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10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2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兩敗俱傷」(上)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第二天,早朝之上,隨著太監張德的這聲呼喝,太和殿內的百官,皆是把目光轉向了趙俊臣和黃有容二人——甚至連德慶皇帝也是如此!

    任誰都知道,如今在趙俊臣和黃有容二人之間,正在進行著一場無比激烈的黨爭,而隨著趙俊臣刻意的放出了太子朱和堉即將回京的消息,所有人更是能猜到,為了防止太子朱和堉回京後出現變數,趙俊臣和黃有容二人,在今天早朝上必然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尤其是閣老黃有容,這段時間一直被趙俊臣壓著打,已是被趙俊臣一派接連彈劾掉了好幾位門下官員,其中工部侍郎唐拯還是黃有容的親信,而另一位親信刑部侍郎閆鵬飛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可謂丟盡了臉面!

    若是黃有容再沒有反擊,不僅氣勢會衰落,人心也會思變,到了那時候,怕就是大廈將傾的局面了!

    果然,不出百官所料,在得知了太子朱和堉即將回京的消息後,為了防止變數出現,黃有容果然按捺不住了!

    …………

    只見太監張德的話聲剛落,太傅張誠已是出列,神色間滿是義憤填膺、嫉惡如仇,向德慶皇帝大聲稟報道:「陛下,老臣有要事奏報!」

    見到張誠出列,德慶皇帝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果不其然」的神色,但接下來卻換了一副肅穆的表情。點頭沉聲道:「張少傅你是國之重臣,何事讓你這般激動?說吧!」

    「啟稟陛下,臣彈劾工部官員與戶部官員相互勾結、結黨營私、並通過虛報賬目、收受回扣、要挾地方等等手段。貪贓受賄、大斂私財!這些官員勾結在一起,數年間已是貪墨了朝廷近二十萬兩白銀,去年淮河洪災,共涉及五府十一縣,使得數萬百姓受害,民怨載道!也是緣於他們勒索地方、剋扣工銀,造成當地的堤壩失修。最終釀成的惡果!實在是罪大惡極!罪無可赦!還望陛下明察!」

    張誠在稟報之間,聲音洪亮,表情愈加的激動。好似滿腔義憤。

    而張誠的話聲剛落,就見都察院的一位名叫劉詮安的御史出列,亦是一臉正義的附和道:「陛下,少傅大人所說之事。臣其實早有聽聞。近些日子以來,也一直都在收羅罪證,如今已是罪證確鑿!據臣所查,這個貪污團伙結成一派,規模極大,共涉及戶部郎中五人、員外郎二人、主事一人;以及工部郎中四人,員外郎二人、主事三人;共計一十九名官員!所有人的罪證皆是可查,無可辯駁!望陛下嚴查。除惡務盡!」

    說話間,劉詮安從袖子中抽出一份厚厚的奏折。並捧於頭上。

    然後,這份奏折由太監張德接過,並轉交給御階上的德慶皇帝。

    這份奏折,自然是黃有容一派以陳東祥提供的那份名單與罪證為基礎,又經過了修飾與誇大其辭後所寫成的。

    …………

    而隨著黃有容一派向趙俊臣一派正式發起了反擊,少傅張誠與御史劉詮安的接連彈劾工、戶兩部,一時間,滿朝皆驚!

    雖然張誠與劉詮安兩人所彈劾的官員品級並不高——六部的郎中只是朝廷正五品官員、員外郎只是從五品、六部的主事也只是正六品——然而數量實在太多了,竟是共計有一十九人!

    這無論如何都會是震驚朝野的大事件了!

    要知道,這相當於戶部與工部兩大衙門近乎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員了!

    如此一來,若是彈劾成真,不僅戶部與工部會有大動盪,恐怕就連戶部尚書趙俊臣、以及工部尚書左蘭山兩人,也免不了會受到牽連!

    至少,一個「御下不嚴」、「識人不明」、「失職失察」的罪名,是絕對免不了的。

    一時間,除了德慶皇帝在神色嚴肅的認真審閱劉詮安呈上去的奏折之外,太和殿內的百官,皆是向著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看去,並在心中暗暗感歎:「不愧是閣老黃有容!隱忍了這麼長時間,一反擊就是大手筆!這下子趙俊臣一黨有麻煩了!」

    不過,除了少數人外,卻任誰都沒想到,那些被彈劾的工部與戶部的官員,名單與罪證都是趙俊臣通過陳東祥之手,故意洩露給黃有容的!

    這樣做,趙俊臣的目的有二。

    其一,是為了清除自己門下的一些蛀蟲!——也就是如今被彈劾的這些兩部官員。

    這些蛀蟲仗著有趙俊臣的庇護,一向最是貪得無厭,即使趙俊臣屢次警告,又分了他們許多其他的好處——比如「悅容坊」的股份,但這些人依然不知改變,若是繼續留著他們,遲早會釀成大禍,並拖累趙俊臣自己!所以趙俊臣打算趁著這些機會,藉著黃有容之手光明正大的把他們清除掉!

    反正德慶皇帝如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倚仗趙俊臣,即使趙俊臣會因此受到牽連,德慶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嚴懲趙俊臣,但若是再過一段時間,德慶皇帝開始把趙俊臣視為了威脅了,再留這些人在門下,會有怎樣的後果趙俊臣就不敢想像了。

    其二,趙俊臣也是藉著這個機會向德慶皇帝示弱!

    這段時間以來,趙俊臣竟是在黨爭之中死死地壓制住了黃有容,不僅讓百官吃驚,德慶皇帝怕也會覺得趙俊臣的勢力發展有些脫離掌控了,心中或許會產生壓制的想法,這是趙俊臣不願意看到的!而藉著這次機會,讓黃有容的反擊得手,並使德慶皇帝誤以為趙俊臣的實力也不過如此,對趙俊臣的將來發展只會有益無弊!

    …………

    不過,親手賣掉了自己的門下朋黨。這種事情若是洩露出去,恐怕所有人都會與趙俊臣離心離德,趙俊臣如今苦心經營的朝中勢力。也會瞬間分崩離析!

    所以,因為張誠與劉詮安的彈劾,朝中百官紛紛注目之際,趙俊臣亦是如同左蘭山等趙黨官員一般,臉上也變了神色,好似為黃有容的反擊而吃驚不已!

    另一邊,自從張誠出列彈劾開始。黃有容就死死地盯著趙俊臣,如今見到趙俊臣在自己的反擊下「神色大變」,不由得意的笑了。卻絲毫不知自己已是被趙俊臣利用了。

    反倒是首輔周尚景,各看了黃有容與趙俊臣一眼後,神色之間若有所思,老謀深算的他。似乎已經察覺了什麼。

    而就在太和殿內眾人神色各異之間。德慶皇帝已是審閱了劉詮安的彈劾折子。

    只見德慶皇帝的神色愈加的肅穆,並把折子遞給一旁的太監張德,並示意張德把折子交給眾位閣老傳閱。

    然後,德慶皇帝緩緩開口問道:「各位愛卿,張少傅與劉御史所彈劾之事,你們怎麼看?」

    不過,德慶皇帝的神色雖然肅穆無比,但趙俊臣抬眼偷看間。卻發現,在德慶皇帝的眼神之中。分明流漏出了一絲喜意。

    顯然,如計劃中一般,趙俊臣親手營造出的這種局面,是德慶皇帝所期望看到的!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京城作為大明朝的政治中樞,衙門無數,各級的官吏與勳貴加起來,總數不下數萬,自然不會是每個人都有上早朝的資格。

    實際上,按照明朝的規矩,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員、以及一些特殊衙門的四品以上官員,才有上早朝的資格。

    而就在少傅張誠與御史劉詮安二人,彈劾工部與戶部眾官員的時候,戶部的那些員外、員外郎與主事們,正呆在戶部衙門裡處理各種公務。

    或許是因為大家都沒睡醒的緣故,此時的戶部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是無精打采。

    然而,突然一聲驚慌至極的呼喊聲,打斷了戶部的平靜!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名戶部的郎中跑進了戶部的辦公房間,驚慌失措的大聲喊道:「剛剛得到消息,少傅張誠和御史劉詮安,已是收集到了確鑿證據,一口氣彈劾了咱們戶部與工部總計一十九名官員!」

    隨著這聲呼喊落下,戶部的辦公房間頓時亂了套。

    屋內所有的戶部官員,皆是神色大變,連忙把這名得到消息的郎中圍在中間,並七口八舌的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消息當真?」

    「一口氣彈劾了一十九人?怎麼可能?」

    「被彈劾的都有誰?可有準確消息?」

    「尚書大人呢?尚書大人有什麼反應?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

    「張誠與劉詮安是彈劾了什麼罪名?咱們一向辦事小心,怎麼可能被抓到把柄?!」

    在趙俊臣這個大貪官的帶領下,可以說所有的戶部官員底子都不乾淨,如今一聽說早朝上有少傅張誠和御史劉詮安兩人,一口氣彈劾了工部與戶部總計一十九名官員,所有人心虛之下,皆是慌張不堪。

    如此一來,混亂之間,這名傳來消息的郎中,面對七口八舌的詢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更是急出了一頭大汗。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大聲喝道:「大家靜一靜!還沒定論呢!都慌什麼!就算是出了事情,也自然有尚書大人庇護咱們!如今這樣成何體統!先讓呂郎中喘口氣,接下來他自然會把事情說明白!」

    聽到這聲呼喝,眾戶部官員卻皆是稍稍平靜了不少,轉頭一看,卻是趙俊臣在戶部中的首席親信——戶部郎中蔣謙!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2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兩敗俱傷」(中)

    事實上,滿朝上下,如今僅只有兩個人知道趙俊臣打算借黃有容之手清除門下蛀蟲的計劃。

    一個是假裝投靠黃有容、並借此把名單與罪證交到黃有容手中的陳東祥!從某方面而言,他是趙俊臣計劃中最關鍵的人物,從目前來看,陳東祥的任務還算是完成的不錯。

    而另一個,則就是工部郎中蔣謙了——趙俊臣就是通過蔣謙,收羅了眾蛀蟲的名單與罪證。

    但蔣謙在這次計劃當中的任務,卻不僅僅只是如此!

    …………

    此時,在蔣謙出現主持大局的情況下,眾戶部官員的情緒,終於稍稍鎮靜了一些。

    而蔣謙雖然心中有數,但還是假裝自己是剛剛得到消息,並代表戶部眾官員,向那位報信的呂郎中問道:「呂大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慢慢說。」

    這位戶部的郎中名叫呂順德,在戶部眾官員當中,一向是以消息靈通、人脈廣博而著稱,勉強也算是個人才,如今正在早朝上發生的事情,也是他第一個得到消息——可惜為人實在過於貪婪了,也是趙俊臣眼中的蛀蟲之一。

    然而,呂順德因為得到了具體消息,知道大事不妙,依然在驚慌失措當中,只是不住的說道:「我、我得到宮裡傳來的消息,少傅張誠和御史劉詮安,一口氣彈劾了咱們戶部與工部總計一十九位官員!當、當真是大事不妙!」

    聽著呂順德只是不斷重複著最開始的這句話,但就是不說要點。顯然已是亂了方寸,蔣謙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只好進一步問道:「呂大人。別慌,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你先說說,那少傅張誠與御史劉詮安,都彈劾了咱們當中的哪些人?」

    蔣謙的這一句話,可謂是把握到了戶部眾官員心中最關切的問題,所有人皆是眼巴巴的等待著呂順德的回答。神色也皆是忐忑不安。

    聽到蔣謙的具體詢問後,呂順德的回答總算是有了要點,答道:「工部我沒問。僅咱們戶部,就有郎中五人、員外郎二人、主事一人,分別是魏郎中魏大人、周郎中周大人、鄧郎中鄧大人、張員外郎……還有我。」

    說到自己的時候,呂順德的表情好似快哭了出來。

    而聽到呂順德的名單之後。沒有點到名字的戶部官員。皆是露出了輕鬆的表情,而被點到名字的戶部官員,卻皆是愈加的慌亂了,神色也大都和呂順德差不多。

    蔣謙又問道:「那你可知道,少傅張誠和御史劉詮安兩人,是以什麼罪名彈劾眾同僚的?」

    呂順德猶豫了一下後,終於還是回答道:「是去年淮河水災的事情。」

    聽到呂順德的回答,蔣謙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但還是明知故問道:「是去年淮河水災的事情?怎麼可能?記得當時出現汛情後,尚書大人第一時間就撥下了修繕堤壩的銀子。雖說到後來還是發生了水禍。但水火無情,本就如此,咱們也是莫可奈何,但還是又撥下了賑濟的銀糧,這件事雖然不是我親自經手辦的,但我也記得清楚,這裡面又有什麼會被彈劾的?」

    呂順德——還有那些被彈劾的眾戶部官員——此時皆是露出了心虛的神色,然而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卻也不敢再隱瞞什麼了。

    只聽呂順德猶猶豫豫的解釋道:「蔣大人你有所不知,是這麼回事,當時來催銀子的地方官員,頗是無禮,說什麼汛情危機,要支取全額銀子,稍有不順,就大罵咱們戶部與工部上下皆是貪官,我和幾位同僚就打算刁難一下他們,雖然還是給他們撥了銀子,但時間卻延遲了幾天,銀子數量也只給了八成不到……而少傅張誠與御史劉詮安,或是覺得如此才造成了淮河沿岸五州十一縣的水災,就在早朝上彈劾了我們。」

    說到這裡,呂順德卻是面露疑惑,又說道:「不過,這件事我們做的很乾淨,賬目上絕對沒問題,而地方衙門為了能拿到接下來的賑濟銀子,已是不敢再得罪咱們戶部,也認了栽,並在賬目上簽了字,本不可能留下把柄,卻也不知那少傅張誠與御史劉詮安二人,是怎麼得到了消息與證據!」

    …………

    消息與證據,自然是由蔣謙查到並交給趙俊臣的!

    不過,關於這一點,蔣謙自然不會說出來。

    而且,看呂順德到了現在這般地步還不知悔改,只是在疑惑怎麼洩露了消息與罪證,蔣謙不由心中冷笑。

    事實上,呂順德的這番解釋,遮掩了許多關鍵的地方。

    在從前,戶部往其他衙門撥銀子,尤其是河工、賑濟這些大項目上,從不會足額撥下,而是截留其中一部分,供戶部上下官員一同貪墨!

    當然,這不僅僅是戶部的問題,大明朝已是建立了近四百年時間,正所謂「樹老必朽,朽必生蛀」,這般截留如今已是成為了官場上的潛規則,戶部截留了一部分後,銀子到了府、到了州、到了縣,各級的地方衙門也同樣會截留一部分貪墨,到了最後,真正用來辦實事的銀子,已是只剩下很少一部分了。

    不過,自從趙俊臣擔任戶部尚書後,就已是明令戶部上下官員,今後地方衙門所需的銀糧,皆要足額撥放!與此同時,為了平息戶部官員的不滿,彌補戶部官員的損失,趙俊臣又給了戶部眾官員許多其他方面的好處。

    然而,整天面對著大筆的銀子進出,依然還有許多貪得無厭的戶部官員在暗中刁難地方、收取回扣!尤其是工部尚書左蘭山投靠了趙俊臣之後,工部、戶部兩大衙門近乎一體之後。因為不用再擔心賬目上的問題,所以這些人也愈加的肆無忌憚了。

    像是去年的淮河水災,其實就是戶部與工部的一些官員。聯手向地方衙門索要回扣,然而因為索要的回扣太多,與地方衙門發生了爭執,最終卻耽誤了地方衙門修繕堤壩,並造成了淮河水災!

    古今中外,官場之上,像這種為了一己之私而耽誤天下百姓的事情。從來不缺。

    …………

    心中這般想著,但蔣謙的表情卻突然嚴厲了起來,問道:「這麼說。這件事是你們欺上瞞下、擅自行事的?尚書大人他至始至終都不知道消息?」

    聽到蔣謙的質問,呂順德等參與此事的戶部官員,神情愈加的慌亂了,而沒有參與此事的戶部官員。也如同蔣謙一般表情變得嚴厲起來——欺上瞞下、擅自行事。雖然大家都在這麼做,但又都討厭身邊人這麼做,尤其是會連累到自己的時候!

    「尚、尚書大人他……確實不知道此事,但我們得到好處後,也不敢獨享,年前送給尚書大人的例銀,我們刻意增了一倍!」呂順德慌忙解釋道。

    蔣謙突然歎息一聲,說道:「既然如此。在今天的早朝上,尚書大人在不知詳情、又措不及防之下。恐怕是保不住你們了,說不定連尚書大人他自己,都會被陛下責怪!」

    「那……那該怎麼辦?」

    不僅是呂順德,所有參與到這件事情的戶部官員,皆是如此問道。

    「該怎麼辦?」蔣謙顯示了自己雷厲風行的一面,厲聲說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恐怕三法司很快就要來咱們戶部抓人了!你們所有犯事的人都給我記住,到了三法司之後,關於淮河水災的事情,你們可以認罪,也可以死頂!但除此之外,即使三法司再怎麼逼問你們,也絕不可以說出咱們戶部的其他事情!尤其是不可以牽連到尚書大人!」

    這就是蔣謙的另一個任務了,警告所有被彈劾的戶部官員,被抓之後絕不可多嘴,也絕不可牽連到其他人!

    而呂順德等人在聽到警告後,大都眼神遊離,不敢與蔣謙直視——顯然他們或多或少都產生了被抓之後出賣其他人以戴罪立功的想法。

    看到呂順德等人的表情,蔣謙冷笑道:「你們要想清楚,你們這次的罪行雖然不小,但也就是貶官流放的懲處,只要有尚書大人在陛下面前說情,你們也罪不至死!若是存了戴罪立功、出賣同僚的心思,卻要先想明白了,你們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你們自己也都有參與,即使把那些事情都說了出去,立的功再多也抵不上犯的罪!到時候說不定本只是貶官流放的懲處,最終卻變成了抄家問斬!」

    頓了頓後,蔣謙又說道:「更何況,若只是你們陷進去了,還有尚書大人、還有我與眾同僚,日後可以幫著照拂你們,並為你們照看家人,但若是你們因為犯了這麼點事就把大家都牽連進來,說不定有哪位同僚心中不滿,就會在被抓之前拿你們的家人洩憤,這些利弊關係,你們可都要先考慮清楚了!」

    貪得無厭的人,也往往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所以,為了防止這些人最終把整個戶部都牽連進來,趙俊臣也必須要派蔣謙在這裡提點警告他們一下。

    但這種人其實也最容易控制,只要把利弊關係向他們分析明白,以他們自私自利的性格,自然會緊守對他們最有利的選擇!

    眼見在自己的提點警告之下,所有被彈劾的戶部官員皆是神色變化不定,蔣謙笑了笑後,又說道:「當然,我也知道,各位大人平日裡舒坦日子過慣了,一旦被三法司抓去,恐怕別說是用刑了,哪怕只是把刑具擺出來嚇唬一下,各位大人的嘴巴,或許就不敢再嚴實了,我這裡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不僅可以讓各位免去用刑之災,若是運氣好,說不定最後還能為各位免去罪行,各位可願意聽聽?」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3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兩敗俱傷」(下)

    且不說戶部衙門此時所發生的種種,讓我們把目光再轉回到太和殿的早朝上。

    「眾位愛卿,對於張少傅與劉御史兩位所彈劾之事,你們怎麼看?」

    聽到德慶皇帝的詢問後,黃有容一派的官員,自以為形勢一片大好,自然不會放過這次「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禮部尚書林維搶先一步出列,揚聲稟報道:「陛下,此事涉及深遠,影響重大,不可輕視!臣以為應當立即派遣三法司的官員去工、戶兩部嚴審、嚴查!並且,臣以為茲事體大,但涉及的卻大都只是區區四五品官員,然而犯案規模如此之大,不可能只是這些下層官員在私底下聯合行事,在他們的背後,必然有朝廷大員撐腰做主,臣認為需要從這條線追查下去!以做到懲惡務盡!」

    說話之間,林維還有意無意的看了一旁的趙俊臣幾眼,意思很明顯,戶部與工部的官員如此膽大作案,背後正是趙俊臣的主使!

    陳東祥交給黃有容的那份名單與罪證,自然不會涉及到趙俊臣本人,然而黃有容等人卻也清楚,若只是清理掉趙俊臣門下的一些小魚小蝦,怕也根本無法傷及趙俊臣的元氣與根本。

    所以,從一開始,黃有容等人就打算藉著這次機會牽扯上趙俊臣!即使不能藉機整垮趙俊臣,也要讓趙俊臣招惹上一身腥臊!

    林維的話聲剛剛落下,大學士霍正源亦是出列,稟報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如今戶部與工部出現了如此大規模的官員集體貪污受賄的情況,戶部尚書趙俊臣與工部尚書左蘭山兩位大人。也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陛下下旨,追究他們二人失職失責、用人不當、御下不嚴之罪,以正視聽!否則。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怕是朝野官民皆是會心生不服!」

    說完,霍正源還轉頭向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示好一笑。說道:「兩位尚書大人,我並非刻意針對二位,此時所言,只是一心為朝廷聲譽考慮。還望兩位尚書大人勿要見怪!」

    這就是霍正源,即使在黃有容的指派下,今天早朝上必須要出列發言,並彈劾趙俊臣與左蘭山,但也會做人留一線,絕不會把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得罪到底!

    正如趙俊臣所調查到的情報,這個霍正源雖然是黃有容的「智膽」。但為人實在太過「聰明」了。

    而隨著少傅張誠、禮部尚書林維、文華殿大學士霍正源這三位「黃黨」的核心人員接連出列表態,太和殿內一眾黃有容的門生黨羽們、以及一部分朝中清流,亦是一個趕一個的出列發言,無不是在彈劾禮部、工部兩大衙門。並將矛頭最終指向了趙俊臣!

    「陛下,臣以為林尚書與霍大學士之言,皆是有理,臣附議!」

    「陛下,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臣以為,必須要嚴查吏部、工部兩大衙門,如若這兩大衙門當真是藏污納垢之地,應該大力清洗整頓!」

    「陛下,臣也認同幾位大人的觀點,戶部、工部如今糜爛,然而其職能又至關重要,趙俊臣趙尚書與左蘭山左尚書兩位大人,都有不可推卸之罪責!」

    「陛下,臣也附議……」

    …………

    一時間,在眾人的聲討與指責之下,趙俊臣一黨,好似已經岌岌可危。

    而趙俊臣的門下官員,雖然有心出列發言反對,然而一來少傅張誠與御史劉詮安的彈劾罪證確鑿,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反駁;二來也是看趙俊臣尚在沉默之中,在不知道趙俊臣的具體態度之下,也不便搶先表態。

    不過,太和殿內,也並非是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趙俊臣一派的暫且隱忍不說,沈常茂一派因為前段時間與黃有容一派爭奪南巡期間留京輔政的差事並最終失敗,心中尚存著怨氣,卻也沒有幫著黃有容一派對付趙俊臣。至於首輔周尚景一派,在周尚景沒有表態的情況下,亦是一如既往的低調、不偏不倚。

    甚至於,不少殿內的中立官員,如今也大都沉默,並沒有出列表態!這些中立官員在朝中沒有靠山卻也能身居高位,自然一個個都是人精,在見識了趙俊臣一派在前段時間的黨爭之中的強勢表現之後,也是明白「趙黨」如今的權勢之強盛,亦不認為黃有容一派的這次反擊可以真正傷及趙俊臣的根本,所以自然不敢在這個時候輕易的得罪趙俊臣!

    所以,如今在太和殿內,雖然看似熱鬧非凡,但大部分官員卻皆是沉默不語,趙俊臣在眾人的指責與彈劾之下,形勢也遠遠不如看上去那般好似大廈將傾的危急。

    …………

    而面對眾「黃黨」官員以及清流們對趙俊臣以及左蘭山的指責,德慶皇帝卻並沒有表態——正如趙俊臣所預計的那樣,德慶皇帝現在還有用得上趙俊臣的地方,所以絕不會讓趙俊臣輕易倒台!

    只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德慶皇帝也不好表現出庇護趙俊臣的態度,所以在看了趙俊臣一眼後,緩緩說道:「哦?眾位愛卿都這麼認為?幾位閣老又怎麼看?」

    此時,幾位閣老已是一一傳閱了御史劉詮安的彈劾折子,其中除了黃有容早已是心中有數之外,其他幾位閣老看到折子裡的確鑿罪證,亦皆是明白,被彈劾的那些戶部與工部官員,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於是,周尚景當先出列,稟報道:「陛下,老臣以為,茲事體大,若是折子裡所列舉的諸般證據皆是真的,那麼涉案的工部、戶部兩大衙門裡的官員,確是應當嚴查。」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說了和沒說一樣,至於是否應該追究趙俊臣與左蘭山這兩位尚書的罪行責任,周尚景更是提也沒提。

    「老臣與首輔大人的想法一致。臣附議!」沈常茂猶豫了一下後,出列表態,卻也是和周尚景一個意思,對黃有容和趙俊臣都不得罪。

    新晉閣老程遠道,身為太子黨人,卻也是和太子朱和堉一般嫉惡如仇,看到周尚景和沈常茂這般和稀泥,花白的眉頭一揚,出列道:「陛下,國有法度,自當遵從,老臣以為,當務之急,首先,是派三法司去戶部與工部兩個衙門捉拿犯案官員,並審問他們的背後是否有朝中大員指使!其次,則是追究趙俊臣、左蘭山二人的失察失職之罪!最後,則是整頓工部、戶部兩大衙門,防止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出於嫉惡如仇的心性,程遠道作為太子黨人,卻是少有的和黃有容一派立場相同了。

    而直到最後,黃有容才終於出列發言。

    而在此之前,黃有容一直在欣賞著趙俊臣「變幻不定」的表情,只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惡氣,如今總算是出了——只見黃有容出列後,笑瞇瞇的說道:「陛下,老臣聽聞,民間有俗語,曰『上樑不正下樑歪』,老臣又聽說,一筐好雞蛋當中,可能會出現一兩顆爛雞蛋,然而一筐爛雞蛋當中,卻絕不可能有好雞蛋存在。如今,戶部與工部兩大衙門,下梁已經是歪了,又出現了一大堆的爛雞蛋……」

    說到這裡,黃有容不懷好意的看了趙俊臣一眼後,繼續說道:「所以,老臣以為,不僅需要追究趙俊臣及左蘭山二人失職失察、用人不當之罪!亦要派三法司嚴查這二位尚書是否也參與到了此事當中!依老臣來看,一些區區的郎中、員外郎,不過五六品的官階,怕是沒那麼大的膽子做出這種事情!此外,也正如老臣之前所說,一筐爛雞蛋裡,絕不可能出現好雞蛋,如今戶部工部出現了這麼多爛雞蛋,恐怕兩大衙門早已經糜爛不堪,其他的兩部官員,即使沒有涉及此案,怕也是知情不報、狼狽為奸!所以老臣贊同程閣老的意見,整頓清洗戶、工兩部,相關官員能換則換!否則,怕是整個朝廷,無數衙門,最終都會變成爛雞蛋,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大明江山,怕也會因此而糜爛了!」

    聽了黃有容以及程遠道的態度,德慶皇帝依舊是不可置否,卻又問道:「趙俊臣、左蘭山,如今事情出在你們兩人所負責的衙門裡,亦有官員認為需要追究你們的失職失察之罪,更有大臣認為需要整頓戶、工二部,你們是這兩個衙門的尚書,朕也不能不給你們辯白的機會,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德慶皇帝口中雖然說的是「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但實際上眼睛卻只盯著趙俊臣一人。

    因為德慶皇帝明白,左蘭山與趙俊臣雖然同樣是朝廷二品尚書,但自從投靠了趙俊臣之後,卻早已經以趙俊臣為首是瞻了。

    所以,左蘭山的態度,就是趙俊臣的態度,只要趙俊臣表態了,左蘭山的想法也就不需要考慮了。

    而朝中百官的想法,也和德慶皇帝相似,在聽到德慶皇帝的詢問後,皆是略過了神色忐忑並不斷望向趙俊臣的左蘭山,直接把目光注視在趙俊臣身上。

    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趙俊臣緩緩出列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3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對質

    在百官的矚目之下,緩步出列之間,趙俊臣的眉頭微皺,似乎正在思索對策。

    其實,在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又應該做些什麼,趙俊臣早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就都已經設想好了。

    但為了避免百官的懷疑,趙俊臣還是要裝作一副「措不及防」、「苦思對策」的樣子。

    趙俊臣明白,如今在黃有容一黨的彈劾下,戶部與工部這兩大衙門,竟是一口氣損失了一十九名官員,且全都是趙俊臣的「親信」,雖然這是趙俊臣親手推動的計劃,然而趙俊臣的朋黨們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只會以為黃有容的反擊凌厲、勢大難敵,如今必然是士氣衰落、惶惶不安!

    所以,在這個時候,趙俊臣不僅需要為自己與左蘭山摘脫罪名,更還要態度強硬,唯有如此才能表現出他庇護門下官員的決心,也唯有如此才能穩定人心與士氣!

    ……

    於是,在出列站定之後,趙俊臣的神色之間,終於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與淡定,似乎已經想到了應對之策!

    而看到趙俊臣的淡定神色,好似胸有成竹,趙俊臣的一眾朋黨們,也皆是露出了歡喜之色,顯然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與瞭解,他們對於趙俊臣的急智與手段已是深具信心。

    「陛下,臣確實有話說!」趙俊臣的聲音平靜,緩緩說道:「國有律法,自當遵從!程遠道程閣老的這句話,臣也認同!然而,據臣所知,依我大明律法。一名官員究竟有罪沒罪,不在於有沒有御史彈劾,也不在於有沒有確鑿罪證,而在於三法司的最終審判!如今。工、戶兩部官員。雖是被張少傅、劉御史兩位大人彈劾,兩位大人也列出了一些罪證。然而三法司畢竟還沒有審問審判,也就是說事情還沒有得到具體結論,怎麼有些大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對我工、戶兩部喊打喊殺了?!難不成,今後只要收羅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然後在早朝上拋出來,也無需三法司審問,事情就可以下定論了?咱們大明朝應該沒這種規矩!」

    說到這裡,趙俊臣環視之間,在那些主張「整頓工、戶兩部」的官員臉上略有停留,眼神之中滿是威嚴凌厲,讓許多官員皆是下意識的眼神躲避。不敢與趙俊臣直視!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更何況,即使在三法司宣判之後,被彈劾的工、戶兩部的官員們確實有罪。那也只是個例罷了,若僅僅因為這個原因,就要對工部戶部兩大衙門清洗整頓,是否過猶不及?戶部掌管天下錢糧、工部掌管水土工程,皆是朝廷的緊要衙門,一旦清洗整頓,讓兩大衙門無法運轉,因此而引起的動盪,因此而耽誤的朝務,又應該由誰來負責?!」

    眼見趙俊臣一發言,就已是巧舌如簧,鎮住了氣勢,黃有容不得不出列與趙俊臣打擂台。

    只見黃有容冷哼一聲,出列道:「趙大人!你這是強詞奪理!官員有罪,自然應該問罪!衙門糜爛,也自然應當清洗整頓,並追求衙門首腦的責任!難不成就因為戶部與工部兩大衙門職能緊要,所以就任由它們糜爛下去?若是如此,畏首畏尾之下,我大明江山的吏治還要不要管理?!我看你這是做賊心虛!庇護朋黨!為自己摘脫責任!」

    面對黃有容的質問,趙俊臣卻是寸步不讓,亦是冷哼道:「我看黃閣老你才是強詞奪理!是,若是張少傅與劉御史彈劾為真,那工部戶部確實是出了一些貪官,但畢竟只是少數,黃閣老你憑什麼說工部戶部糜爛?難不成只要衙門裡出了幾個貪官,就代表這個衙門糜爛?!若是如此,前年甘陝連續被查了五名官員貪污受賄,是不是說要把甘陝兩省自布政使以下全部貶官為民?!去年,三省秋闈舞弊案,多大的事情?怎麼不見黃閣老你主張整頓禮部?今年,南巡籌備舞弊案,涉及了多少地方衙門?連都察院也出了過錯,是不是說明我大明朝堂全都糜爛,自你黃閣老以下,所有在位官員全部需要撤換?!」

    聽趙俊臣這麼說,黃有容一時之間亦是不由語塞。

    黃有容是陝西人,甘陝二省就是他在地方上的大本營,事實上前年甘陝二地連續出了五位貪官,也是黃有容一手推動的,只是借「貪官」之名排擠掉一些不服從他的異己罷了!

    而禮部,自從詹善常被調到戶部之後,目前自尚書林維之下,更大都是黃有容的人,也同樣是黃有容在朝中的地盤!

    至於今年的「南巡籌備舞弊案」,因為牽連太廣,自然也涉及了不少黃有容的勢力!

    趙俊臣的態度很明確,若是因為工部、戶部出了一些貪官,就要整頓清洗這兩大衙門,那麼前年的甘陝舞弊案、去年的三省秋闈舞弊案、以及今年的南巡籌備舞弊案,就都要一視同仁!

    到了那個時候,看是你黃有容吃虧還是我趙俊臣吃虧!大不了和你同歸於盡!

    趙俊臣自然不願意與黃有容同歸於盡,但黃有容更不願意,所以面對趙俊臣的質問,卻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而趙俊臣這般強硬的態度、激烈的反彈,無不表示了趙俊臣要庇護朋黨的決心,亦是讓正在惶惶不安的「趙黨」官員們暗暗叫好!

    ~~~~~~~~~~~~~~~~~~~~~~~~~~~~~~~~~~~~~~~~

    趙俊臣看黃有容一時語塞,自然是連勝追擊,繼續說道:「正所謂人心叵測,官場上更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在列的各位大人,本官想問,你們誰敢保證,自己的衙門裡面全是清官沒一個貪官?若是不敢保證,是不是今後只要某個衙門裡出了幾個貪官污吏,就代表這個衙門糜爛,就要清洗整頓該衙門?若是如此,百官們日夜擔心自己受到牽連,眾衙門時不時就會受到整頓,我們這些官員、朝廷的這些衙門,還要不要辦事了?還能不能辦事了?!」

    冷笑一聲後,趙俊臣又說道:「若是各位大人都不願意這種情況出現在自己的衙門,又憑什麼拿這個標準要求工部、戶部兩大衙門?嚴於律人、寬裕律己嗎?這可不是古聖人所提倡的品德!」

    說了這麼多之後,趙俊臣終於轉身面對德慶皇帝,揚聲道:「陛下,臣的這些言論,並非是為自己摘脫責任,也並非是做賊心虛,更並非是庇護所謂『朋黨』,實是一心為朝廷考慮!陛下您雖然聖明無比,但如今畢竟是人心不古,朝廷裡雖然大都是忠心為國的清官,但總是免不了混雜幾個貪官,若是某個衙門裡出了些貪官就要進行清洗整頓,那只會讓百官不安,讓百姓不安,讓天下不安!」

    見德慶皇帝輕輕點頭,趙俊臣又說道:「臣的意思,工部與戶部的一些官員,既然被彈劾了,又有一些罪證存在,那派三法司去查就是,到時候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一切自有朝廷律法!然而切不可過猶不及,更不可牽連過廣,否則百姓看在眼中,以為朝廷遍佈貪官、藏污納垢,反而會讓朝廷的聲譽受損!所以,依臣看來,這件事情只要點到為止即可!」

    黃有容抓住機會,終於再次發起攻擊,冷笑道:「點到為止?趙大人這句話倒是說得輕巧,若是經過三法司查證後,那些被彈劾的兩部官員確實有罪,甚至他們的罪行還牽扯到了趙大人,又該如何說?」

    趙俊臣看了黃有容一眼,再次向德慶皇帝稟報道:「陛下,若是經三法司查證,被彈劾的戶部官員確實有罪,臣自領失職失察、用人不當之罪!若是在三法司的查證之下,他們的罪行與臣有關,那麼臣不僅與他們同罪,更是罪加一等,絕不請恕!」

    另一邊,見趙俊臣已是表態完畢,工部尚書左蘭山猶豫片刻後,亦是出列道:「陛下,臣與趙尚書也是同樣的意思!」

    而看到趙俊臣與左蘭山的接連表態後,黃有容不由大喜!

    雖然在與趙俊臣的對質之間,一時語塞而失了面子,又在趙俊臣的強詞奪理之下,沒能實現清洗整頓工部、戶部兩大衙門的目標,但有了趙俊臣的這句保證,那麼一切都無所謂了!

    「失職失察」、「用人不當」,這種罪名可大可小,一切只看德慶皇帝的心情,大則貶官為民,從此失勢;小則罰俸責罵,不癢不痛!

    然而以目前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寵信程度來看,最終的結果自然是罰俸一年、並怪責幾句了事!

    但黃有容看重的卻是趙俊臣後面的那幾句保證!

    依黃有容看來,那些被彈劾的兩部官員,接下來一旦入了三法司,在審問用刑之下,逼他們把所有的罪行都交代出來,不怕不會牽連到趙俊臣!

    到時候,再有了這番保證,看你趙俊臣如何辯白!

    於是,黃有容一時間已是顧不得繼續糾纏,也不再提及整頓工部戶部的事情,卻轉身向德慶皇帝稟報道:「陛下,無論如何,張少傅與劉御史所彈劾之事,非同小可,臣以為應該立即派三法司會審!其中,劉詮安劉御史是彈劾之人,手中掌握了大量罪證,又一向處事公正,而刑部侍郎閆鵬飛則是精明幹練,精於審問斷案之道,皆是審官的不二人選,還望陛下明鑒!」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5
第二百三十六章 殺雞儆猴

    「傳朕的旨意,戶部與工部之涉案官員,即刻收押問審,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一同查案!命大理寺少卿秦懷遠、刑部侍郎閆鵬飛、督察御史劉詮安三人為此案主審官,務必於殿試之前,查清案情,欽此!」

    …………

    態度與立場可以有偏向,但行事與決定卻必須要公平、公正!

    以上這一句話,對德慶皇帝而言,不僅是帝王所需的基本素質,更是帝王建立威信的前提條件。

    如果說,官場上的爭鬥是一場遊戲,那麼德慶皇帝就是制定遊戲規則的人,並通過遊戲規則獲得了最大的好處,所以德慶皇帝絕不能自己首先破壞規則!

    具體到如今的情況,就是德慶皇帝對於黃有容與趙俊臣之間的這場黨爭,態度可以偏向於趙俊臣,並且可以在大多數人都能接受的範圍內,做出對趙俊臣最為有利的決定。然而在兩人相爭的過程中,德慶皇帝卻絕不能偏幫偏聽,一切都只能按照規矩、規則辦事!

    所以,在聽到黃有容的請求後,出於這樣的考慮,德慶皇帝雖然並不希望趙俊臣倒台,但還是決定由三法司聯合會審戶部與工部的涉案官員。

    至於主審官的位置,因為並沒有其他派係爭取,又在黃有容的據理力爭之下,最終還是落在了御史劉詮安與刑部侍郎閆鵬飛的身上!

    就這樣,隨著德慶皇帝的這一道旨意。這一天的早朝,在看似黃有容一派重新佔據上風的情況下,終於落下了帷幕。

    …………

    卻說下了早朝之後。太和殿內,百官散去。

    黃有容及其一眾朋黨們,自覺扳回一城,在離開太和殿的時候,自然是得意洋洋。

    而趙俊臣的朋黨們,則皆是為接下來的三司會審而憂心不已,擔心隨著會審的進展。會牽連越來越廣,並最終牽連到自己身上,卻不急著離開太和殿。只是紛紛圍到趙俊臣的身邊詢問對策。

    「趙大人,您看事到如今咱們應該怎麼辦?」

    「是啊,趙大人,淮河水災的事情雖然與咱們這些人無關。但如今三個主審官。有兩個是黃有容的人,另一位大理寺少卿秦懷遠也是個唯唯諾諾的軟骨頭,下官實在擔心,隨著三司會審的進展,那些被抓去的官員嘴巴不牢,最終會牽扯出來別的事情!到那個時候,麻煩可就大了!」

    「趙大人,那個刑部侍郎閆鵬飛可是一個狠人。其他人不敢向朝廷官員用刑,但那個閆鵬飛仗著有黃有容的庇護。行事肆無忌憚,卻從不在意這些!而被抓去的那些人又如何能承受住嚴刑拷打?恐怕到時候流水的刑具上來,閆鵬飛問他們什麼,他們就會答什麼了!下官就擔心到了那時候,閆鵬飛所問之事,絕不僅僅只是淮河水災的案子!」

    「是啊,趙大人,那抓去的那些官員,雖然大都品級不高,但咱們有許多事情都是由他們經手去辦的,若是被問了出來,恐怕連咱們這些人都會有麻煩,所以,趙大人,您在這個時候一定要想想辦法啊!」

    「趙大人……」

    被眾朋黨圍在中間,紛紛擾擾之中,趙俊臣的表情雖然嚴肅,但神色卻依舊鎮定,面對七口八舌的詢問,只是雙手輕壓,示意眾官員安靜。

    等到眾官員終於安靜了下來,趙俊臣緩聲說道:「各位同僚、各位大人,事情還不到最危急的時候,大家不必如此擔心,若是咱們這些人亂了手腳,最終只會讓黃有容他們得利。各位切記,愈是到了緊要關頭,咱們這些人就愈要冷靜應對,如此才能化險為夷,立於不敗之地!」

    此時,趙俊臣的聲音平緩,蘊含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而隨著趙俊臣的這句話,眾官員的心情也終於稍稍鎮定了一些。

    頓了頓後,趙俊臣微微一笑,示意眾官員安心,又說道:「如今的情況,確實有些麻煩,但也是黃有容他們最後的手段了,只要咱們能挺過去,就能得到最終的勝利。今天措不及防之下,咱們確實吃了一些虧,但終究沒有傷及元氣根本,而且看明白了黃有容的手段之後,我已是有了應對之策,不出三日,必然會讓各位看到結果!所以,各位無需擔心什麼,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說話間,趙俊臣伸手一抬,指向了太和殿外,示意眾官員隨著自己邊走邊說。

    「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時候,利與弊是可以相互轉化的。爭鬥之間,咱們後退一步,並非就是壞事,因為這樣才可以更有力的揮出拳頭!」緩步前行間,趙俊臣悠悠說道。

    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話,眾官員皆是若有所思,雖然他們想不明白趙俊臣的究竟是有了怎樣的對策,但也能看出來趙俊臣如今已是成竹在胸,不由愈加的心安,並對於趙俊臣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找到對策而欽佩不已,只覺得自己跟對了人。

    而趙俊臣話鋒一轉,卻又說道:「不過,這一次,卻也給了我們一個教訓,各位回衙門後,記得管束一下各自的門下官員,尤其是那些平日裡貪得無厭、做事肆無忌憚的官員,總不能由任由他們為所欲為,否則只會像今日這般牽累所有人。雖說『千里為官只為財』,然而萬事總有度,過了度總歸不好,細水長流總好過涸澤而漁。大家到了這個位置,撈銀子有無數種辦法,但撈的太明顯、撈的天怨人怒、撈的萬夫所指,那撈的銀子再多,最後也沒命去花了,各位想想,是不是這麼一個道理?」

    對於趙俊臣所說的這些道理,經過了今日的驚嚇之後。眾朋黨們皆是有了一些認同與感慨,於是紛紛點頭答應。

    就這樣,藉著黃有容的這次反擊。趙俊臣對於自己派系的思想改造,也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

    三法司在黃有容的全力支持之下,辦事效率極快。

    等趙俊臣回到了戶部衙門,那些被彈劾的戶部官員,已是被三法司的官員抓走了。

    原本熱鬧忙碌的戶部衙門,因為一口氣被抓走了超過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員,大家心有慼慼之下。卻是顯得冷清了許多。

    而趙俊臣走入戶部衙門之後,面對迎接他的一眾戶部官員,卻只是冷著臉說了一句話。

    「所有人。都到戶部的辦公大堂!本官有話跟你們講!」

    說完之後,趙俊臣就冷著臉當先向著戶部衙門辦公大堂走去。

    而戶部眾官員看到趙俊臣這般模樣,皆是心驚膽戰,心中大約明白了什麼。不敢多問。都只是連忙跟上。

    趙俊臣面對朝堂上的那些朋黨,因為大家都是朝廷重臣,最低也是三四品大員,所以趙俊臣只是藉著黃有容的這次反擊,在他們心有觸動之際,溫言細語的講道理說服。

    然而,面對戶部的這些下層官員,趙俊臣改造他們的手段。卻會粗暴許多。

    接下來,等待眾戶部官員的。將是一場狂風暴雨!

    …………

    「今天在早朝上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

    等到眾戶部官員聚到辦公大堂後,趙俊臣坐在主位上,冷聲問道。

    然而,看到趙俊臣態度不對,眾戶部官員皆是不敢答話。

    最終,還是蔣謙擔心趙俊臣尷尬,出列道:「回大人,我們都已經聽說了,是呂順德等人因為去年淮河水災的事情,在早朝上被少傅張誠、御史劉詮安二人彈劾。陛下已是下旨由三法司會審,在尚書大人您回來之前,呂順德等人已是被三法司的官員帶走了。」

    趙俊臣冷笑道:「你們剩下的這些人,對此心中有何想法?」

    依然是蔣謙,中規中矩的答道:「大人,呂順德等人瞞著大人您與眾同僚,私自妄為不知收斂,接下來恐怕誰也保不住他們了,卻也是他們咎由自取,不僅讓戶部蒙羞,還為尚書大人您帶來了麻煩,說他們活該也不過分!」

    「啪!」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卻是趙俊臣突然摔了手邊的杯盞!

    「本官想聽的,不是這些!」趙俊臣聲音滿是怒氣:「你們這些人,難道沒覺得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難道你們真覺得這次淮河水災的事情,與你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這些目光短淺的白癡!再這樣下去!本官遲早要被你們拖著一起完蛋!」

    趙俊臣平日裡總是一副淡然模樣,如今這般怒氣沖沖,卻還是眾戶部官員第一次見到,但也正因為如此,眾戶部官員更加不敢說話了,只是垂著頭聽訓。

    「你們這些人,別以為本官不知道你們平日裡的所作所為!你!胡有道!去年戶部撥發給江西的修路銀子,你自己說說你私下截留了幾成?!還有你,王庸唯!上個月你把聊城糧庫裡的糧食,轉手倒賣了多少!?再有你,張三省!你自己說說,今年戶部發放的銅錢,重量可對?還有你!胡靈華!你!邱恆!你!錢子城!你們這些人瞞著我做的這些事情,以為本官真的不知道嗎!?」

    隨著趙俊臣一一點名,每個被趙俊臣點到名字的戶部官員,皆是身體一顫,然後連忙跪下埋首請罪,包括蔣謙也是一樣。

    甚至於,蔣謙心中受到的震撼,還要比其他人更大。

    因為,其他官員的罪行,都是蔣謙查到並告訴趙俊臣的,今日的種種,本也是蔣謙與趙俊臣合力演的一齣戲。

    然而,趙俊臣在點到蔣謙名字的時候,所列舉的罪行,卻是蔣謙自以為趙俊臣絕不會知道的事情!但沒想到趙俊臣竟早已是心知肚明!顯然,趙俊臣在戶部。絕不僅僅只有蔣謙一個眼線與暗棋!

    如今,蔣謙的罪行混在戶部眾官員之中,並不顯眼。但也是趙俊臣對蔣謙的暗中敲打。

    最終,沒過多久,在趙俊臣的一一點名下,戶部的辦公大堂中,已是再沒有一個站著的官員。

    而看到眾官員跪下請罪,趙俊臣的怒火卻沒有絲毫的停歇,反而愈加的高漲了。

    「你們這些人。真以為本官是糊塗的?告訴你們,你們瞞著我做的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本官全都知道!只是念在你們這些年為我忠心辦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忍心斷你們的財路,所以不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暗中幫著你們擦屁股!否則以你們的肆無忌憚。恐怕早已經彈劾無數了!而你們這些只知道斂財卻不知道收斂的糊塗蛋,更早已經像今日的呂順德他們一樣了!」

    趙俊臣如今雖然怒氣勃發,並不斷的責罵眾戶部官員,但聽到趙俊臣的這些話後,眾官員吃驚之餘,卻無不對趙俊臣心生感激,皆是沒想到趙俊臣在暗中竟是為他們做了這麼多。

    而趙俊臣則繼續怒道:「然而,本官費心費力、辛辛苦苦的暗中照拂你們。而你們,卻只知道斂財。從不知收斂!也從不讓本官省心!結果呢!?淮河水災的事情,本官沒發現,也沒能幫他們擦屁股,現在事發了!不僅呂順德他們,連本官!連整個戶部衙門,接下來都有麻煩!你們說,本官怎麼辦?呂順德那些人,本官救不救?又怎麼救?將來輪到你們的時候,本官又要怎麼救?」

    「別以為呂順德他們欺上瞞下肆意妄為,你們比呂順德他們好不了多少!只不過呂順德他們的事情暴露了,而你們的事情則被本官遮掩了下來!但本官告訴你們,你們在這麼肆無忌憚下去,下場只會與呂順德一樣!本官不是你們的下人!不可能一直給你們擦屁股!如今,呂順德他們罪證確鑿,本官救不了他們,等輪到你們的時候,本官也救不了你們!到時候,你們即使聚斂了百萬錢財,除了累人累己,又有什麼用!?」

    說到這裡,趙俊臣聲音變得冰冷無比:「本官早就向你們提醒過,戶部雖然掌管天下錢糧,但你們也不能肆意妄為,萬事有度,過了度則只會累人累己!為了讓你們收斂一些,本官還給了你們許多其他好處!你們說,本官至始至終可有虧待過你們?每年分派的錢財可有缺過?還是你們出事的時候沒為你們做主?但你們又是如何對本官的?!哈!不僅把本官的話當做耳旁風,還處處欺瞞著本官,只把本官當成了傻子!

    如今本官也看出來了,本官從前對你們是太過寬容忍讓了!今天本官把話放在這兒!今後如果還有人敢像呂順德他們一般,不僅做事肆無忌憚,更還欺上瞞下私自行事,那不用本官在朝中的政敵動手!為了防止你們牽連本官、牽連整個戶部!本官第一個就不放過你們!

    你們好好想想,你們可缺那點銀子?你們如今積攢的銀子,難道還不夠花?還是本官交給你們的其他好處少了?若再是不知收斂,就不要怪本官翻臉不認人了!到時候,本官讓你們有命撈錢沒命花!」

    說完之後,趙俊臣冷哼一聲,站起身來,甩袖而去!

    ~~~~~~~~~~~~~~~~~~~~~~~~~~~~~~~~~~~~~~~~~

    半個時辰之後,趙俊臣的辦公房間之中,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吧。」趙俊臣靠坐在椅背上,微閉著雙眼,緩緩說道。

    然後,蔣謙推門而入。

    「怎麼,你是來看我怒氣歇了沒?」看到是蔣謙,趙俊臣微笑道,卻再也不見剛才怒不可赦的模樣。

    蔣謙小心翼翼的說道:「是,眾位同僚擔心大人您氣壞了身子,又知道下官平日裡與大人親近些,所以就推舉下官來看望大人。」

    說著,蔣謙有些膽戰心驚的看了趙俊臣一眼後,問道:「大人您現在不生氣了?」

    趙俊臣揮手笑道:「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不過是為了敲打敲打他們,所以演了一場戲罷了,他們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今天呂順德的那些事,更是我一手推動的,即使再怎麼惡劣,心中早有預料的情況下,又怎會生氣?」

    趙俊臣雖然這麼說,但因為被趙俊臣暗中敲打了一下,蔣謙卻不敢真信,只是不住點頭道:「大人您不生氣就好。」

    趙俊臣也是點了點頭,問道:「剛才被我罵了一頓後,他們那些人都怎麼說?可有什麼想法?」

    蔣謙連忙說道:「回大人,被大人您點醒後,戶部眾同僚討論了一下,也是覺得大家從前的所作所為太不應該,拿著大人您的好處,受到大人您的庇護,還私下欺瞞著大人辦事,實在不該!更何況,如今大家因為大人而得到的好處與銀錢,已經不少了,更沒必要再到處斂財,最終卻害人害己。眾同僚這次推我來見大人,就是想向大人您表決心,今後絕對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做了。」

    趙俊臣搖頭歎息道:「我就怕他們的這般決心,根本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啊,每天面對戶部來往的大筆銀子,他們不貪墨一些,恐怕都會心中不舒服,沒過多久就會故態重生了。到了那個時候,我恐怕又要想辦法整頓一番!哎!其實這些人對我忠心耿耿,平時也用心辦事,若只是小打小鬧,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沒看見,奈何總有些人太過肆無忌憚。所以,我也只好借黃有容的手,殺了呂順德那些猴,然後嚇唬一下剩餘的雞,否則再這麼下去,遲早會讓所有人都受到牽連,只希望他們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蔣謙的態度愈加的恭順,說道:「大人是為了大家好,為眾同僚苦心思慮至此,若是眾同僚依舊不明白,那麼不用大人出手,下官第一個不放過。」

    …………

    而就在趙俊臣與蔣謙商談接下來的計劃的同時,此時的大理寺,也正在上演著一出殺雞儆猴的好戲!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7
第二百三十七章 道高一尺.

    此時,大理寺的審案大堂內,差役分列兩旁,大理寺少卿秦懷遠、刑部侍郎閆鵬飛、以及督察御史劉詮安三人,則並列坐在正中央主位之上。

    而呂順德等涉案的工、戶兩部官員,此時正神色變幻不定的站在大堂之下,等候主審官們的審問。

    三位主審官出現之後,先是相互推讓了一番,最終由官階最高的刑部侍郎閆鵬飛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以示此案的審判一切都以閆鵬飛為主。

    閆鵬飛在刑部的外號是「斷案如神活閻王」,人的名字或許會錯,但外號絕不會錯,閆鵬飛在刑部的威名、以及審案的風格,由此可見一斑。

    據傳,當今之世,沒有閆鵬飛斷不了的案子,而閆鵬飛的斷案風格也很直接——「招了就結案,不招則大刑伺候,直到招了為止!」

    而且,閆鵬飛此人還最是「公正」,審案時無論犯人們的身份是官是民,無論犯人們的出身是富是貴,該用刑的時候,都會用刑,絕不手軟!——至於「刑不上士大夫」這種規矩?閆鵬飛從不在乎!

    經常有人說,最適合閆鵬飛的衙門不是刑部,而是錦衣衛!

    如此一來,閆鵬飛自然是飽受爭議,經常有御史彈劾他是一名酷吏,然而閆鵬飛仗著有黃有容的庇護,所以這些彈劾也總會不了了之!

    人的名、樹的影,呂順德等人平日裡與閆鵬飛同朝為官,還不覺得如何。但如今他們成為了階下之囚,而閆鵬飛則成為了主審官。身份轉變之下,頓時覺得平日裡看上去「也不過如此」的閆鵬飛,此時竟是如此的威嚴陰森,再想起閆鵬飛平日裡的名聲,不少人在心中慌亂之下,竟是身體顫抖起來!

    …………

    「各位大人。」開堂之後,閆鵬飛面無表情,緩緩說道:「各位應該也聽說了。早朝之上,陛下命秦少卿、劉御史與本官三人,一同審理你們的案子,而且陛下給的時間不多,要求務必在殿試之前結案。陛下的旨意,自然是不能違背的,所以還希望各位大人能配合一下。否則……」

    說到這裡,閆鵬飛冷冷一笑,補充道:「……就休怪本官不顧及往日的同僚情誼了!」

    隨著閆鵬飛的話聲落下,堂下的一眾工、戶兩部官員,有不少人的身體隨之一抖!

    主位之上,既然閆鵬飛扮了白臉。劉詮安就很默契的扮起了紅臉。

    只見劉詮安的神色寬和,溫聲說道:「各位大人,閆侍郎一向就是這種脾氣,上了公堂就誰也不認,但也是秉公辦事。並非是刻意的針對你們。不過嘛,如今各位的案子。已是證據確鑿,有人證也有物證,即使各位死不承認,最終也改變不了任何結果,只會讓各位平白受一頓刑獄之苦罷了,到了那個時候,閆侍郎的脾氣上來,我怕也勸不住,所以各位大人若是能夠早點招供畫押,對所有人都有好處,各位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另一邊,大理寺少卿秦懷遠抬手一揮,就見有大理寺的衙役出列,捧著一摞狀紙,並分給了呂順德等人。

    呂順德等人捧起一看,不由愈加的臉色發白,只見上面寫著的全都是淮河水災一案的確鑿罪證,一條條一件件,全都讓他們無法反駁。

    同時,秦懷遠也同樣說道:「各位,閆侍郎與劉御史之言,都有道理,事到如今這個地步,各位再怎麼抵賴怕也沒用,確鑿罪證之下,任誰也救不了你們。所以還是認了吧,我們三人能向陛下交差,而各位也能輕鬆些,或許,陛下看你們態度良好,還會酌情減輕罪行也說不定。」

    看到三位主審官或威壓、或利誘、或講理,再看到手上的諸般罪證皆是確鑿無誤、無法反駁,呂順德等人相互對視幾眼後,神色之間愈加的變幻不定。

    他們也知道,事到如今,他們再也抵賴不過了。

    而罪證確鑿之下,即使趙俊臣也救不了他們。

    只是,雖然他們有心供認,但又有些心存膽怯與僥倖,神色變幻之間,所有人依然是猶豫著沒有開口。

    眼見如此,閆鵬飛冷哼一聲,道:「既然各位依然是心存僥倖,那本官也只能得罪了!眾衙役聽令,杖刑伺候,各位大人平日裡身嬌肉貴,怕也受不了太多,每人先十仗吧!想來這大棍子落下之後,他們也能看清形勢,並清醒一些!」

    聽到閆鵬飛的命令之後,一眾衙役紛紛出列應是。

    而呂順德等人更是面色大變!

    「杖刑」,雖然並不是什麼嚴酷至極的刑罰,但在明朝的名氣之大,留給眾明朝官員們的心理陰影之深,卻絕不是其他刑罰可比。

    在正德年間,大太監劉瑾就曾用杖刑,於午門外活活仗死了二十三位大臣!

    而嘉慶皇帝同時對一百二十四人用杖刑,最終造成了十六人死、七十餘人殘疾,更是讓明朝所有官員聞「杖刑」而變色!

    雖然大理寺所用的杖,只是由大荊條製成,削去節目,長三尺五寸,大頭徑三分二,小頭徑二分二,並非像廷杖一般是由栗木製成,擊人的一端削成槌狀,且包有鐵皮,鐵皮上還有倒勾,一棒擊下去,行刑人再順勢一扯,尖利的倒勾就會把受刑人身上的皮肉撕下一大塊來。

    但即使如此,也遠遠不是呂順德等人能輕易承受的。

    如今,聽閆鵬飛要對他們用「杖刑」,呂順德等人自然是神色倉惶、心中大驚!並紛紛呼喊、質疑!

    「你不過是區區侍郎,憑什麼對我們用杖刑?!」

    「我們也是朝廷官員,刑不上大夫!」

    「如此屈打成招!你以為朝中百官會視而不見嗎?」

    聽到呂順德等人的質問與反彈。閆鵬飛卻依舊冷著一張臉,毫不在意的說道:「你們所說的這些。每天都有御史上折子彈劾本官,但你們見本官在乎過嗎?況且,事到如今,只要能夠在時限內奉旨結案,又有誰在乎你們這些貪官有沒有受了刑罰?」

    閆鵬飛說話間,大理寺的衙役們已是舉著棍棒來到呂順德等人的身旁,眼看就要拖出去棍棒伺候!

    想到接下來的杖刑恐怖,一向養尊處優的呂順德等人又如何還能忍受住心中的驚恐?

    也不知從誰開始。呂順德等人再也不敢心存僥倖與猶豫,紛紛呼喊道:「不、不要用刑!我們招了」

    「淮河水災是因為我們挪用了修繕堤壩的銀兩,是我們幹的!別用刑!」

    「我們招了!我們招了!」

    最瞭解小人的永遠是另一個小人。

    正如蔣謙所說,像是呂順德這些人,一向生活優容,又最是貪生怕死,等到了審案的時候。別說用刑了,只要把刑具擺出來稍稍嚇唬一下,這些人的嘴巴就不敢再那麼嚴實了!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而看到工、戶兩部官員終於供認不諱,閆鵬飛不由得意的笑了,但眼神卻愈加的陰鷙。

    如今。隨著呂順德等人的招供認罪,這次的審案,也算是基本完結了。

    但作為此案的主審官,閆鵬飛的目標,卻不僅僅只是讓呂順德等人招供認罪!

    藉著這次機會。把趙俊臣也牽連進來,才是閆鵬飛的最終目的!

    ~~~~~~~~~~~~~~~~~~~~~~~~~~~~~~~~~~~~~~

    接下來。工、戶兩部的犯案官員,再也不敢心存僥倖,對各自的罪行供認不諱,案件的審問進展順利。

    不過,在不斷的追問與確認之後,閆鵬飛與劉詮安卻是眉頭微皺!

    通過審問,兩人身為黃有容的門人,卻鬱悶的發現,淮河水災的案子,正如他們之前所收集到的情報一般,果真只是工、戶兩部的一些中層官員私自行事,與趙俊臣並無關係!

    也就是說,想把這個案子牽扯到趙俊臣身上,已是不可能了!

    若是就此結案,最終也只能治趙俊臣一個不痛不癢的「疏於職守」、「用人不當」的罪名。

    到那個時候,也不過是吏部記過一次、德慶皇帝再半真半假的訓斥幾句、然後罰俸一年半載罷了。

    不過,閆鵬飛與劉詮安也不失望,像是趙俊臣這樣名滿天下的大貪官,即使這個案子與他扯不上關係,也總有別的案子能牽連到他身上!

    而呂順德等人身為戶部的郎中與員外郎,是戶部的中層官員,一向為趙俊臣跑腿辦事,趙俊臣的許多齷齪事情,也根本繞不開他們!

    如今呂順德等人已然成為了階下囚,那些涉及趙俊臣的事情,只要想查,就能查到!

    所以,閆鵬飛與劉詮安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繼續挖掘出一些與趙俊臣有關的案子罷了!

    …………

    於是,等到呂順德等人苦著一張臉畫押認罪之後,雖然案件已結,但閆鵬飛並沒有宣佈退堂。

    「本來,在你們畫押認罪之後,這個案子也就算是完結了。」閆鵬飛看著堂下的呂順德等人,緩緩說道:「然而本官身為此案的主審官,又是刑部侍郎,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卻不能就這般敷衍了事!你們這些人,既然敢犯下這麼大的案子,本官很難相信你們這是初犯,並再沒有其他的罪行,正所謂懲惡務盡,說不得還要繼續深究一番,也好為陛下分憂!」

    聽閆鵬飛這麼說,一旁的督察御史劉詮安,也是微笑著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而另一旁的大理寺少卿秦懷遠,卻是面色一變,顯然已是想明白了閆鵬飛與劉詮安的心思。只是,看到閆鵬飛與劉詮安兩人完全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秦懷遠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反對勸阻,只是在接下來的審案過程中再也沒有開口發言,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至於堂下的呂順德等人。聽到閆鵬飛的這一句話後,卻是紛紛色變!

    他們很清楚。「淮河水災案」已是罪證確鑿,由不得他們抵賴,若是繼續死撐,只會遭受皮肉之苦,更何況他們還有趙俊臣的暗中照拂,即使定了罪,他們這些人也不過是貶官流放的懲罰!

    所以,在審案過程中。面對三位主審官的審問,他們只是稍稍猶豫後,就在「杖刑」的威脅下供認不諱了。

    然而,若是再牽扯出別的案子,他們的罪行只會越來越大,到了那時候連趙俊臣也要受到牽連,更別說是暗中照拂他們了!

    如此一來。呂順德等人自然有所反彈!

    呂順德當先出列,指責道:「你們身為主審官,又是朝廷大員,豈能食言而肥?剛才明明已是說了只要我等畫押認罪,這次的案件也就算是完結了,怎麼如今又出爾反爾?更何況。這次的淮河水災案,確實是我們的初犯,除此之外我們也再沒有其他罪行,你們問也沒用!大不了我們受一頓皮肉之苦,總好過受你們冤枉!」

    隨著呂順德的指責。他周圍的一眾工、戶兩部官員,亦是紛紛呼應。

    閆鵬飛冷笑一聲。說道:「本官身為朝廷大員,又豈會說話不算話?淮河水災的案子如今的確是完結了,但本官現在問的是其他的案子!」

    「你有何憑證,說我們還犯有其他的罪行?這般無中生有,我們不服!」這一次抗議的,卻是一位工部的員外郎。

    閆鵬飛身為刑部侍郎,辦案經驗豐富,這個時候應該從哪裡下手,自然清楚!

    只見閆鵬飛面無表情,只是拿出了呂順德等人的供詞,看了兩眼後,緩緩說道:「憑證?審案的時候,總是拔起蘿蔔連著泥,事到如今這般地步,你們真以為本官會找不到憑證?」

    說到這裡,閆鵬飛的笑容更冷,揮了揮手中的供詞,繼續說道:「按照你們的這份供詞,在去年的淮河水災案中,共貪墨了朝廷八萬七千兩白銀,也就是說,每個人只是分了三千到五千兩銀子不等。然而,依本官猜測,各位的家財,恐怕絕不僅僅只是多了三五千兩這麼簡單吧?」

    另一邊,劉詮安也笑瞇瞇的說道:「如今,我等身為本案的主審官,又在各位已是認罪的情況下,有權查抄各位的家產、並追回被貪墨的贓銀,所以各位的家產究竟有多少,只要我們有心,很快就能查清楚了,到了那個時候,各位家中大量來歷不明的銀子,就是我們三人繼續查案的憑證!然而,我們三人與各位畢竟是同僚一場,卻是不忍心在各位落難的時候,再去驚擾各位的家人啊!」

    聽到閆鵬飛與劉詮安的話後,呂順德等人的面色不由又是一變。

    而劉詮安則接著說道:「不過,若是各位能坦白交代自己的其餘罪行,那麼我們也就不必再興師動眾的去查抄各位的家產,到時候只要把貪贓的數目查清楚了,再讓各位往家裡傳個口信,把贓銀交出來也就行了,也能讓各位的家人少了一番驚擾。否則,去抄家的衙役們粗手粗腳,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各位在這個時候還想要硬頂,卻也要先為家裡人著想想啊。」

    閆鵬飛突然不懷好意的一笑,衝著戶部的一位郎中,表情看似關懷實則陰狠,陰森森的說道:「是啊,尤其是戶部郎中張大人,聽說你府中連生了三個女兒之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小兒子,正在襁褓之中,若是在抄家的時候,家裡人心慌意亂之下,把你的小兒子摔了一下,那你可就要絕後了!」

    本來,大理寺少卿秦懷遠已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說話,但聽到閆鵬飛如此明顯的威脅,還是忍不住輕咳一聲,低聲道:「閆侍郎,我等是陛下欽定的主審官,還望慎言慎行。」

    對於秦懷遠,閆鵬飛很是客氣,展顏一笑後,說道:「本官隨口一說罷了,秦少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閆鵬飛雖然表示自己只是隨口一說,但呂順德等人卻不敢真信。

    事到如今,他們已是被閆鵬飛、劉詮安二人逼到了牆角,卻再也沒了抵賴的資本!

    …………

    利刃懸於頸,卻不知何時落下,這時候的利刃往往才是最有威脅、並最讓人害怕的。

    若是利刃真的落下,正所謂「早死早安心」,卻反倒不用那麼擔心受怕了。

    人們在失去所有之後,只會「破罐子破摔」,但若是在還尚未失去的時候,卻只會想盡一切辦法保全。

    如今,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正是利用人們的這種心理,來逼迫呂順德等人坦白交代!

    ——我可以向你們用刑,我也可以查抄你們的家產,我甚至還可以在抄家的時候動些手腳讓你們的家人受到傷害!

    這些手段我隨時都可以用,但我還不打算用它們,一切就看你們的選擇了!

    如此的手段之下,呂順德等人或是為了保全家人、或是為了免受皮肉之苦,已是再無抵抗之力,在閆鵬飛與劉詮安的追問下,把各自的原本還打算隱瞞的其餘罪行,也大都供了出來!

    其中,有不少罪行,在閆鵬飛的提示與暗示下,終於還是與趙俊臣牽扯上了關係!

    如此一來,閆鵬飛與劉詮安的最終目的,也終於實現了!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59
第二百三十八章 魔高一丈

    這一天,下早朝的時間是上午辰時三刻,而閆鵬飛作為主審官,在巳時一刻就已經抓捕了所有的涉案官員,午時未到就已是開堂審案!

    在閆鵬飛的諸般手段之下,案件進展順利,所有涉案官員都沒有抵賴的餘地,再到了酉時,案件已是完結,而案件的審問結果,已是被交到了閣老黃有容的手中。

    閆鵬飛的辦事效率,不可謂不快,而得到了審問結果後,黃有容一黨的所有核心成員,也皆是歡欣鼓舞,只覺得他們距離扳倒趙俊臣不遠了!

    此時,黃有容府中,黃有容一派的所有核心成員匯聚一堂。

    禮部尚書林維手持著呂順德等人招認的罪狀,神色興奮,大聲說道:「閆侍郎這次的事情辦得不錯,不僅這麼快就審清了案情,更是成功的牽扯到了趙俊臣身上!我看明天早朝上,那趙俊臣如何為自己辯白!」

    少傅張誠亦是連連點頭,說道:「是啊,這次多虧了閆侍郎的辦事幹練,雖然淮河水災的案子確實與趙俊臣無關,但工、戶兩部官員所招認的其他罪行,一樁樁、一件件,大都與趙俊臣扯得上關係!如今罪證確鑿,明日早朝上我們一同彈劾,怕是那趙俊臣再如何的巧舌如簧,也不可能摘脫罪責了!」

    而隨著林維與張誠的話聲落下,眾黃黨官員也是紛紛應和。

    「是啊,那趙俊臣今日還在早朝上自掘墳墓。說什麼若是戶部官員之罪與他有牽連,那他願意罪加一等,如今證據確鑿。咱們已是必勝之勢了!」

    「哈哈,若是咱們能夠借此機會一鼓作氣的讓趙俊臣倒台,必然會在朝堂上聲勢大振,不過,在趙俊臣倒台之後,那工、戶兩部衙門咱們卻要提前準備接手,總不能讓其他派系漁翁得利。」

    一時間。客堂之內,所有人盡皆歡騰。

    而面對眾位上官與同僚的誇讚,閆鵬飛完全沒有在公堂上的氣勢。只是連忙推謙道:「各位大人過譽了,一切還是因為黃閣老、張少傅、林尚書佈置得當,又有各位同僚處處相幫,如此才有了今日的成果。說根到底。鵬飛其實只是跑腿辦事罷了,首功卻不敢當。」

    另一邊,閣老黃有容宦海沉浮多年,經驗豐富之餘,在官場爭鬥方面也多了些莫名的預感。

    如今,看著手上這份招認的罪證,黃有容明白自己的計劃一切順利,心中也是歡喜。但隱約之間,卻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所以。黃有容並沒有在這個時候與其他人一同說些慶祝之言,只是轉頭看向他的「智膽」——大學士霍正源!

    此時,霍正源卻也是眉頭微皺。

    注意到黃有容的探尋目光之後,霍正源緩緩開口道:「事情一切順利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太過順利,就會有些不對勁了!如今,咱們的計劃太順利了,順利的有些讓人不敢置信!然而以趙俊臣他距今所表現出的心機手段,本不應該任由我們算計才對!」

    聽到霍正源的話後,原本的氣氛正歡愉無比的黃府大堂,頓時一靜。

    確實,前段時間趙俊臣在黨爭之中死死的壓制著黃有容一黨,讓所有人都記憶猶新,也皆是認為趙俊臣是一個絕不可小覷的對手。

    如今,一個如此明顯在針對趙俊臣的計劃,竟是進行的如此順暢,順暢的有些不可思議,經過霍正源的提醒後,黃黨眾官員也皆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霍大學士你是說,這其中有詐?」黃有容緩緩問道。

    「不可能!」還不等霍正源答話,閆鵬飛已是搶先說道。

    之前,面對眾人的誇讚,閆鵬飛雖然是連連謙虛,但心中還是頗為自傲的。

    如今,見霍正源擔心這只是敵人的圈套,卻是有些否定了自己的工作成果的意思,閆鵬飛想都沒想,已是出言反駁。

    不過,閆鵬飛畢竟不是一個庸才,見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也是很快就想好了理由。

    「首先,依下官來看,咱們的計劃如此順利,並非是趙俊臣沒有阻撓,而是趙俊臣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撓!要知道,今天的早朝上,咱們是突然發難,看趙俊臣的表現,也是措不及防,根本沒有準備的時間。還沒下了早朝,三法司的人就已是把工、戶兩部的涉案官員帶走,趙俊臣也完全沒有與那些涉案官員見面的機會,更不可能交代叮囑些什麼,而下官又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審完了案子,至始至終那趙俊臣都沒有機會去動手腳,所以這些供詞,只會是那些涉案官員在走投無路下吐露的真相,不可能作假!」

    說到這裡,閆鵬飛抬頭一看,見大多數人此時都在點頭,不由心中信心更足。

    「其次,在結案之後,下官已是派了心腹人手嚴密看管那些涉案官員,趙俊臣絕對無法與他們聯絡,所以接下來不可能存在翻案的可能,而且這些涉案官員所招認的種種罪行,相互對照之下分毫不差,顯然也不可能是匆忙間做出的偽證!既然如此,這份罪證落在咱們的手中,已是讓咱們立於不敗之地,即使那趙俊臣真有什麼鬼蜮伎倆,咱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見閆鵬飛說的有理,眾人又是連連點頭。

    而看到眾人皆是信服自己的觀點,閆鵬飛眼中閃過一縷得意之色,但表情之間卻愈加的謙順,繼續說道:「最後,也就是最重要的,哪怕事情按最壞的可能性發展,如今這所有的一切,皆只是那趙俊臣設下的陷阱,下官審問到的這些證詞也全都是假的,但如此一來。趙俊臣又能得到什麼?最多也就下官和劉御史因為審案不明而受到牽連,但各位大人卻絕不會有事。但趙俊臣損失的,卻是工、戶兩部足足超過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員啊!又都一向是趙俊臣的心腹!對趙俊臣而言。這絕對是得不償失的選擇!」

    …………

    若是尋常時候,又或是面對尋常對手,閆鵬飛的這些推斷,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閆鵬飛卻不知道的是,趙俊臣的真正計劃,竟是借助黃有容之手處理掉自己門下的一些蛀蟲、並趁機向德慶皇帝示弱,並為此早就開始做了準備。

    所以。閆鵬飛的這些「按道理絕不該出問題」的推斷,遇到趙俊臣這種不按道理出牌的對手,也只能是「想當然爾」了。

    閆鵬飛自信滿滿。以為趙俊臣絕不會以犧牲工、戶兩部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員為代價,來陷害他這麼一個區區的刑部侍郎!

    然而,在趙俊臣看來,只是犧牲了門下的一些早晚要除去的蛀蟲。就可以整垮他這麼一位朝廷三品大員。藉機掌控刑部、並順便還能減輕德慶皇帝的防範,卻是一件穩賺不賠的買賣!

    不過,閆鵬飛不清楚趙俊臣的想法與計劃,黃有容一黨的其他人也同樣不清楚。

    於是,在聽到閆鵬飛的這些理由後,即使是黃有容與霍正源,心中依然覺得哪裡不對,卻也想不出其他意見來。

    最終。黃有容與霍正源相互間對視一眼後,黃有容緩緩點頭道:「既然如此。明天早朝上,一切還是按照咱們原先的計劃行事吧,正如閆侍郎所說,在如今的這般情況下,想來那趙俊臣也玩不出什麼手段來。」

    ——即使趙俊臣真的玩出了什麼手段,最終倒霉的也只會是負責審案的閆鵬飛與劉詮安,不可能牽連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何不妨一試?

    上面這句話,黃有容並沒有說出來,但它卻是黃有容下了這般決定的真正促因。

    …………

    就在黃有容一黨議事的同時,在誰也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十餘名三法司的衙役,被西廠的番子秘密逮捕了。

    這些衙役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在早朝的時候,皆是參與了對工、戶兩部的涉案官員的抓捕!

    與此同時,在有心人的安排下,一些曾經被刑部侍郎閆鵬飛定案的犯人及犯人家屬,被秘密的接到了京城。

    而這一天的晚上,大理寺少卿秦懷遠的府中,迎來了一位秘密訪客,這名秘密訪客究竟是誰,他又與秦懷遠究竟談了些什麼,卻是沒人知道!

    這所有的一切,皆是在暗中進行!

    如此暗流洶湧之下,黃有容一黨眼中原本是絕不可能出現問題的完美計劃,也正發生著悄然的轉變!

    ~~~~~~~~~~~~~~~~~~~~~~~~~~~~~~~~~~~~~~~~~~~

    月升月落,第二天的早朝,終於來臨了。

    雖然德慶皇帝尚未駕臨,但在太和殿內,氣氛已是有些肅穆。

    不少在列官員,此時正不住的偷偷打量著黃有容與趙俊臣二人。

    此時,百官們皆已是得到了消息,知道閆鵬飛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時間就已是審結了「淮河水災案」,聽說還牽連上了趙俊臣本人,就知道在今天早朝上必然會有一場好戲發生。

    更何況,若是趙俊臣因此而倒台,朝中目前的勢力平衡必然會被打破,許多利益——尤其是工部與戶部這兩個油水衙門——必然需要重新分配,卻也讓百官不得不關注這件事情的進展!

    而在百官的注目之下,趙俊臣只是靜靜的站在隊列之中,神色之間,似乎無喜無憂,又似乎成竹在胸。

    看到趙俊臣這般模樣,站在百官隊列最前方的黃有容,眉頭輕輕一皺,冷哼道:「裝模作樣!」

    一旁的周尚景,聽到黃有容的話後,突然微微一笑,似乎自言自語,又似乎意有所指,緩緩說道:「人的地位不同、境界不同,對得失利弊的看法,也就會隨之不同。有的時候,看似是得不償失的事情,但對於那些境界更高、看的更遠的人們而言。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有的時候,看似穩賺不賠的生意。但實際上卻只是損己利人!所有的一切,其實就在眼前,但就看你能不能看明白了。」

    聽到周尚景這麼一番突如其來卻又莫名其妙的話語,黃有容不由一愣,只覺得周尚景好似在指點自己什麼,並隱隱有所領悟,但又想不明白。

    然而。就在黃有容打算追問的時候,太和殿內突然傳來了太監張德的呼喊聲。

    「陛下駕到!!」

    無奈之下,黃有容只好先行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並隨著眾官員一同向德慶皇帝行禮,口呼萬歲。

    其實,即使黃有容向周尚景追問,周尚景也不會詳答。

    對於黃有容與趙俊臣的這場黨爭。黃有容已是打定了主意兩不相幫。只等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剛才的那些話,也只是一時的感慨,若是他真有心提醒黃有容,卻也不會直到這個時候才說出來。

    …………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卻說在百官山呼之中,德慶皇帝來到了太和殿後,先是有意無意的向趙俊臣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後坐在御座之上。說道:「眾愛卿平身吧。」

    禮節流程之後,太監張德出列揚聲喊道:「有事早奏。無事下朝!」

    太監張德的話聲剛剛落下,刑部侍郎閆鵬飛已是迫不及待的出列,大聲道:「陛下,臣奉聖諭,昨日與督察御史劉大人、大理寺少卿秦大人,一同審理工、戶兩部總計一十九名官員所涉嫌的淮河水災案,總算沒有辜負聖望,如今已是查明白了。」

    雖然德慶皇帝也同樣得到了消息,但還是裝樣子問道:「哦?閆愛卿辦事幹練,不過是一天時間,就已是把案子審問清楚了,朕深感欣慰,說吧,案子結果如何?」

    「回陛下,淮河水災一案,一眾工、戶兩部官員皆已是對他們的罪行供認不諱,去年的淮河水災,正是因為他們向地方衙門索要回扣,卻遭到地方衙門的拒絕,從而刻意刁難,不僅把撥發銀兩的時間推遲了好幾日,還扣留了兩成銀子,所以才造成了淮河一帶五府十三縣的水災!讓逾萬百姓流離失所!實在是罪大惡極啊陛下!」

    聽到閆鵬飛的稟報後,德慶皇帝眉頭一皺,剛準備下令懲辦相關涉案官員,閆鵬飛已是搶先再次開口道:「陛下,臣這次審問工、戶兩部涉案官員,所查到的罪行卻不僅僅只是一件淮河水災案,更還有許多讓人更加觸目驚心的案子!而涉及的相關官員,也不僅僅只是目前這十九人,更還有工部與戶部絕大多數官員、以及趙俊臣、左蘭山兩位尚書!」

    雖然早已是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閆鵬飛就這麼直接把矛頭指向了趙俊臣與左蘭山等人,太和殿內的所有人,依舊是忍不住的神色一變!

    而閆鵬飛的話聲剛剛落下,就見督察御史劉詮安出列,向德慶皇帝稟報道:「陛下,臣昨日與閆大人、秦大人一同審案,所查到的工、戶兩部諸般罪行,實在是讓臣怒不可及!臣身為陛下的督察御史,職責所在,無法坐視不理,卻要彈劾以趙俊臣為首的一眾貪官總計九項罪名!罪罪當誅!」

    聽到劉詮安的話後,德慶皇帝再次有意無意的看了趙俊臣一眼後,神色卻愈加的嚴肅起來,緩緩說道:「哦?九項大罪?罪罪當誅?這麼多?這麼嚴重?快快說來。」

    「趙俊臣罪之一,貪污!據工、戶兩部所有涉案官員所招供,趙俊臣在戶部為官以來,多次以作假帳的方式,虛報數目,挪用朝廷公銀,總計不下百萬兩!其中,又分別在前年的七月二日、去年的四月十五日、今年正月初九,三次所涉及到的金額最為龐大!皆是以十萬兩為計!」

    「趙俊臣罪之二,結黨!據臣所查,趙俊臣這些年來,利用戶部之銀糧便利,以戶部之庫銀為己用,收買朝廷官員,示好封疆大吏,如今已是在朝中自成一黨!其中,共涉及到工部尚書左蘭山、刑部右侍郎李立德、戶部侍郎詹善常……等等三品以上官員十二人,三品以下官員更是不計其數!」

    「趙俊臣罪之三,不忠!趙俊臣得陛下看重,不僅管著戶部的庫銀,更還兼管著陛下的內承運庫,然而趙俊臣不思忠心報君,反而利用職務之便,不僅貪墨朝廷庫銀,更還貪墨陛下的內帑!若是有人查賬,趙俊臣就會利用職務之便利,或是把戶部的銀子轉到內承運庫,又或是把內承運庫的銀子轉到戶部,如此一來,任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然而國庫與內帑的存銀,卻已是被他私下貪墨了近半!不久前的戶部查賬,趙俊臣就從內帑挪動了一百三十萬兩白銀以補充戶部庫存之不足!」

    「趙俊臣罪之四……」

    「夠了!」

    然而,就在劉詮安剛剛把趙俊臣的罪行宣讀了三分之一,正要宣讀第四條的時候,就已是被發怒的德慶皇帝突然發言打斷。

    只是,也不知德慶皇帝打斷的目的,究竟是因為真的怒不可赦?還是因為再讓劉詮安繼續宣讀下去,趙俊臣就會真的辯無可辯了?

    不過,至少從德慶皇帝此時的神情來看,他似乎是真的發怒了!——但是在發怒的同時,德慶皇帝卻也沒有忘記給趙俊臣一次辯白的機會。

    「趙俊臣,劉御史彈劾你的這些罪名,可是真的?」

    面對劉詮安的彈劾,百官驚駭、朋黨驚慌之間,趙俊臣卻依舊是一副無喜無怒的神色。

    直到德慶皇帝點了他的名字開口問話,趙俊臣才穩步出列。

    「陛下,臣彈劾刑部侍郎閆鵬飛、督察御史劉詮安二人,居心叵測,借審案之機,屈打成招,從而誣陷朝廷大臣之罪!」

    在百官注目之間,趙俊臣揚聲說道!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8:02
第二百三十九章 顛倒黑白

    「陛下,臣彈劾刑部侍郎閆鵬飛、督察御史劉詮安二人,居心叵測,借審案之機,屈打成招,並捏造罪名罪證,誣陷朝廷大臣之罪!」

    百官注目之間,趙俊臣揚聲說道。

    看到趙俊臣不僅沒有辯駁自己被彈劾的諸般罪名,反而以攻為守,彈劾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朝中百官頓時大驚。

    似乎,德慶皇帝眼中有笑意一閃而過,但接下來臉上的怒容更甚,猛的一拍御案,大聲怒斥道:「朕讓你說的是這個嗎?朕讓你說的是劉御史他彈劾你的那些罪名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反過來彈劾劉詮安和閆鵬飛作甚?難道朕說的話你聽不明白!?」

    而對於德慶皇帝的怒斥,趙俊臣的神色之間依舊是無喜無怒,只是緩聲說道:「陛下,強加之罪,何患無辭,像是劉詮安劉御史彈劾臣的這些罪名,全都是無中生有,純屬捏造,又完全經不起推敲,臣不覺得有什麼好辯駁的。」

    德慶皇帝冷哼一聲,說道:「但朕讓你辯駁!難道你還要抗旨不成?」

    趙俊臣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臣遵旨就是!」

    另一邊,看到趙俊臣的公然反擊,再看到趙俊臣的神色沉穩自信,黃有容的面色不由微變!

    黃有容認為自己的佈局是完美的、更是趙俊臣沒法抵抗的,但在措不及防、束手無策、又或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趙俊臣的態度與神色絕不應該像是現在這樣!

    難道。對於自己的計劃,趙俊臣真已是有了反擊之策?

    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趙俊臣又是如何找到的反擊手段?

    難不成,這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趙俊臣的佈局與陷阱?

    黃有容心中總是隱約浮現的不安感,在這一刻愈加的強烈!

    更何況,德慶皇帝此時雖然看似怒不可遏,但在質問之間,也間接堵住了黃有容一黨的插話機會。並給予了趙俊臣發動反擊的發揮空間!

    這意味著什麼,黃有容身為老臣,自然也看得明白。

    …………

    奉旨後。趙俊臣轉身,冷冷的打量了劉詮安一眼,突然開口道:「劉御史,你彈劾本官的那些罪名。本官也懶得一一聽了。現在本官只問你,你說的這些罪名,可有罪證?若是有罪證,又都是從何而來?」

    趙俊臣在質問之間,態度居高臨下,好似如今被彈劾的是劉詮安!

    而劉詮安面對趙俊臣的高傲語氣,礙於趙俊臣平日裡的威勢,竟然也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回答道:「下官身為朝廷的監察御史,為陛下效忠、為朝廷負責。自然不敢無的放矢,下官彈劾趙尚書你的那些罪名,皆有確鑿罪證,全是由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所招供,經過反覆查證,也絕不可能有假!」

    趙俊臣冷笑一聲,說道:「這麼說,本官的罪證,全是由你與閆鵬飛二人審問而得了?」

    「自然如此!」

    「那麼,你與閆鵬飛二人,在審案期間有沒有刻意的誘供、逼供、甚至是屈打成招,並刻意把一些無關的罪名牽連到本官的身上?」趙俊臣又質問道。

    劉詮安大怒,駁斥道:「我和閆侍郎二人一心為陛下、為朝廷辦事,忠心體國,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我彈劾你的那些罪名,全都是由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主動招供,句句為真、條條有據!對此,大理寺少卿秦懷遠秦大人也參與了審問,可以作證!趙尚書,我勸你在這般時候,還是不要心存僥倖顛倒黑白為好,索性直接認罪的話,陛下他一向仁恕,或許還能對你寬大處理!」

    「哦?」趙俊臣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懷疑,並轉身向秦懷遠求證道:「秦大人,劉詮安所說可是真的?在昨日審案期間,劉詮安與閆鵬飛二人,當真沒有誘供、逼供、又或是用刑?」

    秦懷遠猶豫片刻後,卻是突然想起了昨日拜訪自己的那位神秘訪客,以及那位神秘訪客向他提出的要求、並許諾的好處。

    許諾的好處很誘人,足足有白銀三萬兩!

    而提出的要求卻很簡單——你可以立場中立、也可以不偏不倚,但有些事情,在早朝上被問到的時候,卻必須要重點提及!

    秦懷遠作為朝中少數沒有派系與靠山的中間派官員,本不願意捲入到趙俊臣與黃有容之間的這場黨爭,但三萬兩白銀的好處足夠誘人,而且對方的要求也實在不多,並沒有違背他本身的立場!

    所以,秦懷遠在猶豫了片刻後,終於一咬牙,出列道:「陛下、趙尚書、各位同僚,昨日我與閆侍郎、劉御史一同審案期間,他們二人確實沒有逼供、誘供、用刑之舉動,而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也全都是自願的交代了各自罪行,並主動供出了一些趙尚書的罪證,不過……」

    聽到秦懷遠的前半段話,劉詮安及眾黃黨官員,皆是面露得意之色,然而再聽到「不過」二字後,又皆是神色一變!

    趙俊臣追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閆侍郎與劉御史在審案期間,雖然沒有逼供、誘供、用刑,但也曾屢次威脅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威脅他們若是再不招供的話,不僅會杖刑伺候,更還會查抄家產,並在抄家期間不會保證他們的家人安全,下官當時就覺得不妥,也勸阻過他們二位慎言慎行,但並沒有什麼效果。」秦懷遠如實答道。

    趙俊臣冷笑道:「哦?拿涉案官員的家人安危來威脅,又與逼供、誘供有何區別?如此看來,而那些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之所以會把一些無中生有的罪名扣在本官頭上,恐怕也未必是出於自願了!」

    眼見在趙俊臣的刻意引導下,形勢漸漸向著不利的方向發展。閆鵬飛終於按捺不住,再次出列,大聲道:「陛下,臣在辦案期間,確實曾威脅過那些涉案官員,但那些威脅也只是審案期間的必要手段,想來每位官員在審案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用到!臣為了懲惡務盡。對此問心無愧!

    更何況,臣在審案的時候,至始至終都沒有主動提及趙尚書的名字!而趙俊臣的那些罪行與罪證。都是工部與戶部官員為了戴罪立功、減輕罪行,而主動交代的,所以也絕不可能有假,更不可能是臣與劉御史的栽贓陷害!關於這一點。所有參與審案的三司官員皆可作證。還望陛下明鑒!」

    此時,閆鵬飛完全是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關於這一點,他也確實是問心無愧!

    可惜,官場之上,本就是黑白不清,即使真的是「問心無愧」,卻也有「栽贓陷害」之說。

    於是,趙俊臣冷笑一聲後。突然向德慶皇帝請旨道:「陛下,臣這裡有新的情報與證據。可以證明那些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之所以把一些罪名扣在臣的頭上,全都是出於被迫與無奈!而臣的這些罪名,更全都是受人陷害、無中生有!」

    「哦?是什麼證據?」一直沉默不語的德慶皇帝,此時終於再次開口問道。

    趙俊臣答道:「陛下,因為『淮河水災案』涉及了戶部衙門,所以臣也不敢怠慢,同樣派人四處查探消息,卻發現一件非常蹊蹺的事情!——那些在昨日負責前往工部與戶部抓人的三司衙役,領頭的六人,竟是在突然間皆是發了一筆橫財,並跑到煙花柳巷大肆揮霍!臣當時覺得事情蹊蹺,就派西廠番子把他們抓來細問,結果卻是讓臣大吃一驚!」

    另一邊,黃有容愈發覺得心中不安,又見在趙俊臣的步步緊逼、咄咄逼人之下,早朝上的氣氛已然大變,終於忍不住出列斥責道:「趙俊臣!陛下只是讓你辯解自己的罪行,你又為何一直顧左右而言他?難不成是心虛了?」

    德慶皇帝卻揮手道:「黃愛卿,讓他說下去,朕倒要聽聽,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然後,德慶皇帝向趙俊臣點頭示意道:「說下去,你發現了什麼?」

    趙俊臣神色肅穆,緩緩說道:「陛下,在抓捕了那些行跡可疑的三司衙役之後,經過西廠的連夜審問,卻發現那些三司衙役前往工部與戶部抓人之前,收了一筆三千兩白銀的賄賂,行賄之人的身份與來歷雖然尚不清楚,但卻是居心叵測、意圖不軌!要求三司衙役在抓人的時候,趁機威脅那些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讓他們在被審問的時候,把一些無中生有的罪名扣在臣的頭上!若是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不答應的話……」

    說到這裡,趙俊臣冷笑著看了一眼面色大變的閆鵬飛,緩緩繼續說道:「……閆侍郎在審案的時候,就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會有怎樣的後果!」

    然後,趙俊臣從袖子中抽出一份折子,捧於頭上,又說道:「對此,所有涉及此事的三司衙役都已是供認不諱,口供與證據在此,還望陛下明察!」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所有的黃有容一派官員,皆是神色大變!

    其中,尤其是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神色最為驚慌!

    趙俊臣提供的這些新的情報與證據,意思很明顯,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之所以會招供出一些涉及了趙俊臣的罪行,全都是被人威脅逼迫!而威脅逼迫他們的人,就是負責審案的閆鵬飛與劉詮安!

    頓時,朝堂形勢逆轉!

    原本被彈劾了九項大罪的趙俊臣,突然成為了被設計陷害的無辜之人,而原本彈劾趙俊臣的劉詮安與閆鵬飛二人,身上卻有了居心叵測、陷害朝廷大臣的嫌疑!

    …………

    如此,形勢轉變之下,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眼見形勢不對,皆是跪在殿下,並連呼冤枉!

    「陛下明鑒啊,這都是趙俊臣在蓄意陷害臣與劉御史!對於那些三司衙役的所作所為。臣可是一無所知啊!」

    「陛下!西廠一向是由趙俊臣負責,西廠所查出來的那些所謂『證據』,殊不可信啊!」

    聽到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連呼冤枉。趙俊臣的笑容更冷,質問道:「哦?閆侍郎對那些三司衙役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只可惜,那些三司衙役對於閆侍郎你的所作所為,卻並非是一無所知啊!至少,他們很清楚閆侍郎你會在審案期間威脅那些涉案的工部與戶部官員!若是說閆大人你與這件事完全沒有關係,卻又讓人如何信服?

    至於劉御史,你若是不信服西廠查出來的證據。西廠也可以把那些三司衙役轉交給其他衙門複審!甚至還可以把那些三司衙役帶到朝堂上由陛下親自審問!卻不知到了那個時候,若是最終結果依然不變,你又該如何?」

    而原本還有些心中忐忑的趙黨官員。眼見形勢逆轉,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紛紛出列發言,為趙俊臣搖旗助威!

    「陛下。先是三司衙役在抓人之前被收買。讓他們威脅涉案的工部與戶部官員,栽贓陷害趙尚書,其後又是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在審案期間的威脅逼供,再如今又是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以無中生有的罪名構陷趙尚書,臣以為這其中必有蹊蹺,還望陛下下旨嚴查!」

    「陛下明鑒,臣也認為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涉嫌陷害朝廷大員,其居心叵測、其意圖不軌。絕不能輕易放過!理應立案嚴查!此外,由於三法司同樣涉案。臣以為這事應該交由東廠或是西廠查辦!」

    「陛下,臣也認為……」

    隨著工部尚書左蘭山、戶部侍郎詹善常、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顧全等等趙俊臣門下官員,在隱忍多時後終於發起了反擊,一時間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在被眾人彈劾之下,好似已經罪證確鑿、萬夫所指了。

    而眼見形勢大變,黃有容一黨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在黃有容的示意下,少傅張誠、禮部尚書林維等人,也是紛紛出列反駁。

    「陛下,臣以為趙俊臣所提供的證據並不完整,更不知真假!即便真有人賄賂收買了三司衙役,讓他們威脅涉案的工部與戶部官員,但目前也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那行賄之人與閆鵬飛、劉詮安兩位大人有關,若是因此定罪,實在過於牽強!」

    「啟稟陛下,老臣以為,先不談趙俊臣所提供的那些新證據,但劉御史彈劾趙俊臣的那些罪名,卻也未必就是虛構,如今趙俊臣所提供的這些情報與證據,恐怕有混淆視聽、轉移焦點的打算!還望陛下切不可被趙俊臣欺瞞!」

    「陛下明鑒!臣以為,就算是趙俊臣所提供的證據與情報都是真的,卻也有賊喊捉賊的可能,畢竟那個向三司衙役行賄之人,其身份來歷並不清楚,或就是趙俊臣本人安排的也說不定……」

    …………

    在趙俊臣與黃有容兩派官員的激烈爭辯之間,德慶皇帝也終於審閱完了趙俊臣呈上去的折子。

    只見德慶皇帝神色肅穆,卻沒有徵詢幾位閣老的意見,直接向趙俊臣詢問道:「趙俊臣,你的這份折子朕看過了,正如林尚書所言,向三司衙役行賄之人,其身份來歷並不清楚,你因此而彈劾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誣陷於你,卻有些牽強附會了!

    更何況,張少傅所言也是有理,劉詮安彈劾你的那些罪名,你也依舊未能澄清,即使劉詮安與閆鵬飛真有逼供誘供之嫌,卻也不能說明你的那些罪名就是假的!所以,你還要給朕一個交代才是!」

    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陛下,依臣來看,證據其實已是很確鑿了!昨日三司衙役前往工部與戶部抓人的時候,臣與百官還在上早朝,也不會提前知道『淮河水災案』的事情,所以賄賂收買三司衙役的幕後主使,只會是督察御史劉詮安!因為劉詮安掌握著『淮河水災案』的確鑿罪證,除了他之外,也再無其他人能預料到朝中形勢的發展、並提前收買三司衙役辦事!而三司衙役的口供,與閆侍郎在審案時的行徑,也是前後契合,顯然這件事與閆侍郎也不無關係!還望陛下明鑒!」

    見德慶皇帝不置可否,趙俊臣又說道:「至於劉御史彈劾臣的那些罪名,臣自覺無需辯駁,只要把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帶到太和殿內,由陛下複審,並與臣當堂對質,想來事情的真相馬上就會揭曉!臣被彈劾的那些罪名,全都是由他們所招供的,若是臣與他們當堂對質之後,他們依舊堅持原先的說話,那臣也無話可說,自當認罪!但若是他們之前的招供,皆是源於被迫與威脅,並在陛下的御審下交代實情,卻也可以成為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陷害臣的佐證!還望陛下明鑒!」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黃有容一黨、尤其是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在想到某種可能之後,皆是面色大變。

    然而,不待他們開口,德慶皇帝已是下旨道:「傳朕的旨意,宣『淮河水災案』的所有涉案官員到太和殿內!朕要親自御審!」

    …………

    ps:換科室的事情,蟲子一直瞞著家裡,但最終還是被家裡人知道了,新的科室雖然清閒,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碼字更新,但也同樣是個前途不大的清水衙門,家人自然反對,於是各種爭吵不提,前幾天心情太混亂,沒法更新,實在抱歉!

    不過,《攝政》與《逆臣》的斷更,早已是成了蟲子的心病,讓蟲子從此不敢再言「責任」二字!所以蟲子必須要有所了斷!繼續人氣不再,蟲子也要認真完本!所以蟲子並不後悔!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8:03
第二百四十章 真相與嫌疑

    就好似一場排練了許久的戲劇,經過了反覆的算計、籌備與鋪墊之後,接下來的發展與結果,以及主角與配角們的命運,就早已是注定了!

    如今,這場戲劇的**與落幕,終於開始!

    當德慶皇帝宣佈御審之後,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們被帶到了太和殿內,一個個跪在德慶皇帝面前,然後哭天喊地的叫冤不斷。

    「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罪臣等不敢隱瞞,其實趙俊臣趙大人的那些罪名,全都是憑空捏造的!但罪臣等人違心偽證,也全是受人威脅恐嚇、不得已而為之啊!」

    「請陛下為罪臣做主啊!罪臣等人原也不敢冤枉趙大人,但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以罪臣的家人來要挾,罪臣等這麼做也是無奈啊!」

    「陛下啊!罪臣一直都在盼望陛下您能親自御審,揭露閆鵬飛與劉詮安的真面目啊!」

    「陛下明鑒啊!罪臣也不想捏造罪證冤枉趙尚書,但這全都是被逼的啊!……」

    他們哭喊叫冤!他們淚流滿面!他們幡然悔悟!

    繪聲繪色、煞有介事!

    然後,他們當堂翻供!

    但實際上,他們此時的所言所行,都是趙俊臣事先就安排好的——前一天的早朝期間,在三法司的衙役們前往工部與戶部抓人之前,就已是有人暗示過他們應該如何做了,如今這只是按照劇本在表演的一場戲罷了。

    官員們在宦海沉浮之間。皆是有著豐富的表演經驗,絲毫不遜於那些專業的戲子,所以他們都演得不錯。至少沒讓人看出破綻。

    而黃有容一黨的官員們,尤其是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在看到戶部與工部的涉案官員們突然間當堂翻供後,一時間也只剩下了目瞪口呆!——他們想要反駁,但措不及防之下,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於是,劉詮安彈劾趙俊臣的所謂「九大罪」。頓時成為了無稽之談。

    而劉詮安與閆鵬飛兩人栽贓誣陷朝廷大臣的嫌疑,卻也因此而愈加的大了。

    至少,有許多朝中官員看向兩人的眼神。已是充滿了懷疑。

    …………

    在趙俊臣看來,「真相」與「假象」之間的關係,有些類似於後世的唯心觀與唯物觀之間的關係。

    人們總是需要「真相」,但在絕大多數時候。所謂「真相」的前提條件。並不是它究竟是否真實,而是人們是否願意相信它是真實的!

    一件事情,只要人們都願意相信,即使虛假,但它就是「真相」!反之,若是人們不願意相信,那麼即使它是千真萬確的,卻也只是「經不起推敲的流言」、又或是「不符合實際的想像」。

    所以。「真相」是可以創造的,只要你能讓人們相信它。

    如今。趙俊臣創造了一個「真相」,並把它擺在了德慶皇帝與朝中百官面前,它並不是真實的,但諸般佐證之下,人們願意相信它,最重要的是,它對趙俊臣最為有利!

    而隨著「真相」漸漸浮現,相關佐證不一而足,在德慶皇帝與朝中百官看來,劉詮安與閆鵬飛二人在審案期間確實打算栽贓陷害趙俊臣,而這種栽贓陷害,則是黃有容在黨爭之中所採取的一種手段,這種手段並不如何高明、而且很卑劣,但在官場中卻很常見。

    ~~~~~~~~~~~~~~~~~~~~~~~~~~~~~~~~~~~~~~~~~~~~~~

    當御審結束後,工部與戶部的涉案官員被押著離開了太和殿,少了這些人的哭天喊地,太和殿內頓時安靜了不少。

    但德慶皇帝依舊是眉頭微皺,緩緩說道:「如此看來,趙愛卿確實無罪了。劉詮安彈劾趙愛卿的那些罪名,如今已是證明,諸般證據皆系偽造,趙愛卿身上的嫌疑也隨之煙消雲散了,為此,朕心甚慰。」

    「陛下您親自審案,乾坤聖斷,還臣清白,臣叩謝皇恩!」趙俊臣連忙出列謝恩。

    另一邊,隨著德慶皇帝的金口聖裁,黃有容面色一變,但嘴唇微動,卻終究還是沒有繼續堅持下去——事到如今,他再堅持也沒用了。

    反倒是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面色不由愈加的發白。

    任誰也知道,既然他們沒能借此機會扳倒趙俊臣,那麼隨著趙俊臣的反咬一口,他們二人就要危險了!

    「既然你是清白的,朕自然也不會讓你受委屈,起身吧。」德慶皇帝示意趙俊臣起身歸列後,卻話鋒一轉,又說道:「然而,劉詮安彈劾趙愛卿的事情雖然完結了,但趙愛卿彈劾劉詮安與閆鵬飛二人居心叵測誣陷朝中大臣的罪名,卻依舊無法定論……依朕的看法,諸般佐證之下,劉詮安與閆鵬飛在審案期間,確實有蓄意誣陷趙愛卿的嫌疑,但畢竟沒有直接證據,若是因此而定罪,未免牽強,對此朕也實難決斷,各位愛卿可有什麼想法?」

    聽到德慶皇帝的話後,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連忙出列跪下,連連喊冤。

    黃有容自然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這兩位朋黨,在他的示意下,一眾黃黨官員也紛紛出列發言維護,理由也大致相似,不外乎就是「證據不足」、「受人陷害」、「受小人欺騙」云云。

    然而,在官場之上,證據並非是必要的,只要有嫌疑就足夠了!

    於是在趙俊臣的暗示下,沉默許久的刑部侍郎李立德,也終於出列發言。

    這是趙俊臣的最後一擊。

    「陛下,臣有話說!」

    「哦?說吧。」德慶皇帝點頭道。

    「陛下,依臣看來。閆侍郎與劉御史二人奉旨審理『淮河水災案』,雖然順利結案,並且確實了工部與戶部一眾涉案官員的罪名。然而無中生有的彈劾趙尚書九項大罪,實屬不該,且不論他們是否有意誣陷,但審案不清、斷事不明,其罪責難掩,無論如何,陛下都應該降旨責罰。」

    見德慶皇帝點頭認可。李立德又說道:「此外,臣與閆鵬飛同在刑部任職,對他的審案風格也有所耳聞。其人在辦案的時候私心甚重,為了建功顯目,總是唯恐天下不亂,時常無中生有的羅織罪名。無罪由他審判就會變成有罪。小案由他審判就會變成大案,輕罪由他審判就會變成重罪,如此不知冤枉了不少朝野官民,更不知審斷了多少冤假錯案!但他卻借此在刑部屢屢立功!此次他與劉詮安二人竟是彈劾了趙尚書九項大罪,引起朝野嘩然,恐怕也是同樣存著在陛下面前彰顯功勞與能力的私心。」

    說到這裡,李立德突然從袖中抽出一份折子,捧於頭上。繼續說道:「然而,臣以為。酷吏之害,更甚貪官,為了自己的功勳而強加刑獄,只會造成江山不穩、讓官民生怨,此風絕不可漲,為此臣已是收集了閆鵬飛近年來在刑部任職期間所審斷的冤假錯案總計十一起,其中有六起案件劉詮安劉御史也有參與,有漏無錯,還望陛下聖裁!」

    李立德剛剛上了折子,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顧全也隨之出列,亦是捧出一份折子,說道:「啟稟陛下,近些日子以來,京城之中多有人攔街告狀、四處喊冤,全是被閆侍郎判了罪名的犯人家屬,臣為了避免百姓議論、朝廷失威信,已是把這些人聚集到了一處,同時也接手了他們的狀子與申述。只是臣原本還在收集證據,不敢輕易下定論,更不敢在證據不足的時候煩擾陛下,所以一直都隱而不報。

    然而經過今日之事,百官對閆侍郎紛紛質疑之際,臣卻以為正是一次機會,可以藉機複審從前由閆侍郎經手的那些有疑點的案件!若是閆侍郎確實審案公正,則自然無事。但若是閆侍郎當真為了一己之功而製造了冤假錯案無數,則決不可放過!還望陛下明鑒!」

    顧全的話聲剛剛落下,又見工部尚書左蘭山出列,一臉肅穆,緩聲說道:「陛下,臣認為,無論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以無中生有的罪名彈劾趙尚書究竟是否屬於蓄意陷害,但嫌疑難免,如今又有李立德李侍郎的彈劾、以及百姓赴京伸冤,可見他們二人在往日審案之間確實有不恰當的地方,而事到如今,無論如何,閆鵬飛與劉詮安已是不適合在刑部侍郎以及督察御史的位置上繼續做下去了,臣請陛下暫時罷免兩人官職,收押問審,以查清究竟!」

    隨著李立德、顧全、左蘭山三人接連出列發言,黃有容一黨的官員,皆是面色一變!

    他們三人並沒有直接彈劾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甚至言辭也不甚激烈,但黃有容一黨的官員卻都明白,若是按照他們三人的說法去辦,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絕對是罪責難逃了。

    而且,李立德、顧全、左蘭山三人的發言,有理有據,更還佔著大義,卻也根本無法反駁!

    …………

    在官場上,若是對方權高位重,又或是背後有靠山庇護,總是很難一棒子打死,這個時候耐下心來用軟刀子磨死,以蟻穴潰堤壩,往往才是更有效的手段。

    如今,趙俊臣針對閆鵬飛與劉詮安的計劃,也正是如此。

    彈劾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誣陷栽贓之罪,趙俊臣也知道證據不足,無法直接定罪,但這只是一個開始,有了諸多旁證之後,製造一些嫌疑已是足夠了,並還可以虛晃一槍,轉移黃有容一黨的視線,讓他們錯估趙俊臣的計劃。

    而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有了嫌疑之後,就會讓德慶皇帝與朝中百官就會產生懷疑,然後藉機罷了二人的官職,並複查二人從前所審斷的那些案件。

    這才是趙俊臣真正的目的!

    而且,如此手段之下,黃有容一黨也沒有理由反對。

    事實上,閆鵬飛與劉詮安兩人在從前確實製造了不少冤假錯案,所欠缺的也只是複審的借口與理由罷了!

    如今,借口與理由已經有了,所以結果也就已經注定了。

    果然,隨著李立德、顧全、左蘭山三人接連表態,德慶皇帝的心中也終於有了主意。

    「宣朕的旨意,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暫且罷免官職,由大理寺收押,同時精選三司官員,重審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近年來主審的案件,務必要查清究竟,欽此!」

    隨著德慶皇帝的宣旨,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頓時癱軟在太和殿內。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們二人很清楚,這道旨意對他們意味著什麼。

    其中,閆鵬飛下意識間向著黃有容看去,眼神之中滿是祈求,希望黃有容能想些辦法扭轉乾坤。

    然而,此時的黃有容,卻是一臉木然,看也不看閆鵬飛一眼。

    事實上,黃有容的思緒,此時已是飄向了其他方向。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8:04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早朝之後

    隨著早朝結束,趙俊臣與黃有容在這一輪的黨爭,也終於暫時落下了帷幕,戰火稍歇。

    再考慮到德慶皇帝即將南巡,到時候趙俊臣會伴駕南巡,而黃有容則是留京輔政,接下來雙方將會進入一段時間的停戰期,雖然私底下的小動作、小衝突依然會是不可避免,但大規模的衝突爭鬥卻很難再次發生。

    至少,在德慶皇帝的南巡結束之前,雙方會暫時忍耐,畢竟趙俊臣與黃有容都知道德慶皇帝對於接下來的南巡期望極高,他們也不敢輕易的擾亂德慶皇帝的興致。

    …………

    而這一輪的爭鋒,從表面上看,很難說清是誰勝誰負。

    黃有容利用「淮河水災案」突然發難,一口氣除掉了趙俊臣在工部與戶部的親信官員總計一十九人,或貶官、或流放、或入獄,全都是趙俊臣門下的中堅力量。

    而趙俊臣也不甘示弱,後發制人,突然間反咬一口,同樣讓黃有容門下的兩位核心人物——刑部侍郎閆鵬飛與督察御史劉詮安——突然間倒台失勢,被收押候審。

    如此一來,在這一次的爭鋒當中,趙俊臣損失的親信官員更多一些,但並沒有失去朋黨中的核心人物;而黃有容損失的朋黨雖然只有區區二人,但這兩人的地位與影響卻要更高一些。

    看上去,兩大派系算是有來有往,各有損失,不相上下。

    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趙俊臣雖然在戶部與工部一口氣損失了十九名親信官員,但這十九人的官職最高也不過四五品,而且戶部與工部這兩大衙門一向都是趙俊臣在朝中的禁臠與基本盤。被趙俊臣經營的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根本容不得別人插手,所以這些損失很快就可以彌補回來,即使有其他派系趁機往裡面摻沙子,趙俊臣也很容易就能把這些沙子排擠掉。

    但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則是黃有容在三法司保持影響力的重要棋子,如今這二人同時丟官失勢。黃有容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替換他們的人選,再加上三法司一向是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形勢錯綜複雜,並不是黃有容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這讓黃有容對三法司的影響力頓時降低了許多,並且很難在短時間內恢復。

    從這方面來看,還是黃有容損失更大一些。

    不過,對黃有容一黨而言。這次與趙俊臣在爭鋒之間的有來有往、各有損失。也總算是結束了前些日子裡被趙俊臣接連打壓、並且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局面,稍稍挽回了一些士氣與信心,也算是有所收穫。

    然而,若是再考慮到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趙俊臣在暗中一手策劃推動的,而趙俊臣的那些「損失」也不過是趙俊臣借黃有容之手對門下勢力的一次整肅罷了,黃有容這次說是「完敗」也不為過——當然,知道這一點的人並不多,所以在朝中百官看來。趙俊臣與黃有容這一次的爭鬥依然只是平手罷了。

    而這種看法,則是趙俊臣樂於看到的。

    在官場上。當地位達到一定程度之後,被人低估反而是一件好事。

    …………

    也出於這種看法,在早朝結束後,黃有容與趙俊臣的那些朋黨們,心情大都有些複雜,半是輕鬆半是嚴肅,趙俊臣的朋黨們認為他們總算是防守住了黃有容一派的反擊,並控制住了形勢,而黃有容的朋黨們則認為他們總算是在黨爭中站穩了腳跟,扭轉了局面。

    相對而言,卻還是輕鬆更多一些,畢竟兩大派繫在衝突當中雖然各有損失,但被損失的終究不是他們自己。更何況隨著德慶皇帝的南巡,黨爭暫歇,他們也能隨之輕鬆不少。

    所以,下朝之後,當趙俊臣剛剛走出了太和殿,他的那些主要朋黨們,像是工部尚書左蘭山、戶部侍郎詹善常、吏部侍郎劉長安、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陳東祥、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顧全、通政使童桓等人,已是紛紛聚在趙俊臣的身旁,並滿是欽佩的恭維不斷。

    今天趙俊臣在早朝上後發制人,不僅擋住了黃有容的進一步的反擊,並還讓黃有容損失了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手段可謂高絕,讓他們這些人心中鬆了一口氣之餘,卻也不會放過這次對趙俊臣恭維討好的機會。

    「大人好手段!」詹善常當先開口恭維道:「這次因為『淮河水災案』的事情,咱們在戶部與工部一口氣損失了近二十名親信官員,這也就罷了,下官卻生怕他們會因此而牽連到咱們這些人身上,卻沒想到大人您竟是將計就計,安排他們招供之後又當堂翻供,卻是讓閆鵬飛與劉詮安二人也跟著丟了官職,讓黃有容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如此精妙的手段,下官可當真是欽佩不已!」

    左蘭山卻微笑道:「哦?詹大人你竟是為此擔心?我可是從一開始就深信趙大人的手段,昨日趙大人向咱們擔保之後,我就堅信趙大人他必然能庇護咱們,今日早朝之上,趙大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讓我對趙大人的手段欽佩之餘,卻也對咱們這些人的將來前途愈加的有信心了。」

    「對啊,說起來這次還是咱們更得利一些,被黃有容他們彈劾的那些官員,私下裡瞞著咱們辦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留著他們遲早壞事,借黃有容的手除掉也好,反倒是黃有容,損失了閆鵬飛與劉詮安,這兩個人可是他親信中的親信。只要跟著趙大人,咱們今後還怕什麼?」童桓也是連連點頭。

    相對而言,眾人之中還要數刑部侍郎李立德最為開心,他與閆鵬飛雖然同是刑部侍郎。卻一直被閆鵬飛死死壓制著,如今趙俊臣整垮了閆鵬飛,讓李立德頗有一種天高海闊的感覺。於是也跟著說道:「是啊,說起來,因為『淮河水災案』,咱們這次也算是損失不清,但損失的畢竟只是一些下面的中層官員,而在趙大人的反擊之下,黃有容卻損失了一位侍郎、一位督察御史。今後他在三法司的影響可是要降低不少,日後即使想要反擊,卻也很難威脅咱們了。」

    劉長安亦是說道:「只可惜。接下來陛下他即將南巡了,咱們在這個時候也不好再起衝突,否則有趙大人帶著咱們乘勝追擊,未必不能一口氣擊垮黃有容一黨。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在朝中可就誰也不怕了!即使是首輔周尚景,也要對咱們禮讓三分」

    劉長安如今雖然擔任吏部侍郎之職,但因為吏部這個最緊要的衙門一向是周尚景的地盤,自然不會讓劉詮安這個趙俊臣的親信朋黨掌控實權,如今劉長安在吏部早已是被人架空了,所以他對周尚景怨念頗深,十分期望趙俊臣能與周尚景掰掰手腕。

    但趙俊臣的眾朋黨之中,顧全在都察院任職。心思要更謹密一些,卻是若有所思的說道:「不過。這次咱們雖說仗著趙大人的手段,後發制人,反擊之下沒讓黃有容他們佔便宜,但『淮河水災案』這種事情,終究還是不要再發生才好!依下官來看,黃有容一派原本被咱們死死壓著,卻突然找到了『淮河水災案』的許多確鑿罪證,並因此有了反擊的手段,實在是蹊蹺,要知道這件事情是底下人瞞著咱們做的,原本連咱們都不知曉!所以這件事咱們最好還是查查,看看事情是如何洩露出去的,否則下官心裡實在是不踏實。」

    聽到顧全的話後,一直都在沉默不語的陳東祥卻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但猶豫了片刻後,終究還是沒有插話,只是默默的跟著眾人晌午門外走去。

    …………

    趙俊臣並不需要這些恭維討好,但趙俊臣也知道,雖然自己不需要,但他的這些朋黨們卻需要——這本就是官場之上聯絡情誼的一種主要手段,若是自己不接受,反而會讓朋黨們心中不安,以為趙俊臣對他們產生了怎樣的不滿。

    所以,趙俊臣只是含笑聽著,等到所有人都把好聽話說了一遍後,趙俊臣卻岔開了話題。

    「正如各位所說,雖然咱們與黃有容他們這次是各有損失,但也沒讓他討了便宜,優勢依然還在咱們這一邊。」趙俊臣淡淡的說道:「不過,想要把優勢化為勝勢,咱們卻也不能大意。」

    說到這裡,趙俊臣面色一肅,讓眾朋黨也跟著嚴肅了一些。

    「所以,接下來各位回到各自衙門之後,也千萬別放鬆了心情,咱們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做。」趙俊臣神色間滿是冷靜,並有條不紊向一眾朋黨們的吩咐道:「這次咱們終究是損失不小,尤其是戶部與工部,一口氣損失了十九名官員,都是咱們在兩個衙門的中堅力量,他們的位置如今空了下來,卻也需要盡快填補上,否則就會被其他派系搶先下手。左尚書,你是工部尚書,工部那邊該如何填補,我也不越俎代庖,就全都交給你了,我只有一條原則,進補的工部官員要以能力為先,也不可像他們的前任那樣貪心不足、不知收斂,否則只會像這次一般落人把柄,給咱們這些人添麻煩。」

    見左蘭山點頭答應後,趙俊臣又向詹善常吩咐道:「詹大人,說起來,你自從來到戶部擔任侍郎之後,還沒負責過什麼事情,戶部那些空位置,我這次就交給你了,究竟該如何填補空位,由你和蔣謙一起商量著辦,原則和工部一樣,進補的官員以能力為先,人品也不可太差了。」

    聽趙俊臣交給了自己這麼大的好處,詹善常不由大喜,連連點頭應是。

    然後,趙俊臣又轉頭看向了李立德,吩咐道:「李侍郎,如今閆鵬飛被罷官收押,正是你的大好機會,接下來如果不出意外,閆鵬飛罪責難免,而刑部尚書馮坡一來年紀老邁不堪重用,二來他這些年來重用閆鵬飛也難逃干係,恐怕在刑部尚書的位置上是坐不下去了。這正是你的機會,你也要好好把握,這段時間做出點成績出來。並盡快接收閆鵬飛的勢力與影響,接下來那尚書的位置,我自然會為你爭取。」

    李立德亦是大喜,同樣連連拍著胸口保證不提。

    「還有顧全,劉詮安在都察院的影響一向不小,他如今跟著閆鵬飛一同被罷官收押,你身為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也該趁機有所作為,擴充咱們在都察院的影響,都察院這個衙門至關重要。咱們的影響越大,今後也就越好辦事……」

    「……還有劉長安,我也知道你在吏部受了委屈,但也不用太著急。遲早我會為你找回來。但你在吏部也不要乾坐著,回去之後查一下各衙門近些日子以來的官位變動,尤其是地方上的那些布政使,咱們這次與黃有容鶴蚌相爭,我總是擔心周尚景想要漁翁得利,咱們卻也不能太便宜了他。」

    隨著趙俊臣不斷吩咐,思路清晰、考慮周全,又或多或少的給了一眾朋黨許多好處與承諾。所有人皆是對趙俊臣既敬佩又感激,只覺得自己跟對了人。

    而趙俊臣這麼做。自然是有進一步收攏人心、示好朋黨的打算。

    昨日早朝之上,黃有容一黨的反擊,可謂是既突然又猛烈,雖然在趙俊臣的後發制人之下,最終偷雞不成蝕把米,但趙俊臣的這些朋黨們,恐怕依然是心有餘悸,甚至會質疑趙俊臣在當初主動挑起這場黨爭的決定。

    畢竟,這次黨爭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給趙俊臣的這些朋黨們帶來任何好處。

    別看他們剛才對趙俊臣恭維不斷,好似完全信服,但官場上的恭維討好,往往是這個世界上最虛假的東西,趙俊臣也不會當真。

    接下來,德慶皇帝即將南巡,然後趙俊臣伴駕南下,黃有容則留京輔政,到了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雖然趙俊臣對此早就有了應對之策,但也需要事先安撫一下自己的這些朋黨,省的他們到時候在黃有容的威逼利誘下,會輕易的背叛趙俊臣。

    所謂朋黨,是靠利益維繫的。

    所以,在這個時候,先向他們許諾一些好處,也是必要的。

    …………

    與此同時,黃有容也在一眾朋黨的擁護下離開了太和殿。

    相對而言,他們在原本佔據優勢的情況下被趙俊臣反將了一軍,損失了兩位主要人物,此時相比較趙俊臣一黨,情緒要更加低落一些,神色間也更加凝重。

    禮部尚書林維、少傅張誠、大學士霍正源等人,正圍在黃有容紹,紛紛說著什麼,或許是在安慰,或許是在鼓氣,又或許是在出主意。

    但對於這一切,黃有容都沒有聽進耳中,只是一臉木然,他的表情很奇怪,不像是憤怒,也不像是喪氣,當然與歡喜開心之類的情緒更加沒有關係。

    事實上,自從德慶皇帝下旨收押閆鵬飛與劉詮安之後,黃有容就一直都是這樣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自從與趙俊臣開始黨爭之後,黃有容心底深處,就一直有種不安感,並且越來越強烈。

    原本,黃有容以為這種不安感是因為與趙俊臣的黨爭,畢竟趙俊臣如今已經有了擊敗他的實力。

    但經過今天的早朝,在看到德慶皇帝的態度與立場之後,黃有容才突然發現,自己心中的不安感,並非是來自於趙俊臣——趙俊臣的權勢影響再大,但終究尚未入閣,黃有容身為閣老,是秩序與政策的制定者,身份超然,即使在黨爭中失敗了,也遲早都能恢復元氣——黃有容心中的不安感,實際上是來自於德慶皇帝!

    今天早朝上,德慶皇帝的態度,看似不偏不倚,但細細推敲起來,卻大有問題!

    先是劉詮安在彈劾趙俊臣「九大罪」的時候,被德慶皇帝突然出言打斷,當時德慶皇帝看似是因為怒不可遏,但實際上卻是打斷了黃有容一黨對趙俊臣的攻擊步驟,並緩解了當時趙俊臣的不利局面——若是當時劉詮安把趙俊臣的「九大罪」一項一項的念下去,接下來早朝上的氣氛,絕對會截然不同!

    然後,德慶皇帝又留給了趙俊臣反守為攻的發揮空間,並堵住了黃有容一黨在期間開口插話的機會,讓趙俊臣可以從容不迫的向黃有容一黨發起反擊!

    最後,當趙俊臣一派反過來彈劾劉詮安與閆鵬飛的時候,德慶皇帝卻突然沒了態度,只是讓群臣討論,但這種討論,實際上就是讓趙俊臣一黨可以按部就班的完成他們的計劃!

    可以說,今天的早朝上,德慶皇帝看似態度中立,但作為朝會上的節奏掌控者,他卻是一直在暗中幫助著趙俊臣,並暗中打壓著黃有容。

    事實上,黃有容對德慶皇帝這種「幫助」與「打壓」的手段很熟悉,只是在從前,受到暗中幫助的是黃有容,而受到暗中打壓的,則是首輔周尚景!

    但如今,黃有容卻發現,他在德慶皇帝眼中的定位,似乎已經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也正是黃有容心中不安感的真正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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