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71
mk2258 發表於 2019-9-15 12:03



攝政大明 第九百四十章.督撫齊至.



對于一名官員而言,“權”、“勢”二字缺一不可。

權,是明面上的地位與決定力;

勢,是現實中的潛在影響力。

若是有“權”而無“勢”,就必然要成為傀儡、被他人架空,若是有“勢”而無“權”,也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不能有效保障利益。

此前,梁輔臣身為全權欽差大臣,固然是有權了,但因為趙俊臣在陜甘三邊威望太高的緣故,花馬池營的大多數官員皆是要看趙俊臣的眼色行事,卻是有權無勢的尷尬局面。

這般情況下,梁輔臣也是表現低調,并沒有強行與趙俊臣爭搶風頭,反倒是表現出了一副從善如流、虛懷若谷的模樣,一切事情都與趙俊臣共同商議著決定,給予了趙俊臣足夠的尊重,頗有些和平過渡的意思。

但這一天,梁輔臣與關武元見面談話之后,兩人可謂是一見如故,關武元更是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他與他麾下的五萬禁軍援兵今后將會毫無保留的全力支持梁輔臣。

得到了關武元的鼎力支持之后,梁輔臣頓時是心中大喜,只覺得底氣充足了許多。

自那以后,接下來的兩三天時間里,梁輔臣的態度也就悄然間發生了變化,他的作風漸漸變得獨斷了起來,許多事情也不再詢問趙俊臣的意見,并且是利用各種手段為自己建立威望。

對于梁輔臣的這般變化,趙俊臣早有預料,也是樂見其成。

說根到底,趙俊臣已經提前為陜甘三邊規劃好了未來方向,梁輔臣的諸般決斷,也只是依照著趙俊臣所規劃的路線前進,實際上就相當于給趙俊臣打下手了。

更何況,梁輔臣的辦事能力很強,眼光、手段皆是不缺,許多方面還要更強于趙俊臣,陜甘三邊的一些事情交給梁輔臣來處理,趙俊臣也很放心。

就這樣,在梁輔臣的主動爭取、趙俊臣的順勢退讓之下,陜甘三邊的軍政大權逐步移交到了梁輔臣的手上。

至此,梁輔臣終于是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全權欽差大臣。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但趙俊臣也沒有閑著,把明面上的權力轉交給了梁輔臣之后,趙俊臣依然還有一些暗地里的事情需要處理。

或者是進一步整合自己在陜甘境內所建立的人脈與各項收益;

又或者是利用賑濟災民的名義,把那些不愿意返回家鄉的災民們,分別安置到自己的各地田產之中;

再或者是不斷接見陜甘境內的各位封疆大吏、文武官員,暗中進行各種利益交換;

尤其是最后這一件事情,讓趙俊臣獲利頗多。

這幾天以來,因為趙俊臣此前的召集令,各地的文武大員們紛紛趕到了花馬池營。

河東巡撫吳敏、河西巡撫張文輝、陜西巡撫章德承,以及他們轄下的三司大吏;

甘肅軍鎮的鎮守總兵金虎原、寧夏軍鎮的鎮守總兵、榆林軍鎮的鎮守總兵王源、固原軍鎮的鎮守總兵方振山,再加上延綏、神道嶺、興安、涼州等等重要防區與關隘的總兵與指揮使……

注:在明朝,鎮守總兵與總兵的地位不同,只有九大軍鎮的總兵才被稱為鎮守總兵,一些重要防區與關隘的主將也有總兵職銜,但權力較之鎮守總兵大有不如;而在陜甘境內的幾處軍鎮之中,則要以甘肅與固原兩大軍鎮的防區最大、實力最強。

一時間,花馬池營內竟是一口氣聚集了二十余位封疆大吏。

這些文武大員抵達了花馬池營之后,大都是第一時間拜訪趙俊臣,梁輔臣則是屢次遭到了無視。

這不僅是因為趙俊臣如今的聲望太高,更是因為趙俊臣手里的那份請功名單,如今依然是遲遲未能確定的緣故。

趙俊臣一舉全殲了十萬蒙古聯軍之后,赫赫戰功可謂是百年罕見,朝廷必然會封賞所有得有功官員。

所以,這份請功官員名單,也就成為了所有官員眼里的一塊香餑餑。

簡而言之,任何官員只要是可以名列請功名單之中,哪怕只是稍微被提了一下名字,就一定會收獲大量的好處,即使是不能立刻官升一級,至少也會記功一次、今后優先提拔。

這樣一來,各地的文武大員們趕到花馬池營之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紛紛跑到趙俊臣面前爭取好處,就好似一群蒼蠅聞到了臭肉一般。

當然,在趙俊臣率軍全殲蒙古聯軍期間,陜甘三邊的絕大多數官員都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甚至還有很大一部分官員拖了后腿,按理說這份請功名單之中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有他們的名字。

但在眾位封疆大吏眼中,這并不是什么大事,因為趙俊臣也不是一個固執古板之輩,事實上趙俊臣的態度很是友善隨和,只要是他們交給趙俊臣的好處足夠多,趙俊臣也很樂意在請功奏疏之中添上一個名字!

就這樣,將士們用性命換來的一場勝利,最終卻是演變成為了高層官員們的一場分功盛宴!

許多將士在戰場上犧牲性命,最終只是換來了區區五十兩銀子的撫恤,但這些封疆大吏們卻是什么事情都沒做,卻是輕易獲得了數以百倍計的好處。

就在關武元返回花馬池營第三天的上午巳時,趙俊臣出面接見了涼州總兵蔡和。

涼州距離花馬池營的路程最遠,所以蔡和也是最后一位抵達花馬池營的陜甘高層官員。

蔡和也知道自己來晚了,所以他趕到花馬池營之后,就連休息都顧不上,直接給趙俊臣投了名帖,想要盡快與趙俊臣見面。

收到了蔡和的名帖之后,趙俊臣很快就接見了蔡和。

依然是趙俊臣的辦公房間之中,見到一身風塵仆仆的蔡和,趙俊臣點頭道:“蔡將軍從涼州一路趕來,實在是幸苦了,你來到花馬池營之后,可有去拜見梁閣老?”

蔡和是一個身材高瘦、表情冷厲之輩,但他在趙俊臣面前卻是保持著足夠的謙卑,低頭陪笑道:“卑職趕到花馬池營之后,就第一時間趕來這里拜見趙大人,卻還沒有顧得上去拜見梁閣老。”

趙俊臣眉頭微皺,說道:“這樣可不好,畢竟梁閣老才是花馬池營的正主,蔡將軍沒有第一時間拜見梁閣老,這般消息傳出去之后只怕會引來非議。”

蔡和連忙解釋道:“卑職當然也是尊敬梁閣老,只是卑職前幾日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趙大人的這般赫赫戰功,當是我朝第一功臣,讓卑職的心里面更是十分崇拜,所以卑職趕到花馬池營之后,就忍不住想要盡快見上趙大人一面,以表達卑職心中的崇敬之意!”

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你倒是會說話。”

蔡和則是拍著胸脯說道:“卑職是個憨人,說得都是真心話。”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13
第九百四十一章.最終的決定.
    ……

    ……

    聽到朝廷傳來了新聖旨的消息之後,許慶彥頓時是興奮了起來,連忙問道:「難道是朝廷傳來了封賞少爺的聖旨?」

    趙俊臣沉吟片刻後,卻是輕輕搖頭,說道:「絕不可能,從渭水戰事結束至今,僅僅是過去了十天時間,朝廷即使是已經議定了我的封賞,封賞聖旨也絕不可能這般迅速的傳到花馬池營。」

    花馬池營與京城之間,距離長達兩千三百餘里,不僅是路途遙遠,道路環境也是極為險峻,要多次穿過火篩入寇的交戰範圍,稍不走運就會遇到南下劫掠的蒙古騎兵,更還包括了大量的崎嶇山路,稍有不慎就會扭傷馬蹄,甚至是跌落山谷。

    花馬池營若是想要向京城中樞傳送消息,即使是信使們一路上換馬不換人、沒有出現任何意外耽擱,也至少需要七八天時間才能趕到京城,京城中樞若是想要給花馬池營傳達命令的話,因為京城信使大都是選擇繞遠路走官道的緣故,消耗時間往往還要更多一些。

    更何況,朝廷中樞的決策效率並不算高,經常是需要許多時日的激烈爭論才能做出決定。

    所以,京城中樞與花馬池營之間的消息傳遞,有著極為明顯的滯後與延遲,這種情況讓趙俊臣一度很不適應。

    根據趙俊臣的估算,朝廷若是有封賞旨意的話,只怕是還要再等七八天時間才能收到消息,傳旨的大臣目前也許只是剛剛離開了北直隸範圍而已。

    聽到趙俊臣的回答之後,許慶彥的表情有些失望。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趙俊臣榮耀加身的那一刻了,也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陝甘三邊返回京城中樞。

    看到許慶彥表情間的失望之後,趙俊臣再次搖頭,肅容說道:「早在二十餘天之前,我曾向朝廷中樞送去一份密疏,提到了朝廷出兵收復河套的事情……依照時間估算,這一次的聖旨應該是朝廷已經有所決定了,這件事同樣是至關重要、影響深遠,卻是不可怠慢。」

    說完,趙俊臣已是站起身來,邁步向外走去。

    *

    當趙俊臣來到了總督府大堂之後,卻發現陝甘境內的諸位文武大員們已經到齊了。

    見到趙俊臣的出現,眾位文武大員們連忙是紛紛起身見禮,表現頗為熱絡,但趙俊臣則是不動聲色的向著眾人點頭,然後就在主位右側落座,依舊是一副沉思模樣。

    很快的,梁輔臣也同樣是現身於總督府正堂之內。

    見到梁輔臣的出現,眾位文武官員們也同樣是紛紛起身行禮,但他們的態度較之於此前見到趙俊臣的時候,卻是要明顯冷淡一些。

    在此期間,趙俊臣偷眼打量著梁輔臣的神情變化,發現梁輔臣的表情依舊是充滿了肅穆之意,但又隱隱有些興奮激動之意難以遮掩,也就讓趙俊臣對於朝廷的最終決定有了推測,不由是心中一定。

    卻說,梁輔臣來到總督府正堂之後,就表現出一副雷厲風行的態度,直接說道:「眾位同僚,本閣這裡剛剛收到了朝廷的最新聖旨!」

    說完,梁輔臣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明黃色捲軸。

    見到梁輔臣拿出聖旨之後,包括了趙俊臣在內,正堂內所有官員連忙是下跪聽旨。

    梁輔臣展開聖旨後,揚聲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蒙古各部百餘年來不知敬畏,屢次南下劫掠漢人百姓、冒犯我朝之天威,西北官民皆是深受其苦!朕已決定,將是畢其功於一役,出兵草原、懲戒蒙古右翼各部、一舉收復河套平原,徹底終結陝甘邊防之百年隱患!

    ……在此期間,由全權欽差大臣梁輔臣負責主持一切邊防與出征事宜,原欽差副使趙俊臣改為全權欽差副使,協助梁輔臣處理陝甘境內所有軍政之事宜……

    ……陝甘境內之各軍將士,當是今次出征草原之先鋒,具體安排交由梁輔臣與趙俊臣二人共同決定……

    ……陝甘將士出征草原之際,亦有朝廷之全力支援……朕已傳旨,四川白桿軍、湖南六營三軍,將會於近日趕至陝甘境內支援……所需軍糧、軍餉,皆無上限……

    ……國戰之事,當是百年之基,朕心甚切,還望陝甘諸臣同心協德、不遺餘力,欽此!」

    梁輔臣讀完了這份聖旨之後,滿堂官員頓時是一陣嘩然。

    朝廷一改從前只是被動防禦的作風,突然間要主動出征草原,這件事情自然是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有些人興奮莫名、有些人面現憂色,有些人蠢蠢欲動,還有些人則是不知所措,反應各有不同。

    這份聖旨的內容很多,但在趙俊臣的眼裡,唯有三件消息值得自己重視。

    其一,是朝廷中樞終於是有了准信,答應了自己的提議,做出了收復河套的決定,所以趙俊臣的許多佈置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發揮作用了。

    其二,則是自己從一個只是負責賑災的欽差副使,變成了一個可以插手一切軍政事宜的全權欽差副使,雖然趙俊臣很清楚自己的這個身份並不能長期保留,但這般身份變動也透漏出了朝廷的底線與態度,以及這一次對自己的讓步。

    其三,則是朝廷中樞這一次的決心很大,不僅是調動了各地兵力紛紛趕到陝甘境內支援,更還投入了大量的銀糧資源,甚至表達了所耗糧草餉銀沒有上限的態度!

    這也就意味著,趙俊臣這些年來為朝廷國庫所積蓄的薄弱家底,很快就要消耗一空了。

    這當然是一件好事。

    因為,這意味著趙俊臣今後的廟堂地位愈加穩固了。

    但這也是一項危機。

    因為,隨著小冰河時期的逐步臨近,國庫的家底被消耗一空之後,就意味著朝廷今後若是再出現大範圍的天災,就再也沒有任何賑濟之力了——到了那個時候,出現流民之亂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任何讀過史書的人都會明白這樣一個道理——歷朝之國亂,皆是始於流民!

    簡而言之,在趙俊臣的促動之下,朝廷中樞已經走在了危險的鋼索之上。

    從今往後,只要是一腳踏空,包括趙俊臣在內,所有人都會身受重傷!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13
第九百四十二章.暗中爭鋒.
    ……

    ……

    簡而言之,為了自己下一步的計畫,趙俊臣如今頗是有些以明朝國運為賭注的嫌疑。

    當然,趙俊臣的賭性並不算重,也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的未來命運寄託在運氣之上,他的每一項決定都是經過了充分考慮與反覆推演。

    更何況,趙俊臣如今也稱得上是依附於朝廷的一隻蛀蟲,一旦是明朝這顆老樹轟然倒下,趙俊臣本身也不會落得任何好處。

    所以,為了應對未來可能會出現的諸項危機,趙俊臣已是暗中準備了許多方案。

    與此同時,趙俊臣的這般做法,也是迫不得已。

    因為,走到了目前這一步之後,趙俊臣的位置已經變得有些尷尬了。

    在此之前,趙俊臣只是德慶皇帝眼中的一頭養肥就宰的肥豬、一個用完了就要被嫌棄的夜壺、一枚吸引民怨的棋子,一個新皇登基之後就要殺之立威的猴子,今後注定會是兔死狗烹的結局。

    趙俊臣一直都在極力抗爭著這般命運,但這般命運也有它的好處,那就是——至少在新皇登基之前,趙俊臣並不會遇到任何危險,德慶皇帝對於他的一些小動作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趙俊臣陷入危機的話,德慶皇帝甚至還會主動出手相助。

    考慮到德慶皇帝的身體狀況,趙俊臣至少可以保證自己十年時間的安全無憂。

    但如今,隨著趙俊臣一舉全殲了蒙古聯軍,更還策劃推動了朝廷出兵收復河套的大計,他的權勢與威望大為增漲之餘,也就徹底失去了曾經的緩衝時間,他在德慶皇帝眼中的定位更是發生了徹底的轉變!

    趙俊臣太年輕了,又有著與年紀完全不相配的權勢與手段,似乎還是一個野心勃勃之輩,所以他也就變成了德慶皇帝眼裡的一個威脅,一個足以動搖朱家江山的隱患!

    這般存在,對於德慶皇帝而言簡直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以德慶皇帝的性子,自然不會容忍趙俊臣繼續發展下去,也不會刻意再等到新皇登基的時候,從今往後只要是趙俊臣稍是露出破綻、又或者是稍微顯出頹勢,就一定會遭到德慶皇帝的翻臉無情。

    別看趙俊臣如今也算是權重位高、聲望高漲,但若是德慶皇帝刻意針對、大肆攻擊的話,趙俊臣依然是毫無還手之力。

    這般情況下,出於短期考慮,為了防止德慶皇帝急不可耐的打壓,朝廷國庫的錢糧絕不能太過充足!也唯有朝廷財政周轉不靈的時候,趙俊臣才能體現出自己不可或缺的價值與作用,即使是德慶皇帝也不敢隨意出手打壓。

    與此同時,出於長遠考慮,為了抵抗德慶皇帝今後必然會出現的敵視與攻擊,趙俊臣就必須要連續不斷的拿出耀眼政績,不斷的增加國庫收入、改善朝廷財政,也同時增加自己的政治資本與朝野聲望,讓德慶皇帝無法找到翻臉與打壓的理由。

    這兩項目標,可謂是南轅北轍、截然相反。

    一旦是朝廷的錢糧狀況出現了明顯改善,趙俊臣就會失去作用,引來德慶皇帝愈加迫不及待的出手翦除;一旦是朝廷的錢糧狀況遲遲不能出現明顯改善,趙俊臣也同樣是失去了價值,依然會引來德慶皇帝的打壓與針對。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大概就是指趙俊臣的目前狀況了。

    所以,趙俊臣唯有從兩方面同時下手,一方面是不斷增加朝廷的國庫收入,繼續證明自己的作用與價值,一方面是想辦法增加朝廷財政的消耗與支出,讓朝廷錢糧一直處於入不支出的狀況,保證自己的不可或缺。

    關於前者,趙俊臣一直都在做,川鹽開發、商稅整頓、農業改革、以及未來的合併南京六部、翦除各地王室勢力等等,都會在未來幾年時間內明顯改善朝廷的財政狀況。

    關於後者,趙俊臣也同樣在做,這一次趙俊臣極力推動朝廷出兵收復河套,就是出於這般原因!諸般出於一片公心的表現,也只是一種偽裝罷了。

    時至今日,趙俊臣已經為朝廷營造出了大好局勢,所以趙俊臣毫不懷疑朝廷收復河套的計畫可以成功。

    但這件事情的真正麻煩,卻是要等到朝廷成功收復河套之後才會逐步出現——百姓移邊之後的安置問題,邊軍駐防之際的修建衛城、大面積開墾農田期間所需的農具與種子,這些事情皆是要消耗天量的銀錢與糧草。

    可以說,僅是這些善後事宜,就足以抵消朝廷今後三五年的財政收入。

    所以,趙俊臣也就為自己再次爭取到了三五年時間的緩衝期。

    *

    此前,趙俊臣認為朝廷中樞與德慶皇帝十有八九是抵擋不住開疆擴土的誘惑、極有可能會同意出兵收復河套的計畫,但這件事情終究是存在一定的變數,所以趙俊臣的心情也一直是有些懸著。

    實際上,趙俊臣早就做出了決定,一旦是朝廷不同意出兵收復河套的事情,他就會強行推動這項計畫,讓生米做成熟飯。

    這也是趙俊臣知道了朝廷傳來新的聖旨之後,就一直是神情嚴肅的原因。

    此時,聽完了聖旨內容之後,趙俊臣的心情頓時是放鬆了許多。

    於是,趙俊臣領旨謝恩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一杯茶茗輕輕飲著,順便是冷眼旁觀著總督府正堂內的眾人表現。

    梁輔臣宣讀了聖旨之後,頓時是掀起了一陣嘩然與混亂。

    有些官員因為趙俊臣這次全殲了蒙古聯軍的輝煌戰績,認為蒙古人的戰力低下,只是虛有其表罷了,不由是心中輕視,認為自己迎來了一次大展拳腳、獲取軍功的大好機會,紛紛是神情振奮、積極請戰。

    還有些官員的畏戰情緒已是根深蒂固,即使是見證了趙俊臣的赫赫戰功之後,也不能扭轉想法,一個個皆是表情不安,他們縮著身子,鼻觀口、口觀心,生怕自己會引起梁輔臣的注意、被派到草原上送死。

    另有一批官員擁有一定的眼光見識,即是見到了機遇,也是看出了危機,不由是有些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卻是有些按耐不住,七口八舌的提出了一些異議與顧慮。

    這般情況下,場面不由是有些混亂。

    梁輔臣卻是一個立場堅定、自有主見之輩,見到場面漸漸失控之後,頓時是表情冷肅的大聲喝到:「肅靜!……你們都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這裡是三邊總督府,又豈能像是民間菜市一般喧鬧?成何體統!」

    說完,梁輔臣轉目環視著眾位文武官員,然後又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我們是朝廷的臣子,手裡拿著朝廷的俸祿,既然是朝廷中樞已經下達了旨意,我等自然是要遵旨辦事!所以,本閣不希望再聽到有任何人提出質疑,也不想看到有任何人退縮怯步!從現在開始,這裡只需要討論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完成陛下的旨意,出征草原、收復河套!」

    因為被馬匪綁架的事情,梁輔臣的威望大受打擊,但他畢竟是欽差大臣、朝廷閣老,見到他的強硬表態之後,總督府正堂內的眾位文武官員頓時是不敢再有喧嘩,也不敢再是提出任何異議。

    見到眾人的順從表現之後,梁輔臣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口問道:「依照朝廷的命令,這一次將是由陝甘境內的各軍將士擔任出征草原的先鋒,這項任務至關重要、不容有失,各位大人皆是陝甘境內舉足輕重的文武大員,可有什麼想法與計畫?」

    在梁輔臣想來,這裡的絕大多數官員都是初次得知朝廷要出兵收復河套的事情,倉促間絕不可能提出多少有用的意見,即使是偶爾提出一些想法,也必然會有明顯缺陷。

    這般情況下,只要是梁輔臣拿出了趙俊臣精心準備的那份計畫之後,就必然會讓眾位官員驚為天人,到時候梁輔臣的威望也會大為高漲。

    這般做法,顯然是竊取了趙俊臣的功績,可謂是手段卑劣,但梁輔臣卻是毫不在意。

    梁輔臣的性格固然是有些剛正,但也絕不是一個迂腐之輩,只要是這般手段可以增漲自己的威望,順便是打壓趙俊臣的影響力,梁輔臣就絕不會拒絕。

    對於梁輔臣而言,他的底線只有兩條而已,一是朝廷的利益不能受損,二是自己的忠心不能動搖,除了這兩條原則之外,梁輔臣也算是一個不折手段之輩,這是他與太子朱和堉的本質不同,也是他能夠走到今天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一直穩坐釣魚台的趙俊臣見到梁輔臣的這般表現之後,也很快就猜出了梁輔臣的心思。

    趙俊臣並不是一個大度之輩,他這段時間雖然是不會主動與梁輔臣爭搶風頭,但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梁輔臣竊取自己的功勞。

    於是,趙俊臣嘴角閃過了一絲冷笑,又向著固原總兵方振山打了一個眼色。

    方振山的性子玲瓏剔透,見到趙俊臣的眼神示意之後,很快就想明白了趙俊臣的意思。

    聽到梁輔臣的詢問之後,就在眾位官員紛紛陷入沉默之際,梁輔臣正準備說出趙俊臣的計畫,方振山突然開口道:「說起來,朝廷出兵收復河套的事情,趙大人在很早之前就曾提及過……依照卑職的猜測,朝廷如今突然間決定要出兵收復河套,也是因為趙大人向朝廷提議的緣故吧?」

    隨著方振山的這一番話,總督府正堂內眾位官員的目光紛紛匯聚在趙俊臣的身上,梁輔臣的表情則是有些難看。

    在眾人的矚目之下,趙俊臣則是一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樣,臉上掛著瞭然一切的笑容,緩緩點頭道:「正是如此!當初,蒙古聯軍被拖在階州城下屢屢不能建功之後,我就想到了今日的局面,認為朝廷大軍有機會形成包圍、全殲蒙古聯軍!到了那個時候,蒙古各部就會元氣大傷,也正是朝廷出兵收復河套的大好機會,就向朝廷送去了一份密疏提議此事,時至今日終於是得到了朝廷的同意。」

    說到這裡,趙俊臣換了一副大義凌然的表情,又說道:「一旦是朝廷收復河套的計畫能夠成功,西北防線就會推進到草原深處,陝甘三邊就會成為大後方,困擾朝廷多年的火篩入寇也就會徹底解決,到時候不僅是陝甘百姓們可以安居樂業,咱們這些官員也可以趁著這次機會建立功業,甚至是留名史冊,豈不是一件大好事?」

    趙俊臣的這般說法,就是想讓眾位官員皆是可以明白一件事情——等到朝廷順利收復草原之後,在場的所有官員都會成為有功之臣,而這一切機會都是趙俊臣為他們爭取到的。

    並且,這一番話傳出去之後,趙俊臣的朝野聲望也會再一次的高漲。

    果然,聽到了趙俊臣的這般說法之後,在場的眾位官員紛紛是爭先恐後的大聲稱讚、歌功頌德,許多原本是畏敵如虎的官員見到趙俊臣的這般表態之後,思及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的豐功偉績、傳奇戰績,不由是增添了幾分信心,態度也變得積極踴躍了起來。

    一時間,梁輔臣再次遭到了眾位官員的忽視,他見到趙俊臣趁機為自己撈取聲望的舉動之後,表情也變得更加難看。

    偏偏,趙俊臣的說法也是事實,所以梁輔臣也不能阻止這一切,只能眼睜睜看著趙俊臣的威望再次高漲。

    這個時候,方振山則是表情誇張的讚歎道:「原來趙大人與蒙古韃子交戰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這般眼光之長遠敏銳,只怕是當世少有人及了!」

    然後,方振山滿臉的虛心求教,又問道:「既然趙大人您早就預料到了今日之局面,一定是心中早就想好了收復河套的全盤計畫了吧?」

    趙俊臣依然是一副洞若觀火的睿智模樣,點了點頭後,淡然道:「這般重要的事情,既是關係到數千萬百姓的福祉,也關係到朝廷官軍的軍功與性命,我這裡自然是想好了全盤計畫。」

    說完,趙俊臣就把自己的調虎離山之計詳細講訴了一遍。

    這般計畫,一環緊扣一環,可謂是絕妙至極,即使是梁輔臣當初得知這般計畫之後也是忍不住連連讚歎,就更別說是總督府正堂內這些文武大員了。

    當他們發現趙俊臣的計畫一旦是順利達成之後,朝廷出兵草原收復河套的阻礙與危險皆是將會大幅降低,他們身為先鋒的前期收穫則是大幅增加,天賜良機就在眼前,頓時是情緒激動了起來。

    就這樣,梁輔臣預計中的語驚四座、驚為天人的場景,這一刻確實是出現了,但這一切風光卻是盡數歸到了趙俊臣的身上。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13
第九百四十三章.請命與交易.
    ……

    ……

    為了今後的某項計畫,趙俊臣這段時間一直是有意識的撩撥梁輔臣的心中怒火,前幾日的刻意讓權只是一種欲揚先抑的手段罷了。

    這一天,正是梁輔臣最重視的場合,趙俊臣老實了一段時間之後突然發難,效果自然是要比平常時候的幾句含沙射影要強得多。

    如今,竊取趙俊臣功績的計畫受挫,又被趙俊臣搶走了所有風頭之後,梁輔臣果然是有些表情陰沉。

    然而,梁輔臣不愧是當朝閣老、「帝黨」重臣,很快就再次恢復了平靜,緩緩說道:「本閣抵達了花馬池營之後,趙大人就向本閣詳細講訴了這項計畫,經過本閣與趙大人這幾日的反覆探討與完善之後,這項計畫確實是大有可為……若是各位大人沒有不同意見的話,依本閣看來,咱們這次就可以依照趙大人的這項計畫行事。」

    暗示了自己也有發揮作用之後,梁輔臣再次轉目環視了在場眾位官員。

    很快的,梁輔臣就得到了眾位官員的回應!

    「這項計畫可謂是妙到巔峰,更是出自於趙大人……與梁閣老之手,下官自然是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這般計畫可謂是構思緊密、一環扣一環!下官認為,以目前局勢來看,恐怕是不會有更好的計畫了!」

    「哈哈,不過是利用了區區二十萬石糧草,就讓蒙古右翼與準噶爾汗國自相殘殺,讓他們狗咬狗,咱們坐收漁翁之利,卑職太喜歡這個計畫了!」

    「這項計畫極大的減少了我軍收復河套的損傷、阻礙、與時間,營造了最好的局面,趙大人的神機妙算……哦,還有梁閣老的思慮周全,下官只能是心中歎服!」

    為了這項計畫,趙俊臣已是準備多時,並且是幸苦構思了好些時日,期間包括了數百次的推演與斟酌,可謂是禪思竭慮,總督府正堂內的諸位官員之中雖然也有眼光高明、智慧卓絕之輩,但倉促間也無法提出更加高明的計畫了。

    更何況,這項計畫不僅是降低了收復河套的難度與損耗,更是讓陝甘境內的文武官員們收穫了最大的好處!

    依照趙俊臣的這項計畫,陝甘各軍作為朝廷先鋒出征河套之際,蒙古右翼各部的軍隊已經被調虎離山,追擊巴根與準噶爾騎兵去了,陝甘各軍趁著河套平原兵力不足、防備空虛的機會,輕易就可以收穫最大的戰果;再等到蒙古右翼的軍隊回過神來、發現了河套平原的變故之後,朝廷的各地援軍也會紛紛趕到,幫助陝甘境內的各軍一同抵擋反撲。

    這樣一來,陝甘各軍的收穫最大、風險最小,在場的眾位文武官員也同樣是佔盡了便宜,所以他們就算是能夠想到更加穩妥的計策,也絕不會提出來。

    就這樣,眾位官員紛紛是再次讚揚與稱頌了趙俊臣的這項計畫,皆是表示自己毫無異議。

    當然,眾位官員這一次稱讚之際,也順帶捎上了梁輔臣,但也只是順帶而已,誠意與態度完全不同。

    見到眾位官員的這般表現,梁輔臣好不容易才按耐住了心中怒火。

    按理說,梁輔臣畢竟是當朝閣老、欽差大臣,絕不應該受到這般冷遇,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哪怕是趙俊臣一直都在「盡力遮掩」,梁輔臣被馬匪綁架的事情依然是傳開了,陝甘境內的所有高層官員皆是得知了消息,這件事極大的打擊了他的威望,讓眾位官員下意識的生出了輕慢之心。

    若僅是如此的話,眾位官員至少也會保持著表面恭順,偏偏梁輔臣身邊還有一個表現耀眼、戰功赫赫的趙俊臣,趙俊臣的身份地位稍遜於梁輔臣,但威望與人脈卻要強上許多,也就被眾官員視為一根更粗的大腿,自然是時刻緊抱、不敢輕放。

    當然,這也是因為眾位官員還不知道趙俊臣很快就要返回京城的緣故,若是他們得知這般消息的話,只怕也會換一種態度。

    梁輔臣也明白眾位官員的心思,心中對於涉嫌指使馬匪綁架自己的趙俊臣也就愈加的敵視。

    但最終,梁輔臣依然是強自按下了心中的怒意,只是轉頭深深注視了趙俊臣一眼之後,就開始不動神色的調兵遣將、給眾位官員安排任務了。

    其中,文官們負責後勤與組織,武官們負責攻堅與劫掠,又根據各位官員的轄區與駐地的不同,分別安排了不同的細節與任務,這些都是題中應有之義,梁輔臣的辦事能力很強,戰略眼光也很高明,他的佈置皆是合情合理、深思熟慮,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依照趙俊臣與梁輔臣事前商量好的佈置,陝甘各軍這一次將會全力出擊,分為三路、從不同方向攻入到河套平原,在最短時間之內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佔河套平原全境!

    在此期間,各路軍隊將會大肆劫掠鄂爾多斯的牛羊馬匹、諸般物資,抓捕所有鄂爾多斯部落的婦孺老人,一舉奪走鄂爾多斯部落的後續戰爭潛力,順便是打擊鄂爾多斯部落的戰爭意志、以及蒙古右翼各部落的助戰決心。

    三路大軍攻入河套平原之後,其中就要以中路軍隊的作用最為重要,因為這一路軍隊將會直撲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負責活捉包括乞顏在內的所有鄂爾多斯部落的首領與貴族,左右兩路大軍皆是要配合中路軍隊行動!

    根據中路大軍的最終戰果,後續計畫也會進行不同的調整。

    若是中路大軍能夠一舉俘獲包括乞顏與齊格木在內的所有鄂爾多斯貴族,明軍在後續戰事之中無疑是要佔盡便宜。

    中路大軍的作用是這般重要,所以中路大軍的主帥,也同時會兼顧統帥全軍的任務。

    這樣一來,所有人自然是緊緊盯著中路軍隊的主帥人選,這個位置不僅是權力最大,更還有可能收穫到最輝煌的軍功戰績,一旦是活捉了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顏,必將是成為舉世矚目、流傳千古的當世英雄。

    於是,當梁輔臣談及到中路軍隊主將人選的時候,所有自認有資格的將領們紛紛是主動請命。

    *

    「梁閣老,陝甘三邊的各大軍鎮之中,就要以甘肅軍鎮的將士最為悍勇精銳,這是公認的事實,絕不是我金虎原吹牛,甘肅軍鎮的三萬餘將士如今正在花馬池營枕戈待旦,隨時都可以出動,這中路大軍的重任,自然是由我甘肅軍鎮來擔負最為合適不過!至於這中路主將人選,我金虎原也是當仁不讓!」

    梁輔臣說完了中路軍隊的任務之後,甘肅軍鎮總兵金虎原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

    表態之際,金虎原的表情可謂是氣勢洶洶,怒睜著一雙虎眼,掃視在場的眾位武官,一副你們敢搶就會徹底得罪我的樣子,卻是想要讓其餘武官主動退讓。

    只可惜,眼看到天大好處,又有誰會在乎金虎原的威脅?

    金虎原話聲剛落,就見到寧夏總兵林惠石起身說道:「梁閣老與趙大人明鑑,我寧夏軍鎮與河套接壤,不僅是距離最近,對於鄂爾多斯部落與河套平原的情況最為熟悉,這中路大軍的任務,理應是交給我寧夏軍鎮才對!」

    林惠石一向是性格怯弱,剛才聽到了朝廷要出兵草原的聖旨之後,就一直是揣揣不安、表情惶恐,生怕梁輔臣會點自己的名字,派他前往草原犯險。

    但如今見到好處之後,卻是態度大變,一改往日的怯弱模樣,好似蒙古鐵騎只是土雞瓦狗一般。

    接下來,榆林總兵王彥、涼州總兵蔡和、神道嶺三山軍指揮使馬陵、延綏總兵高德、興安副總兵西門桂,也皆是不甘人後,紛紛是踴躍表態、主動請纓。

    一時間,總督府正堂內,卻是一幅將領們奮勇當先的模樣。

    這般景象若是讓不瞭解情況的人看到,只怕是要認為陝甘各地的邊軍全都是驍勇善戰的精銳,陝甘各地的武官也全都是奮不顧身的勇將了。

    但梁輔臣卻是深知陝甘邊軍的糜爛狀況,也明白這些武官也全都不是可以委以重任之輩,如今他們眼睛裡只是盯著好處,但等到戰時稍有挫折,只怕是就要心中響起退堂鼓,到時候必然是要毀掉全局。

    梁輔臣心中有一個更好的人選,那就是勇猛果敢、能征慣戰的關武元!

    雖然說,梁輔臣與關武元交流之際,隱隱發覺關武元在兵法謀略與臨機應變的方面略有不足,但中路軍隊的這次任務,只是直撲鄂爾多斯部落的大本營與王帳而已,並不需要多少謀略與兵法,最重要的是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這方面也正是關武元的優勢!

    與這些只是爭奪好處的武官不同,當初關武元還不知道詳細計畫的時候,就敢向梁輔臣主動請纓,這般果敢與擔當就算是梁輔臣也是心中讚歎不已,關武元駐守階州城期間,屢次擋下了蒙古聯軍的強攻,這更是說明關武元的性格堅韌!

    這樣一來,關武元成為了中路大軍的主將之後,也必然會無所畏懼、百折不撓,絕不會生出任何退怯之心,至於兵法謀略與臨機應變的不足,自然也有軍中幕僚們負責出謀劃策。

    當然,依照梁輔臣的計畫,他還會同時把「衛國軍」交給關武元統帥,以增加中路大軍的勝算。

    所以,等到眾位武官紛紛請命之後,梁輔臣卻是說道:「依照本閣的想法,這中路軍隊的任務,還是交由關指揮使與禁軍援兵為好!關指揮使率領禁軍支援陝甘之際,曾被陛下冊封為上護軍,地位足以統帥三軍,他的軍功戰績也是足夠,前段時間駐守階州城之際,死死拖住了蒙古聯軍,蒙古聯軍的屢次強攻皆是無功而返,說是居功至偉也不為過,而關將軍的領兵作戰之能力,也是得到了充分體現,卻是最好的人選。」

    見梁輔臣抬出了關武元出來,各位總兵與指揮使們不由是氣勢一弱。

    就像是梁輔臣所說,關武元的地位、軍功、以及聲望,皆是足以擔當大任,這些總兵與指揮使們也無法與他相爭。

    然而,在梁輔臣佈置計畫、安排任務之際一直都是表態附和的趙俊臣,這個時候則是突然說道:「關將軍自然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但依晚輩看來,何漳、方振山兩位將軍的功績、聲望也同樣不弱,也可以擔當大任。」

    見到趙俊臣突然跳出來唱反調,梁輔臣頓時是眉頭一凝。

    但趙俊臣越是不想用關武元,梁輔臣就越是對關武元信任備至。

    所以,梁輔臣這一次也是毫不退讓,說道:「何漳與方振山二人固然也不錯,但何漳如今麾下無兵,即使是倉促為他調配一些軍隊,也無法做到如臂驅使,方總兵麾下的固原邊軍則是在小川河、鎮寧衛、渭水這三戰期間損失慘重,實力有所不足,反倒是關將軍麾下的五萬禁軍援兵的裝備精良、兵力眾多,乃是最合適的人選!」

    見趙俊臣又要說什麼,梁輔臣的態度愈加強硬,說道:「趙大人,你只是欽差副使,只是輔佐於本閣罷了!本閣心中已有決意,這般重任還是交給關將軍最為穩妥!」

    就好似為了呼應梁輔臣,關武元表情堅定的起身說道:「卑職保證完成任務,必將是一馬當先、直奔鄂爾多斯王帳,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否則提頭來見!」

    見到梁輔臣的態度這般強硬,趙俊臣沉吟片刻後,又說道:「若是如此的話,就讓方總兵擔任左路軍隊主將,並且由何漳負責輔佐,如何?」

    這就是堂而皇之的交易了,趙俊臣的意思就是梁輔臣同意讓方振山擔任左路軍隊主將的話,他就同意讓關武元擔任中路軍隊主將、以及三軍之主帥。

    考慮到趙俊臣如今風頭正盛,自己還需要趙俊臣的繼續配合,梁輔臣沉吟片刻後,緩緩說道:「方總兵同樣是軍功卓著,由他擔任左路主將倒也合適。」

    「如此就好!」趙俊臣笑著點頭。

    與此同時,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眼中閃爍著精光,皆是認為自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在梁輔臣看來,趙俊臣讓方振山與何漳二人負責左路大軍,不過是想要撿漏罷了,因為一旦是中路大軍無法活捉乞顏與齊格木等人的話,他們必定會向著左路方向逃竄,畢竟那裡有蒙古右翼的主力軍隊,說不定就能讓方振山與何漳撿到便宜。

    然而,梁輔臣卻是認為趙俊臣必將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因為河套地區被漢人軍隊奪走之後,蒙古右翼的軍隊必然會緊急回援,到時候左路軍隊也會首當其衝,說不定就要迎來一場慘敗,到了那個時候,方振山與何漳二人也會被追究戰敗之責。

    但在趙俊臣看來,由方振山與何漳二人負責左路大軍,卻最是合適不過,不僅是有撿漏的機會,作戰立功的機會也同樣更多。

    所以,趙俊臣這次為方振山爭取到左路大軍的主將位置,就是為了給自己人爭功罷了。

    趙俊臣並不擔心方振山麾下軍隊的戰力。

    因為,趙俊臣解散了戰兵新軍之後,其中有一半將士在名義上變成了方振山的私兵。

    這些將士跟隨方振山攻入草原之後,也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收穫軍功與戰績!

    當然,趙俊臣也知道,隨著蒙古右翼大軍趕回河套支援之後,僅憑左路大軍必然是無力抵擋。

    但以方振山的機智、何漳的經驗、以及這些出自於戰兵新軍將士的戰力,足以保證左路大軍及時回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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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四章.我,趙俊臣,言而有信!.
    ……

    ……

    持續了兩個多時辰之後,這場重要的軍事會議終於是結束了。

    然後,各位封疆大吏、文武大員們,皆是匆匆離開了總督府,還有許多官員連夜離開了花馬池營,奔向了各自的駐地與轄區。

    梁輔臣的一些佈置與安排,時間很緊、任務很重,更是事關重大,不僅是關係到陝甘三邊的今後局勢,更還會影響到所有人的仕途前景,所有官員皆是不敢怠慢,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積極與熱情。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陝甘境內的兵馬頻頻調動、官府動作不斷,可謂是熱鬧非凡。

    *

    而就在眾位官員紛紛離開之際,梁輔臣與趙俊臣二人也同樣是離開了總督府正堂,再次來到了巴根的房間。

    這幾天以來,巴根多次表態要見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顯然是已經同意了趙俊臣的合作提議,但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則是故意晾著巴根,並沒有第一時間相見,就是為了讓巴根明白雙方的主次關係。

    如今,已是萬事俱備,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也終於是給了巴根一次見面機會。

    當梁輔臣與趙俊臣推門進入巴根的房間之後,巴根馬上就站起身來,向著二人快步迎來。

    兩人上次見到巴根的時候,巴根正處於人生最絕望的時刻,整個人就像是毫無靈魂的行尸走肉,但因為趙俊臣的合作提議,讓巴根重新燃起了希望,至今不過是短短三四天時間,巴根的形象也再次發生了變化,他的表情間滿是沉穩與精明,眼神也變得陰鷙有神,就連身材都恢復了許多。

    走到了趙俊臣與梁輔臣的面前,巴根的眼睛緊緊盯在趙俊臣的臉上——與陝甘三邊的官員們一樣,巴根同樣是有意無意的忽視了梁輔臣——冷聲說道:「這與說好的不一樣!我這幾天多次提出想要與你們見面,但你們總是避而不見,難道你們改主意不想合作了?」

    梁輔臣再一次的主動擔任了翻譯的角色,已經有些習以為然了。

    聽到梁輔臣的翻譯之後,趙俊臣笑道:「巴根將軍見諒,我們當然想要合作,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們的誠意!只是這個計畫太過龐大了,我們需要準備很多事情,這幾日實在是太忙碌了。」

    頓了頓後,趙俊臣反問道:「這麼說,巴根將軍已經同意與我們合作了?」

    巴根的表情有些難看,似乎是認為自己與漢人合作是一種屈辱,但他最終還是點頭道:「是的,我同意與你們進行合作……僅此一次!但在合作之前,還有兩件事情,我必須要與你們提前說好。」

    趙俊臣一副很好說話的隨和模樣,問道:「哦?不知是什麼事情?」

    巴根的表情嚴肅,問道:「首先,在你的計畫之中,準噶爾勇士們截走了二十萬石糧草之後,蒙古右翼就會派出軍隊追殺我們,你們則是趁機出兵攻佔河套……但我需要知道你們派兵出征河套的具體時間安排!若是你們出兵時間太晚的話,這次合作也無法達成!在蒙古右翼的全力追殺之下,我們不可能堅持太長時間!」

    對於巴根的這項問題,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早就商議好了。

    於是,趙俊臣很乾脆的說道:「三天!當你們截走糧草之後的第三天上午辰時,我們就會派出軍隊出征草原、收復河套!這已經是我們對你最大限度的支持了!」

    聽到趙俊臣的回答之後,巴根的心中急轉,迅速推算著具體的時間進展。

    準噶爾軍隊截走了糧草之後,蒙古右翼並不會馬上收到消息,等到他們做出反應、集結軍隊、定位追蹤之後,時間大約已是一天以後了。

    也就是說,當明朝軍隊出征河套之際,在蒙古右翼追兵的追殺之下,準噶爾軍隊已經堅持了兩天時間左右。

    再等到鄂爾多斯部落發現了明軍的入侵,就會第一時間派出信使、緊急召回軍隊。

    但這個時候,蒙古右翼的主力大軍已是追到了千里之外,鄂爾多斯部落的信使想要趕上他們、通知消息,至少也需要三天時間。

    所以,在蒙古右翼大軍的追殺之下,準噶爾軍隊必須要堅持至少五天時間,然後才能等到追兵們的撤兵離去。

    再等到蒙古右翼的主力大軍趕回河套草原之際,時間大約已是十天以後了。

    對於雙方而言,這個時間都很合適。

    對於準噶爾軍隊而言,考慮到草原上的空曠環境,以及他們的騎兵配置,在蒙古右翼的追殺之下堅持五天時間並不算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對於明軍而言,考慮到河套平原的兵力空虛、守備不足,十天時間足以讓他們佔領河套全境、並且是把鄂爾多斯部落的族人與牛羊劫掠一空了。

    想到這裡之後,巴根表情猙獰的說道:「好,我就相信你這一次!我將會在蒙古右翼的追殺之下堅持整整六天時間!但等到六天時間之後,我若是依舊沒有發現蒙古右翼召回追兵,我就會放棄這批糧草,把你的計畫盡數告知於蒙古右翼,然後與他們一同返回河套、協助他們與你們作戰,到時候一定是不死不休!」

    聽到巴根的威脅,趙俊臣的笑容不變,點頭道:「巴根將軍放心就是,我們是代表漢人皇帝與你合作,所以我們絕不可能違約,這種做法對我們而言也沒有任何好處。」

    巴根的表情稍緩,又問道:「第二件事情,我想要知道……我能從你們的俘虜營裡帶走多少準噶爾勇士?你會給我們多少馬匹?」

    趙俊臣舉起三根指頭,說道:「你可以帶走三百名身體健全的俘虜,還有六百匹上等戰馬!還請巴根將軍理解,俘虜營裡的那些俘虜全都是明朝官員們的政績與軍功,也代表著我們皇帝的臉面,朝廷還需要這些俘虜振奮民心士氣,所以絕不可能讓你帶走太多。」

    巴根的面色陰沉,說道:「太少了!至少也要給我一千名勇士,還有兩千匹戰馬!若是實力太薄弱的話,我沒有把握在蒙古右翼的追殺下堅持太長時間!」

    趙俊臣搖頭道:「草原上還有一支準噶爾軍隊,足有萬餘人的規模,我讓你帶走一批俘虜,只是為了保護你與那支軍隊安全匯合罷了!更何況,三百人的名額,足以讓你帶走俘虜營裡所有身份較高的準噶爾俘虜了!」

    「八百人,還有一千六百匹戰馬,這是我的底線!」

    「三百五十人,還有七百匹戰馬,這已經是我權利範圍內的極限了,絕不可能更多了!」

    「七百人,一千四百匹戰馬,若是人數更少的話,我就算是與草原上那支軍隊安全匯合,也完全不能服眾了!」

    「四百人,還有八百匹戰馬,還請巴根將軍明白,我這已是在越權行事了!」

    「六百人,一千兩百匹戰馬!絕不可能更少了!」

    「你可以帶走五百人、還有一千匹戰馬!絕不可能更多了!」

    「……一言為定!」

    就這樣,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巴根屢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線,趙俊臣也是屢次的提高了自己的權力範圍,雙方終於是達成了一致。

    商議好了合作細節之後,巴根也終於離開了這間房屋,興沖沖趕去俘虜營裡挑人了。

    趙俊臣與梁輔臣告別之後,也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房間。

    這個時候,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明顯已經是貌合神離了,雙方只是保持著表面上的客套。

    前幾天的時候,他們二人共同商議著朝廷出兵收復河套的計畫,倒也還算是有些話題,但隨著諸項計畫皆是確定,卻已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

    *

    等到趙俊臣回到自己的辦公房間之後,卻是不出意外的見到了方振山與何漳二人正在等待自己。

    這一次,趙俊臣把方振山與何漳二人安排到左路大軍,擔任主將與副將之職,這般做法看似是為了給他們二人爭取立功機會,但這項安排頗是有些奇怪,因為趙俊臣明知道他們二人的關係可謂是勢同水火,合作之際必然是爭吵不斷,到時候說不定就會誤了大事。

    關於這一點,方振山與何漳二人認為趙俊臣必然可以想到,但趙俊臣既然是做了這項安排,就一定是另有考慮與安排。

    所以,結束了會議之後,方振山與何漳就趕到了趙俊臣的辦公房間,想要聽從趙俊臣的耳提面命。

    見到了方振山與何漳之後,趙俊臣也沒有太多客氣,等到雙方落座之後,就直接說道:「我也知道,你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和睦,我這次安排你們二人共事,也確實是另有考慮!」

    聽到趙俊臣這麼說,方振山與何漳皆是精神一振,齊聲道:「還請趙大人賜教!」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等到左路大軍攻入河套草原之後,你們二人就要分別領軍行事!方總兵,你進入河套草原之後,就依照原計畫行事,迅速佔領河套平原西部、劫掠鄂爾多斯部落的族人與牛羊馬匹;與此同時,那些出身於戰兵新軍的將士,你要全部交給何老將軍,讓何老將軍單獨帶領一支軍隊行事……」

    說到這裡,趙俊臣轉頭看向何漳,又說道:「何老將軍,那些戰兵新軍的將士們都是你的老部下了,你到時候不需要參加計畫中的任務,而是一路急行、直接趕到河套以西的賀蘭山附近,埋伏在那裡等待時機!我對關武元的能力不大放心,擔心他會放跑以乞顏為首的那些鄂爾多斯部落貴族,若是乞顏等人到時候逃走的話,就必然會經過賀蘭山,正好能讓你們拿下!

    除此之外,你還要負責斥候任務,要隨時警惕蒙古右翼主力大軍的回援,一旦是發現了蒙古右翼主力大軍的出現,就要及時通知方總兵、與方總兵匯合,盡快撤兵與中路大軍匯合!」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吩咐之後,方振山與何漳二人才知道了趙俊臣的另有深意,連忙是齊聲領命。

    與此同時,兩人的表情皆是有些患得患失。

    在方振山看來,若是關武元當真是放跑了乞顏等人,最終豈不是就要讓何漳撿到便宜、搶盡所有的風頭?

    但在何漳看來,若是趙俊臣的推測出錯的話,關武元並沒有出現失誤,一舉活捉了包括乞顏在內的所有鄂爾多斯部落貴族,他的這次埋伏也就毫無意義了,更還失去了建立功業的機會。

    見到方振山與何漳的表情,趙俊臣自然是猜測了他們的想法,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們二人的麾下軍隊,都是我的老底子,絕不能出現太多的損傷……恩,這樣吧,經過了小川河、鎮寧城、以及渭水三戰之後,繳獲了大量的蒙古戰馬,這裡面有很大一部分戰馬,都被我暗中隱瞞了下去,我會把其中一萬匹戰馬交給你們,加強你們的實力與行兵速度!

    與此同時,出於公平考慮,你們二人不論是這一次收穫如何,也不論是何老將軍最終有沒有活捉乞顏等人,最終皆是要平分所有軍功!」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之後,方振山與何漳二人相互對視一眼,表情皆是有些猶豫。

    他們視對方如敵寇,自然是不希望與對方平分軍功,但出於患得患失的心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接下來,趙俊臣又叮囑了兩人一些細節問題。

    就在這場談話即將就要結束的時候,許慶彥推門而入,來到趙俊臣的身邊輕聲稟報導:「少爺,山西巡撫李勳來到了花馬池營,他隱瞞了身份,並沒有讓其他人知道消息,如今正在總督府外面候著,想要求見你。」

    趙俊臣皺眉道:「李勳怎麼來了?他是山西巡撫,按理說不應該輕易離開轄區,更不應該隱瞞身份求見於我。」

    另一邊,見到許慶彥與趙俊臣的輕聲談話,方振山與何漳二人就知道趙俊臣還有事情要處理,就連忙是起身告辭了。

    等到方振山與何漳二人離開房間之後,許慶彥又問道:「少爺你要不要見他?」

    趙俊臣沉吟道:「說起來,李勳如今已經六十有二了,眼看著就要告老還鄉,也算是一大把年紀了……按照時間估算,他應該是剛剛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就即刻收拾好了行裝、馬不停蹄的趕到了花馬池營,就他那一把老骨頭,竟然是經得起這般顛簸,真是難為他大老遠的趕來一趟,也算是誠意十足了……」

    趙俊臣一臉唏噓的感慨了一番之後,下一瞬間就冷聲說道:「不見!你去告訴他,他是山西巡撫,不應該輕易離開駐地,讓他盡快返回山西吧。」

    趙俊臣的態度轉折太大了,讓許慶彥不由是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然後就離開了房間,按照趙俊臣的吩咐辦事了。

    趙俊臣自然是知道李勳求見自己的目的。

    當初,西北督撫們瞞著朝廷想要與蒙古人暗中乞和的事情,雖然是被趙俊臣阻止了,但終究是要找一個人背黑鍋,否則朝廷與德慶皇帝就無法維持體面。

    這個人選,自然是要以山西巡撫李勳最為合適。

    對於朝廷而言,陝甘三邊一舉全殲了蒙古聯軍,今後還有出兵收復河套的功績,不論是陝西巡撫章晟德、河東巡撫吳敏、還是河西巡撫張文輝,皆是有戴罪立功的表現,不能輕易出手針對,反倒是山西各大軍鎮只是表現平平,李勳也沒有任何耀眼表現,自然是背黑鍋的最佳人選!

    對於趙俊臣而言,陝甘三邊的幾位巡撫都是正值壯年,仕途還有很長時間,趙俊臣與他們也搭建起了人脈關係,今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他們,自然是不能隨意放棄;反之山西巡撫李勳已經老邁,眼看著就要告老還鄉,完全沒有搭救價值,自然是最好的犧牲人選。

    簡而言之,不論是朝廷還是趙俊臣,皆是已經放棄了李勳,打算讓李勳承擔所有罪責。

    這般情況下,李勳必然會垮台,李勳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迫不及待的求見趙俊臣,希望趙俊臣能出手幫他一二,趙俊臣自然是不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所以也就不願意與他見面。

    當然,趙俊臣曾經向李勳承諾過,只要是李勳有戴罪立功的表現,趙俊臣就會幫他赦免罪行。

    然而,趙俊臣身上擁有很多優點,其中絕不包括「言而有信」這一項!

    趙俊臣是一個合格的政客,如果他說話算話了,還能算是合格政客嗎?

    對於一名政客而言,食言而肥是最基本的素質要求。

    再說了,政客的事情,那能叫失信嗎?

    那是迫於現實的無奈妥協!

    所以,趙俊臣轉瞬間就把李勳拋到腦後了。

    就在這個時候,許慶彥再次進入房間,並且是交給了趙俊臣一份單子,表情激動的說道:「少爺,李勳聽到你不想見他之後,就把這份禮單交給了我!說是你只要見他一面,不論是事情成與不成,這些禮物都會留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15
第九百四十五章.你剛才說誰?.
    ……

    ……

    見到許慶彥的激動模樣,趙俊臣就知道這份禮單不輕,不由是有些無奈。

    李勳眼看著就要垮台,到時候必將是牽連甚廣,正是所有人皆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這種人能見嗎?這種人的銀子能收嗎?

    李勳擅自離開轄區、趕到花馬池營與趙俊臣私下見面,這件事情一旦是傳了出去,就必然會引發大量的猜想與非議,再考慮到李勳身上的那頂黑鍋實在是太黑太沉,這般情況更還會影響到趙俊臣正在逐步扭轉的朝野聲譽。

    至於李勳的銀子,那就更不能收了,等到李勳垮台之後,他的家產就要被查抄,一旦是負責查抄的官員發現李勳的家產少了一部分,就一定會逼問李勳這些家產的下落,到時候李勳若是坦白從寬,表示這些銀子全是送給趙俊臣了,趙俊臣也會惹上一身腥臊。

    想到這裡,趙俊臣暗暗搖頭,只覺得許慶彥這段時間以來固然是提高了一些見識,但就是貪財性子無論如何也扭不過來。

    然後,趙俊臣輕咳一聲,就打算趁著這次機會好生教導許慶彥一番。

    但就在這個時候,趙俊臣下意識的瞄了一眼許慶彥遞到自己面前的那份禮單。

    禮單的內容很簡單,所以趙俊臣只是一眼就看完了禮單的全部內容。

    這份禮單之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一行字——「銀票一百張,各五千兩,總計五十萬兩」。

    然後,趙俊臣沉默了片刻。

    趙俊臣突然覺得,只是與李勳見上一面,就能拿到五十萬兩銀子,似乎也不是什麼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情,今後若是出現一些非議,自己堅決不承認也就是了。

    以趙俊臣的目前聲望與地位,只要是沒有切實證據、自己也是堅決不承認的話,也不會出現太大的麻煩。

    這倒也不是趙俊臣貪財,以趙俊臣目前的身家,銀子對他而言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串數字罷了。

    但銀子確實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為趙俊臣的許多計畫都需要投入天量銀子,就像是許慶彥所說的那樣,趙俊臣的這些計畫全都是吞金獸,趙府已經有很長時間入不支出了,全是靠著一些外財支撐著。

    這段時間以來,各地督撫與總兵們紛紛趕來拜見趙俊臣,也都有賀禮相送,但加起來也不過是七八十萬兩銀子,而李勳如今只是為了見上趙俊臣一面,就一口氣拋出了五十萬兩銀子!

    五十萬兩銀子,足以讓趙俊臣把聚寶商行的活動範圍擴張到遼東範圍了。

    趙俊臣認為自己的身價沒那麼高,只是見上一面的話,五十萬兩銀子已是足夠了。雖然是有一些隱患,但五十萬兩銀子的代價,也值得趙俊臣承擔一些風險了。

    當然,也僅此而已,五十萬兩銀子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趙俊臣並不會因為這筆銀子,就承擔著各方面的壓力出手搭救李勳,最多也就是與李勳見上一面,說幾句好聽話,讓李勳被朝廷問罪之前能夠稍稍寬心罷了。

    最終,趙俊臣改變了主意,原本是打算教導許慶彥的諸般話語剛剛湧到嗓子眼,就全部吞回了肚子,只是點頭道:「既然李勳的誠意這般之大,我見他一面又能如何?你把他帶到這裡見我吧……小心些,別讓其他人發現了李勳的身份。」

    「太好了,這可是整整五十萬兩銀子,我還擔心你會白白扔了……我這就把李勳帶過來!」

    見趙俊臣同意了下來,許慶彥興奮的連連點頭,把禮單交給趙俊臣之後,就連蹦帶跳的離開了。

    許慶彥雖然是極為貪財,而且是那種只能見財進、不能見財出的守財奴性子,但他卻也有兩項好處,一是他拿人錢財的時候總是會事先徵求趙俊臣的意見,若是趙俊臣不同意的話,他也就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悶悶不樂一兩個月,卻絕不會違抗趙俊臣的意志;二是他心中與趙俊臣沒有裡外之分,他的開銷用度全部從趙俊臣這裡支取,自己一向不留太多銀子,所以他貪財性子全部投入到了為趙俊臣斂財這方面了,只要是趙府賬簿上的數字增加,他就會比自己得到一筆巨款還要更加開心。

    「這個許慶彥……」

    見到許慶彥的離去背影,趙俊臣輕輕搖頭。

    *

    很快的,在許慶彥的帶領下,李勳來到了趙俊臣的房間。

    與上次見面相比,李勳的模樣愈加蒼老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窮途末路的絕望與焦慮,顯然這段時間以來飽受煎熬。

    見到趙俊臣之後,李勳也不顧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撲通一聲就跪在趙俊臣的面前,哭聲道:「欽差大人,下官這段時間以來,可是一直都在遵照你的指示,盡心盡力的賑濟各地難民、竭盡所能的督促邊軍作戰,不敢有絲毫怠慢!您可不能反悔,無論如何也要拉下官一把啊!」

    見到趙俊臣之前,李勳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倖,認為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雖然不似陝甘幾位督撫一般耀眼,但也算是值得稱道,至少是有了戴罪立功的表現,更何況當初參與了綏靖之事的督撫總兵們有那麼多人,這頂黑鍋砸在自己頭上的概率不大,他這次求見趙俊臣,也只是為了儘可能的降低危險罷了。

    但得知了趙俊臣不願意與他見面之後,深悉官場規則的李勳馬上就明白了這般情況究竟意味著什麼。

    於是,李勳頓時就慌亂了起來,原本是準備用來賄賂趙俊臣庇護自己的五十萬兩銀子,也就變成了只是為了與趙俊臣見上一面的敲門磚。

    好不容易見到了趙俊臣之後,李勳更是毫不顧忌自己身為一方巡撫的臉面,馬上就跪在趙俊臣面前又哭又嚎。

    「李巡撫你也是一介封疆大吏,大可不必這般多禮作賤自己。」見到李勳這般表現,趙俊臣面現無奈,又向著許慶彥吩咐道:「快些把李巡撫扶起來坐下。」

    然而,不等許慶彥有所動作,李勳已是泣聲說道:「若是趙大人您不答應搭救下官,下官遲早都是一死,還不如就跪死在趙大人的面前!」

    趙俊臣面色一沉,輕哼一聲後,緩緩說道:「哦?這麼說,李巡撫這是在威脅我了?也罷!……許慶彥,你去把梁閣老請來這裡,讓他幫我做個見證,李巡撫今日跪死在這裡全是自願,完全與我無關,防止今後有人說我活活逼死了一位封疆大吏!」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之後,許慶彥不由是面現冷笑,答應一聲後就要再次離去。

    趙俊臣並非是那種寧死不受威脅的硬骨頭,德慶皇帝可以威脅他、周尚景也可以威脅他,甚至是梁輔臣找到合適機會的話也能擁有這項資格,趙俊臣遇到這種情況也會懂得妥協。

    但李勳並不夠格,他的拙劣威脅只會讓趙俊臣心生厭惡。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表示,李勳頓時是面色一變,一旦是讓梁輔臣來到這裡,李勳就再也沒有改命免罪的機會了。

    所以,李勳馬上就止住了哭嚎、站起了身體,連忙說道:「下官絕不敢威脅趙大人,只是有些情不自禁……」

    趙俊臣輕輕一嘆,指著自己面前的座位,說道:「李巡撫還是坐下談話吧。」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李勳小心翼翼的用半邊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趙俊臣再次看了李勳一眼之後,嘆息道:「李巡撫,事到如此,我也不瞞你了,西北的督撫們瞞著朝廷想要用賑災糧草與逃荒百姓向蒙古人乞和綏靖,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嚴重了,必須要有人出來頂罪的。原本嘛,你也不算是首惡,又有戴罪立功的表現,這黑鍋無論如何也砸不到你的頭上……但如今,陝甘三邊全殲了蒙古聯軍,軍功政績可謂是見者有份,所以陝甘幾位督撫的戴罪立功表現,就要遠遠強過你了,再加上朝廷很快就會有大動作,還有借重於這些陝甘督撫的地方,所以……照目前的局勢來看,這黑鍋十有八九是只能扣在你頭上了。」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之後,李勳連忙說道:「還請趙大人明鑑啊,下官當初只是受到了三邊總督王錚的蠱惑,若不是王錚的誤導與逼迫,下官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啊!」

    李勳的言下之意很明確,相較於他自己,三邊總督王錚才是最好的頂罪人選。

    趙俊臣卻是輕輕搖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王錚固然是首惡,也沒有任何戴罪立功的表現,最終必將會受到朝廷的嚴懲,下場只會比你更加不堪……然而,他是『帝黨』的人,是陛下的心腹,所以他即使是問罪入獄,罪名也絕不會是串聯西北督撫、瞞著朝廷與蒙古人乞和,陛下他丟不起這個臉,也絕不會讓『帝黨』承受這般打擊,你明白嗎?」

    李勳的表情愈加絕望,忍不住又說道:「但趙大人您當初保證過的,只要下官遵照你的吩咐辦事,就一定會盡力幫下官赦免罪行……」

    李勳還未說完,就被趙俊臣揮手打斷道:「我只是說會盡力,並沒有說一定可行!更何況,我當初也沒有預料到局勢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事到如今,就算是我全力出手搭救於你,只怕也是無力回天了……你要明白,你這次出來頂罪,是為了維持朝廷與陛下的顏面,而我的面子就算再大,也大不過朝廷與陛下的面子!」

    李勳面露淒苦,就好似自己只是無辜受到牽連,喃喃道:「難道我就當真是要難免一死?我這般歲數,死也就死了,但這項罪名實在是太大了,必然是九族都要受到牽連,這可如何是好……」

    趙俊臣表現出一副不忍模樣,說道:「也是時也運也……說起來,李巡撫你難道就沒有其他門路了嗎?若是朝廷中樞再多幾位重臣與我一同為你求情的話,這件事情說不定還有一些轉機。」

    這一番話,趙俊臣只是順口一提,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而已。

    依照趙俊臣的猜測,李勳必然是朝中沒有靠山的,否則也不會把所有希望全部壓在自己身上。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後,李勳卻是表情怪異的看了趙俊臣一眼,眼神中似乎是有些怨氣。

    然後,李勳澀聲答道:「下官原本是藉著前閣老溫觀良的門路,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溫觀良,前任閣老,如今已經被趙俊臣扳倒了。

    李勳繼續說道:「溫閣老倒台之後,下官好不容易又搭上了前閣老黃有容的門路……」

    黃有容,同樣是前任閣老,也同樣被趙俊臣扳倒了,但他也算是有些運氣,機緣巧合之下與趙俊臣化敵為友、達成了合作,如今擔任了南直隸巡撫之職位,這個位置固然是個肥差,但廟堂影響力卻是天差地遠,自然是幫不了李勳。

    說到這裡,李勳眼神間的怨氣更重,又說道:「誰曾想到,下官搭上了黃閣老的門路沒多久,黃閣老也同樣垮台了……所以下官還沒有來得及尋找新的門路,這樣一來,京城中樞也就無人能為下官求情了!」

    聽完了李勳的解釋之後,趙俊臣的表情有些怪異,突然覺得自己就是李勳的命中剋星。

    不僅是李勳的連續兩任靠山全都是因為趙俊臣的緣故而垮台,而且若不是因為趙俊臣全殲了蒙古聯軍的赫赫戰功、以及趙俊臣以一己之力推動了朝廷出兵收復河套的計畫,讓陝甘幾位督撫皆是得到了一面免罪金牌,李勳也不會成為唯一的頂罪人選。

    而就在趙俊臣心情有些奇怪的時候,李勳則是苦笑著繼續說道:「下官是福建人,趙大人你也知道福建的情況,那裡文風不盛,向來是科舉貧瘠之地,福建百姓們大都是以海事為謀生手段,這麼多年以來也就出了卑職這麼一個朝廷高官,所以也沒有任何同門、同鄉可以指望……與南安伯鄭芝龍倒也有些關係,但趙大人你也知道朝廷對於南安伯的態度一向是防大於用,說話未必管用,更何況南安伯遠在萬里之外,也來不及搭救卑職……」

    趙俊臣原本是一副認真傾聽的表情,但實際上則是心不在焉,只是為了敷衍。

    但隨後,聽到了李勳所提及的一個名字之後,趙俊臣卻似忍不住抬高了聲音,問道:「等等!你剛才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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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六章.海事的構想.
    ……

    ……

    後世評價鄭芝龍與鄭成功父子,大都會說他們是抗清名將、收復台灣的英雄、延續明朝的忠臣……鄭成功甚至還被南明皇帝賜封了國姓、被稱為「國姓爺」!

    但實際上,在最開始的時候,鄭芝龍本質上只是一名海盜罷了。

    當然,鄭芝龍並不是一般的海盜,他可謂是這個時代東南沿海地區、包括台灣及日本等地的第一大海盜!

    與此同時,他也是東亞與東南亞地區最大的海商兼軍事集團首領,壟斷了這些地區絕大多數的海洋貿易!

    甚至於,他還有「世界史上的第一船王」之稱,這般稱號足以說明鄭芝龍的實力與影響力!

    在明朝海禁與世界海權勃興的時代背景之下,鄭芝龍以民間之力組建水師,周旋於東洋與西洋勢力之間,還在泉州金門島的料羅灣海戰中成功擊敗了西方海上勢力,讓漢人重新奪回了海上主導權,絕對是大航海時代東亞海域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鄭芝龍年僅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舉世聞名的大海盜,隨著他的實力越來越大、影響力越來越強,他還在台灣地區組建了政權,不僅是擁有一支實力強大的私人海軍為自己保駕護航,更還效仿明朝在台灣設官建置,形成了初具規模的割據政權。

    到了崇禎皇帝登基之後,年僅二十三歲的鄭芝龍率領麾下海軍大舉進攻泉州,數戰數捷、大破明朝福建艦隊,一時間燕京震動!

    那個時候,明朝正值內憂外患之際,崇禎皇帝無力剿滅鄭芝龍,於是就轉而招安。

    最終,鄭芝龍接受了明廷的招撫,官至都督同知、福建總兵。

    這個時候,鄭芝龍的麾下已是擁有三萬海軍、上千海船,實力之雄厚,讓人觸目驚心。

    在趙俊臣所熟知的那段歷史中,因為清軍入關的緣故,鄭芝龍被困在北京城之中,雖是表態歸降於清朝,但最終依然是難逃一死——這也是鄭芝龍之子鄭成功極力抗清的重要原因之一。

    很大程度上,後世鄭成功的諸般成就,正是緣於鄭芝龍留給他的家底極為豐厚的緣故。

    但在這個歷史時空之中,因為崇禎皇帝的能力更強、而且小冰河時期延後的關係,明朝勉強延續了下來,清軍依然是龜縮在山海關之北,所以鄭芝龍也就沒有死在清朝之手,他依然是東亞海域的霸王級別人物。

    甚至於,後世鄭成功徹底收復台灣、驅逐荷蘭人的功績,也落在了鄭芝龍的頭上。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趙俊臣所熟知的那段歷史之中,鄭芝龍被清朝殺害之前,就已經佔領了台灣的大部分地區,台灣境內的漢人移民數量也佔據了絕對多數,距離徹底控制台灣只是差了幾步之遙罷了。

    也正因為鄭芝龍收復台灣的功績,他還被崇禎皇帝封為了安南伯!

    這個爵位是可以世襲的,卻要比趙俊臣即將要受封的「不世新成伯」值錢得多。

    但通過鄭芝龍在兩段不同歷史中的表現,就大致可以展現出他的性格為人了。

    這是一個強人,也是一位梟雄,而且他割據一方,對明朝並不是那麼忠心。

    實際上,即使是被明朝詔安之後,鄭芝龍也一直是處於聽調不聽宣的狀態,明朝並沒有能力節制鄭芝龍麾下的龐大海軍,等到鄭芝龍收復了台灣之後,台灣的百姓也是只知鄭芝龍而不知朝廷,台灣地區的官員任命全憑鄭芝龍的一言而決!

    也正是因為這般緣故,李勳才會說朝廷對於鄭芝龍的態度是「防大於用」,可謂是忌憚極深。

    然而,鄭芝龍麾下的那支船隊與海軍,在這個時代究竟代表著怎樣的意義,趙俊臣心中最是清楚不過了。

    明朝想要撐過今後的小冰河時期,甚至是重新站在世界之巔,這股勢力絕對是意義重大。

    如今,見到李勳與鄭芝龍有些聯繫之後,趙俊臣自然是有些心動,想要趁機與鄭芝龍搭上關係,為他今後的某些計畫做鋪墊。

    當然,趙俊臣並沒有妄想自己可以控制鄭芝龍。

    要知道,鄭芝龍雖然也兼任著福建總兵之職,但他與陝甘三邊的總兵們卻是截然不同,說是天差地遠也不為過。

    鄭芝龍壟斷了東亞與東南亞的海洋貿易之後,絕對是日進斗金,甚至很有可能是明朝首富之人,他這些年來割據台灣,只是名義上臣服於明朝,即使是德慶皇帝也不會被他放在眼裡,就更別說是趙俊臣了。

    不論是權力壓制,還是銀錢收買,對於鄭芝龍而言皆是行不通。

    所以,趙俊臣與鄭芝龍搭上關係之後,只是為了平等合作而已!

    至少,趙俊臣目前是這樣打算的。

    *

    此時,見趙俊臣的情緒突然出現了變化,李勳不由一愣。

    他不知道趙俊臣為何會這般在意安南伯鄭芝龍這個海盜出身的封疆大吏。

    要知道,尋常官員聽到鄭芝龍的名字之後,都是一副談虎變色的樣子,可謂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會沾上關係、受到朝廷中樞的防範與敵視。

    但趙俊臣卻是似乎對鄭芝龍很感興趣。

    愣了片刻之後,李勳答道:「趙大人,下官所說正是福建巡撫同知、福建總兵、安南伯鄭芝龍。」

    趙俊臣換了一副笑眯眯的親切模樣,問道:「哦?李巡撫剛才說自己與鄭芝龍有些關係,卻不知是怎樣的關係?」

    李勳心中愈加奇怪,但見到事情似乎有所轉機之後,還是老實答道:「下官是福建泉州人,有一位遠方親戚名叫李旦,按輩分來講,下官還要稱他一聲叔祖父!下官的這位叔祖父乃是鄭芝龍的義父,鄭芝龍的海上勢力也算是繼承於李旦,並且是發揚光大、青出於藍了。

    下官十九歲的時候入京趕考,原本只是姑且一試,沒想到僥倖考中了同進士的功名,位列於杏榜之末,下官收到消息之後,又是高興又是沮喪,高興是自己杏榜有名,沮喪是覺得自己考早了,應該再寒窗苦讀幾年、設法考取更好的功名,杏榜末位的同進士實在是太低了,必然會影響到下官的未來仕途!

    但也是時來運轉,那個時候,鄭芝龍接受朝廷招安還沒幾年,身上依然保持著海賊作派,與朝廷中樞多有衝突,甚至有傳言說鄭芝龍想要自封為王,先皇為了穩住鄭芝龍,就派了重臣楊嗣昌前去安撫,下官因為與鄭芝龍的義父李旦有些遠親關係,也就被楊閣老點了名字,加入到了隊伍之中。

    等到下官跟著楊閣老見到了鄭芝龍之後,鄭芝龍因為義父李旦的關係,對待下官頗是親善,再加上楊閣老的刻意安撫,一場風波也就化於無形了,而下官也是因為這般緣故,得到了楊閣老的舉薦,很快就晉陞成為了地方知府之位,要比同科們高了許多!若非如此的話,以下官的出身,是絕無可能晉陞成為封疆大吏的。」

    聽完了李勳的解釋之後,趙俊臣的心中有些失望,只覺得李勳與鄭芝龍的關係有些遠了。

    但趙俊臣還是問道:「哦?沒想到還有這層緣故!卻不知李巡撫這些年來與鄭芝龍可還有保持聯繫?」

    李勳猶豫了片刻,但還是咬牙說道:「下官能有今日的地位,也算是借了鄭芝龍的東風,再加上下官當初跟隨楊閣老見到鄭芝龍的時候,曾是稱呼鄭芝龍為叔父,所以這些年來倒也保持著聯繫,但因為朝廷對鄭芝龍防範極深的緣故,下官也不敢與他聯繫太過緊密,也就是每年送去一些土特產罷了。」

    趙俊臣若有所思,問道:「鄭芝龍……今年多大年紀了?身體可還好?」

    李勳暗暗計算了一下之後,答道:「安南伯也稱得上是當世少有的高壽了,世人都說人到六十古來稀,但安南伯如今已是臨近八十高壽了,身體勉強還能撐著,只是有些耳背,並且是精力不濟,很早之前就把手裡的諸般事宜交給兒孫們處理了,但他的威望極高,只要是他表達了明確態度,福建以及附近海域皆是沒人敢違抗。」

    趙俊臣點了點頭,同時也是心中急轉,考慮著自己今後應該如何與鄭芝龍相處。

    大約一盞茶時間之後,趙俊臣的心中終於是有了決定。

    然後,在李勳忐忑不安的注視下,趙俊臣笑眯眯的說道:「李巡撫的事情,未必是沒有轉機,你畢竟是代人受過,就算是朝廷問罪,也不應該是牽連族人才對……這件事情,我會幫你說項的,就算是最終保不住你,也至少可以保住你的族人。」

    聽到趙俊臣的承諾,李勳不由是又喜又悲。

    喜是因為趙俊臣終於是願意出手相助,按照趙俊臣的說法,他至少可以保住李家族人的性命。

    悲是因為……看趙俊臣的態度,他自己的性命十有八九是不能保全了。

    李勳活了六十二歲,但依然覺得自己還沒活夠。

    但事已至此,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於是,李勳起身拱手道:「多謝趙大人,一切就拜託趙大人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後,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應該很快就會返回京城了,等我路過山西的時候,會與李巡撫的族人們見上一面,若是其中有可用人才的話,我不僅會保住他們的性命,更還會送給他們一份前程,足以保證你們李家世代無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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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七章.兩袖金風.
    ……

    ……

    身為山西巡撫,還是待罪之身,李勳不敢離開轄區太長時間。

    所以,得到了趙俊臣的承諾之後,李勳同樣是連夜離開了花馬池營。

    當李勳告辭離開之際,時間已是這一天的傍晚酉時三刻,窗外天色漸暗。

    於是,趙俊臣就吩咐許慶彥點燃了屋內的燭燈,暗暗思考著安南伯鄭家的事情。

    然而,還沒等趙俊臣思考多久,神醫章德承卻是突然間破門而入,然後就把趙俊臣狠狠訓斥了一頓。

    章德承自從抵達了花馬池營之後,就一心撲在花馬池營的傷兵營裡,在他的妙手回春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傷兵被救回了性命。

    但章德承並沒有忽視趙俊臣的身體,一直都在盯著趙俊臣的情況。

    在此之前,章德承已是反覆叮囑過趙俊臣,讓他一定要注意休息,趙俊臣也是信誓旦旦的向章德承保證,表示自己絕不會再操勞陝甘三邊的軍政事務了。

    誰知道,趙俊臣轉眼間就忘記了自己的保證,這幾天以來依舊是日夜操勞不斷,或者是與梁輔臣一同完善收復河套的計畫,或者是私下裡接見各地的督撫總兵,不見到任何的休息跡象。

    原本,章德承見趙俊臣的諸般操勞終究是為了朝廷大事,所以還一直忍耐著。

    但今天,章德承見到趙俊臣先是參加了兩個時辰的軍事會議,然後又連續召見了方振山、何漳、李勳等人,直到天色漸暗之後也依然是沒有任何休息跡象,卻是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闖入了趙俊臣的辦公房間,毫不留情的狠狠訓斥了趙俊臣一頓。

    在章德承的激烈訓斥之下,趙俊臣自然是有些灰頭土臉,偏偏還發作不得,只能是再次向章德承保證自己一定會注意休息!

    「還請章神醫放心,梁閣老抵達了花馬池營之後,已是全權接手了一切軍政事宜!這幾天與各地督撫總兵的見面談話,則是我在花馬池營的最後一件事情,從今往後我一定會注意休息,絕不敢再讓章神醫生氣!」

    趙俊臣再一次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保證之際,趙俊臣的心中卻是有些委屈。

    在趙俊臣看來,相較於自己在迎戰蒙古聯軍期間的耗心耗力、日夜勞碌,這幾天以來的些許操勞根本不算什麼,就已經算是休息了。

    聽到趙俊臣的保證之後,章德承依然是心中不信,卻是語帶威脅的說道:「趙大人,即使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若是病人不遵醫囑的話,卻也只能束手無策、眼睜睜的看著病情加重!老夫的醫術自然是遠遠及不上兩位醫聖,若是趙大人依舊是不聽醫囑、隨意亂來的話,等到今後病來如山倒之際,老夫必然是無力回天,還請你另請高明吧!」

    撿到章德承的威脅如此之重,趙俊臣的表情也嚴肅了許多,再次保證道:「花馬池營的一切事宜都已經步入正軌,今後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我的私人事宜也全部處理完畢,今後必將是一心休養身體,絕不會再有亂來了。」

    這些話倒也不是趙俊臣的敷衍,局勢發展到了這一步之後,花馬池營的各方各面皆已經不再需要趙俊臣操心什麼了,只要等到下一份聖旨傳來,趙俊臣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得到了趙俊臣的連續保證之後,章德承終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再次為趙俊臣診斷了身體之後,就離開了趙俊臣的房間。

    經過了章德承的這一頓訓斥,趙俊臣也確實是不敢再有操心勞力之事,卻是乖乖的上床休息了。

    *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趙俊臣起床之後,剛剛吃完了早飯,就收到了許慶彥的稟報,稱是晉商集團的三位巨頭——郭麟祥、陳公興、何曾,如今正在等待著自己的接見。

    聽到稟報之後,趙俊臣第一反應就是問道:「章神醫可是知曉此事?」

    見到趙俊臣的緊張模樣,許慶彥不由是覺得有些好笑,說道:「章神醫一大早就趕去傷兵營了,自然是不知曉這件事情,但若是少爺你與這三位晉商的談話時間太長的話,只怕是瞞不過章神醫……少爺你也知道章神醫的威望,他如今在將士們眼裡就像是活菩薩似的,只要是他開口詢問,只怕是任何一位將士都不願意向他隱瞞消息。」

    「章神醫不知道這件事情就好,否則又要遭到一頓訓斥……」趙俊臣的表情稍稍放鬆了一些,但很快又皺起了眉頭,喃喃自語道:「郭麟祥、陳公興、何曾他們三人為何要特意趕來花馬池營見我?等我返回京城的時候,必然是要途徑山西,到時候自然就有機會見面,他們的態度未免是太急切了吧?」

    接著,趙俊臣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是神情微動。

    趙俊臣與晉商集團接觸最早,但晉商集團與趙俊臣的關係一直都是若即若離,反倒是徽商集團與趙俊臣越走越近,漸漸已是形同一體,如今隨著趙俊臣的朝野威望愈加高漲,晉商集團自然是不會無動於衷,只怕是已經有了重要決定。

    想到這裡,趙俊臣點頭道:「請他們到小書房見我。」

    自從梁輔臣抵達了花馬池營之後,趙俊臣就把總督府的正堂與大書房全部讓給了梁輔臣,另一間小書房則是成為了趙俊臣的辦公房間,趙俊臣這段時間接見客人的時候,也大都會選擇此處。

    說完,趙俊臣就率先向著自己的辦公房間走去。

    卻說,趙俊臣來到了自己的辦公房間之後,很快就見到了許慶彥帶著三位晉商領袖進入了房間。

    當趙俊臣見到三人之後,也是態度親切的起身相迎,笑道:「郭老闆、陳老闆、何老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竟是勞駕三位親自趕到了花馬池營?等我過些時日返回京城途徑山西的時候,咱們自然是有機會見面,如今豈不是麻煩你們三位多跑了一趟?」

    郭麟祥連忙是陪笑道:「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趙大人的面前,我等三人又如何敢用『勞駕』二字!以趙大人的身份尊貴,為了能與趙大人儘早見面,我等三人親身趕來花馬池營一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相互客套一番之後,趙俊臣與郭麟祥、陳公興、何曾分別落座,然後問道:「卻不知三位大老闆這一路奔波趕來花馬池營見我,卻是為了何事?」

    郭麟祥、陳公興、何曾三人相互對視一眼之後,這一次卻是由陳公興代表三人說道:「這一次求見趙大人,主要是為了兩件事情!首先,是為了向趙大人稟報山西戰事的進展!當初,趙大人途徑山西境內的時候,曾是下達命令大幅提高了軍功賞銀與死傷撫卹,我們這些人身為晉商,當然是要鼎力相助!前後總計資助了白銀四十餘萬兩!時至今日,戰事已是塵埃落定,將士們領到了賞銀與撫卹之後,皆是對趙大人感恩戴德。」

    這一番話,卻是為了邀功了。

    趙俊臣自然也是投桃報李,說道:「為了朝廷的邊疆大計,晉商們一口氣資助了四十萬兩銀子,這般忠君愛國之心,當真是令人欽佩,還請各位放心,等我返回京城之後,就一定會為你們請功向陛下請功!隨著聯合船行的進展順利,商稅整改的事情很快就會推廣到北方,到時候一定不會讓各位吃虧的。」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回覆,郭麟祥、陳公興、何曾三人皆是滿意點頭。

    「聯合船行」自從成立之後,就一直是日進斗金,晉商們已經眼紅很久了,趙俊臣的承諾正是他們所希望的。

    三位晉商首領道謝一番後,又由何曾開口說道:「至於第二件事情,我等這次趕到花馬池營,卻是為了與趙大人達成合作……一些更加深入的合作!」

    聽到何曾的說法,趙俊臣的臉上滿是疑惑,問道:「哦?我與各位晉商一直都有合作,如今又為何要再談合作之事?」

    郭麟祥的臉上滿是笑意,從懷中掏出了兩張合約,雙手送到了趙俊臣的面前。

    趙俊臣接過兩份合約之後,低頭認真審閱了一遍,不由是表情連連變化。

    良久之後,趙俊臣終於是抬起頭來,滿臉都是驚嘆,說道:「世人都說晉商的眼光長遠、心思機敏,我如今終於是深信不疑了……各位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這兩份合約的內容,皆是非同小可。

    第一份合約,乃是晉商們邀請趙俊臣入股他們各自商行的合同!

    其中,郭麟祥拿出了「通瑞票號」的一成股份——這是明朝北方七省範圍內的最大票號、在南方各省也皆是開著分號!

    何曾拿出了名下「何家商會」的一成半股份——「何家商會」控制著北方七省近五成的船行、車馬行、以及駝幫,更還是北方最大的走私集團!

    陳公興拿出了「通達商行」的一成半股份——這是北方最大的鹽商,更還是今後川鹽開發的主力,並且還壟斷著北方的藥材生意!

    除此之外,還有「嶸合商行」的兩成股份、「道行商會」的兩成股份、「徐家商會」的一成半股份……

    密密麻麻,足足有二十餘家不同商號!

    這些商號,全都是明朝境內大名鼎鼎的商號,代表著這個時代的晉商精華,乃是他們名下實力最強、盈利最高、影響力最大的產業!

    而按照這份合約裡的內容,只要是趙俊臣拿出二百三十萬兩銀子,就可以拿下合同裡這些商號的股份,股份大小從一成到兩成半不等。

    兩百三十萬兩銀子,絕不是一個小數目,但若是可以同時參股這些商號的話,趙俊臣必然是賺大了。

    這些股份,哪怕只是每年的紅利,就至少有三五十萬兩以上!

    與此同時,一旦是趙俊臣大規模的參股了晉商們的商號,那麼趙俊臣從今往後也就要成為晉商集團的代言人,與晉商集團形同一體、共榮共損了,必須要隨時隨刻的為晉商們爭取利益!

    至於第二份合約,內容就更加驚人了。

    晉商集團將會一口氣拿出三百五十萬兩銀子,參股到趙俊臣名下的商號。

    值得一提的是,晉商們並沒有強行要求這三百五十萬兩銀子必須要具體投入到某家商行,只是要求趙俊臣今後每年必須要為晉商們提供百分之五的紅利。

    也就是說,這三百五十萬兩銀子,趙俊臣可以隨意使用,他完全可以開辦一家空殼商號,然後把三百五十萬兩銀子全部投入其中,然後再通過這家空殼商號把銀子逐步轉移到生意內容較為敏感的「聚寶商行」、「趙氏船行」、乃至於「同濟廟」等等地方!

    一口氣投入了這麼一大筆銀子之後,趙俊臣的許多項計畫都可以大幅加快進度!

    晉商們並不會幹涉這筆銀子的用處,也不會監督這筆銀子的流向,趙俊臣只需要每年為他們提供百分之五的紅利——也就是十七萬五千兩銀子——這份合約就算是完成了!

    總而言之,只要是趙俊臣同意簽訂了這兩份合同,一進一出之間,就意味著趙俊臣不需要花費一分銀子,就可以同時得到二十餘家著名商號的股份,以及一百二十萬兩銀子!

    而代價只是趙俊臣今後會與晉商們綁在一起,成為晉商集團的代言人罷了!

    這筆賬,不論怎麼算都很划算!

    也正是因為如此,趙俊臣審閱這兩份合同的時候,表情才會是如此震驚!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晉商們為了把自己綁定在他們的船上,竟是願意付出這般巨大的代價!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的讚歎之後,郭麟祥的面色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緊緊盯著趙俊臣的表情,問道:「趙大人,相信你已經明白我們的誠意了!卻不知您意下如何?」

    趙俊臣沉吟良久之後,突然是展顏笑道:「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不論如何,也許後續會有些麻煩,但如今先把好處拿到手再說!

    *

    合作愉快之下,趙俊臣親自起身送走了三位晉商巨頭。

    當他回到辦公房間之後,卻見到許慶彥一臉傻笑,嘴裡不斷念叨著:「三百九十萬兩……三百九十萬兩……足足有三百九十萬兩!」

    趙俊臣眉頭一皺,問道:「什麼三百九十萬兩?」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許慶彥終於是回過神來,興奮道:「少爺,我剛才清點了一下咱們這次來到陝甘的具體收入!先是抄家汪家所收穫的一百三十萬兩銀子,然後則是督撫們陸續進獻的八十二萬兩銀子,昨天李勳更是驚人,一口氣上貢了五十萬兩,我願意以為這就是最大收穫了,沒想到今天晉商們的手筆更加驚人!……我算了好幾遍,咱們這次來到陝甘三邊,僅是銀子就總計收穫了四百八十萬兩!就更別說是那些股份與田產了!」

    然後,許慶彥用誇張的表情說道:「老天爺,足足有三百九十萬兩!三百九十萬兩銀子!」

    見許慶彥這般模樣,趙俊臣不由是一笑,說道:「是啊,清流們總是自詡清廉,對於我這個貪官一向是心存鄙夷……也是,人家都是兩袖清風,從不多拿一分銀子,我這次來到陝甘三邊,明明只是為了辦正事,卻依然是收穫了近四百萬兩銀子,可謂是兩袖金風了,怪不得會被他們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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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八章.活菩薩.
    ……

    ……

    就在趙俊臣兩袖金風、從西北各省捲走了四百萬兩銀子巨款的同時,西北各省的百姓們卻是恨不得再捐出一筆銀子來,為趙俊臣樹碑立傳、塑造金身!

    對於趙俊臣而言,他這段時間以來辦成了許多事情,滲透兵權、營建人脈、改善聲譽、建立功績,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四百萬兩銀子的收穫只是這其中一小項成果罷了。

    但對於百姓們而言,趙俊臣這次蒞臨西北各省之後,主要就辦成了兩件事情,一是阻止了西北督撫們的乞和綏靖之事,拯救了那些即將要成為犧牲品的逃荒災民,保住了西北百姓們的賑災糧草,二是全殲了蒙古聯軍,這件事的意義就更不用說了。

    這兩件事情,皆是讓西北各省的百姓們受惠不淺。

    因為當年滅蝗的事情,趙俊臣在西北各省的民間聲望原本就是毀譽參半,並不似其他各省一般只是狼藉不堪。

    如今又有了這兩件事情之後,再加上某些勢力竭盡所能的為趙俊臣營造聲勢、謳功頌德,讓趙俊臣在西北各省的民間聲望瞬間就達到了頂峰!

    所以,在西北各省的百姓眼中,趙俊臣簡直就是一位百年難遇的青天!

    尤其是西北各省的逃荒難民們,他們已經完全數不清趙俊臣究竟拯救了他們多少次性命了!若不是趙俊臣,他們已經被西北督撫們送給蒙古人當奴隸了;若不是趙俊臣,他們根本不可能得到朝廷發放的賑災糧草;若不是趙俊臣,他們說不定已經死在蒙古人的劫掠之中……

    簡而言之,這些災民對於趙俊臣的感情,已經不是「感恩戴德」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可以描述的了。

    然而,趙俊臣卻是依然覺得不夠,他還會為這些災民們做更多的事情!

    雖然是很大程度上出於私心,但趙俊臣的這般做法,卻是確確實實的讓災民們再次得到了好處!

    *

    西安府外,有一處難民營,也是陝西境內規模最大的難民營。

    這處難民營佔地極大,面積約有三百餘傾,但內部依然是擁擠不堪,因為這裡面匯聚著五萬餘名逃荒災民。

    這麼多的逃荒災民,整日裡無所事事,還不願意返回各自家鄉,只是等待著官府賑濟,不僅是耗費了陝西官府的大量糧草,更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釀出一場規模浩大的民變!

    就算是沒有發生民變,在這般擁擠骯髒的環境之中,爆發瘟疫疾病也是大概率事件。

    就像是陝西巡撫章晟德所描述的那樣,這處難民營,已經變成為了西安城的一處隱患,西安城的官員們因為這處難民營的存在,已經有很長時間睡不安穩了!

    卻說,這一天,就在趙俊臣與晉商們達成了一場骯髒的錢權政治交易之際,一隊人馬持著趙俊臣的手令,進入了這處難民營之中。

    這隊人馬約有兩百餘人,全都是身體壯碩、神情彪悍的成年男子,這些人舉止幹練、組織有素,似乎是軍隊出身,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身體傷殘,或是丟了一根手指,或是缺了一隻眼睛,雖然是不大影響日常生活,但也是極為顯眼。

    這些人,自然是趙俊臣召入麾下的那些戰兵新軍傷殘將士了。

    領隊之人,也正是趙俊臣寄以厚望的張誠!

    經過了神醫章德承的調養之後,張誠的身體狀況已是恢復了一些,他的形象較之從前也變得精神了許多。

    卻說,這隊人馬進入難民營之後,很快就搭建了一處木台,然後就敲鑼打鼓的把附近災民全部吸引了過來。

    不過,災民們聚攏在木台附近之際,大部分人都是表情麻木。

    類似的情況,他們已經見過無數次了,大都是官府派人來這裡鼓勵他們返回家鄉的。

    在官府的屢次鼓動之下,也確實是有許多災民忍不住故土難離的心思,最終離開了這處難民營、被官府遣返原籍,但大多數災民依然是無動於衷。

    這些災民全部是來在於那些旱情極為嚴重的災民,即使是他們願意返回家鄉,回到家鄉之後也無力養活自己,而且依照地方官府的一貫尿性,當他們逃荒離開家鄉之後,他們的田產房屋就已經被人霸佔奪走了,所以他們回到原籍也只是死路一條。

    相較而言,難民營的環境雖然是惡劣了一些,但每天都有官府開辦的粥棚,能夠領到一碗稀粥,至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見到災民們紛紛擠到自己面前之後,張誠環目看去,遍目所及皆是一些面目骯髒、表情麻木、身材枯瘦的逃荒災民,張誠有一瞬間甚至是覺得自己被一群行尸走肉給包圍了,不由是眉頭一皺。

    然後,張誠拿起了趙俊臣所發明的那個擴音器,大聲呼喊道:「各位鄉親們,我是趙俊臣趙大人的麾下親兵首領,今天代表著趙大人來這裡探望你們了!」

    聽到張誠提及了趙俊臣的名字之後,災民們頓時是產生了一陣騷動,麻木的表情也多了一些情緒!

    有激動,有感激,也有希望!

    「是那位全殲了蒙古聯軍的欽差趙大人?」

    「趙青天?救了咱們的那位趙青天!」

    「是趙聖人!趙聖人派人來探望咱們了!」

    「我就知道,趙大人是一位愛惜百姓的好官,他一定不會把咱們丟在這裡等死的!」

    見到災民們的激烈反應與議論紛紛,張誠的表情間閃過了一絲得意。

    張誠已經是趙俊臣的門人了,而且是那種只效力於趙俊臣的心腹,如今見到趙俊臣的威望如此之高,他只覺得與有榮焉。

    實際上,為了今天的事情,趙俊臣很早就埋下了暗子、做出了鋪墊,自從渭水戰事結束之後,趙俊臣就派人潛伏到了難民營之中,向災民們不斷傳播趙俊臣的諸般功績,甚至就連西北督撫們的綏靖乞和計畫也透漏了出來。

    最終,在這些潛伏人員反覆的推波助瀾、歌功頌德之下,災民們皆是明白了趙俊臣多次拯救他們的事實,於是趙俊臣在災民們的心中形象,已是接近聖人了。

    事實上,古代百姓們並沒有任何的消息渠道,他們只能相信自己親眼見到、親耳聽到的事情,尤其是在難民營這種極端環境之下,趙俊臣想要為自己營造聲勢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

    等到百姓們的激動與議論終於是告一段落之後,張誠再次高聲喊道:「百姓們!你們想得沒錯,趙大人他從來都沒有忘記你們!趙大人他得知了你們好幾萬人就這麼擁擠在難民營裡之後,就一直在牽掛著你們的平日衣食、擔憂著你們的未來生活!」

    頓了頓後,見到災民們皆是用心聽著自己的講話,張誠繼續喊道:「鄉親們!你們就這樣滯留在難民營裡不願意離開,絕不是長久之計!官府的糧食總有用完的一天!你們每天只能用一兩碗稀粥果腹,也堅持不了多久!這裡的環境太過惡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發疾病!到了那個時候,即使是朝廷也無法幫你們活下去!你們一直留在這裡,就是坐以待斃罷了!」

    隨著張誠的話聲落下,災民們又是一陣嘩然混亂。

    難道,趙俊臣也是要勸他們返回原籍等死嗎?

    然而,不等災民們提出質疑,張誠又喊道:「當然,趙大人他也知道,讓你們返回原籍,也同樣是等死罷了!所以,趙大人他這些日子以來苦心竭慮,終於是為你們尋到了一條明路!趙大人他如今已是散盡了家財,甚至是借了好多銀子,在陝西、在甘肅、在山西、在北直隸,購置好了許多田地,建成了多處田莊!

    有了這些田地與田莊,就有了安置你們的地方!這些田地與田莊,如今正是缺少人手耕種,趙大人決定僱傭你們成為佃戶、開墾土地、種植糧食!在明年收到糧食之前,你們也依然可以收到朝廷的賑濟糧食!絕不用擔心挨餓!

    趙大人他向你們承諾,只要是你們願意到趙大人的土地上耕種糧食,除了每年的朝廷徵稅之外,趙大人他只是額外向你們索取三成田租!除此之外,有了趙大人的撐腰,地方官府也不會向你們增收稅賦,繳納了朝廷兩稅與三成田租之外,剩下的糧食將是全部歸為你們所有!趙大人甚至還會派出商行,用公道的價格收購你們手上的餘糧!」

    頓了頓後,張誠用更大的聲音喊道:「總而言之,只要是你們跟隨了趙大人,從今往後就再也不怕活不下去了!不必販兒賣女!不必擔心惡霸欺辱!不必整日挨餓!你們會在趙大人的庇護下,親手建造出新的美好家園!」

    隨著張誠的話聲落下,只聽「轟」的一聲,所有災民皆是表情激動的高聲呼喊、議論紛紛。

    要知道,對於這些以務農為生的百姓而言,朝廷徵稅並不算是太大的壓力,若只是向朝廷繳納稅糧的話,剩下的糧食足夠他們衣食無憂的生活一年了。

    真正的剝削,實際上在於地主們的佃租、以及地方官府的私自加稅!

    趙俊臣只是索取三成佃租,看起來似乎不少,但實際上這個時代的地主們所收取的佃租普遍是高達五成以上,即使是索要七成佃租也是常見的事情。

    若是擁有自己的土地,很多時候還會更加麻煩,因為地方官府往往是比地主鄉紳們還要更加的貪得無厭,朝廷只是徵收三成糧稅的情況下,地方官府往往就會加到五成以上,下面的衙役又會在秤砣上做些手腳,最終的繳稅往往是高達六七成以上,百姓們皆是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稅賦,更是壓得百姓們喘不過氣來。

    所以,趙俊臣只索要三成佃租,還保證地方官府不會向他們私自添稅,對於百姓們而言這種生活無疑是天堂一般了!

    然而,張誠的這般許諾,實在是太過美好,災民們興奮之餘,卻又有些不信。

    在趙俊臣的屢次造勢之下,災民們倒是相信趙俊臣的人品與信譽,認為趙俊臣是一位大善人、大青天,絕不會欺騙他們這些災民!

    他們的想法很樸實,趙俊臣既然已經無數次拯救了他們,如今又怎麼可能害他們?

    所以,災民們只是懷疑張誠的來歷,有些擔心張誠並非是趙俊臣的親兵首領,這般許諾只是為了把他們遣回原籍!

    最終,災民們激烈議論了一陣之後,紛紛是提出了質疑。

    「你當真是趙大人的手下?」

    「你不會是偽裝的吧?」

    「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對於這一點,張誠也是早有預料,抬手舉起趙俊臣的手令,說道:「這份手令,乃是趙大人親筆所寫,上面還有趙大人的官印!我若是地方衙門派來的,是絕不敢偽造趙大人的手信與官印的!各位鄉親若是不信,大可以找些識字有見識的人來我這裡確認真假!」

    最終,災民們尋了許久之後,終於是找到了幾名識字的人,來到張誠這裡確認了趙俊臣的手令。

    確定了張誠的身份之後,再回想起張誠的諸般承諾,災民們紛紛是興奮了起來。

    「趙青天!活菩薩啊!」

    「成為趙大人的佃戶,是我們的福氣!」

    「趙大人果然來救咱們了!」

    「有了趙大人的庇護,咱們終於可以活下去了!」

    最終,在某些人的帶動之下,所有災民的聲音匯聚到了一起。

    「願意追隨趙大人!」

    「願意追隨趙大人!」

    見到災民們的踴躍表態之後,張誠面現滿意,大聲喊道:「你們若是願意追隨趙大人,現在就回去收拾行囊,隨我離開這裡、趕去趙大人的田莊!路上的糧食我已經提前準備好了!還有,你們之中若有一技之長的,也來我這裡登記,趙大人對你們另有安排!」

    隨著張誠的呼喊聲,災民們紛紛開始了行動。

    見到災民們的表現,張誠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總算是順利完成了趙俊臣的任務。

    當張誠走下木台之後,從身邊人手中拿過了一壺水囊,卻是一飲而盡。

    這般長時間的大聲呼喊,讓張誠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

    就在張誠仰頭飲水之際,送給他水囊的人卻是忍不住嘟囔道:「張老大,你說這趙大人的心底也太好了吧,他救了這些災民的性命,給了他們安生之地,就已經足夠了!卻還只收三成佃租,豈不是太虧了?」

    這人名叫霍剛,也是出身於戰兵新軍的傷殘戰士,對於趙俊臣自然是忠心耿耿,他不在乎這些災民們今後活的好不好,只在乎趙俊臣的利益受到了損失。

    聽到這人的抱怨之後,張誠卻是笑道:「你的這般疑惑,我也向趙大人提到過!但趙大人不愧是趙大人,眼光遠非咱們能比!

    按照趙大人的說法,這些百姓們今後只會生活在他的田莊之中,多餘的糧食只能賣給趙俊臣指定的商行,賺來的銀子也只能用在趙大人的商舖裡,佃租固然是少收了一些,但這些損失轉一圈也就回到趙大人手裡了!與此同時,趙大人還能賺到一個好名聲,何樂為不為?」

    這般觀念涉及到後世的經濟理論,霍剛思考了很久才明白了過來,頓時是面現恍然道:「趙大人果然高明!」

    *

    就這樣,在張誠等人的到處鼓動之下,難民營裡的五萬餘難民,最終有四萬三千餘人願意跟隨他們離開難民營,成為趙俊臣的佃戶。

    到了這一天的下午,災民們已經是收拾好了行囊,然後就被張誠等人帶領著向著東邊方向行去。

    那裡是宣府軍鎮的方向。

    在趙俊臣的暗中運作之下,聚寶商行已經買下了宣府軍鎮的大量軍田,正好是安置這些百姓的最好去處。

    然而,當災民們跟隨張誠離開了西安境內之後,卻是一頭撞上了一支特殊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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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九章.本閣有疾.
    ……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德慶皇帝與諸位閣老經過了反覆爭論之後,終於是確定了趙俊臣的具體封賞,為趙俊臣加授了當朝少傅、東閣大學士的銜職,讓趙俊臣擁有了入閣輔政的資格,更還賜封了新成伯的爵位。

    而這個傳旨大臣的差事,則是落在了左蘭山的身上。

    左蘭山乃是「趙黨」的二號人物,德慶皇帝讓左蘭山負責傳旨,自然是調虎離山之計,想要趁著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皆是離京的機會,出手削弱「趙黨」的勢力影響。

    與此同時,為了防止左蘭山刻意縱容、無法敦促趙俊臣盡快返京,德慶皇帝還安排了禮部侍郎鮑文傑作為傳旨副使,與左蘭山一同行動。

    然而,左蘭山身為趙俊臣的朋黨,一舉一動自然是要考慮到趙俊臣的利益。

    左蘭山很清楚,朝廷目前已是下定決心出兵收復河套,一場國戰就在眼前,這場戰事一旦是獲得了勝利,就必然會迎來一場分功盛宴,所有參與此事的朝廷官員都會沾光不少。

    與此同時,朝廷出兵收復河套之事,皆是因為趙俊臣的提議與推動,也是趙俊臣營造出了大好局勢,所以朝廷戰後論功行賞之際,無論如何也繞不開趙俊臣的作用,趙俊臣到時候也會再次收穫一筆軍功政績。

    然而,這一筆軍功功績,究竟是多是少、是大是小,卻也是大有講究。

    重點在於趙俊臣離開花馬池營返回京城的具體時間。

    若是趙俊臣離開花馬池營的時候,朝廷大軍尚未開始行動,就意味著趙俊臣在這件事情上只有運籌帷幄的功勞,並沒有參與具體進程之中,論功行賞之際自然是要吃虧不少。

    但若是趙俊臣離開花馬池營的時候,朝廷大軍已經攻入到草原之中,就意味著趙俊臣不僅有運籌帷幄之功,更還是直接參與了戰事之中,軍功政績也就可以增加許多。

    簡而言之,目前局勢之下,趙俊臣留在花馬池營的時間越長,今後論功行賞之際,也就可以獲得越多的功績與封賞。

    事實上,也正是出於這般考慮,德慶皇帝才會要求趙俊臣盡快返回京城,就是不希望趙俊臣收穫到更多的軍功政績

    左蘭山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這一路上自然是磨磨蹭蹭、百般拖延,唯恐走得太快。

    當然,延緩行程之際,左蘭山並不會做得太過明顯,他必須要找到充足的理由。

    理由很好找,那就是生病!

    我左蘭山好歹也是堂堂閣老之尊,生了重病之後,總不能逼著我拖著病體繼續趕路吧?若是出了問題,誰能擔負的起責任?

    於是,左蘭山離開了京城之後,就突然間變得體弱多病了。

    傳旨隊伍離開京城之後不到一百里,還沒走出北直隸的範圍,左蘭山就突然表示自己偶感風寒,渾身無力、經不起路上顛簸,當即是留在原地休息了兩天。

    傳旨隊伍好不容易離開了北直隸、進入了山西範圍之後,左蘭山就表示山西與京城的環境相差太大,自己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當即又是原地休息了兩天。

    好不容易等到左蘭山調理好了身體、適應了山西水土,傳旨隊伍不過是行進了兩百餘里,左蘭山又表示自己頭疼欲裂,徹夜失眠,應該是一路奔波透支了太多元氣的緣故,又是強烈要求原地休息。

    就這樣,左蘭山這一路上可謂是三天一大病、兩天一小病,不過是走了千餘里距離,這世上的所有常見病症,就在左蘭山的身上如數出現了一遍。

    然而,就算是左蘭山生病再是如何頻繁、傳旨隊伍的趕路速度再是如何緩慢,這道路終歸是有走完的一天。

    這一天,傳旨隊伍終於是進入了陝西境內,來到了西安府以東的位置,距離花馬池營已是越來越近。

    這個時候,左蘭山正坐在轎子裡閉目養神,心中則是暗暗思索著下一步計畫。

    「昨天收到了消息,朝廷各派趁著我與趙大人皆是不在京城的機會,紛紛是大肆攻訐『趙黨』官員,可謂是群起而攻之。『趙黨』也是損傷慘重……

    霍正源已是丟掉了順天府尹的位置,只保留了大學士的虛銜,被陛下勒令閉門思過、不得參與朝政……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個位置原本就一個火山口,很容易就會被人抓住把柄,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說不定就牽扯到了朝廷重臣與勳貴,想要左右逢源何其之難?霍正源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

    詹善常被御史們彈劾昏庸無為,也丟掉了戶部侍郎的位置,新任侍郎是『帝黨』的洪正朔……與此同時,一批戶部中層官員也遭到了清洗……這應該是陛下他插手戶部的前兆了!

    此外,自從我離開京城之後,就連續多日遭到御史的彈劾,諸般罪名,可謂是一項比一項重!如此看來,我的閣臣之位只怕是也坐不了多久了!……這也是早有預料的事情,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內閣中出現兩位『趙黨』成員!」

    閉目養神之際,左蘭山心裡回顧著「趙黨」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損失,但表情間卻沒有任何的擔心與憂慮。

    左蘭山很清楚,「趙黨」的根本在於趙俊臣,「趙黨」這段時間以來的損失也只是因為趙俊臣不在京城的緣故。

    等到趙俊臣返回京城之後,攜著全殲蒙古聯軍的赫赫戰功,當朝閣老與新成伯的尊貴身份,必然是有辦法扭轉乾坤、撥亂反正,如今的這些損失,自然也有辦法彌補回來。

    所以,收到了「趙黨」損失慘重的消息之後,左蘭山依舊是穩坐釣魚台,一心只想著如何才能讓趙俊臣收穫更多的軍功政績。

    「如今已經來到了西安府的地界,就算是我再是如何拖延,最多再過四五天時間,也就要抵達花馬池營了,只希望那個時候朝廷軍隊已經攻入了草原之中,否則我這段時間的諸般苦心也就要白廢了!」

    暗暗思索之際,左蘭山突然間發現自己所乘坐的轎子停止了前進。

    左蘭山掀開轎簾,問道:「怎麼回事?怎麼不走了?」

    然後,不等聽到回答,左蘭山就已經明白了轎子停下不動的原因。

    只見左蘭山眼前的這條官道上,遍目所及皆是災民形象的百姓,一眼望不到盡頭,足有數萬人之多,他們組成了一支漫無邊際的隊伍,正向著東邊方向緩緩前進。

    左蘭山的轎子停下,顯然是因為這支規模浩大的百姓隊伍堵住了道路的緣故!

    見到這一幕之後,左蘭山頓時是表情一變,驚聲道:「怎麼回事?這些百姓為何擁擠在道路上?難道是西北各省的逃荒災民?」

    也難怪左蘭山會有些慌亂,畢竟這些災民看起來足有四五萬人之多,又是一路向東而去,左蘭山下意識就認為他們是前往京城逃荒的災民,但若是讓這些災民蜂擁擠入京城,絕對會是一件驚動朝野的大事,只怕是整個朝廷中樞都會徹底亂套。

    更何況,趙俊臣身上擔負著賑濟災民的任務,若是讓這些災民紛紛湧入京城之中,就是趙俊臣辦事不利的罪責了,到了那個時候,哪怕是趙俊臣擁有全殲蒙古聯軍的赫赫戰功,只怕也是功不抵過、難辭其咎。

    想到這裡,左蘭山連忙下令道:「快來人!傳本閣之令,讓附近官府即刻派出人馬趕到這裡,全力攔截這些災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些災民進入北直隸的範圍!」

    然而,左蘭山下令之後,他身邊的那位幕僚領命之計,卻是有些表情遲疑。

    猶豫了片刻後,這位幕僚說道:「左閣老,依學生之見,這些百姓應該不是逃荒的災民!學生也見過災民逃荒的樣子,絕不似他們這般組織有素,而且左閣老你看……這支百姓隊伍之中,有許多人騎馬來回奔走,顯然是在指揮這些百姓行動,百姓們行進之間也不見有逃荒災民應有的絕望之態……總而言之,學生認為這支百姓隊伍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另有緣故!咱們最好是首先打探清楚原因,然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聽到這位幕僚的說法,左蘭山微微一愣之後,也覺得有理,於是就改變了命令,派人去召喚這支百姓隊伍的領頭之人。

    這支百姓隊伍的領頭人,自然是張誠了。

    得知一位內閣閣老召見自己之後,張誠自然是不敢怠慢,連忙是趕去相見。

    兩人相見之後,皆是自報身份,左蘭山得知了張誠乃是趙俊臣的親兵首領之後,又得知這支百姓隊伍並非是災民逃荒、而是趙俊臣的刻意安排之後,不由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後,左蘭山又從張誠這裡詳細瞭解了花馬池營的目前情況,得知了花馬池營將會在七日之後出兵草原的消息!

    於是,左蘭山掐指一算,發現自己至少還要再拖延兩天時間,否則傳旨隊伍就會提前趕到花馬池營,趙俊臣就必須在戰事開始之前離開花馬池營返回京城。

    於是,左蘭山當即是表現出了一副愛惜百姓的態度,下令傳旨隊伍為百姓們主動讓出道路。

    與此同時,左蘭山再次傳出話來,表示自己再次染疾,傳旨隊伍進入西安城之後,將會再次休息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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