的。

    而就在肖文軒暗思之際,李純臣卻是突然向肖文軒拋出了橄欖枝:「其實,我早就聽聞過肖兄的賢名,亦是知道肖兄有大才,奈何命運不濟,竟是在本科會試落榜了,卻不知肖兄下一步有何打算?若是沒什麼好去處的話。李某冒昧相邀,請肖兄在殿試之後隨我回鄉。如今我的家族發展正快,也正需要肖兄這樣的大才。」

    肖文軒再次一愣,卻沒想到李純臣會這般直接的邀請只有一面之緣的自己。

    能夠成為鹽商的府中客僚,其實對肖文軒而言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歸宿了。

    只是,對於才剛剛相識的李純臣,肖文軒心中還是存著一份謹慎與小心,所以半真半假的苦笑之間,試探道:「李兄莫要拿我玩笑,說是久聞大名,但恐怕只是臭名吧?如今我又會試落榜,哪裡還算是大才?又如何能值得李兄你這般看重?」

    李純臣卻是肅然搖頭,說道:「肖兄的經歷,我出於好奇,也刻意打探過,卻並不認為肖兄前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會有什麼不對。其他舉子對肖兄的不好看法,只是源於肖兄打算投靠趙俊臣,並且曾在斗文擂台上刁難過去的好友籌集路費返鄉奔喪罷了。」

    見肖文軒歎息,李純臣卻說道:「然而,我並不認為這兩點有何不對,肖兄意欲投靠趙俊臣,雖然最終沒有達成目標,卻只是人往上爬的本性罷了。那些批評肖兄的舉子們,別看他們在今日好似正義凌然,但恐怕日後進入朝堂不過一兩年,就會忘記今日之執念,開始想方設法的攀附朝中權臣了,而肖兄你只是比他們明白的更早而已,這只能說明肖兄的眼光,又如何是肖兄的不對?」

    頓了頓後,李純臣又說道:「至於肖兄在會試之前,於文鬥擂台上刁難往日好友,阻礙他賺取返鄉路費奔喪的事情,其他人雖然會因此而鄙夷,但我卻能猜到肖兄的本心,聽聞肖兄初次會試,也曾因為家中喪親,放棄了會試的機會回家奔喪,卻沒想到因此錯過了機會,接下來接連三次會試落榜,耽誤了大好前程。而肖兄你也是看他機遇與自己從前相似,所以不忍他因為奔喪而錯過了本科會試,所以才進行刁難的吧?」

    肖文軒訝然之間,李純臣卻撫掌道:「而這也是我認為肖兄你有大才的原因所在,這世間的讀書人何其之多?但九成九都被世俗的觀念所束縛,開口『子曰』閉口『聖人』,卻大都而因此忘記了自己的目標所在,而肖兄你掙脫了世俗觀念的束縛,心中自有想法獨特,又豈能和其他的讀書人相比。」

    說到這裡,李純臣神色間的讚歎愈加的明顯,繼續說道:「若僅只是如此,我也不會刻意招攬肖兄,畢竟肖兄從前的為人處世……略有不足,欠缺了一些城府。然而剛才聽肖兄與馬敏的那一番談話,卻知道肖兄經歷了這次挫折之後,已是頓悟了世情人心,甚至還敢於反省自身……聖人雖說三省吾身,但這世間真正敢於面對自身缺點、並又勇於糾正的又有幾人?所以李某今日才會冒昧相邀,還請肖兄千萬不要見怪。」

    說完之後,李純臣頗是坦誠的看著眼前的肖文軒,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等待著肖文軒的答覆。

    而肖文軒聽到李純臣的這一番話,不僅大有知己之感,對於李純臣的邀請也是大為心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兩人不遠處,卻有人突然笑著說道:「你倒是看的透徹,我本以為肖文軒的這些優點,除了我之外無人能察覺呢,幸好來得早,否則肖文軒怕就要被你搶先一步了。」

    聽到這人的聲音,肖文軒與李純臣皆是一愣,皆是轉頭向來聲處看去。

    看到說話之人後,李純臣還沒什麼,肖文軒的神色卻頓時大變。

    無他,此時,在鄰座處,趙俊臣正坐在那裡,含笑看著兩人。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5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此人野心不小

    趙俊臣的突然出現,自然是讓肖文軒與李純臣大感意外。

    當然,肖文軒認得趙俊臣,李純臣卻不認得。

    其中,肖文軒雖然因為會試落榜的事情,曾經對趙俊臣產生過一些不滿與埋怨,但如今依然是不由驚亂,並連忙起身相迎——畢竟,趙俊臣是朝中僅有的幾位權臣之一,是他只能仰望的大人物。

    而另一邊的李純臣,卻是一個聰慧非常之人,見到肖文軒神色間的慌亂與敬畏之後,頓時明白了眼前之人怕是來歷非凡、身份貴重,若有所思的打量之間,亦是起身相迎。

    然後,在打量了片刻之後,李純臣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驚疑,似乎是隱約猜到了趙俊臣的身份。

    「很聰明的人,思路清晰,反應也很敏銳,是個難得的人才。」察覺到李純臣的神色變化,趙俊臣心中暗暗讚歎。

    要知道,肖文軒的性子本就有些孤傲,如今更是多了一些城府,能讓他為之變色的人物並不多,其中像是趙俊臣這般年紀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再其中又與肖文軒有些關聯的,遍觀如今朝野,也只有趙俊臣一人了。

    可以說,趙俊臣雖然突然出現,也沒有自我介紹,但身份並不難猜,然而能夠在瞬間就聯想到這麼多,卻是非常難得。

    …………

    「原……原來是公子到了,沒想到您會在這裡就餐。」經過了最初的驚亂,片刻之後,肖文軒終於略略恢復了鎮靜,向趙俊臣拱手招呼道。

    肖文軒因為知道趙俊臣的身份敏感、貴重,在沒有趙俊臣的示意之下。自然不敢主動把趙俊臣介紹給李純臣。

    但奇怪的是,李純臣雖然已經隱隱猜到了趙俊臣的身份,卻還是裝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樣子,更沒有向趙俊臣或者肖文軒打探或追問。此時看向趙俊臣。也只是謹慎的點頭示意。

    這般情況,趙俊臣看在眼中。對李純臣的評價也不由更高了一些。

    「不介意我同桌吧?」趙俊臣笑著問道。

    雖然是詢問,但還沒得到兩人答覆,趙俊臣就已是在桌子旁坐下了。

    然後,就好似自己才是這裡的主人一般。趙俊臣又抬手道:「你們兩位也別站著了,一同坐下說話吧,剛剛聽你們談的熱絡,讓我也起了談性,何不一起聊聊?人多也熱鬧一些嘛。」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肖文軒與李純臣對視一眼後,皆是有些拘謹的落座了。

    「我和肖公子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也算是彼此相知的老相識了。」向著肖文軒含笑點頭示意後,趙俊臣把目光轉向了李純臣,問道:「卻還不知這位公子高姓大名?可否告知名諱?剛才在一旁聽公子高論,見解非凡。令人佩服,卻是讓我有了些結交之心。」

    李純臣的神色間滿是謹慎,緩緩答道:「回這位公子的話,高姓大名不敢當,鄙人姓李,名純臣,江浙人士。」

    趙俊臣不由一愣,打量向李純臣的目光愈加的饒有興趣:「哦?可否是今科杏榜第四名的李純臣李公子?」

    「正是。」不知為何,面對趙俊臣的目光打量,李純臣的態度愈加謹慎,卻再也不見之前的灑脫自若。

    「了不得,當真是大才。」趙俊臣撫掌讚歎道:「要知道,今科會試人才濟濟,李公子能在其中名列第四,已是非常不容易了,若是換一屆會試,李公子說不定就能名列會元了。再看李公子你的品貌氣度,過些日子的殿試,恐怕成績還會更佳。」

    「這位公子過讚了。鄙人雖然名列杏榜第四,但也僅只是僥倖罷了。正如公子所說,本科會試人才濟濟,接下來的殿試,卻也不敢心存太大的期望,只要能夠正常發揮即可。」李純臣謙遜道。

    趙俊臣卻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我朝殿試,名次排列由陛下一言而決,為彰顯文治興盛,除開本身的學識才華之外,總是年齡愈輕、品貌氣質愈佳,也愈是容易出成績。而以李公子你的品貌、氣質、年齡,一旦入了當今陛下的眼,怕是想不出成績也難啊。」

    說到這裡,趙俊臣話鋒一轉,卻又問道:「只是不知,李公子你殿試之後,入朝為官,對自己日後前程出路,可有什麼打算?」

    趙俊臣喜歡人才,而這個李純臣也是一個人才。

    雖然李純臣對趙俊臣的態度頗是敬而遠之,背景來歷也尚不知道,但趙俊臣還是沒有放棄招攬的打算。

    「不敢有。」聽到趙俊臣言語之間的招攬,李純臣卻說道:「即使在下日後通過的了殿試,但初入朝堂,自然是一切聽從朝廷與吏部的安排,不敢自有主意。」

    似乎,自從趙俊臣出現之後,李純臣就表現的非常低調,談話之間亦是中規中矩,刻意的收斂鋒芒,好似並不想引起趙俊臣的注意。

    但李純臣愈是如此,就愈是引發趙俊臣的好奇。

    趙俊臣隱隱覺得,眼前這位李純臣,正在試圖隱瞞著什麼,且不可小覷。

    這種感覺,趙俊臣即使在趙山才身上,都沒有感受到過。

    然而,趙俊臣剛準備繼續試探,李純臣卻是突然起身,向著趙俊臣與肖文軒拱手道:「兩位既然早有相識,想來今日相遇,必然會有許多話談,在下也有些事情要辦,卻是不便打擾兩位,這就告辭了。」

    聽到李純臣的突然告辭,肖文軒微微一愣。把目光轉向了趙俊臣,而趙俊臣深深看了李純臣一眼後,卻是笑道:「既然李公子有心離去,我也不便強留,但想來你我日後打交道的機會還很多,到時候卻要李公子多多指教了。」

    「不敢當。」

    說著,李純臣再次向趙俊臣與肖文軒行禮後,就轉身快速離去了。

    至於之前他對肖文軒的刻意招攬,自趙俊臣的出現後,卻再也沒提及過。

    …………

    看著李純臣離去的背影,趙俊臣雙眼微微一瞇,緩緩評價道:「像他這般年紀與出身,能有這般野心與自信的,當真是少之又少了。」

    「野心?自信?」一旁的肖文軒聽到趙俊臣的話後,不由一愣,問道。

    趙俊臣一笑,說道:「肖公子你真以為……他這次與你見面,以及剛才對你的招攬,只是因為偶然?肖公子你在今科會試舉子當中,名聲非淺,諸般境遇也是人所周知,恐怕他早就注意到你,並有了招攬的打算……才不過是剛剛入了杏榜,就開始著手招攬像肖公子你這樣的幕僚人才,這不是野心與自信又是什麼?」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更何況,像他這樣的人才,於今科會試之前,竟是名聲不顯,顯然是他在刻意的隱忍與低調了。否則再怎麼為人孤僻,也不會這般沒有名氣,更何況你看他像一個性子孤僻的人嗎?而剛才他見到我後,明明猜出了我的身份卻假意不知,面對我的招攬又敬而遠之,還刻意藏鋒內斂,不想引起我的注意……」

    聽趙俊臣的評價,肖文軒沉吟片刻後,猜測道:「您是說……李公子他不想太早的捲入朝中黨派勢力,讓自己的身上打上派系烙印?」

    「不僅如此。」趙俊臣若有所思:「官場新人,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只要進入官場,就必然會捲入各派的爭鬥,也必然需要找一位靠山才能穩固地位,像他這樣的聰明人,不會不知道。除非……他有把握初入朝堂就能從各大派系之中脫穎而出,所以才會這般低調行事,也不願身上有派系的痕跡引起陛下猜疑,如此倒也能解釋他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就招募你,又不願意引起我的注意了。」

    說到這裡,趙俊臣的神色間滿是疑惑,又說道:「不過,我卻非常好奇,這個李純臣,究竟有著怎樣的計劃與能耐?竟是這般有把握在初入朝堂之際就能脫穎而出?無論如何,這個人,不可小覷。」

    在肖文軒若有所思的點頭之間,趙俊臣卻再次話鋒一轉。

    「不談這個李純臣了。殿試即將到了,他有怎樣的斤兩與計劃,到時候也就知道了。」趙俊臣看向肖文軒的眼神頗是坦誠:「我這次來這家福德樓,卻是來找肖公子你的。上次你我有過一面之緣,雖然我當時刻意的隱瞞了身份,但想來以肖公子的聰慧,已是猜到我的來歷了吧?」

    肖文軒隱約猜到了趙俊臣的來意,心情不由複雜,但還是答道:「您就是當今戶部尚書、內承運庫總管大臣、西廠廠督趙俊臣趙大人。」

    趙俊臣笑著點頭,說道:「你能猜到,接下來的話就好說了。嗯,這句話那李純臣之前也曾向你提及過,我如今再提一遍……肖公子今科會試不幸落榜,似乎今後也不打算繼續參加會試了,那日後可有什麼打算?若是不棄,來我的府中擔任幕僚如何?」

    雖然對趙俊臣的來意早有猜測,但真的聽到趙俊臣的邀請後,肖文軒還是不由的身體一震。

    與李純臣的邀請相比較,去趙俊臣府中擔任幕僚,前途自然更加遠大,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此時聽到趙俊臣的邀請,肖文軒的心情,反倒是要比之前受到李純臣邀請時還要更加的猶豫不決。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5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想辦大事?還是混日子?

    事實上,在會試之前,肖文軒雖然也有過投靠趙俊臣的舉動,卻並非是出自於真心,而只是想要利用趙俊臣在朝中的權勢,助他在科舉的道路上有所作為罷了。

    那時的肖文軒,心中早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自己科舉提名並進入官場,就立即與趙俊臣劃清界限、撇清關係。

    畢竟,趙俊臣在朝野間的名聲非常不好,是肖文軒最為鄙夷的貪官權臣,讓他成為趙俊臣門下的走狗爪牙,會完全違背了他從小就樹立的價值觀念。

    當然,那時的肖文軒,還不懂得世情與人心,更不瞭解官場潛規則,所以想法尚有些稚嫩單純。

    而如今的肖文軒,卻已然漸漸想明白,一個人在進入官場之後,其最初的派系與立場,絕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改變的。一旦做出了選擇,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因為,若是肖文軒借助趙俊臣的權勢而科舉為官,身上就會被打上「趙黨」的烙印,洗也洗不掉,朝中的其他派系自然會敵視與打壓他,而他也唯有得到趙俊臣的繼續庇護,才能在官場中站穩腳跟,並謀求進一步的發展。

    但若是肖文軒產生了與趙俊臣劃清界限的想法,那麼他不僅會失去趙俊臣的庇護,甚至趙俊臣的派系也會把他視為叛徒,並主動的迫害於他,而其他派系更不會輕易的信任他、收留他,到了那個時候,四面楚歌之下,肖文軒怕是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初入官場,最重要的一條基本原則,往往就是「跟對人」、「選對靠山」!——這不僅僅是因為它會影響你的興衰與前程。更是因為你一旦選擇了、決定了,就很難再去改變與反悔,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所以,一旦肖文軒真的利用趙俊臣而進入官場。那麼他也就無從選擇了。

    在官場上。「選擇」往往是最昂貴的東西!尤其是官場新人,更尤其是那些沒有實力與背景的官場新人。在最初的時候,根本沒有權利去選擇自己的道路!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你的選擇!

    唯有積蓄了足夠的權勢與影響、讓人無法小覷了、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朝廷決策了——就像是今日的趙俊臣一般——到了那個時候,官場中人才會擁有某些「選擇」的權利,但大多數時候。也依然是身不由己。

    這就是官場的現實與殘酷。

    …………

    但是,也正因為肖文軒漸漸的想明白了這些官場上的現實與殘酷,所以面對趙俊臣的招攬,他才會如此的猶豫不決。

    雖然肖文軒如今會試落榜了,但他若是成為了趙俊臣的門客幕僚,依然會面臨相似的無奈狀況——依然會被人打上「趙黨」烙印,並受到朝中其他派系的敵視。依然會斷絕了其他選擇,並只能跟著趙俊臣一條道走向黑。

    當然,更別提趙俊臣本身的狼藉名聲了,成為趙俊臣的幕僚門客。對肖文軒而言,簡直是與「助紂為虐」也差不多了。

    ~~~~~~~~~~~~~~~~~~~~~~~~~~~~~~~~~~~~~~~

    而另一邊,看到肖文軒神色間的猶豫不決,趙俊臣卻反而笑了。

    既然是「猶豫不決」,就證明在肖文軒的心底深處,其實並不排斥成為趙俊臣的門客幕僚,只有尚還有些顧慮罷了。

    畢竟,趙俊臣與肖文軒的兩次相遇,留給肖文軒的第一印象都還算是不錯,而這種良好的第一印象,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緩解肖文軒對趙俊臣的狼藉名聲的反感與排斥。

    並且,一旦成為了趙俊臣的府中幕僚,對肖文軒本身而言,也是頗有好處,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而一旦成為了趙俊臣的幕僚門客,又何止是七品官而已?雖不敢說是光宗耀祖,但福澤家族還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見肖文軒在猶豫之間,並沒有回應自己的招攬,趙俊臣又淡聲道:「肖公子,你這次會試落榜,固然有我考慮不周的緣故,但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畢竟以你原先的心性,即使進入了官場,也只會四處樹敵,最終的下場恐怕也是不堪,說不定還會牽連家人,而如今落榜,不僅是避開了日後可能的劫難,更是讓你成熟了心性,培養了城府。」

    對於趙俊臣所說的這些,其實肖文軒這些日子在夜裡輾轉難眠間,也曾有考慮過,所以在沉默片刻後,也是點頭表示認同,然後又歎息一聲,說道:「話雖是這麼說,但畢竟是自己在科舉道路上的最後一搏,就這麼失敗了,總是心有不甘……雖然我也明白,這一切全都是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當然,也更怪不得大人您。」

    「哦?這麼說,肖公子你確實不打算繼續參加科舉了?」

    肖文軒搖頭道:「連續四次會試落榜,已是耗盡了心神,而且我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即使再三年後僥倖中榜,怕是成績也不會有多好,更何況這些年來家裡人供養我讀書,已是非常辛苦,我不想他們再這麼辛苦下去,卻也該到了我回報他們的時候了。」

    「如此一來,肖公子你日後的選擇,卻也不多,或是務農,或是經商,或是教書,再或是擔任朝中官員的幕僚師爺。」趙俊臣理解的點了點頭後,卻是一副真心實意為肖文軒打算的樣子,說道:「然而,務農的前途畢竟不大,更何況據我瞭解,肖公子你家中的田產也不是很多;而經商所需的人脈、錢財、經驗,恐怕肖公子你也是略有不足;至於教書,固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我卻不認為肖公子你會喜歡自己整日裡對付那些頑皮童子……如此一來,肖公子你將來最好的選擇,也就是擔任朝中官員手下的幕僚或師爺了,如此也可以參知政事。倒也能施展你胸中的志向與抱負。」

    聽趙俊臣依然在旁敲側擊的招攬自己,肖文軒依舊是沉吟不語,也依然沒能下定決心。

    然而,趙俊臣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肖文軒面色微變。

    「只是。我卻不知,肖公子你想要投靠在哪位官員的門下?又或者說。以肖公子你如今的情況,又有哪些官員願意招募肖公子你?」

    聽到趙俊臣的這句詢問,肖文軒身體微微一震,卻是猛然驚覺。自己的選擇並不多!

    在會試之前,肖文軒借助柳子岷的關係而意欲投靠趙俊臣的消息,只要朝中官員有心打探,根本無從隱瞞!

    也就是說,肖文軒的身上,其實早就打上了「趙黨」的烙印!

    帶著這樣的烙印與痕跡,除了趙俊臣一派的官員。又有誰願意招募肖文軒擔任幕僚或者師爺?若是他只能投靠在趙俊臣一派的官員門下,那還不如直接投靠趙俊臣!

    至於務農、經商、教書之類的選擇,也正如之前趙俊臣所說,肖文軒或是不喜歡。或是條件不足。

    想到這裡,肖文軒的神色間閃過一絲苦澀,沒想到他只是稍稍與官場沾了點邊,就已是沒了選擇的餘地。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竟是如斯!

    不過,趙俊臣這次找肖文軒,只是為了收心,卻不想讓肖文軒產生被逼迫的感覺,有些話點到為止,並不會再繼續深談。

    所以,趙俊臣的神色愈加坦誠,繼續說道:「我這次與你見面,是抱著誠意而來。事實上,你我兩次相談,肖公子你應該能察覺到,如今滿朝上下,能理解肖公子你的人,其實少之又少,而我則是其中之一。肖公子你往日的所做作為,說明你見解獨特,不受世俗規矩的束縛,並會為了達成目標不惜忍辱負重,而這就是我看重你的地方,因為我也同樣如此,所以我相信若是由你來擔任我的府中幕僚,我們也會相互理解、合作愉快。」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當然,我明白肖公子你的顧慮,你認為我是一個貪官,為我效力不符合你的志向,但肖公子你也應該明白,這世間的蜚語流言,大都是九假一真,若我真的僅只是一個無能貪官,又如何能讓陛下他離不開我?事實上,當今廟堂之中,我並不覺得有多少人的貢獻比我更高更多,包括那位清譽賢名滿天下的太子殿下。肖公子你若是真想施展抱負,與其為那些只會誇誇其談卻不辦實事的清流們效力,又何不輔佐我辦些真正的實事?貪官、清官,這些人云亦云的名聲,對你而言,就真的這般重要?」

    …………

    聽趙俊臣說了這麼多,肖文軒神色變幻良久後,也終於做出了決定!

    那就是,投入趙俊臣門下,成為趙俊臣的府中幕僚!

    趙俊臣所說的這些道理,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所謂的堅持與志向,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卻總是微不足道。

    在考慮良久之後,肖文軒發現,成為趙俊臣的門下幕僚,確實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更何況,自從兩人見面後,肖文軒因為猶豫,總是閉口不言,而趙俊臣為了說服,卻是滔滔不絕說了許多道理,更沒有因為肖文軒的沉默而生氣,這足以讓肖文軒明白趙俊臣的誠意。

    於是,肖文軒站起身來,向著趙俊臣躬身一禮,說道:「多謝大人的抬舉,肖文軒雖受之有愧,卻也不敢再做推辭,在下三十餘年的苦讀才學,一生的志向抱負,從此就賣於大人了!」

    見肖文軒終於被自己說服,趙俊臣笑了。

    笑間,趙俊臣卻突然說道:「很好,不過,你有你的志向,我也有我的志向,所以今後我還會招募不少幕僚到府中輔佐,這些幕僚將會各司其責,而肖公子你,卻不知將來是想要為我辦些大事?還是只想混口飯吃?」

    「能力所在,肖文軒必不推辭。若是有的選擇,我自然是想為大人辦些大事情。」肖文軒在這個時候自然不想讓趙俊臣小看,所以很乾脆的說道。

    「若是你想辦大事,那麼你卻先要為自己辦一件事情!」趙俊臣緩聲說道。

    「還望大人指教。」

    「如今,柳子岷、曾煒等等那些投靠於我的會試考生,因為全都上了杏榜,正聚在天海樓中相互慶賀。」趙俊臣看著肖文軒的雙眼,淡聲說道:「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馬上去加入他們,融入他們,並想方設法的消除他們對你的惡感!他們今後也會是我的人,也會被我委託重任,若是你與他們不和,而我再把你招入府中並交託大事,只會讓他們心生不滿,並擔心你的報復,這是我不願看到的。所以,你今後在我府中,究竟是辦大事、還是混日子,就看你能不能與他們搞好關係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6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這是一門學問(上)

    肖文軒與那群投靠了趙俊臣的考生之間,畢竟只是因為相處不愉快而產生的相互厭惡,而並非有什麼化不開的仇恨。

    所以,只要方法得當,肖文軒想要消除眾考生對他的厭惡感,雖然並不容易,但也不是什麼不可完成的任務。

    事實上,依趙俊臣看來,肖文軒完成的還算是不錯。

    經歷了會試的挫折,肖文軒在反思之後,雖不敢說是頓悟了人心與世情,但在這方面確實是大有長進,也深深明白了人際關係對他日後的重要性。

    所以在趕往天海樓與眾考生見面之後,肖文軒放下了自己的矜持與傲氣,先是委曲求全,再經過察言寡色、並刻意迎合、甚至是奉承討好,終於還是初步的化解了眾考生對他的厭惡感與排擠心。

    雖然,想要把這些厭惡感與排擠心完全的化解掉,還需要一段時間,但肖文軒總歸是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當然,肖文軒並沒有對眾考生提及自己已經被趙俊臣收為府中幕僚的事情,否則眾考生在心態變化之下——或是擔心肖文軒的日後報復、或是認為肖文軒是在炫耀示威——如此種種,反而不容易完成這次的任務。

    …………

    而經歷了一場氣氛從難堪到愉快的聚會後,時間已是傍晚,按照約定,肖文軒來到了趙俊臣府上。

    趙俊臣在書房中接見了肖文軒,而同時出現在書房中的。還有趙府的另一位新晉幕僚蘇西卿。

    與所有初次進入趙俊臣書房中的客人一樣,肖文軒也從沒想過,像是趙俊臣這樣的權臣與貪官。書房中的裝飾竟然是這般的簡樸低調,不見絲毫的奢華樣子。

    不過,肖文軒很快就按捺下了心中的詫異,並向趙俊臣拱手稟報道:「大人,肖文軒不辱使命,雖然花費了不少功夫,但大人交代的事情。總算是辦成了。今後也一定會摒棄私心,用心辦事,絕不讓大人為難。而在下的這身才學,還望大人善加使用。」

    「一個人若是想要跳到高處,那麼首先要做的就是彎下膝蓋。要把傲氣埋在心底,而暫時的委屈。也永遠抵不上最終的成功。委曲求全、城府隱忍,都只是一種手段,而非你的品格。」趙俊臣笑著對肖文軒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點,你從前不懂,但現在卻做得不錯,看來你是真的心性成熟了。」

    「多謝大人指點,金玉良言。文軒必然是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見肖文軒的神色之間滿是低調謙遜。不見絲毫的得意忘性,趙俊臣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然後說道:「不過,你從前畢竟只是一個單純的讀書人,許多幕僚所需的手段與知識,想來你並不瞭解,雖然我很看重你,但在委託重任之前,你也需要先歷練一段時日。」

    頓了頓後,趙俊臣指了指一旁的蘇西卿,又說道:「你身邊這位,名叫蘇西卿,與你一樣,也是我的府中幕僚,算是你的前輩。他家學淵源,家中自太祖父輩時候,就開始為朝廷官員擔任幕僚或師爺,幕僚所需的諸般手段與知識,他也最是瞭解不過,接下來你先隨他學習一段時間,順便讓他教你一些我府中的規矩。」

    說著,趙俊臣又把目光轉向蘇西卿,叮囑道:「用心教他,不要藏私,也別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種事情,你把他教的越好,你的功勞也就越大,我也就越是看重你。至於你去揚州的日子,就先定在後天吧,在此之前,先教一下肖文軒。」

    「還請大人放心,西卿一心為大人辦事,絕不敢藏私心,一定會用心傳授。」聽到趙俊臣的話後,蘇西卿自然是連忙保證。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的吩咐後,肖文軒亦是向蘇西卿躬身行禮,說道:「今後晚輩就要麻煩前輩您了,晚輩初涉此道,經驗淺薄,還望前輩不吝指點。」

    「好說!好說!」蘇西卿也是連忙回禮:「指教不敢當,一些旁門小道而已,大家相互交流印證就好。」

    他今天隨著趙俊臣去見肖文軒,自然也明白趙俊臣對肖文軒的看重,所以雖然肖文軒是後來之人,但蘇西卿卻也不敢倚老賣老。

    即使拋開這點不談,肖文軒畢竟有著舉人功名,而他只是一個區區秀才,出於讀書人之間的地位差距,卻也不敢傲慢待人。

    看到兩人還算是相處愉快,趙俊臣笑著點了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文軒,我已經安排府裡的下人給你安排好了房間,缺什麼和府裡管事說一聲就好,月銀我見你沒問,就暫且先定為每月三十兩,逢年過節另有雙俸和福利,今後再視你的功勞與資歷增加。若沒意見就去賬房那裡說一聲,並可以先預支一部分月銀送到家裡,也好讓家裡人安心,當然,你若是願意,還可以把家裡人接到京城裡居住,府裡會為他們準備住處,一切都不用擔心。」

    對於手下人的福利薪酬,趙俊臣從不會吝嗇——事實上以他如今的身家,也犯不著吝嗇那幾十兩銀子。

    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可見俸祿是忠誠的前提條件,若是俸祿少了,忠誠怕也有限。

    果然,聽到自己的月銀竟然高達三十兩,並且趙俊臣還為自己考慮的如此周道,即使是肖文軒如今已是有了一些城府與心機,依然是不由感到受寵若驚、心中感動。

    不過,肖文軒如今心思縝密,並且非常注重一些細節對人際的影響。所以在回答趙俊臣之前,先看了一眼身邊的蘇西卿,見蘇西卿的表情沒有任何的不滿,顯然他的薪酬比之肖文軒還要只高不低,肖文軒也終於放心下來——他可不想初入趙府就獲得比蘇西卿更高的薪酬,那樣只會破壞兩人之間初步建立的良好關係。

    「月銀三十兩,已是非常多了,文軒只覺得受之有愧,又哪裡會有意見。」

    見肖文軒沒有意見,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就隨著蘇西卿先熟悉一下我府中的環境吧,我手邊還有幾份折子要處理,就不陪你說話了。」

    肖文軒與蘇西卿自然不敢耽擱趙俊臣的公事,聽趙俊臣這麼說後,就連忙行禮告辭了。

    今後,他們兩人將會是趙俊臣處理公事與私事的助手,但在此之前,他們還需要一些歷練與考察,

    對此,兩人自然是心中明白。

    ~~~~~~~~~~~~~~~~~~~~~~~~~~~~~~~~~~~~~~~~~~

    卻說蘇西卿領著肖文軒離開了書房,也是有心和肖文軒搞好關係,所以表現的頗為熱情,並親自領著肖文軒前往肖文軒在趙府的住處。

    路上,兩人閒談了幾句後,肖文軒開始向蘇西卿請教趙府的諸般規矩。

    初入趙府,自然需要把握趙府的規矩與環境,否則一不小心犯了忌諱,只會害人害己。

    對此,蘇西卿亦是毫無保留,一一指點。

    「咱們趙府,一切自然是以趙大人為主,但因為趙大人的母親早逝、且尚未娶親的緣故,所以府中並沒有其他的主人,

    「……不過府中有兩人,因為和趙大人關係親近的緣故,卻也不能得罪,一位是趙大人的長隨許慶彥許管家,你剛才在書房中也曾見過,他在趙大人入朝為官之前,就是趙大人的身邊書僮,如今為趙大人的跑腿,趙大人有許多事情都是交代給他去辦,所以今後咱們與他的接觸的機會也會最多。不過,或許是因為他與趙大人的關係太親近了,即使他辦錯了事,趙大人也不會太過責罰他,所以性子不免有些跳脫,但並沒什麼城府心機,什麼心思都展現在臉上,最是好懂不過,平日裡只要順著些他,他就會把你當做自己人……」

    「……另一位則是趙大人的侍妾方茹方夫人,聽聞趙大人即將要把她提為府中的妾室,你別看她表面上的身份不高,但在趙大人正式娶妻之前,府裡的一切、以及府下的眾多產業,都是由她管著,就是趙府裡的女主人。相比較許管家,這位方夫人頗是精明,辦事幹練,很難對付。不過方夫人負責的事情與咱們不同,所以咱們也不會與她接觸很多,當然,方夫人負責的那些事情,咱們也別去管。至少在趙大人明示之前,咱們不能去管,否則會犯了忌諱……」

    …………

    聽蘇西卿說了這麼多,肖文軒也漸漸明白了趙府裡的規矩與環境。

    此外,因為蘇西卿的暗示,肖文軒也明白了方茹所負責的事情,恐怕不只是府中雜事以及府下產業那麼簡單,恐怕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以及趙俊臣的情報網絡,方茹或多或少都會參與。

    明白了這些之後,肖文軒又向蘇西卿請教一些幕僚所需要的知識與手段。

    而對於肖文軒的請教,蘇西卿卻歎息道:「這裡面的學問,可大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6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這是一門學問(下)

    幕僚,雖無官職卻可以參知政事,雖可以出入官府卻只是平民,是朝野之間的灰色地帶,其職責兼顧書記、副官與參謀這三大職業,內中的學問,自然不少。

    如今,聽肖文軒向自己詢問其中訣竅,蘇西卿雖然沒有藏私的心思,但也是一時半會解釋不清。

    沉吟良久後,蘇西卿終於開口教道:「肖公子,你是舉人出身,學富五車,自然是心思聰慧,但奈何這當幕僚的學問,實在是太多太細,非一兩天時間就可以學明白的。我本是想在你我二人今後一同辦事的時候,可以一點點的慢慢教你,但我接下來要去揚州辦事,短時間怕也回不來,咱們兩人下一次見面,恐怕還要等到你隨著趙大人伴駕南巡了,所以,我也只能先說一些最基本也是最要緊的訣竅。」

    蘇西卿接下來要去揚州辦事的消息,之前在書房中趙俊臣也提過,所以肖文軒並不意外,對於蘇西卿的難處也很理解。

    至於蘇西卿要去揚州辦什麼事情,既然趙俊臣與蘇西卿都沒有明說,那麼肖文軒自然也不會多問。

    所以,肖文軒神色愈加的謙恭,說道:「蘇先生能先教我一些最基本、最關鍵的訣竅,文軒已是感激莫名了,畢竟蘇先生接下來要出去辦事,文軒自然不敢強求,剩下的等日後慢慢教就好,只望蘇先生到時候不要嫌棄文軒麻煩愚笨。」

    「哪裡哪裡,我與肖公子你同在趙府辦事,是自己人,哪裡有什麼麻煩嫌棄的。」客套了兩句後,蘇西卿輕咳一聲,臉上閃過慎重的神色。緩緩說明道:「幕僚,不外乎先自保、再辦事,最後則求利,此為幕僚之三要。而這三點。則全都建立在瞭解自家僱主心性、揣摩自家僱主心思之上。說起來乏善可陳,甚至老套。但做起來卻不容易。」

    見肖文軒點頭,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蘇西卿滿意的點了點頭,能教導一位舉人。對他而言也頗有成就感。

    「……先說自保,作為一個幕僚,非官非民,又亦官亦民,身份最是尷尬敏感,所以必須要學會自保,如此接下來才能有所作為。若是不懂得自保。下面受到百姓記恨,上面則是僱主猜疑,最終下場怕是難堪。然而如何自保,說根到底還是要謀取僱主的信任。而想要謀取僱主的信任,首先則是瞭解自家僱主。以咱們趙大人而言,可大度?可自負?可固執?僱主的性格不同,咱們的幕僚之道也需要不同……」

    話鋒一轉,蘇西卿又開始描述他對趙俊臣的看法:「咱們這位趙大人,可不是一位簡單的人物,你只看官場之上,哪個不是老奸巨猾?但咱們趙大人卻權勢日彰,先是整垮了前閣老溫觀良,現在又壓制著現閣老黃有容,這可不是一般手段能做到的。然而,也正因為咱們這位趙大人本領太大,所以心中太有主見,立下了目標就很難更改,所以咱們在為趙大人辦事的時候,應該是以查漏補缺為主,出謀劃策為輔,即使心中有了不同的謀劃計策,這般謀劃計策也需要與趙大人的目標一致,切不可自以為自己的謀劃計策更好,卻擅自更改了趙大人交代的目標任務,如此一來則只會壞事……」

    「……不過,咱們趙大人卻有一樁好處,就是不固執不自負,所以在不更改趙大人的目標的前提下,無論是出謀劃策,還是查漏補缺,都盡可以提出來,即使不被採納,趙大人也不會怪你。但若是遇到一些過於自負固執的僱主,向他提意見就需要一些手段了,總是先要迎合肯定,然後再稍稍提一下他沒有想到的方面,如此才能讓他轉變主意……當然,這是題外之言,不過咱們的趙大人雖然不需要這些手段,但用了這般手段,也總不會吃虧就是……」

    「……但咱們趙大人的壞處,卻也是有的,那就是許多時候只交代任務,卻不會詳細說明。至於任務該如何完成?什麼時間完成?又有什麼特殊要求?對於這些,趙大人愈是信任你,反而愈是不會與你多說,卻是存著考量你的心思,這般時候,你就要把自己當做是趙大人,設身處地的想想趙大人的目標為何、又需要達成怎樣的效果,如此才能迎合趙大人的心意。總之,日後辦事,咱們雖只是一個幕僚,許多時候卻需要有一顆僱主的心,站在僱主的立場看事情,往往總能夠事半功倍……」

    「……此外,說到辦事,你不僅需要揣摩趙大人的心思,更需要揣摩自己與趙大人身邊人的心思,否則最是容易辦砸事情。就拿咱們趙府來講,若是趙大人派許慶彥許管家來交代事情,咱們就要先明白許管家性子跳脫,許多時候並不是非常靠譜,所以你就要再三向許管家確認趙大人的命令究竟是什麼,以防止許管家理解錯誤,又或者是遺漏了什麼,否則一旦事情辦錯了,趙大人或許不會怪關係親近的許慶彥,但卻會讓你背了黑鍋……」

    「……而若是趙大人派方茹夫人交代咱們一些事情——當然這種情況很少——咱們就需要更加小心應對,因為方茹夫人很有主見,或許會擅自更改趙大人的命令,所以咱們就需要親自找到趙大人,旁敲側擊的重新確認一遍,否則最後還是咱們不討好……」

    「……最後,則是求利了。關於這一點,肖公子你卻先要明白,咱們是受趙大人的僱傭,所以不僅要站在趙大人的立場上辦事,而且咱們的功勞有什麼,又有多大,也只需要趙大人知道即可,趙大人自然會記在心裡,切不可向其他人顯擺,向其他人顯擺不僅會讓趙大人損了面子,而且咱們自己也什麼都得不到,正是損人不利已的事情。要知道,咱們如今被稱為幕僚,最初卻被稱為『幕後之賓』,這『幕後』兩個字何解,以肖公子你的才學,自然是明白的……」

    「……當然,咱們幕僚雖然耗心耗力,但若是跟對了人,好處還是不少的,若是討得大人的歡心,不僅銀錢獎勵不缺,還可以求趙大人舉薦族人甚至咱們自己進入朝廷為官,一般而言,這些事情趙大人自有考慮,咱們不用主動提及。但若是趙大人疏忽了,咱們向趙大人提點的時候,卻也要一些手段,方式技巧還是其次,最重要的卻是場合,切不可當著許多人的面向趙大人要求獎勵,否則其他人同樣跟風之下,只會讓趙大人難做……」

    …………

    正如趙俊臣所說,肖文軒從前只是一個尋常的單純書生,不僅缺乏幕僚所需的知識、手段以及經驗,更是缺乏幕僚所需的心態!

    一種非黑非白的灰色心態。

    所以,蘇西卿所講的這些門道伎倆,肖文軒雖然神色謙遜的一一記在心裡,也並沒有當面反駁,但許多觀念卻讓他很難接受與認同。

    這需要一個步驟與時間。

    …………

    而就在肖文軒接受蘇西卿教導的時候,趙俊臣卻得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

    太子朱和堉,終於辦完了各地的南巡籌備舞弊案,即將回京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8
第二百二十九章 裹著毒藥的美味糖果

    按照慣例,趙俊臣若是要處理真正的機密事務,就會把一旁的楚嘉怡支開。

    所以,當趙俊臣收到了西廠送來的密折後,突然表示想吃些桂花棗糕,於是楚嘉怡只好離開書房,前往小廚房為趙俊臣準備。

    而等到楚嘉怡離開之後,趙俊臣才翻開了密折,並細細審閱。

    事實上,太子朱和堉這次離京審辦「南巡籌備各地舞弊案」,因為有兩廠一衛協助的緣故,所以雖然相隔千里,但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無法逃過趙俊臣的眼睛。

    像是這樣的密折,趙俊臣每隔一兩天都會收到一封,讓趙俊臣可以隨時把握著太子朱和堉在離京辦案期間的狀況進展。

    而這一次的密折裡面,除了向趙俊臣匯報太子朱和堉在審案期間的言行舉動之外,還附帶著太子朱和堉已經基本處理完了「南巡籌備各地舞弊案」,並即將要回京覆命的消息。

    不得不說,趙俊臣把西廠交給魏槐負責,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如今西廠的重建時間雖然尚短,規模與實力也尚有些弱小,但辦事效率卻已是遠遠超過了東廠。

    …………

    「看樣子,我的計劃……還算是一切進展順利。」

    審閱完了西廠密折之後,趙俊臣歎息一聲,似乎滿意,又似乎無奈。

    事實上,趙俊臣針對太子朱和堉的計劃,是環環相扣、緊密相連的。

    在最開始的時候。趙俊臣故意裝病,讓太子朱和堉得到了「統籌各地南巡籌備」的工作。並在期間刻意鼓吹朱和堉的辦事能力,把朱和堉越捧越高。

    這是計劃的第一步。

    然後。因為趙俊臣與周尚景、黃有容、沈常茂等人在暗中的推波助瀾,太子朱和堉負責的南巡籌備事宜,最終演變成了一場災難——對各地百姓而言如此,對太子朱和堉的政治聲望而言,也是如此。

    一些看上去明明是有利於百姓的良策,卻不知為何成為了禍害百姓的惡政!最終竟是鬧得各地百姓齊聚京城告御狀!

    結果,朱和堉當初被捧得有多高。接下來就被摔得有多慘!

    這是計劃的第二步!

    再然後,又是因為趙俊臣等人的暗動手腳,讓太子一黨的根據地——都察院衙門。在得知了各地百姓紛紛進京告御狀後,不僅進退失據、更是舉措不當,甚至出現了都察院沿路阻攔百姓進京告狀、甚至是當街毆打告狀百姓的情況。

    這是計劃的第三步!

    最終,在這樣的連環計之下。不僅活活逼死了原太子太師肖溫阮。還讓德慶皇帝不得不清洗了都察院中的清流勢力以平息民憤!

    而太子在朝野間的聲譽與勢力,也因此而大受損傷!

    …………

    其實,計劃發展到了這一步,太子朱和堉的根基已是動搖,但趙俊臣卻並不滿足!

    因為趙俊臣知道,若僅僅只是如此,在德慶皇帝的刻意維護之下,太子朱和堉的儲君地位依然穩固。將來他依然會繼承大統,而趙俊臣也依然是難逃「抄家問斬」的下場。

    所以。在朝中各大勢力紛紛彈劾、攻訐太子朱和堉的時候,趙俊臣卻出乎意料的向太子朱和堉釋放了善意!

    那就是,舉薦太子朱和堉成為辦案欽差,並親自審辦各地的「南巡籌備舞弊案」!嚴懲貪官、歸還百姓公道!最終恢復太子朱和堉在朝野間的聲譽!

    不過,因為德慶皇帝即將南巡、並需要太子朱和堉留守監國的緣故,辦案的時限卻只有區區兩個月,又因為時間緊促的緣故,趙俊臣建議由兩廠一衛共同協助太子辦案!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但卻是一顆裹著毒藥的美味糖果!

    首先,由太子朱和堉親自處理各地的「南巡籌備舞弊案」,必然會讓他得罪大量的地方官員與地方豪族!

    其次,由兩廠一衛共同協助太子朱和堉辦案,看上去可以提高辦案效率,但實際上卻只會讓兩廠一衛這三大勢力相互爭功討寵,而如此一來,也必然會讓許多無辜者受到牽連!

    最後,又因為辦案的時間太過緊促,而太子朱和堉的性子又向來是剛烈嚴厲、懲惡務盡,所以在兩廠一衛相互間爭功討寵的情況下,又必然會造就大量的冤假錯案!

    所以,這顆裹著毒藥的美味糖果,最終只會讓太子朱和堉的聲譽受到進一步的損害,並得罪大量的地方勢力。

    而毒性發作的時間,正是在德慶皇帝的南巡期間!

    可以預見,在德慶皇帝的南巡途中,沿經辦案各地,必然會遭遇到無數聲討、彈劾、攻訐太子的地方勢力與百姓!

    到了那個時候,原本正興致勃勃的德慶皇帝,會產生怎樣的心情與想法,可想而知!

    而隨著朱和堉接連辦砸了這麼多的差事,不僅聲譽徹底狼藉,更會讓德慶皇帝懷疑他的辦事能力,在這般情況下,他的儲君地位,還會是那麼穩固嗎?

    更何況,趙俊臣還計劃藉著楚嘉怡之手,把那份《明朝稅務改革折子》送給太子朱和堉。

    那是一顆看上去更加美味,但內中卻裹著更多毒藥的糖果!

    而以太子朱和堉的剛烈心性,又正處於滿身麻煩、儲君地位岌岌可危的狀況下,到時候即使明知道這顆糖果中裹著怎樣的毒藥,也只能抱著僥倖心理,並硬著頭皮吃下去了。

    而德慶皇帝南巡期間,太子留守監國,其權柄前所未有的大,也正是吞下這顆毒藥糖果的最佳時機!

    最終,隨著朱和堉冒天下之大不韙改革明朝商稅,進而徹底的得罪了大明朝所有的既得利益者,他的儲君生涯,也就正式走到盡頭了!

    …………

    以上這些,就是趙俊臣發現自己與太子朱和堉之間根本不可能化敵為友後,所設計的全部計劃。

    很陰險,也很狠毒。但官場上的政治爭鬥,總是如此!

    善良往往源自於心性純潔,而純潔則總是因為不經世事。

    想要毀掉一個單純且滿是正義感的人,其實最是容易不過——只要往懸崖一指,並宣稱懸崖的另一頭有著怎樣的美好前景,然後甚至不需要自己親手去推,這位單純且滿是正義感的人,就會毫不猶豫的跳下懸崖。

    而趙俊臣也正是這麼做的!

    如今,隨著趙俊臣的計劃進行到了現在這一步,一切都已經注定了。

    ~~~~~~~~~~~~~~~~~~~~~~~~~~~~~~~~~~~~~~~~~~

    「太子……可惜了,若是你心胸再寬闊一些,願意與我化敵為友,那你我二人也就不必走到這一步了,奈何、奈何。」

    將西廠的密折放在手邊,趙俊臣輕輕歎息道。

    雖然一切順利,但趙俊臣的心情,卻沒有太多的歡快與得意。

    畢竟,朱和堉只是一個滿懷理想的真正好人。

    雖然他的理想有些不切實際,即使將來繼承大統,對大明江山而言也未必會是好事。

    但趙俊臣終究還是陷害了一位好人。

    不過,在宦海沉浮之間,趙俊臣的心性早就剛硬了許多,搖了搖頭後,這般感慨已是被他拋在了腦後。

    「慶彥,派人把太子朱和堉即將回京的消息,傳告給周尚景、黃有容、沈常茂三位閣老。」趙俊臣吩咐道。

    許慶彥微微一愣,問道:「少爺,咱們得到的消息,告訴他們做什麼?讓那三個老傢伙在太子回京後措手不及豈不是更好?」

    「在對付太子這件事情上,我與那三位閣老立場一致,這個時候自然需要共享消息。更何況,那三位閣老各有消息來源,雖然咱們仗著西廠的便利,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但這般消息卻也瞞不了他們多久,此時與他們消息共享,反倒是可以顯示咱們的誠意。」

    頓了頓後,趙俊臣接著說道:「但最主要的是,這還關係著我下一步的計劃。在太子離京辦案期間,朝中清流與太子黨人皆是沉悶了許多,等太子回京之後,這些人找到了主心骨,馬上就會活躍起來,這會讓朝中形勢出現一些不可預料的變故。而如今我與黃有容之間,正是黨爭正酣,各有各的打算,卻都不願意看到這般變數出現……

    ……所以,太子即將回京的消息,也會逼迫黃有容提前動手,來不及考慮清楚利弊關係,就徹底接納陳東祥的投靠,並按照陳東祥提供給他的那份名單與罪證,幫著我清除掉門下的那些蛀蟲,而我也可以藉著機會對付他門下的刑部侍郎閆鵬飛。」

    聽了趙俊臣的解釋,許慶彥一臉恍然:「原來如此,還是少爺想的明白,我這就去辦!」

    說著,許慶彥已是轉身離開了書房,並按照趙俊臣的吩咐去辦事了。

    等到書房中只剩下了趙俊臣一人,只見趙俊臣靠坐在椅背上,緩緩閉上雙眼,並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與黃有容的黨爭,對趙俊臣而言只是一件小事情。

    趙俊臣此時所思考的,則是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等到太子朱和堉倒台之後,自己應該支持誰成為新的儲君?

    是那位早早就向自己釋放了善意,體弱多病卻城府深沉的七皇子朱和堅?

    還是自己並不瞭解、但大都平庸的其他皇子?

    又或者,讓太子儲君這個位置,就此空懸著?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0
第二百三十章 對朱和堅的印象

    計劃發展到了如今這一步,在扳倒了朱和堉之後,這新的儲君之位,應該由誰來坐,又由誰坐這個位置會對趙俊臣最為有利,是趙俊臣必須要認真考慮的。

    至於讓太子儲君之位空懸,固然對趙俊臣最有利,但趙俊臣只是稍稍考慮了一下,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國無儲則天下不安,無論德慶皇帝,還是滿朝文武,都絕不會同意讓儲君的位置就這麼空懸著,如此一來,再所有人都反對的情況下,即使趙俊臣再有手段,卻也不可能達成目標。

    如此一來,趙俊臣的選擇,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在明朝,立儲的規矩,講究的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在本朝,皇后並無子嗣,而太子朱和堉與七皇子朱和堅的生母,乃是本朝的皇貴妃萬氏,這位皇貴妃頗懂情趣,性子也溫婉,如今雖然年紀大了些,但依舊被德慶皇帝寵護有加。

    而德慶皇帝雖然子女眾多,但早年時候所生的幾位皇子,或是因事被廢,或是因病早夭,七皇子朱和堅也算是除了朱和堉之外年紀最大的皇子了。

    如此一來,在朱和堉垮台之後,不管考慮出身,還是考慮年齡,七皇子朱和堅都會是新儲君的第一人選。

    然而,若是再考慮到朱和堅常年病弱的身子,這裡面就多了些變數。

    某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必然會以此為緣由進行反對。

    而這種變數與反對。也正是趙俊臣所希望發生的!

    事實上,雖然朱和堅曾屢次對趙俊臣釋放善意,但在趙俊臣的心底深處。卻並不願意朱和堅成為新的儲君太子!

    …………

    「朱和堅,德慶皇帝的第七子……以目前收集的情報來看,這個人的城府可謂是深不可測,明明覬覦著皇位,卻能深得德慶皇帝與朱和堉的信任與寵護;手段也高明的讓人害怕,一直在利用自己的體弱多病來拖延著離京封王的時間,賴在京城這個政治中樞等待機會;心志更可謂是果斷狠絕。當初為了向我示好,甚至不惜摧殘自己本就病弱的身體!像這種人,雖然對自己狠。但對其他人只會更狠,也往往最是翻臉無情!又野心勃勃、貪戀權位,對我而言,絕非是新儲君的上佳人選!」

    回想著朱和堅的情報。趙俊臣眉頭微皺。

    趙俊臣目前的年紀尚輕。卻已是成為朝中的權臣之一,等到新君繼位之後,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周尚景——甚至會比現在的周尚景聲勢更隆!

    而朱和堅一旦成為了新的太子,作為大明朝的未來皇帝,其對權柄又充滿著熱衷與掌控欲,卻絕不願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到了那個時候,朱和堅對趙俊臣的心中敵意,也未必會低於現在的朱和堉!

    而朱和堅這樣的人。雖然體弱多病,卻要比朱和堉難對付多了!

    從某方面而言。以朱和堅的心性手段,甚至要比德慶皇帝更難對付!

    德慶皇帝雖然有些好大喜功,但終究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雖然朝中有周尚景與他分庭抗禮,但為了避免江山動盪,也為了他自己日後的聲譽考慮,這些年來只是用帝王的權謀之術與周尚景慢慢周旋,卻從沒有產生過使用武力的念頭。

    但若是換成了朱和堅,以他的果決狠辣,卻未必就會像德慶皇帝這般耐心狼。

    如此種種,趙俊臣自然不願意讓朱和堅成為日後的太子儲君!

    …………

    「不過,雖然對我而言,朱和堅並非是新儲君的上佳人選,奈何在其餘皇子之中,卻也沒有哪個有資歷有能力與他相爭。常年的體弱多病,算是他僅有的弱點,也是我可以活動的餘地,但若是德慶皇帝堅持,又或是朱和堅突然身體好轉了許多,那麼這一切就都不是障礙了。」

    想到這裡,趙俊臣輕輕一聲歎息,他現在的權勢影響終究還是小了些,像是立儲這樣關係到大明朝未來百年的大事,又總是由德慶皇帝一言而決,趙俊臣即使再想要干涉影響,卻也有些有心無力。

    不過,雖然朱和堅一旦成為了太子儲君之後,以他的心性必然會對趙俊臣產生敵意,其心機手段也遠要比朱和堉更難對付,然而對於朱和堅此人,趙俊臣卻反而不似對待朱和堉那般忌憚萬分。

    否則,趙俊臣也不會這麼快就整垮朱和堉,這樣反而會為自己樹立一個更大的對手!

    這是因為,一來朱和堅其身不正,不似朱和堉那般沒有把柄可抓;二來朱和堅在成事之前還懂得妥協與退讓,可以讓趙俊臣從容的佈置與積蓄力量;三來,也是最重要的,朱和堅此人體弱多病,將來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趙俊臣也不介意利用這一點做些手腳!

    在官場上,心機城府固然可怕,但真正讓人忌憚的,反而是像朱和堉這種完全沒有把柄可抓、並且心性剛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

    ~~~~~~~~~~~~~~~~~~~~~~~~~~~~~~~~~~~~

    「不過,說根到底,將來的儲君太子,究竟該由誰擔任,還是要看德慶皇帝的態度啊。」

    暗思之間,趙俊臣的心中卻產生了去宮中探探德慶皇帝口風的想法。

    順便,太子朱和堉即將回京的消息,也應該稟報給德慶皇帝知道,也好讓德慶皇帝明白西廠在自己手中是多麼的有效率。

    而就在趙俊臣下了決定之後,許慶彥也完成了趙俊臣交代的任務,回到了書房中。

    「慶彥,我記得前些日子工部尚書左蘭山左大人往府裡送來了一支百年紫芝,可有這事?」看到許慶彥回到書房,還沒等他稟報任務,趙俊臣就已是開口問道。

    許慶彥微微一愣,回想了一會兒後,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那左蘭山在工部的位置上富得流油,但自從投靠了少爺之後,態度也還算是恭敬,時常向府裡孝敬些珍品,其中確實有一支黑靈芝,聽說這黑靈芝是個好東西,保神、益精氣、堅筋骨、好顏色、可延年益壽,我當時還考慮是不是給少爺你浸酒服用呢。」

    趙俊臣吩咐道:「不用了,這種好東西,自然要孝敬出去,拿上它,隨我去宮裡一趟。」

    「去宮裡?」

    許慶彥微微一愣,轉頭向窗外看去。

    此時,已然黃昏時分,窗外晚霞映紅。

    趙俊臣笑而不語,只是站起身來,當先向著書房外走去。

    ~~~~~~~~~~~~~~~~~~~~~~~~~~~~~~~~~~~~

    ps:抱歉,因為換了科室,所以被原先科室的幾位同事拉去喝酒,快十點才回家,所以這章字數比較少。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1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德慶皇帝的態度

    當趙俊臣進入養心殿的時候,偷偷抬眼看去,發現德慶皇帝此時正手捧著一本《西湖夢尋》細細品讀,神色之間滿是專注與嚮往。

    這本《西湖夢尋》,趙俊臣也有瞭解,乃是前朝的六休居士所著,在描寫西湖勝景上自具慧眼,對杭州一帶著名的山水、寺院、祭祠等等進行了詳盡的描述,又按照遠近距離的排序依次寫來,把杭州的古今世情盡數展現在讀者面前,且每篇都會選錄先賢時人的詩文若干,更使山水增輝,讓讀者不由入勝。

    顯然,隨著會試結束、殿試即將開始,而太子朱和堉所負責審辦的「南巡籌備舞弊案」也漸入尾聲,德慶皇帝對於接下來的南巡,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看到趙俊臣進入御書房,德慶皇帝把《西湖夢尋》放到手邊,還未等趙俊臣行禮問安,就已是笑罵道:「你終於捨得來宮裡向朕問安了?自從那日早朝上你與黃有容起了爭執算起,已是有大半個月時間沒來宮裡向朕請安了吧?最近這些日子,朕也就只能在早朝上見見你。若是你再不來,朕還以為你如今心裡面只惦記著與黃有容的事情了。」

    德慶皇帝的話語之間,若有若無的帶著一些敲打,但看其神色表情,心情尚佳,似乎並非是真的在責怪趙俊臣。

    所以,對於德慶皇帝的些許敲打,趙俊臣並不擔心,只是在行禮問安之後。討巧道:「陛下明鑒,臣無時無刻不敢忘記陛下的恩德,也是時時想著進宮伴駕。然而臣在前些日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是得罪了黃閣老,這段時間為了應付黃閣老的反擊,已是頗有些手忙腳亂不說,若是再與陛下見面太多,亦不免會讓人懷疑陛下您日後處事決斷的公正,而臣自然不敢因一己之私而壞了陛下您的聖譽。

    何況。眼看著南巡將近,到時候臣也要伴駕隨同,所以戶部的一些事情。必須要提前安排妥當,如此陛下您也才能安心的南下巡遊。依臣看來,相比較入宮伴駕,能讓陛下您沒有後顧之憂的安心南巡。才是臣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所以還請陛下見諒!」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之間。無處不在暗示自己的忠心耿耿,彷彿一心只為德慶皇帝考慮,而德慶皇帝失笑之餘,卻是不置可否,只是輕哼道:「哦?你如今面對黃有容的反擊有些手忙腳亂?朕怎麼不覺得?自從你們兩人發生衝突之後,朕只看到你對黃有容步步緊逼,而黃有容唯一的反擊手段就去派人到戶部查賬,結果到現在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依朕看。如今手忙腳亂的是黃有容黃閣老吧?哼!這個黃有容,一大把年紀。越活越回去了,朕雖不喜歡朝中有黨爭出現,但他貴為閣老,竟是連你這個年輕小輩都爭不過,朕還能指望他做什麼!」

    其實,趙俊臣與黃有容之間的這場黨爭,是德慶皇帝所默許的。

    因為將來在南巡期間,太子朱和堉會留京監國,而閣老黃有容則是留京輔政,德慶皇帝自然是期望趙俊臣與黃有容的這場黨爭,可以損耗一些黃有容的勢力影響,太子朱和堉到時候也能少些掣肘、多辦些事情、並藉機樹立威望。

    不過,德慶皇帝最期望的局面,卻還是趙俊臣與黃有容的兩敗俱傷,畢竟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的權勢影響增長的太快了,已是有些超出了德慶皇帝的預料與控制。

    然而,德慶皇帝卻沒想到黃有容身為堂堂閣老,竟是這般沒用,這段時間只是被趙俊臣壓著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如此一來,黃有容的聲勢固然如期望般大為受損,但趙俊臣一派在朝中的影響力卻愈加的強大了。

    所以德慶皇帝此時的言語之間,對黃有容頗有些「恨其不爭」的味道。

    …………

    另一邊,聽了德慶皇帝的這番評論,趙俊臣剛準備解釋些什麼,就已是被德慶皇帝揮手打斷,道:「好了,你也不用向朕討巧賣乖哭可憐,朕還沒那麼容易糊弄!說吧,你今天怎麼想起來要見朕了?可是又出了什麼事情?」

    趙俊臣笑道:「回陛下的話,是出了點事情,但卻是一件喜事。」

    「哦?什麼喜事?」聽趙俊臣說是喜事,德慶皇帝面上也露出了些許期待。

    「陛下,臣剛剛得到西廠的傳訊,稱太子殿下他已是處理完了各地的『南巡籌備舞弊案』,並即將回京覆命了!這次太子殿下在辦案期間,懲辦了大量的貪官與地方惡霸,歸還了逾萬百姓公道,讓天下人交口稱讚,無不感歎太子殿下的鐵面無私、心繫百姓,如今載譽而歸,這自然是一件大喜事了!」

    聽了趙俊臣的解釋後,德慶皇帝微微一楞後,亦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露出了欣慰之色:「哦?看樣子太子的差事辦的不錯,總算沒辜負了朕對他的期望。哎!其實太子他還是有能力的,奈何經驗尚有不足,欠缺了一些歷練,上次負責南巡籌備的事情,他本身也沒什麼錯,只怪地方官員欺上瞞下。如今太子能夠撥亂反正,也總算是了卻了朕的一樁心事。」

    雖然德慶皇帝與太子朱和堉之間,觀念與性格皆是不合,甚至德慶皇帝還有些妒忌朱和堉的賢名,但太子終歸是太子,也終歸是他最看重的兒子。前段時間朱和堉辦砸了南巡籌備的差事,德慶皇帝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如今,聽說朱和堉已是漂漂亮亮的辦成了「南巡籌備舞弊案」,這不僅挽回了朱和堉的政治聲望,德慶皇帝自己也覺得面上有光。

    與此同時,想起當初太子朱和堉之所以能夠擔任辦案欽差的差事,還是因為趙俊臣的提議與鼎力支持的。德慶皇帝看向趙俊臣的眼神,也多了些和善。

    而趙俊臣則繼續說道:「除了這件事情之外,臣的府裡在前些日子收羅了一支上好的百年紫芝。價值百金,臣聽人說,這紫芝又稱『仙草』,為藥材中的上上品,保神益精,堅筋骨,好顏色。久服輕身不老延年,可謂神效,然而如此珍品。臣自覺福薄,不敢獨用,又想起上次在宮中見到的七皇子的身體有些虛弱,而這紫芝的功效正好對症。所以就想把它獻給七皇子。」

    說到這裡。趙俊臣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德慶皇帝一眼,只見德慶皇帝神色不變——顯然他以為這只是趙俊臣溜鬚拍馬的一種方式——於是繼續說道:「然而臣畢竟是外臣,不好與七皇子相交過密招人話柄,所以就想把這顆紫芝送於陛下,再由陛下您賜予七皇子,也算是臣為皇家的一點心意。」

    另一邊,德慶皇帝聽了趙俊臣的話後,卻是歎息道:「俊臣你也算是有心了。老七他的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朕也常為此而憂心!其實按他的年齡。早就應該封王離京了,但以他的身子,朕與太子都不放心,所以就讓他一直留在京中,說起來這已經壞了祖宗規矩,奈何老七他畢竟是朕的兒子,就讓他這麼離開京城,朕又如何忍心?當初皇貴妃剛剛生了太子,元氣尚未補足,但朕卻欠了考慮,就讓皇貴妃懷了第二胎,結果老七生出來之後就先天元氣不足,甚至險些早夭,也是朕虧欠於他了。」

    頓了頓後,德慶皇帝又說道:「說起來,老七也真是可惜了,他雖然體弱多病,但要論聰慧,卻是朕的眾皇子之首,又懂禮節、知進退,人也孝順,明明自己的身體不好,卻整日關心朕與太子的身子,擔心朕與太子為國事操勞過度……說起來在眾皇子之中,朕也最喜歡他,奈何老天不作美……哎!」

    聽德慶皇帝這麼說,趙俊臣自然也是跟著歎息。

    但與此同時,趙俊臣對德慶皇帝的試探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原本,趙俊臣對於德慶皇帝的話,總是信一半疑一半,畢竟「誠信」二字從不是德慶皇帝的良好品格之一,而且德慶皇帝也從不介意用謊言來達到目的!所謂帝王的「金口玉言」,那只是唬人的東西。

    然而德慶皇帝的這一番話,趙俊臣卻聽得出來——他是真的非常喜愛與關心七皇子朱和堅。

    按照後世心理學的觀點,一個人若是對某件事情比較的關心在意,就會在談論之間下意識的多做評述,而德慶皇帝在談到七皇子朱和堅時,甚至不需要趙俊臣接話,就可以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遠比平時話多,所以這種感情流露顯然不假。

    而這也就意味著——將來朱和堉垮台之後,德慶皇帝很可能會支持朱和堅成為新的太子儲君!

    畢竟,德慶皇帝雖然不乏帝王心術的狼城府,但生性好大喜功的他,卻也經常會感情用事。

    不過,在德慶皇帝的描述之間,趙俊臣卻發現了一點很有趣的消息。

    那就是,在描述對七皇子朱和堅的關心之時,德慶皇帝屢次提到了自己,也屢次提到了太子朱和堉,卻是唯獨沒有提及七皇子朱和堅的生母——皇貴妃萬氏!

    以德慶皇帝對皇貴妃萬氏的寵護,以及皇貴妃本身的尊貴地位,這個時候德慶皇帝本應該會提及才對。

    然而,德慶皇帝卻偏偏漏掉了皇貴妃萬氏。

    這是不是意味著,在德慶皇帝下意識之間,認為皇貴妃萬氏對七皇子朱和堅的關心遠遠不如他與太子?

    那是不是也同樣意味著,七皇子朱和堅因為某些緣故,與生母皇貴妃萬氏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

    那麼,又是什麼原因,造就了這對母子的關係不睦?

    一時間,趙俊臣想到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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