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864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5 06:51
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一章.草原生變.


    卻說,蒙古聯軍慘敗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草原之上,頓時是掀起了一場驚濤駭浪。

    任誰也沒想到,看似是不可阻擋的蒙古聯軍,竟然就這樣全軍覆沒了!

    要知道,這支軍隊可是集結了准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各部的六萬餘精銳鐵騎!這是一支足以橫掃草原的龐大力量!

    收到消息之後,蒙古各部的首領們心中震驚之餘,也皆是反應激烈,紛紛是緊急召回了他們正在南下劫掠漢人疆土的本族軍隊。

    蒙古各部落的這般舉動,自然是為了保存實力、防範威脅,但同時也是為了積蓄力量、覬覦機會。

    草原上一向是信奉著弱肉強食的法則,蒙古各部族之間的內部戰爭也同樣是屢見不鮮、異常殘酷,每隔幾年就會聽到某個蒙古部落被另一個蒙古部落滅族的故事。

    對於蒙古各部而言,他們所面對的威脅,不僅是源自於外部的漢人王朝,也同樣是源自於內部的蒙古同族。

    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蒙古聯軍遭遇慘敗的詳細經過,蒙古部落的首領們自然是不敢讓本族勇士繼續滯留在漢人疆土之內,生怕是自己部落的勇士也會遭遇到相同下場,到時候必然是要元氣大傷!

    與此同時,隨著蒙古聯軍的全軍覆滅,損傷最為慘重的勢力自然是準噶爾汗國,但也有許多蒙古部落同樣是折損慘重,而這些折損慘重的蒙古部落,自然是變成了其餘蒙古部落眼中的肥肉!

    對於蒙古各部落而言,既然是漢人今年突然變成了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他們為了自身的維持生存、壯大實力,也不會介意使用吞併同族部落的手段。

    於是,隨著蒙古各部落的紛紛退兵,明朝北方各省的邊疆戰事很快就已是徹底結束,這一年的火篩入寇也是突然間嘎然而止、告一段落。

    但就在各地的漢人官民心中紛紛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草原上卻依然是遍佈著各部落的偵騎,偵騎們到處打探著蒙古聯軍遭遇慘敗的詳盡消息、以及草原各部落的動向與虛實。

    一時間,所有蒙古部落皆是風聲鶴唳,或是蠢蠢欲動、或是戒備森嚴。

    也就在這般情況下,齊格木率領著蒙古聯軍的七千餘殘兵們返回了河套草原。

    *

    在蒙古右翼的各部族之中,鄂爾多斯部落獨佔著水土富饒的河套平原,不僅是實力最為強盛,更還是蒙古右翼所有部落的共同盟主。

    當齊格木返回了鄂爾多斯部落之後,鄂爾多斯部落的大首領乞顏馬上就收到了消息。

    齊格木乃是乞顏最寵愛的兒子,自從蒙古聯軍戰敗的消息傳到草原之後,乞顏就一直在擔心著齊格木的安危,如今收到了齊格木平安返回河套平原的消息之後,乞顏頓時是大喜過望。

    尤其是,當乞顏發現齊格木帶回草原的七千餘名殘兵之中,其中有大部分人都是出身於鄂爾多斯部落的勇士之後,這種歡喜情緒也就愈加強烈了。

    目前的草原局勢已是愈加複雜了,即使是最為強大的鄂爾多斯部落也不敢保證獨善其身,部落實力自然是越強越好!

    於是,乞顏馬上就把齊格木召喚到了王帳之中,也顧不得向齊格木講訴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擔心,只是直接向齊格木詢問了蒙古聯軍戰敗的詳細經過。

    齊格木也不敢有任何隱瞞,很快就把蒙古聯軍戰敗的詳細經過向著乞顏講訴了一遍。

    從蒙古聯軍最開始時的孤軍深入、到蒙古聯軍在階州城下的屢次受挫、又到蒙古聯軍數次分兵之後的損傷慘重,再到蒙古聯軍遭到漢人軍隊重重包圍之後的敗局難逃……等等等等,皆是沒有任何疏漏。

    當然,齊格木在講訴之際,自然會有些避重就輕,卻是把蒙古聯軍這次戰敗的所有責任全部推到了主帥巴根身上,他認為自己這次背叛蒙古聯軍也全都是因為迫不得已的緣故。

    「父親,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了!若不是巴根的固執與傲慢,蒙古聯軍就絕不會出現這次慘敗!

    他不僅是一意孤行的率領蒙古聯軍深入敵境,還屢次分兵給了漢人軍隊逐個擊破的機會,又遲遲不肯退兵錯失了保存實力的最後時機,最終也就遭到了漢人軍隊的重重包圍,那時候蒙古聯軍的兵力已經折損大半,漢人軍隊不僅是擁有明顯的兵力優勢,更還佔據著渭水兩岸的有利地勢,已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巴根在這般情況下,卻依然是想要垂死掙扎、魚死網破……

    孩兒身為咱們蒙古右翼各部的代表,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的勇士們殉葬於巴根的愚蠢與固執,所以就暗中聯繫了漢人軍隊的統帥,在渭水決戰期間臨陣背叛了巴根,協同漢人軍隊一同全殲了所有準噶爾軍隊!

    也正是因為這般緣故,孩兒才能帶著剩下的這些勇士們返回草原!若非如此的話,孩兒與這七千餘名蒙古右翼的勇士,只怕是就要永遠留在漢人疆土了!」

    說完之後,齊格木的面色有些忐忑,偷眼打探著乞顏的表情變化。

    雖然齊格木並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錯,但背叛同族終究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齊格木也擔心乞顏會開口責怪自己。

    乞顏是一個身材矮壯的漢子,標準的蒙古五官,膚色黝黑粗糙,就好似一位隨處可見的蒙古族牧馬人,但因為長期擔任蒙古右翼盟主的緣故,他的舉手抬足之間卻是充滿了霸氣與威嚴。

    此時,在齊格木的偷眼打探之下,乞顏的面色有些陰晴不定。

    良久之後,乞顏終於是緩緩開口,道:「也就是說,蒙古聯軍的這次慘敗,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你的臨陣反水了?」

    齊格木連忙是再次解釋道:「父親,我這是為了勇士們的性命,也為了給咱們鄂爾多斯部落多保住一些元氣,孩兒當時也只能這樣做了!

    再說了,孩兒認為這是咱們的一次大好機會!自從準噶爾部落重新回到草原以來,就一直是橫行霸道,甚至是逼迫咱們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向他們的可汗葛爾丹俯首稱臣!咱們因為連年天災的緣故,一時間有些後繼無力,也只能暫時忍辱負重的表面臣服,但準噶爾部落依然是猶不滿足,更還想要進一步的吞併咱們!

    孩兒認為,相較於漢人朝廷,準噶爾部落才是咱們的心頭大患!趁著這次機會,孩兒把準噶爾部落的三萬餘軍隊全部留在了漢人疆土,準噶爾部落總計才有多少兵力?經此一事之後必然是元氣大傷!

    孩兒還聽說,準噶爾部落這些年來雖然是一統了西域,看似是風光無限,但內部並不穩定,不僅是西域各族依然是暗中不服,那個葛爾丹的兄長策妄也一直是積蓄實力想要爭位,所以他這次只能擠出五萬兵力進入草原,但如今已經有三萬餘兵力覆滅於漢人疆土,若是咱們再設法滅掉草原上僅剩的萬餘準噶爾騎兵,準噶爾部落也就無力再次進犯草原了!」

    聽到齊格木的這般說法,乞顏不由是面色微動!

    見到乞顏的這般表現,齊格木就知道乞顏已經動心了。

    畢竟,蒙古右翼當初向準噶爾汗國俯首稱臣的事情,一向都是乞顏的心中恨事,乞顏也深刻明白準噶爾汗國對於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威脅,齊格木的這般說法自然是讓乞顏的心中有些共鳴。

    於是,齊格木連忙是趁熱打鐵,又說道:「父親,他準噶爾部落又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當年瓦剌的分支罷了,而瓦剌也不過是天可汗時期的農奴而已!而咱們鄂爾多斯部落從前就是天可汗帳下的貴族,數百年來一直都是蒙古右翼所有部落的盟主,又豈能長期臣服於準噶爾部落?若是一直不做反抗的話,遲早都會被準噶爾部落吞併,到時候又有何顏面去見先祖們?」

    聽到齊格木的這些話後,乞顏終於是沉沉嘆息一聲,說道:「你也不要看不起瓦剌,這個部族固然是出身低賤,但近百餘年來,我蒙古各部之中也就要數他們最為強盛,當年的土木堡一戰,擊潰了漢人十餘萬大軍,甚至是活擒了漢人的皇帝,這般赫赫戰功足以讓他們抬頭做人了!如今更還出了一個稱霸西域的準噶爾部落……

    相較於瓦剌,咱們這些部落卻是相形見絀了,曾經是天可汗帳下的貴族又能如何?那科爾沁部落乃是天可汗的直系後人、黃金家族的一員、蒙古左翼的盟主,如今不也是只能在建州女真的威脅下苟延殘喘?唉!咱們蒙古族實在是衰敗了,再也找不回當年天可汗時期的輝煌了……」

    稍稍感慨了一番之後,乞顏突然間話鋒一轉,又說道:「但你說的也對,咱們鄂爾多斯部落的輝煌與強大,乃是先祖們劈荊斬棘而來,絕不能敗在我的手裡!所以,咱們鄂爾多斯部落絕不能被準噶爾部落吞併!」

    聽到乞顏的說法,齊格木頓時是眼睛一亮,問道:「這麼說,父親你也贊同我的做法?」

    乞顏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說道:「你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咱們的部落,我自然是不能指責你什麼,只是有些擔心你的名聲……你今後遲早要繼承我的位置,成為鄂爾多斯部落的大首領、蒙古右翼的盟主,但有了這次的背叛之後,只怕是今後要受到一些人的輕視了!」

    齊格木卻是毫不在意,說道:「只要是咱們鄂爾多斯部落依舊能保持今日的強盛,又有誰敢小覷於我?」

    頓了頓後,齊格木又輕聲說道:「父親,根據我與漢人欽差的協議,作為咱們臨陣反水的回報,漢人將會向您進獻二十萬石糧草!其中,有五萬石糧草是暗中單獨交給咱們的,不需要與其餘部落分配,剩下的十五萬石糧草,咱們鄂爾多斯部落身為盟主也能拿到大頭!

    在渭水戰事期間,孩兒也多留了一個心眼,在與準噶爾騎兵交戰之際,也是讓其餘部族的戰士衝鋒在前面,咱們鄂爾多斯部落的實力也就保存最為完整……

    這幾年以來,因為連年天災的緣故,各部落皆是傷了元氣,今年的南下劫掠也沒有任何收穫,只怕是很難熬過這一次寒冬!而咱們鄂爾多斯部落有了這批糧草之後,卻足以保證大部分族人吃飽肚子……父親,這未嘗不是咱們鄂爾多斯部落變得更加強盛的一次機會!」

    聽到齊格木的意有所指,乞顏又是表情微微一動,問道:「這批糧草足有二十萬石,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據我所知,漢人疆土這幾年也是天災不斷,有許多漢人百姓都吃不飽肚子,漢人欽差當真會按照承諾交給咱們糧食?」

    對於蒙古族而言,二十萬石糧草絕不是一個小數目,也難怪乞顏會患得患失。

    齊格木笑道:「父親您也知道漢人官員的秉性,他們最看重自己皇帝的臉面,而漢人欽差就是代表著漢人皇帝,是絕不會食言的!漢人欽差若是想要食言,當初他也不會任由我帶著剩餘勇士們返回草原!依照我與漢人欽差的約定,最遲十四天之後,漢人就會把這批糧食運到河套平原與陝西的交界處!」

    乞顏沉吟良久之後,終於是下定了決心,說道:「既然是遲早要與準噶爾部落翻臉,那也就不必顧忌太多了!趕在漢人送來糧草之前,必須要把準噶爾部落殘留在草原上的萬餘騎兵消滅掉!就像是你說的一樣,只要是一口氣喪失掉五萬兵力,即使是準噶爾部落也會元氣大傷!」

    說完,乞顏深深看了齊格木一眼,又說道:「目前因為蒙古聯軍慘敗的事情,草原上的局勢有些複雜,如今有了這批糧草,也正好可以轉移各部落的注意力,藉著這批糧草的分配,讓他們聯合起來一同對付準噶爾部落的這支殘兵……至於咱們鄂爾多斯部落如何變得更加強盛,那是以後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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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二章.計畫第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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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準噶爾汗國的葛爾丹可汗派出了心腹大將巴根,率領著五萬鐵騎進入草原,僅是短短半年時間就征服了十餘個蒙古部落,即使是最強盛的鄂爾多斯部落也無法抗衡。

    準噶爾軍隊的戰力之強大,讓蒙古右翼各部皆是心驚膽顫。

    但因為連年天災的緣故,不論是準噶爾汗國還是蒙古右翼,很快就已經後繼無力了,只好是停手休戰。

    這個時候,總體上依然是準噶爾汗國佔著上風,所以蒙古右翼各部落也就表面上臣服於準噶爾汗國。

    雙方休戰之後,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南方的漢人疆土,相約聯合出兵南下劫掠漢人疆土,想要用漢人百姓的財富來彌補他們因為連年天災而損失的元氣。

    最終,準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一同組建了兩支聯軍。

    第一支蒙古聯軍是以準噶爾汗國的兵力為主、以蒙古右翼的兵力為輔,這支軍隊集結了雙方最為精銳的鐵騎,負責主攻與劫掠的任務,目標是陝甘三邊的漢人軍民,也就是與趙俊臣交手的那支蒙古聯軍。

    第二支蒙古聯軍則是以蒙古右翼的兵力為主、以準噶爾汗國的兵力為輔,這支軍隊的兵力數量更多,但戰力較差,駐軍於河套平原以東,負責牽制著太原、大同、宣府等等軍鎮的漢人軍隊主力。

    也正是因為這般緣故,準噶爾汗國的五萬鐵騎被分為了兩部分,其中三萬餘鐵騎由主將巴根本人親自統帥,成為了第一支蒙古聯軍的主體;剩下的萬餘鐵騎則是由巴根的副將策勒負責統帥,加入到了第二支蒙古聯軍。

    從戰略上來講,這般安排並沒有任何問題。

    相較於陝甘三邊的固原、寧夏、甘肅等等軍鎮,東部的山西、大同、宣府等軍鎮的整體實力無疑是更加強大,更還擔負著守衛京城的任務,只要是蒙古人派出一支分兵負責牽制,他們就完全不敢動彈了;

    這樣一來,實力更弱的陝甘三邊也就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自然是無法抗衡蒙古聯軍的主力軍隊,頗有些田忌賽馬的意思。

    然而,任誰也沒有想到,由巴根親自統帥、集結了雙方精銳兵力、實力更加強大的第一支蒙古聯軍,竟然是被陝甘境內的漢人軍隊給全殲了!

    這般情況下,反倒是讓第二支蒙古聯軍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蒙古右翼的各位部落首領收到消息之後,也是紛紛召回了本族戰士,所以第二支蒙古聯軍很快就分崩離析、煙消雲散了,只剩下了一萬餘準噶爾騎兵有些不知所措的留在了河套平原東部。

    如今,齊格木主動背叛了巴根,讓三萬餘準噶爾騎兵盡數留在了漢人疆土,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之後,剩下的萬餘準噶爾騎兵就一定會尋找齊格木拚命!

    即使是沒有這麼一回事,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就這樣讓一萬餘準噶爾騎兵留在鄂爾多斯部落的勢力範圍內,也是乞顏與齊格木絕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這部分準噶爾騎兵,自然也就成為了乞顏與齊格木父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隨著準噶爾騎兵的主力軍隊已然是全軍覆沒,如今也正是蒙古右翼出手反擊、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機會!

    然而,乞顏與齊格木卻是不知道,就在他們密謀著要如何剿滅這支準噶爾騎兵的同時,這支準噶爾騎兵的營地裡卻是迎來了一位漢人使者!

    這名漢人使者,名叫葛成!

    *

    葛成,長安府人士,擁有秀才功名,現年二十八歲,曾在花馬池營的三邊總督府擔任文案工作。

    葛成原本是一個知足之人,雖然是屢試不中,收入也不豐厚,更還是一個倒插門女婿,但他有一個溫柔體貼、相貌秀麗的妻子,也有一個乖巧可愛、聰明伶俐的兒子,他本身只是出身於務農之家,但他的岳丈家卻是與前任花馬池營總兵史松有著遠親關係,本身家境也頗為富裕,但葛成的岳父岳母從來都沒有看輕葛成的意思,對待葛成的態度一向和善,甚至就連葛成的總督府文案工作也是岳父托關係安排的,所以葛成覺得自己沒什麼不滿足的,甚至還認為自己是一個幸運之輩。

    然而,偶然間一次提前回家,讓他親眼見到了妻子何氏與一個男人赤身裸體的倒在床上糾纏親熱的場景。

    那個男人,葛成也非常熟悉,他是妻子何氏的表哥史敏,也是前任花馬池營總兵史松的侄子。

    見到那一幕之後,葛成頓時是怒髮衝冠,當場就衝入房間想要毆打這兩個姦夫**,但事與願違,葛成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史敏卻是練過武藝,最終反倒是葛成遭到了一頓毒打。

    這般動靜也驚動了葛成的岳父岳母,但葛成發現他的岳父岳母對於妻子與史敏的姦情並沒有任何吃驚之意,顯然是早已知情,反而是對待葛成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瞬間就換了嘴臉,大肆指責著葛成的不知感恩,惡聲嘲諷著葛成這些年的一事無成。

    從那以後,葛成就被囚禁在岳丈家裡,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曾經慈祥和善的岳父岳母變得尖酸刻薄,曾經溫柔體貼的妻子何氏也變得冷漠無情,葛成被囚禁在房間之中甚至就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

    漸漸的,葛成才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早在他認識何氏之前,何氏與表哥史敏早就有了姦情,而何氏的父母知曉了情況之後,只是一心想要借助史敏的關係巴結前任三邊總督史松,任由女兒成為了史敏的情婦,等到葛成迎娶妻子何氏的時候,何氏已經懷胎三月了,也就是說葛成的兒子也非親生。

    得知了真相之後,葛成才發現自己的美好生活全部只是假象,哭喊了整整一晚上之後,也徹底是性情大變。

    於是,某一天晚上,葛成喚來了何氏與何氏的父母,表示自己願意服軟,徹底不追究何氏的出軌之事,今後對於妻子何氏與史敏的姦情也會視而不見,一切都只當是沒有發生過。

    葛成的表現極為誠懇,讓何家漸漸失去了心裡的防範,大約又過了七八天之後,終於是重新給予了葛成自由。

    而葛成重獲自由之後,也正是像他之前保證的那樣,不再追究何氏的出軌,哪怕是何氏與史敏就在他眼前親熱也假裝沒看見,在何氏父母面前也依然是保持著恭順,這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警惕之心。

    最終,又過了一個月之後,葛成親手毒殺了何氏滿門,以及何氏的姦夫史敏!

    只可惜,葛成終究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即使是使用下毒手段報仇雪恨,事後也難逃花馬池營總兵史松的派兵追捕,他很快就落入了大牢,被判了死刑,眼看著就要秋後問斬。

    但就在這個時候,趙俊臣突然駕臨花馬池營,期間也順手殺掉了不服命令的史松,所以葛成的秋後問斬也就耽擱了下來。

    又到了半個月之前,葛成突然被人從死牢裡拖了出來,送到了渭水南岸,親眼見到了無意間救了他一命的欽差趙俊臣。

    那時候,趙俊臣正在忙碌準備著渭水決戰的事情,只是抽空見了葛成一面。

    見到葛成之後,趙俊臣上下打量了葛成兩眼,然後問葛成怕不怕死。

    葛成表示自己早已經死過了一次,所以不怕死。

    「好!看得出來,你也是一個心性決絕之輩,這般性子正適合我手上的一項任務!再過幾天,我會交給你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稍有不慎就會死於非命,但也有活命的機會,只要你能夠完成任務,我就會赦免你的死刑!」

    「這項任務,就是代表我出使蒙古,尋到草原上的那支準噶爾軍隊,說服他們為我辦一件事情……當然,在此之前,我先要把眼前這支準噶爾軍隊全殲了才行!」

    那時候,欽差趙俊臣這般輕輕笑著說道。

    隨後,欽差趙俊臣果然是全殲了蒙古聯軍。

    再然後,趙俊臣又在蒙古聯軍的戰俘之中挑選了四個身體健全的俘虜,讓這四名俘虜領著葛成前往蒙古草原,尋找那支準噶爾汗國的分兵!

    *

    這一天,在四名準噶爾俘虜的帶領之下,葛成終於是找到了草原上這支準噶爾軍隊的營地。

    但葛成並沒有第一時間見到這支準噶爾軍隊的主將,反倒是那四名俘虜很快就受到了傳喚。

    葛成只是被人捆綁了起來,挨了一頓拳打腳踢,然後就這樣被人用刀架著脖子,跪在了准噶爾軍隊的營地之中,周圍全都是準噶爾騎兵的敵意眼神。

    但不論是被人捆綁,還是挨了一頓拳打腳踢,又或者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再或者是周圍準噶爾騎兵的虎視眈眈,葛成皆是表情沒有太多變化。

    他早已經拋開了生死,他也經歷過更加絕望的事情,這點變故並不會讓他驚慌變色。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之後,葛成被人推入了准噶爾軍營的帥帳。

    然後,葛成只覺得膝蓋處被人狠狠踢了一腳,於是他再次跪在了地方。

    葛成依舊是面無改色,他經歷過更加屈辱的事情,他只是抬頭向著帥帳主位看去。

    葛成見到了一個身體精瘦、表情陰鷙的蒙古漢子。

    依照趙俊臣交給葛成的情報,這名蒙古漢子應該就是巴根的副手策勒了。

    與此同時,因為準噶爾軍隊分兵兩處的緣故,策勒也是草原上這支準噶爾軍隊的主將。

    此時,策勒的眼神陰沉,正在緊緊逼視著葛成,葛成的目光也是毫不退讓,靜靜打量著策勒的表情變化。

    葛成滿意的看到,策勒這個時候只是強自鎮定著,在他看似陰沉的表情之下,有一絲驚慌無措的情緒無論如何也無法徹底遮掩。

    這也是很顯然的事情,準噶爾軍隊的主力已經全軍覆沒,剩下的萬餘騎兵已是孤立無援,周圍到處都是敵意很深的蒙古右翼部落。

    這般情況之下,這支準噶爾騎兵已是陷入了絕境,很快就會被蒙古右翼各部聯手剿滅,只怕是很難返回西域了。

    就這樣,策勒與葛成相互對視著,皆是不願意主動避開眼神。

    對視之際,策勒的目光越來越陰冷,葛成的目光則是越來越平靜。

    最終,反倒是策勒主動避開了目光,冷聲問道:「你就是漢人的使者?漢人軍隊殺死了我準噶爾汗國三萬餘勇士,仇恨已是不共戴天!你的出使究竟是有何目的?你難道就不怕我立刻殺死你嗎?」

    策勒的這一番話,全都是蒙古語,他的話聲落下之後,很快就有人翻譯成了漢語。

    聽到了翻譯之後,葛成卻是笑道:「你若是想要殺我,隨意就是!但在殺我之前,我要代表我們漢人朝廷的欽差大臣趙俊臣向你問一句話!」

    「什麼話?」

    「相信你也從那幾名俘虜口中收到消息了,這次蒙古聯軍的慘敗、三萬餘名準噶爾勇士的全軍覆滅,皆是因為蒙古右翼的臨陣背叛,如今有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你們想不想要?

    漢人邊軍擊敗了蒙古聯軍之後,俘獲了包括巴根在內的三千餘名準噶爾俘虜,這些俘虜……你們想不想要?

    還有,因為連年天災的關係,你們準噶爾汗國也是嚴重缺乏糧草,如今有二十萬石糧草要交給你們,你們想不想要?

    更還有,我們漢人朝廷的欽差大人趙俊臣,如今大發慈悲,想要幫助你們安然回到西域,這個機會……你們想不想要?」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5 06:52
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三章.李賀的崛起.

    梁輔臣抵達花馬池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傳喚了「衛國軍」的全體中層武官。

    「衛國軍」乃是戚斌親手訓練而成的新軍,但若非是擁有梁輔臣的鼎力支持,「衛國軍」也絕無可能有今日的規模與成績。

    可以說,梁輔臣對於「衛國軍」的心血投入,並不比戚斌差上多少。

    自從得知了戚斌戰死的消息之後,梁輔臣傷心於戚斌的英年早逝之餘,也非常擔心「衛國軍」會因為戚斌的戰死而逐步走向衰弱與消亡。

    這個時候,「衛國軍」的新任主將人選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所以,梁輔臣對於這次召見也非常重視,他想要親自為戚斌挑選一名接班人。

    *

    另一邊,受到了梁輔臣的召見之後,「衛國軍」的中層武官們很快就趕到了總督府。

    總督府的大堂內,十餘位「衛國軍」的武官在副將牛濟的帶領下,齊刷刷的單膝下跪行禮,同聲說道:「卑職等人見過梁閣老!」

    他們的聲音並不響亮,卻是中氣十足、整齊有序。

    梁輔臣點了點頭,抬手虛扶道:「都快些起身吧!……說起來,『衛國軍』也是我親手創建出來的,凝聚了我的許多心血,大家都不是外人,就不必多禮了。」

    聽到梁輔臣的這般說法,眾位武官皆是心中感到了一絲親切,紛紛是站起了身來。

    等到眾位武官起身之後,梁輔臣並沒有馬上開口說話,而是環顧之際認真打量著眼前眾人。

    「衛國軍」的成立時間只有短短兩年,「衛國軍」的武官們也大都是年輕人,即使是其中年紀最大的副將牛濟也只不過是三十出頭。

    這些年輕武官們站在梁輔臣的面前,一個個皆是仰首挺胸、舉止幹練,給人一種朝氣蓬勃之感。

    但梁輔臣卻是敏銳察覺到,這些武官們隱藏在目光深處的茫然與徬徨。

    顯然,因為戚斌的不幸戰死,這支軍隊也就失去了頂樑柱與主心骨,如今的朝氣與精悍也只是徒具其表罷了。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梁輔臣不由是心中一嘆,愈加為戚斌的英年早逝而感到心中痛惜。

    「咦?」

    就在這個時候,梁輔臣卻是突然間輕咦了一聲。

    梁輔臣這一次只是召見了「衛國軍」的全體中層武官,如今站在梁輔臣面前的這些武官,皆是擁有千戶與百戶的武職。

    然而,就在梁輔臣的環視打量之際,卻發現一名身穿總旗官服飾的下層武官混雜在眾人之中。

    這般發現讓梁輔臣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衛國軍」的武官們絕不會隨意違抗自己的命令,他們把這位總旗官帶到自己面前必然有著理由。

    但梁輔臣並沒有馬上開口詢問,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副將牛濟,問道:「聽聞了戚斌戰死的消息之後,我心痛的整整一晚上都沒睡好,我一向是把戚斌視為子侄,這件事情對我也是打擊極大!但你們卻不能只顧著心痛,你們是戚斌親手訓練出來的精兵,都是鐵打的漢子,今後必將是要成為朝廷軍隊的脊樑,卻是必須要愈加發奮圖強才是!」

    輕輕點了一句之後,梁輔臣又問道:「牛濟,你來向我說一下『衛國軍』目前的具體情況!戚斌戰死之後,將士們的士氣如何?可有保持平時的操練?花馬池營給你們的後勤與軍餉可有保證?」

    副將牛濟連忙說道:「不敢隱瞞梁閣老,自從戚指揮使戰死之後,將士們的士氣就一直有些低迷,如今花馬池營匯聚了陝甘各地的軍隊,場地明顯不足,所以日常操勞也無法保證……倒是後勤與軍餉沒有受到虧欠。」

    說完,牛濟的臉上滿是羞愧之色,顯然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好。

    聽到牛濟的回答之後,梁輔臣忍不住又是搖頭輕嘆。

    按理說,戚斌戰死之後,這支新軍就要以牛濟的軍職最高、資歷最深,理應是理所當然的接班人選,但梁輔臣卻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過牛濟接班。

    牛濟是一個很好的輔佐者,也是一個很優秀的執行者,但他的性子太過於老實了,平日裡也缺乏足夠的主見與膽略,完全沒有一位軍中主將應該擁有的氣質與才能,既不能為同袍們爭取利益,也無法讓中下層武官們心中信服,所以梁輔臣絕不會把「衛國軍」交到牛濟手上,否則這支軍隊很快就要垮掉了。

    但梁輔臣並沒有面現責怪,他知道牛濟只是能力不足、天資所限,而不是辦事不用心,所以梁輔臣只是緩緩說道:「『衛國軍』的每日操練最為重用,乃是根基之所在,絕不能有荒廢……這樣吧,我如今已經回到了花馬池營,接替趙俊臣成為了全權欽差,很快就會設法為你們騰出一塊專屬場地,讓你們可以繼續操練!」

    聽到梁輔臣的這般承諾,牛濟頓時是心中一喜,連忙道:「多謝梁閣老的厚愛!卑職今後必當是用心操練將士,絕不敢讓梁閣老失望!」

    梁輔臣又問道:「操練的事情容易解決,但軍中士氣長期低迷,終究不是辦法,你可有什麼辦法可以盡快恢復將士們的士氣?」

    牛濟的表情頗是為難,說道:「卑職也沒有太多辦法,戚指揮使的威望太高了,他的戰死對於將士們打擊極大,只能是慢慢恢復士氣了。」

    聽到牛濟的這般回答,梁輔臣心中暗暗搖頭,徹底是絕了讓牛濟擔任『衛國軍』新任主將的念頭。

    於是,梁輔臣又轉頭看向了剩下的十餘位武官,問道:「關於軍中士氣問題,你們可有什麼辦法?」

    梁輔臣擔任三邊總督多年,治軍經驗豐富,自然是有一些手段可以恢復軍中士氣,但他這個時候並不會主動說出來,而是想要趁機考察這些武官的能力與眼光。

    只可惜,在梁輔臣期待的目光之下,眾位武官皆是垂頭不語。

    見到這一幕,梁輔臣忍不住又是心中一嘆,即是有些遺憾,也是有些理所當然。

    戚斌當初組建這支新軍的時候,完全是照搬了當年「戚家軍」的組建過程,招兵的時候只會招收那些老實本份的「良家子」,甚至是不惜千里迢迢的趕往義烏,招收那些服從意識最好的義烏礦工。

    而「衛國軍」的所有武官,也就全都是這般出身,別看他們如今皆是晉陞成為了軍中武官,但依舊沒有徹底擺脫自己入伍前的性格,身上依然殘留著礦工與農戶的特質。

    這般做法也是有利有弊,當戚斌尚未戰死的時候,這些人皆是有著很優秀的服從意識,既是吃得了苦,也願意聽從指揮,軍隊內部的整體氛圍也很淳樸單純,作戰之際也是作風頑強。

    但等到戚斌戰死之後,想要讓這些已經習慣了聽從指揮的老實人馬上展現出足夠的主見與膽略,卻也是絕無可能,他們既沒有這樣的天性,出身限制也讓他們缺乏足夠的見識與眼光。

    而就在梁輔臣心中感到為難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開口道:「梁閣老,關於軍中士氣的事情,卑職這些日子也在考慮,如今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聽到有人回答,梁輔臣頓時是心中一喜。

    然後,梁輔臣發現,回答自己問題的人,竟是那位奇怪出現在這裡的總旗官。

    見到這名總旗官願意主動回答自己的問題,說話之際也算是有些文雅之氣,與在場其餘武官們的表現截然不同,梁輔臣不由是更加好奇這名總旗官的身份。

    於是,梁輔臣忍不住問道:「你是何人?我今日只是傳喚『衛國軍』的所有中層以上武官,而你只是區區一個總旗官,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聽到梁輔臣的詢問之後,副將牛濟還以為梁輔臣存著責怪之意,連忙是解釋道:「啟稟梁閣老,此人名叫李賀,雖然只是一名總旗,但他的軍中威望卻是很高,不論是底層將士還是我們這些武官,都對他很是信服!事實上,卑職早就有了決定,要推舉他成為副百戶的官職……聽到您傳召軍中的所有中層武官之後,卑職與同袍們商議了一下,認為李賀很快也會晉陞成為中層,所以就帶他過來見見世面!」

    「哦?區區一名總旗官,竟然是能夠得到『衛國軍』全體將士的擁戴?」

    梁輔臣不由是對李賀更加好奇了。

    李賀就算是今後晉陞成為副百戶,但如今也只是一名總旗罷了,牛濟等人把他領到梁輔臣面前,就已是違背了梁輔臣的命令,但他們寧願違抗命令也要帶著李賀來見梁輔臣,顯然是想要讓梁輔臣重用李賀。

    牛濟則是再次答道:「啟稟梁閣老,這是因為李賀他前些日子拯救了軍中所有武官的性命前程,若沒有他的力挽狂瀾,如今只怕是已經沒有『衛國軍』的存在了!」

    聽到牛濟的這般說法,梁輔臣的表情頓時是變得嚴肅,連忙追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衛國軍」乃是梁輔臣的心血所繫,聽到這支軍隊曾一度險些解散的消息之後,梁輔臣自然是無比關切。

    於是,牛濟又連忙答道:「渭水戰事結束之後,因為戚指揮使戰死的事情,將士們皆是激憤難忍,也就出現了殺俘洩憤的情況,但沒想到那個時候欽差趙大人已經頒布了軍令,嚴禁任何人殺死戰俘,這般情況被固原總兵方振山看到之後,就親自現身阻止與責備,卻是變成了一場衝突,最終所有中層武官皆是受了牽連,盡數被方總兵拘押了起來,要被軍法處置……

    那時候,先是戚指揮使的不幸戰死,又是中層武官盡數遭到拘押,『衛國軍』也就徹底亂成了一團,眼看著就要徹底崩潰,幸好是李賀他帶著一批下層武官冒死闖入了欽差趙大人的帥帳,進行了一番據理力爭,竟是說服了欽差趙大人,免去了所有武官的罪責……

    但欽差趙大人赦免了我等的罪行之後,卻又要追究李賀他們衝闖帥帳的罪責,這個時候依然是李賀獨自一人攬下了所有責任,也就保全了所有下層武官,也幸虧是陝西按察使周勃周大人為李賀開口求情,保住了李賀的性命,但也很是挨了一頓軍棍……」

    聽完了牛濟的解釋之後,梁輔臣也是心中後怕,沒想到「衛國軍」竟然還出現過這般危機。

    而李賀在此期間的表現,說是「力挽狂瀾」也不為過!

    又豈是李賀在此期間所展現的擔當與膽識,更是讓梁輔臣有些驚豔。

    梁輔臣認真打量了李賀一眼之後,緩緩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可以說是拯救了『衛國軍』全體武官的性命前程,怪不得他們這般推崇於你!……你說你有辦法恢復軍中士氣,究竟是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此時,李賀依然是一副昂首挺胸的幹練模樣,即使是遭到梁輔臣質疑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動搖與慌亂。

    聽到梁輔臣的詢問之後,李賀揚聲道:「卑職這些日子想到了許多辦法,但大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但若是想要立竿見影的恢復軍中士氣,卑職認為唯有一個字可取,那就是『戰』!」

    「戰?」

    聽到這般答案,梁輔臣不由一愣。

    這般回答完全超出了梁輔臣的意料之外。

    李賀卻是說道:「卑職參軍之後,就親眼見證了『衛國軍』的訓練過程,也親自參與了『衛國軍』的訓練過程,所以卑職很清楚『衛國軍』的訓練有素、令行禁止,如今固然是士氣低迷了一些,但底子還在,依然不失為一支強軍,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展現實力!所以,唯有『戰』,才有『勝』,戰勝了敵人之後,同袍們就會明白自己的強大,就會清楚自己的幸苦訓練沒有白廢,更還會得到軍功賞銀,軍中士氣自然也就恢復了!」

    聽到李賀的解釋之後,梁輔臣再次打量著李賀,一時間竟是有些神情恍惚。

    無他,在李賀的身上,梁輔臣竟是看到了戚斌的影子!

    戚斌也是這般信心滿滿,認為自己親手練出的這支新軍可以戰勝一切敵人;戚斌也是這般目光敏銳、一針見血,總是能找到最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戚斌也是這般膽略十足,只要是認定的事情就絕不會改變想法!

    事實上,李賀與戚斌的相似,並不僅僅只是這些方面,兩人的神情變化、舉手抬足,皆是有許多相似之處。

    某一個瞬間,梁輔臣就好似見到戚斌復活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般。

    梁輔臣這兩天正因為戚斌戰死的事情而心痛不已,如今見到了李賀這個與戚斌隱隱有著相似之處的武官,頓時是心中產生了親近之意!

    「這個李賀,當真是一個人才!願意為同袍承擔罪責的擔當與勇氣,足以說服趙俊臣改變主意的膽略與見識,以及他主張用一場戰事來恢復『衛國軍』士氣的自信與主見……這些都是一名主將所需要的素質……只可惜他如今的軍職有些低了,否則的話,倒也是最好的接班人選!」

    暗思之際,梁輔臣的目光不住閃動著。

    然而,梁輔臣卻不知道,他眼前這個李賀其實是揚州趙家的出身,真實姓名是趙賀,不僅是趙俊臣滲透「衛國軍」的一枚棋子,更還是趙俊臣的遠方堂兄!

    李賀當初力挽狂瀾拯救衛國軍的舉動,只是趙俊臣與李賀的一場戲罷了,今天李賀會出現在梁輔臣面前,也是因為趙俊臣的暗中推動。

    昨天,李賀收到了趙俊臣的秘密傳信,其中有一條吩咐就是讓李賀見到梁輔臣之後要儘量模仿戚斌的神情舉止,卻也是想要利用梁輔臣與戚斌的深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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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四章.巴根的甦醒.

    人類都是感情動物,不論是正面感情還是負面感情,皆是會不經意間影響到人們的心中判斷。

    關於這一點,即使是梁輔臣也無法免俗。

    所以,趙俊臣的小花招顯然是產生了效果。

    官場之上,每當官員任命之際,最重要的影響因素並不是這名官員的能力與秉性,而是這名官員的資歷與官位!所謂「能者上位」、「唯才是舉」等等,永遠都只是一句漂亮口號罷了。

    這是因為,無論古今中外,永遠是那些資歷更深、官位更高之人掌握著話語權,他們自然是要想方設法的鞏固自己的優勢。

    所以,梁輔臣挑選下一任「衛國軍」主將的時候,原本是絕不應該考慮李賀的,也許李賀的秉性與能力皆是不錯,但他的資歷與官位實在是太低了,並不應該出現在候選範圍之內。

    梁輔臣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因為李賀身上與戚斌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所以梁輔臣還是忍不住就想要與李賀多交談幾句話,也想要趁機瞭解李賀的更多情況。

    就連梁輔臣自己也不清楚,他之所以會冒出這般念頭,很大程度上就是想要尋找更多一些理由,以此來說服自己支持李賀罷了。

    *

    於是,梁輔臣再次打量了李賀片刻後,再次問道:「說起來,在場的所有『衛國軍』武官,全都是戚斌麾下的老人了,我對他們或多或少都有印象,他們的晉陞也都是我親自安排的……但李賀你應該是新近加入『衛國軍』的吧?否則的話,以你的能力與心智,戚斌早就應該推舉給我了,絕不會直到現在還只是區區一個總旗。」

    李賀的態度恭謹,垂首答道:「啟稟梁閣老,卑職是戚指揮使前段時間親自去義烏招兵的時候加入『衛國軍』的,至今也不到五個月時間,若不是因為『衛國軍』擴軍之後實在是缺乏人手,卑職平日裡辦事也算是盡心盡力,只怕是就連總旗的位置也輪不上卑職。」

    梁輔臣點了點頭,又問道:「我看你的氣質談吐,應該也是家資富足的出身,為何會想要參軍入伍?」

    李賀輕嘆一聲之後,說道:「卑職家中確實是有些資產,長輩們也想讓卑職步入科舉正途,但卑職並不是這塊料,書是讀了不少,但大都只是閒書,也實在是不會寫八股,再加上卑職自幼好動,喜歡舞刀弄槍,當初戚指揮使前往義烏招兵的時候,卑職見到戚指揮使及其麾下將士的氣質舉止皆是干練有素,與尋常軍伍之人截然不同,腦子一熱就報名參軍了。」

    梁輔臣饒有興趣的再次問道:「戚斌前些日子趕去義烏招兵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他原本只打算招收一些良家子的礦工與農戶,並不打算招收地主豪族的子弟,只覺得這些人好吃懶做、不服管教,你當初報名入伍的時候,難道就沒有受到戚斌的刁難?」

    李賀面現回憶之狀,嘴角隱約還帶著一絲微笑,說道:「戚指揮使當時見到卑職之後,也是不大待見卑職,直接就讓人給卑職穿上了一身重甲,讓卑職身穿重甲奔走十里,說是卑職若是堅持下來就讓卑職入伍,若是無法堅持就讓卑職滾蛋……卑職當時被戚指揮使的那幅輕視樣子給氣壞了,也就咬牙堅持了下來……但卑職真正入伍之後,才發現這裡的日常訓練還要更加幸苦,卑職心中不由是有些後悔,只可惜戚指揮使已經不願意放卑職離開了。」

    聽到李賀的這般說法,梁輔臣一向是神情肅穆的臉上也是不由的哈哈一笑,只覺得李賀的性子坦誠,心中欣賞之意也就愈加濃厚了。

    實際上,趙俊臣早已經把梁輔臣的性格喜好全部告訴了李賀,這番說辭也是趙俊臣為李賀提前準備好的,自然是輕易就撓中了梁輔臣的癢處。

    只見梁輔臣伸手一指李賀,說道:「你讀書識字,又有身穿重甲奔走十里的毅力,與尋常地主家裡的紈褲子弟截然不同,乃是戚斌眼裡最緊缺的人才,戚斌自然是不願意輕易讓你離開了!只看你入伍之後短短不到半年時間,就被提拔為了總旗,就可知戚斌他對你的看重之意了!」

    這個時候,牛濟插口說道:「梁閣老,李賀他加入『衛國軍』之後,就一直是表現優異,很快就通曉了『衛國軍』大部分的訓練方法與戰術,被提拔成為總旗官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事實上,戚指揮使他原本已是想要把李賀晉陞成為副百戶了,但後來又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卻是突然間沒了下文。」

    李賀當初沒能晉陞成為副百戶,自然是因為戚斌發現了李賀真實身份的緣故。

    但戚斌已死,這件事情自然是無人知曉。

    於是,李賀連忙是解釋道:「當初,戚指揮使也向我說過要把我晉陞成為副百戶的事情,但那時候卑職已經成為了戚指揮使的親兵首領,只想要趁機向戚指揮使多學一些東西,所以就開口婉拒了。」

    聽到李賀的這般解釋,梁輔臣一時間也沒有多想,反而是點頭稱讚道:「你年紀輕輕,就能忍住晉陞的誘惑,這般見識實在難得!戚斌乃是當年戚少保的後人,可謂是家學淵源,你能在他身邊多學一些本事,足以讓你的未來前途更加廣闊,卻是要比簡單一次晉陞珍貴許多了!」

    與此同時,梁輔臣心中又是有些惋惜。

    若是李賀當初沒有拒絕晉陞的話,如今已經擁有了百戶官職,許多事情操作起來也就容易許多了。

    一名百戶武官晉陞成為千戶,也只是梁輔臣一句話的事情,李賀擁有了千戶職位之後,再讓他暫時代理『衛國軍』的主將位置,倒也勉強說得過去,就這樣持續兩年時間,等到李賀的威望根基皆是牢固之後,也就可以放心把他徹底扶正了。

    只可惜,李賀目前還只是區區一名總旗,梁輔臣哪怕再是如何欣賞他,也不能短時間內連續為他晉陞多次,若是把李賀從區區一名總旗直接提拔為千戶,跨度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李賀的軍中威望再高,冒頭太快也會引起軍中同僚的妒恨,反而是害了他。

    想到這裡,梁輔臣忍不住輕輕搖頭,就打算正式結束他與李賀的話題,卻又突然發現李賀的眼眶泛紅,表情間滿是悲傷愧疚之態。

    梁輔臣忍不住又問道:「李賀你為何要如此作態?」

    聽到梁輔臣詢問之後,李賀卻是撲通一聲跪在梁輔臣的面前,泣聲道:「卑職不敢承受梁閣老的稱讚,卑職自從擔任了戚指揮使的親兵首領之後,就只顧著從戚指揮使身上學本事,卻沒能在戰場上保護好戚指揮使的安全,這全都是卑職的失職與無能!如今再聽到梁閣老的謬讚,卑職不僅是無法心中歡喜,反而是只覺到羞愧難當……」

    只能說,李賀不愧是趙俊臣的遠方堂兄,他的演技也確實是極為高超,一番哭訴就好似是真情流露。

    任誰見到李賀的這場表演之後,都不會忍心責怪李賀的失職與無能,反而會覺得李賀的責任心強、與戚斌也是感情深厚。

    所以,聽到李賀的自責之後,梁輔臣只是抬手虛扶,嘆息道:「快些站起身吧,一個男子漢在眾人面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戰場上刀劍無眼,任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周全,並不能全怪你保護不利……說起來,我也有責任,戚斌作戰之際總是喜歡身先士卒,我曾經說過他很多次,但他總是不改,卻也是我沒有堅持改掉他這個毛病的緣故!」

    嘆息之間,梁輔臣對於李賀的感觀也是更佳了。

    因為戚斌的戰死,梁輔臣也同樣是心中悲痛,如今又見到李賀的這般作態之後,只覺得雙方距離也是拉近了一些。

    於是,梁輔臣忍不住再次想道:「這個李賀的秉性實在不錯,不論是擔當、謀略、眼光、見識等等,皆是一時之選,尤其難得的是他對戚斌的深厚感情,可見他也是一個有情有義之輩……把『衛國軍』託付在此人手上,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就這樣,梁輔臣的心中天枰漸漸出現了移動。

    等到李賀起身之後,梁輔臣突然說道:「你說你跟在戚斌身邊,一心只顧著學習戚斌的本事,我倒要看看你學到了戚斌的幾成本事!」

    接著,梁輔臣連續向李賀提出問題,不論是訓練、作戰、後勤等等所有方面皆有涉及。

    而李賀聽到梁輔臣的詢問之後,就知道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連忙是提起精神認真作答。

    最終,梁輔臣的心中愈加滿意,認為李賀已經得到了戚斌的部分真傳,能力方面也是足夠了。

    「李賀的官職太低、資歷太淺,這確實是一個問題,但依照趙俊臣的那個計畫,若是一切順利的話,朝廷很快就要出兵收復河套了,我不妨是先把他提為百戶官,到時候再把『衛國軍』派到戰場上,以李賀的能力上了戰場之後絕對會有所表現,一旦是他立下軍功,就再次把他提拔為千戶官,到了那個時候,他也就勉強擁有接手『衛國軍』的資格了……」

    暗思之際,梁輔臣的表面上卻是不動神色,只是衝著李賀輕輕點頭,說道:「這樣看來,你確實是學到了戚斌的幾成真傳……牛濟剛才說他早就想要把你推舉成為副百戶,只是顧忌著趙俊臣的態度,就遲遲沒有行動,但如今陝甘三邊已是由我做主,倒是不必繼續顧忌趙俊臣的想法了!這樣吧,念在你當初冒死拯救了『衛國軍』所有武官的功績上,我就跳過副百戶的位置,直接讓你晉陞成為百戶,還望你再接再厲、不忘初心!」

    聽到梁輔臣的決定之後,李賀頓時是心中大喜,連忙是行禮感謝。

    而梁輔臣則是轉頭向牛濟說道:「這個李賀確實是一個難得人才,既然是人才的話,就需要加倍磨礪,今後若是再有戰事的話,你不妨是多給他一些表現機會。」

    牛濟沉聲說道:「卑職明白了!」

    *

    為李賀安排好了後續道路之後,梁輔臣也擔心自己的做法太過露骨,會讓李賀遭到同袍妒恨,所以也就不再是刻意與李賀繼續談話,而是把注意力轉向了其他武官身上,不斷的開口勉勵、交流感情,希望他們能夠盡快振作起來。

    然而,梁輔臣剛剛說了沒幾句,就見他的一名侍衛快步走入總督府正堂,低聲稟報導:「梁閣老,趙俊臣求見,說是有重要事情。」

    梁輔臣微微一愣,卻也不敢怠慢,馬上就讓人把趙俊臣請入正堂,並且是讓「衛國軍」的眾位武官離開了。

    卻說,李賀與「衛國軍」的眾位武官離開了總督府正堂之後,很快就見到了正在匆匆趕去總督府正堂的趙俊臣。

    當然,趙俊臣也同時見到了李賀。

    但雙方皆是不動神色,就好似完全不認識對方一般,李賀隨著「衛國軍」眾位武官一同向趙俊臣行禮問安,而趙俊臣則是輕輕點頭示意,很快就擦身而過了。

    等到趙俊臣走遠之後,李賀則是快步走到了副將牛濟的身旁,低聲說道:「今天要多謝牛哥了,若不是因為你的力薦與美言,梁閣老也不會這般看重於我。」

    牛濟抬手拍了拍李賀的肩膀,笑道:「你我二人是兄弟,又有什麼謝不謝的!再說了,我也沒有刻意為你美言,一切都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李賀自從加入了「衛國軍」之後,就一直是刻意籠絡「衛國軍」的各層武官,而牛濟身為「衛國軍」的第二號人物,自然是不會被李賀忽視。

    牛濟確實是一個老實人,也不貪戀錢財與美色,但他是一個至孝之人,自從參軍之後就一直掛唸著孤身在家的老母親,而李賀也是根據這一點下手,宣稱自己有一位至交好友與牛濟乃是同鄉,他可以拜託這位至交好友照顧牛濟的母親。

    又過了不久之後,牛濟就收到了家中老母的來信,稱是她前段時間病重,多虧了李賀一位友人的用心照顧才恢復了身體,讓牛濟一定要答謝李賀。

    從那以後,性格老實厚道的牛濟就把李賀視為兄弟了,平日裡與李賀也是以兄弟相稱,今天在梁輔臣面前,牛濟更是不遺餘力的為李賀說好話,可謂是效果顯著。

    就在李賀與牛濟二人低聲交談之際,「衛國軍」的眾位武官已是離開了總督府。

    *

    與此同時,趙俊臣則是快步進入了總督府正堂。

    見到梁輔臣之後,趙俊臣直接說道:「梁閣老,剛剛收到了消息,蒙古聯軍的主帥巴根已經甦醒了!此人乃是咱們今後收復河套的關鍵,晚輩想要盡快與他一談,說服他與咱們合作,梁閣老要不要一起去?」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之後,梁輔臣的眉頭微微一皺。

    趙俊臣已經是把收復河套的計畫全部告知於梁輔臣,按理說這項計畫已是由梁輔臣全權接手了,但巴根甦醒的消息卻依然是還要趙俊臣轉告自己,這讓梁輔臣心中有些不快。

    但梁輔臣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表情肅穆的點頭道:「說服巴根合作之事關系重大,乃是最為關鍵之處,老夫自然是要同去!」

    說完,梁輔臣就站起身來,與趙俊臣並肩向外走去。

    梁輔臣此前已是錯過了太多的事情,但梁輔臣不想要今後再錯過任何環節了。

    ……

    14/20

    蟲子最近有些休息不足,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困得扛不住了,所以就先把原稿發上來,然後去睡覺,明天早晨再做修改,大家姑且先看著,若有錯別字和語句不通順的地方,還請大家諒解一二,明天刷新一下就能看到修改後的文字了,但情節方面不會有任何變化。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5 06:53
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五章.計畫的真相.

    巴根身為蒙古聯軍的主帥,今後還有合作的可能,被俘後自然是受到了優待。

    相較於其他戰俘們擁擠在環境惡劣的戰俘營裡,每日裡飽受風吹日曬、就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巴根則是被安置於總督府角落裡的單獨房間裡,每日裡三餐不缺,更還有醫生為他治養身體。

    當趙俊臣與梁輔臣來到了巴根的房間門外,就見到一位總督府的幕僚守在這裡。

    這名幕僚精通蒙語,被趙俊臣安排在這裡專門負責巴根的事情。

    趙俊臣走到幕僚面前,問道:「巴根甦醒之後可有任何表示?是否還在尋死?身體可是恢復了力氣?」

    這名幕僚連忙答道:「巴根甦醒以來,確認了自己戰敗被俘的事情之後,就一直是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神情之間也是充滿了灰敗絕望之意,身體尚未恢復氣力,但也沒有再次尋死的意思。」

    趙俊臣轉頭向梁輔臣笑道:「這樣看來,巴根已經喪失死志了,這是一件好事情,只要巴根不是一味的尋死覓活,咱們成功說服他的把握也會增強幾分。」

    梁輔臣面現沉吟道:「第一次尋死大都是出於衝動,許多人事到臨頭就已經後悔了,尋死未成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之後,還有勇氣第二次尋死的人更是萬中無一……這樣看來,巴根只是血勇、脈勇,而非是骨勇或者神勇,應該並不是特別難以對付。」

    (註:古人觀念裡的四種勇氣等級——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脈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

    梁輔臣並不擅長陰謀詭計,對身邊人也總是缺少防範,這是他身上最顯著的缺陷,所以他並沒有及時察覺到李賀的真實面目,但他身為廟堂裡舉足輕重的重臣之一,對於人性與人心的洞察卻也是絲毫不差。

    聽到梁輔臣的說法之後,趙俊臣笑著點頭認同,又向這位幕僚吩咐道:「你隨同梁閣老與我進入房間一趟,我們要與巴根談一談,你來為我們翻譯。」

    梁輔臣則是揮手道:「不必了,老夫此前留在陝甘三邊多年,為了應付蒙古人也同樣學了蒙語,日常交流並不成問題,翻譯的事情就由我親自來辦吧……想要說服巴根放下仇恨與我們合作,他必然是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壓力,這時候在場之人越少越好,人越少巴根答應的機會也就越大!」

    這種小事情,趙俊臣自然不會違背梁輔臣,點頭之後就率先推開了巴根的房門。

    兩人進入房間之後,一眼就見到了巴根。

    在渭水決戰期間,趙俊臣也先後見過巴根兩次,第一次是雙方開戰前巴根向蒙古騎兵們喊話振奮士氣之際,那時候巴根的表現可謂是慷慨激昂、粗豪大氣,只是短短幾句話就重振了蒙古聯軍已經逐漸低迷的士氣,倒也不失準噶爾大將之風采;第二次見面是戰後巴根自殺未遂陷入昏迷之際,那時候巴根的形象卻是淒慘了許多,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渾身都是塵土與血跡,但昏迷時的表情也依然算得上是堅定與決然。

    但這個時候,巴根的形象又與前兩次截然不同,只見他的面容與身型皆是消瘦了許多,面色灰敗、雙眼無神,表情間也沒有任何變化,即使是見到梁輔臣與趙俊臣進入房間之後也只是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一下,然後就再一次的愣愣不語。

    簡而言之,此時的巴根就好似是一具行尸走肉,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風采與光芒。

    顯然,蒙古聯軍的覆滅對於巴根而言可謂是打擊極大。

    見到巴根這般模樣,梁輔臣與趙俊臣相互對視一眼之後,卻是由梁輔臣率先走到巴根面前,開口道:「巴根,我乃是大明朝的欽差大臣、內閣閣老梁輔臣,如今與你見面,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與你合作!」

    聽到梁輔臣的自我介紹之後,一直是毫無動靜的巴根突然間身體一顫,猛然間抬頭向著梁輔臣看去,問道:「你就是漢人欽差?就是你勾結蒙古右翼的叛徒擊敗了准噶爾的勇士?」

    梁輔臣的表情略有些尷尬,但也沒有冒功,伸手一指身邊的趙俊臣,說道:「我最近才來到這裡,當初擊敗你的漢人欽差是這一位,他叫趙俊臣,也是我大明朝的重臣。」

    巴根連忙是轉頭向著趙俊臣看去——對於戰勝了自己的漢人欽差,巴根的心中有些執念,也是如今唯一能引起巴根注意的事情。

    但巴根見到趙俊臣的形象之後,巴根卻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喃喃自語道:「絕無可能……我竟然是敗給了這樣一個人?」

    若是敗於梁輔臣之手,巴根還稍微容易接受一些,畢竟梁輔臣的形象氣質之間滿是威嚴與睿智,這般年紀也必定是經驗豐富、老謀深算,一看就不好對付;但趙俊臣卻是一副年輕文弱的模樣,即使是在漢人之中也屬於「小白臉」之流,也正是巴根最看不上眼的怯弱漢人形象,所以巴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是敗在趙俊臣的手上。

    見到巴根只是愣愣的看著趙俊臣,原本好似死人一般的神情也漸漸豐富了起來,顯然是非常在意自己敗於趙俊臣的事情。

    於是,梁輔臣向趙俊臣翻譯了一遍雙方的談話內容之後,就示意這場談話接下來是以趙俊臣為主,而梁輔臣則是主要負責翻譯事宜,不再主動插話。

    此前,梁輔臣不讓精通蒙語的幕僚進入房間,很大程度上也是想要借助自己精通蒙語的優勢主導這場談判,想要趁機把趙俊臣拋開到一邊,但發現了巴根更加在意趙俊臣之後,梁輔臣認為趙俊臣比自己更容易說服巴根接受合作之事,出於大局考量也就主動讓出了主導權。

    覺悟太高、太過於顧及大局,為了所謂大局甚至是不惜犧牲自己的利益,這般品質自然是令人欽佩,但也是梁輔臣身上另一項明顯弱點之一。

    另一邊,得到了梁輔臣的示意之後,趙俊臣邁步走到巴根身前,笑道:「巴根將軍,你我也算是神交已久了,如今終於是有機會見面了!我這次與你見面,卻是抱著誠心與善意,想要讓你我雙方達成合作、化敵為友!」

    巴根認為趙俊臣用陰謀詭計擊敗了自己,自然是恨極了趙俊臣,若不是他現在剛剛從長期昏迷中清醒過來,正值身體虛弱乏力之際,說不定已是暴起攻擊趙俊臣了。

    所以,對於趙俊臣的合作提議,巴根自然是不屑一顧,怒哼一聲後,說道:「我如今已是階下囚,要殺要刮隨便你們,但若是想要讓我背叛葛爾丹大汗,卻是絕無可能!」

    趙俊臣依然保持著微笑,說道:「巴根將軍誤會了,我們想要與你合作,並非是想要讓你背叛葛爾丹大汗!實際上,我們的合作內容,對於葛爾丹大汗絕對是大有益處!」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巴根將軍,準噶爾汗國的情況我也有些瞭解,你們連續征服了西域、漠北、以及青海等地,倒也稱得上是風光無二,但內部隱患也不少,不提這些年的天災連連,也不提那些被你們征服的各族依然是隨時準備著反叛,就說你的主子葛爾丹還有一個名叫策妄的兄長,一直都在覬覦著葛爾丹的汗位,這些年也一直都在天山腳下招兵買馬……內憂外患、危機重重啊!」

    見到巴根的表情陰晴不定之後,趙俊臣又說道:「這個時候,葛爾丹也只能用發動戰爭的手段來緩解內部危機,所以就派你率領五萬鐵騎攻入草原……西域、青海、漠北等地的人口不多,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這五萬鐵騎應該是葛爾丹手裡面僅有的可動兵力了,對吧?但如今被你盡數葬送於這裡,一旦是準噶爾汗國的內憂外患逐個爆發,葛爾丹可還有應付之力?只怕是整個準噶爾汗國都會有覆滅之威!當初你們征服各族的時候,手段頗是殘忍,屠城之舉並不少見,你認為準噶爾汗國一旦是步入衰落之後,各族又會如何報復你們?」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巴根漸漸是身體顫抖起來。

    巴根自然是明白趙俊臣的說法毫無誇張,也正是因為他明白這些情況,當初渭水戰敗之後他才會自殺謝罪,自殺未遂之後,巴根更是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之中,整個人都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混混沌沌。

    趙俊臣早就從各個方面瞭解過巴根的秉性為人,所以他輕易就抓住了巴根的軟肋!

    見到巴根的意志已經動搖,趙俊臣的聲音稍稍輕柔了一些,就好似西方傳說中誘人墮落的魔鬼,繼續說道:「其實,對你而言,事情還不到最壞的地步!據我所知,你麾下的五萬鐵騎並沒有全軍覆滅,依然還有一萬餘準噶爾鐵騎留在草原上!此外,在我的俘虜營裡,也依然還有不少準噶爾的俘虜,只要你願意與我合作,這些都是你可以挽回的力量……

    到了那個時候,我還在草原上準備了二十萬石糧草,只要你能把這批糧草拿到手中,你這次出兵也不算是一無所獲,至少可以給葛爾丹一個交代,二十萬石糧草雖然不算多,但也足夠你們準噶爾汗國保持本族軍力了……到了最後,我甚至還會創造條件,讓你們從危機重重的蒙古草原突圍,安然返回西域!到了那個時候,葛爾丹大汗也就恢復了部分兵力、獲得了一批糧草,諸般內憂外患自然是迎刃而解了!

    當然,你在渭水戰事的失敗,全都是因為蒙古右翼的臨陣背叛,我如今已經把蒙古右翼的齊格木放回到草原,他返回到草原之後,就必然會一不做二不休的全力剿滅你留在草原上的那支準噶爾騎兵,到了那個時候,這五萬鐵騎可就當真是要全軍覆滅了!所以,究竟要不要與我合作,還望你早做決斷,否則就要後悔不及了!」

    巴根的表情愈加是陰晴不定,糾結了良久之後,終於是開口問道:「你所謂的合作,究竟是指什麼?」

    見到巴根鬆口,趙俊臣的臉上笑意愈盛,說道:「事實上,我已經幫你聯繫好了草原上的那支準噶爾騎兵,只要是你答應了合作,我就會讓你在俘虜營裡挑選一部分準噶爾俘虜,你們到時候就可以返回草原,與草原上的那支準噶爾騎兵匯合!

    與此同時,作為當初蒙古右翼臨陣反水的條件,我已經答應了齊格木,會在十三天之後把二十萬石糧草押送到陝西與河套平原的交界處!我希望這批糧草交到鄂爾多斯部落手中之後,你們可以半途出手搶走這批糧草!這樣一來,我就實現了自己的承諾,不僅是讓你保住了部分準噶爾汗國的兵力,也讓你得到了二十萬石糧草!」

    聽到趙俊臣的提案之後,巴根則是冷笑道:「這就是你的合作提議?我為何沒有看到任何好處?這二十萬糧草乃是蒙古右翼各部落的過冬希望,一旦是我們截走了這批糧草,蒙古右翼各部落就必然會窮追不捨,到時候準噶爾的勇士們不僅是無法保住這批糧草,更還會在蒙古右翼各部的圍剿之下全軍覆沒!難道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要讓準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進一步的自相殘殺,對不對?你難道就不怕我返回草原與準噶爾騎兵匯合之後,壓根不理會你的合作提議,而是率兵直接退回西域?」

    顯然,巴根已經漸漸恢復了曾經的精明狀態,但這也是趙俊臣想要看到的。

    趙俊臣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你錯了,我的目標並不是想要讓準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各部再一次的自相殘殺,這對我並沒有多少好處……我的真正目標,是鄂爾多斯部落手裡的河套平原!」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巴根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緊緊盯著趙俊臣,就好似自己見到了一個魔鬼!

    趙俊臣依然保持著微笑,繼續說道:「你說的很對,這批糧草乃是蒙古右翼今年過冬的希望之所在,當你們截走了這批糧草之後,以鄂爾多斯部落為首的蒙古右翼,就必然會派出大批兵力對你們窮追不捨,到了那個時候,整個蒙古右翼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你們身上,河套平原也就會陷入兵力空虛、防備不足的局面,到了那個時候,豈不正是我大明朝出兵收復河套的大好時機?等到蒙古右翼各部落回過神來,河套平原已經落入了我的手中,已經來不及返回支援了!」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我也不擔心你到時候會毀約,你們準噶爾騎兵在草原上乃是客軍身份,根本沒有能力補充糧草後勤,這二十萬石糧草也同樣是你們的唯一希望!若是你到時候毀約沒有截走這批糧草的話,大不了我就放棄這次收復河套的機會,但你們則是一無所獲,沒有後勤補給的情況之下,也壓根沒有逃過蒙古右翼各部圍剿的機會!

    反之,若是你選擇與我合作的話,擁有了這批糧草之後,你們就不必擔心後勤補給的問題,即使是遭遇了蒙古右翼各部的窮追不捨,但只要是你們能夠逃的足夠遠、堅持時間足夠長,等到蒙古右翼各部收到了河套平原被奪走的消息之後,他們就再也顧不得追殺你們,而是會急匆匆的趕回河套平原支援,到了那個時候你們的危機也就迎刃而解了,想要安然返回西域也不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說到這裡,趙俊臣的表情充滿了善意與誠懇,攤手道:「你看,這就是雙贏合作!你們獲得了糧草、挽回了兵力損傷,還得到了回歸西域的機會,而我們則是收穫了河套平原,唯一受損的只是蒙古右翼罷了,但經過了渭水戰事之後,我想你也不希望蒙古右翼好過,對吧?」

    聽到了趙俊臣的完整計畫,巴根目瞪口呆良久之後。

    眼前這個看起來文弱年輕的漢人,狡猾程度要遠遠超乎巴根的想像,他的計畫竟是這般毒辣。

    突然間,巴根覺得自己當初敗給趙俊臣也不算冤枉!

    巴根抬手指著趙俊臣,咬牙切齒的說道:「當初你說服蒙古右翼臨陣背叛於我,是不是也用了同樣的說辭?只用了區區二十萬石糧草,就攪動了草原上的風雲變幻,讓蒙古各部陷入了無盡的自相殘殺,而你則是坐收漁翁之利!你、你就是一個魔鬼!」

    趙俊臣的表情愈加是充滿了善意,輕笑道:「相信我,當初與蒙古右翼合作,我的誠意遠遠沒有今日充足,當時只是姑且一試罷了,沒想到蒙古右翼很快就答應了,但即使是沒有蒙古右翼的臨陣反水,你們蒙古聯軍也絕無可能突圍而逃……但對於這一次合作,我可是抱有相當大的期望,若是巴根將軍最終拒絕的話,我會相當失望的!」

    說完,趙俊臣緊緊盯著巴根的面龐,問道:「為了表現誠意,我已經把自己的全盤計畫告知於你,絕沒有任何的隱瞞與虛假,現在是巴根將軍你回報誠意的時候了,是否要答應我的提議,與我們合作完成這個雙贏的計畫?」

    這一次,巴根卻是沉默良久未語。

    足足半柱香時間之後,巴根緩緩道:「給我兩天時間考慮!」

    聽到巴根的回答,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再次對視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笑意。

    這般情況下,巴根的所謂「考慮」,就表示他同意的可能性已經很大了,只是暫時有些放不下顏面罷了。

    趙俊臣輕輕點頭,說道:「好的,我給你時間考慮,但希望巴根將軍儘早做出決定!這二十萬石糧草在十三天之後就要運給蒙古右翼了,蒙古右翼一定會在拿到糧草之前對付草原上的那支準噶爾騎兵……我倒是有耐心等下去,但只怕那支準噶爾騎兵沒時間等了!」

    說完,趙俊臣與梁輔臣就離開了房間。

    只剩下了面色蒼白的巴根表情糾結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5 06:54
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六章.一環又一環.

    當趙俊臣與梁輔臣離開房間之後,巴根的腦海裡就不斷是思考著同一個問題——他要不要先是假裝答應合作,等到重獲自由之後,再是毀約翻臉?

    蒙古人骨子裡的桀驁不馴,以及巴根對趙俊臣的仇恨心理,讓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被趙俊臣牽著鼻子走,也不願意見到趙俊臣順利實現計畫。

    但巴根認真思考良久之後,卻是無奈的發現,他眼前似乎只有一條道路可走——那就是老實按照趙俊臣的計畫行事。

    除此之外,巴根並沒有更多選擇。

    就像是趙俊臣的剛才所說的那樣,準噶爾騎兵在草原上並沒有後勤補給的能力,草原各部落對於他們也是充滿了敵視,所以巴根並不能毫無作為的直接率領準噶爾騎兵返回西域,否則只會讓準噶爾騎兵在蒙古右翼的重重包圍之下全軍覆沒。

    從私心上來講,巴根這一次可謂是損兵折將,若是毫無收穫的話,等他返回準噶爾汗國之後,就必然會受到葛爾丹的嚴懲,很可能就是性命不保的下場,唯有想辦法帶回去一批糧草物資,才有可能得到葛爾丹的寬恕。

    所以,對於趙俊臣的計畫,巴根也無法棄之不理。

    當然,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破壞趙俊臣的計畫,那就是巴根返回草原之後,就把趙俊臣的計畫全盤告知於蒙古右翼,選擇與蒙古右翼重新合作,讓趙俊臣偷雞不成蝕把米!

    但這般選擇也有三個很明顯的問題。

    首先,是準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之間的仇恨。

    近一年以來,先是準噶爾汗國出兵攻入草原、迫使蒙古右翼俯首稱臣,然後又是渭水決戰期間蒙古右翼的臨陣反水、讓準噶爾騎兵損失慘重,雙方已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可謂是仇恨不共戴天!

    尤其是蒙古右翼的臨陣反水,更是成為了巴根心中的一個疙瘩——相較於眼前的敵人,所有人都是更加仇視身邊的叛徒!

    也許就在巴根考慮這個問題的同時,蒙古右翼已是出兵圍剿草原上那支準噶爾分兵了,雙方的仇恨只會是越來越深!

    所以,除非是遇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否則雙方很難是放下仇恨再次合作!

    其次,則是準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之間的信任問題。

    準噶爾汗國並不信任蒙古右翼,一直都想要吞併他們;蒙古右翼也不信任準噶爾汗國,他們很明白準噶爾汗國的野心,也一直都在暗暗防範著。

    所以,就算是巴根把趙俊臣的計畫盡數告知於蒙古右翼,蒙古右翼也未必就會馬上相信;就算是蒙古右翼相信了巴根的說法,也不代表著蒙古右翼最終就會放過巴根與準噶爾軍隊。

    尤其是準噶爾騎兵經過了數次折損之後,實力上相較於蒙古右翼已是處於弱勢,一旦是巴根選擇了與蒙古右翼再次合作之後,就必然是主強客弱的局面,說不定就會喪失自主權、被迫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比如說是作為先鋒出戰、與漢人軍隊相互消耗兵力,而蒙古右翼則是留在後方坐收漁翁之利。

    到了那個時候,準噶爾軍隊就會再一次的損兵折將,究竟能保住多少元氣也不好說。

    再等到蒙古右翼與準噶爾汗國聯手擊退漢人大軍,蒙古右翼只怕是就要再一次的翻臉無情了。

    若是易地而處的話,巴根一定會這樣做,所以巴根認為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顏也一定會使用相同的手段。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則是戰後的利益分配。

    若是巴根選擇與蒙古右翼再次合作的話,準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唯一可以收穫的好處,就是那二十萬石糧草。

    二十萬石糧草看起來很多,但也是一個很尷尬的數字,只是將將可以補上蒙古右翼今年過冬糧食缺口的一半數量。

    對於蒙古右翼而言,獲得了這批糧草之後,若是再咬牙宰殺一批尚未養膘的牛羊,拿出他們往年的積蓄,今年寒冬說不定就能熬過去了。

    所以,他們就算是戰後不會翻臉無情,但也絕不會把這批糧草分給巴根與準噶爾汗國。

    與此同時,準噶爾汗國的情況也是相似,獲得了這批糧草之後還有希望熬過今年冬天,就算是少一點也不行,所以巴根也不希望蒙古右翼與準噶爾汗國共同瓜分這批糧草。

    這樣一來,就算是雙方前期還可以密切合作,但戰後也一定會因為這批糧草而翻臉。

    永遠都不要低估草原民族在天災期間爭奪糧食的瘋狂!

    簡而言之,巴根若是選擇與蒙古右翼再次合作的話,不僅是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了蒙古右翼,更還是吃力不討好,說不定還要受到第二次背叛。

    就這樣,思來想去之後,巴根發現自己唯有與趙俊臣合作這一條路可走!

    按照趙俊臣的計畫,只要巴根搶到這批糧食之後可以及時遠遁,蒙古右翼的軍隊想要追上他們也不容易;就算是蒙古右翼的軍隊追上了他們,只要是巴根堅持的時間足夠長,等到河套平原生變的消息傳來之後,所有危機也會迎刃而解。

    只要是計畫順利,巴根不僅是可以保住手中的兵力,更還可以獨享這二十萬石糧草,雖然也同樣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但卻要比其他選項好多了。

    想到這裡,巴根突然間狠狠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惡聲道:「既然是蒙古右翼能與漢人合作,我準噶爾汗國又為何不能?草原上又有誰會顧念同族之情?只要是能夠保住元氣、得到糧草,與誰合作不是合作?是他們率先不義,如今也就別怪我無情了!」

    *

    另一邊,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走出房間之後,梁輔臣問道:「俊臣,你說巴根會同意與咱們合作嗎?」

    趙俊臣點頭,淡然道:「看他的反應,十有八九應該是不會抗拒了!他是一個懂得考量利弊的人,又是一個忠心耿耿、顧全大局之輩,這種人對付起來並不困難,可以輕易摸透他的底線與立場!」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這一次,針對蒙古右翼之際,我固然是使用了陰謀,但面對巴根的時候,我卻是使用了陽謀……我已經把最好的道路擺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認真考慮一下,就會發現與咱們合作是他唯一的選擇,唯有與咱們合作,他才可以保住元氣、收穫好處,風險也是最低,否則就只會損人不利己罷了。」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梁輔臣的表情有些彆扭。

    趙俊臣評價巴根的時候,梁輔臣總覺得是在隱射自己。

    但梁輔臣並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只是說道:「既然如此的話,許多事情就需要盡快準備了……比如說戰俘營裡的那些準噶爾俘虜,就要盡快挑選出一部分,不能再讓他們餓著,否則他們返回草原之後也無法發揮作用……還有那二十萬石糧草,也需要盡快籌備。」

    趙俊臣點頭道:「這些事情我都已是提前準備好了,只要是巴根願意與咱們合作,我馬上就可以推進下一步計畫。」

    說到這裡,趙俊臣卻是面現欽佩之意,轉頭向梁輔臣說道:「說起來,梁閣老的擔當與魄力皆是讓晚輩感到欽佩,若非是梁閣老你願意與我共同承擔這項計畫裡的諸般風險與責任,我一個人只怕是沒有魄力推行此事。」

    在趙俊臣的計畫之中,為了盡快收復河套、減少折損與阻礙,不僅是要拿出了二十萬石糧草送給蒙古人,更還要私下裡放走最重要的俘虜巴根,這些事情皆是沒有事先與朝廷通氣,也沒有得到朝廷的認同。

    這倒也不是趙俊臣刻意瞞著朝廷中樞,只是陝甘與京城之間路途遙遠,若是想要徵詢朝廷的意見,就必然是耗時良久,朝廷中樞到時候也未必會答應趙俊臣的提議,最終只會讓趙俊臣錯失良機。

    但不論是把二十萬石糧草送給蒙古人,還是私下放走俘虜巴根,這兩件事情皆是非同小可,尤其是這項計畫一旦是出現了意外,二十萬石糧草與巴根說不定就要全部打水漂,趙俊臣自然是不敢獨自承擔這個責任,也不敢獨自承擔這個風險。

    這也是趙俊臣願意讓梁輔臣與自己共同推行這般計畫的原因之一,除了趙俊臣認為自己很快就要返回京城、不能長期主持這項計畫之外,也是因為擁有了梁輔臣的共同承擔之後,朝廷就不會過份追究趙俊臣的私自行事。

    實際上,趙俊臣擁有了全殲蒙古聯軍的功績之後,短時間內已經要面臨賞無可賞的局面,即使是再得到了收復河套的功績,收益與好處也不會增加多少,可以說趙俊臣之所以會推動收復河套的計畫,很大程度上是出自於一片公心,所以趙俊臣也不願意為此承擔過多的風險與責任。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的欽佩稱讚之後,梁輔臣卻是表情嚴肅的說道:「這項計畫確實是有些風險,但若是順利實現的話,將士們今後出征河套之際,死傷與折損至少也可以降低六七成,朝廷收復河套的時間也可以減少大半,相較而言只是付出了二十萬石糧草與部分俘虜作為代價,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情,老夫自然是責無旁貸!」

    梁輔臣似乎是不想要與趙俊臣相互恭維,說到這裡就再次轉回了正題,又說道:「這項計畫一旦成功,咱們自然是獲得了最大的好處,但準噶爾汗國也同樣是保住了元氣、得到了糧草,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撐過今年寒冬、逐步的恢復元氣,也一定會捲土重來!

    與此同時,經過了你的這般計畫之後,蒙古右翼必然是元氣大損,也就再也無力抵抗準噶爾汗國的吞併了……準噶爾汗國的可汗噶爾丹乃是一個野心勃勃之輩,今後只怕是要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

    說話之際,梁輔臣的表情間滿是憂心忡忡。

    趙俊臣這一次全殲蒙古聯軍,確實有著運氣成分,很大程度上是源自於蒙古聯軍對漢人軍隊的輕視,但若是讓準噶爾汗國恢復了元氣、進而統一了蒙古草原,並且是再次組建蒙古聯軍捲土重來的話,陝甘三邊只怕是難以抵抗。

    梁輔臣的眼光長遠,想到這裡自然是有些憂心。

    趙俊臣卻是毫不在意,笑道:「也是怪晚輩昨天沒有把計畫說清楚……事實上,針對準噶爾汗國,晚輩也埋伏了後手!」

    梁輔臣微微一愣,連忙問道:「哦?是什麼後手?」

    趙俊臣緩緩說道:「這一次,晚輩拿出二十萬石糧食交給蒙古人,這個數字並不是隨意想出來的,而是經過了詳盡的考慮!

    對於蒙古右翼而言,這批糧食只是他們今年過冬糧食缺口的一半數量,所以他們必然會因為這批糧食而暗生齷蹉;

    與此同時,對於準噶爾汗國而言,這批糧食只夠他們的本族百姓勉強填飽肚子,但他們統治下的西域、漠北各族百姓,只怕是一點糧食也分不到了!這樣一來,準噶爾部落與西域、漠北各族的關係也就會進一步惡化,內部隱患也會進一步加深!」

    頓了頓後,見到梁輔臣面現思索之色,趙俊臣又是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並且,晚輩的手裡還有一枚棋子,很快就要有大用!也正好晚輩要與這枚棋子見上一面,梁閣老是否要同去?」

    趙俊臣這般故意賣關子的模樣,讓梁輔臣略有不喜,但他依然是沒有表現情緒,只是點頭道:「既然是這般重要,老夫自然是要親眼一見。」

    趙俊臣笑道:「梁閣老,這邊請!」

    說完,趙俊臣就領著梁輔臣向著總督府另一頭走去。

    兩人來到了總督府的另一邊,梁輔臣發現有幾名將士正在安靜守備著一處房間,顯然是這處房間裡有重要人物存在。

    趙俊臣向著梁輔臣點頭示意之後,就走到房間門前抬手輕輕敲門。

    接著,梁輔臣聽到房間內有人用蒙語說道:「進來吧!」

    隨著這道聲音傳來,趙俊臣與梁輔臣推門而入。

    接著,梁輔臣見到房間裡的圓桌旁坐著一位異族打扮的老者。

    這名老者見到趙俊臣之後,連忙是起身相迎,臉上滿是討好笑容,用蒙語說了一大堆恭維的話語。

    趙俊臣指著這名異族裝扮的老者,向梁輔臣介紹道:「梁閣老,此人名叫蘇合,乃是西域大族諸察合台部落的首領,諸察合台軍隊原本是準噶爾汗國的僕從軍之一,跟隨巴根一同入侵我朝疆土,但在渭水決戰期間,他與齊格木一樣是臨陣反水了。」

    聽到趙俊臣的介紹,梁輔臣頓時是眼睛一亮,隱約明白了趙俊臣的想法。

    然後,見到趙俊臣要與蘇合談話,梁輔臣再一次主動承擔了翻譯工作。

    趙俊臣依舊是一副人蓄無害的笑眯眯模樣,與蘇合進行了一番噓寒問暖了之後,突然間話鋒一轉,說道:「蘇合首領,閣下與諸察合台的勇士們在渭水戰場上棄暗投明、與我漢族將士一同抵抗準噶爾汗國的入侵,這般深明大義,當真是讓我感激不盡!」

    蘇合一向是能屈能伸,連忙賠笑道:「我們諸察合台部落不忿於準噶爾汗國的殘暴已經許久了,也非常欽佩漢族軍隊的武勇,與漢族勇士們聯手對付準噶爾汗國,乃是我們的榮幸!」

    趙俊臣笑意愈盛,說道:「依照當初的約定,諸察合台騎兵臨陣反水之後,我們也會確保你們安然離開漢人疆土,但考慮到諸察合台部落曾經是準噶爾汗國的一員,在草原上也同樣受到各部落的敵視,你們若想要順利返回西域,只怕是危機重重。」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之後,蘇合也是面現憂色。

    自從投降了漢人軍隊之後,蘇合就一直考慮著如何順利返回西域的問題,卻一直都沒有找到辦法。

    見到蘇合的憂色,趙俊臣則是繼續說道:「但在這裡,我要告訴蘇合首領一個好消息,大約就在半個月之後,我們漢人的軍隊將會出征草原、攻打鄂爾多斯部落、收復河套平原!到了那個時候,整個草原都會亂成一團,也沒人會在意諸察合台騎兵,你們就可以趁著這次機會返回西域了!為了表示我們漢人朝廷的誠意,我還會送給你們一批糧草,讓你們不必操心在歸途上操心後勤補給的事情!」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蘇合頓時是面現狂喜之色,連連向趙俊臣道謝,只覺得趙俊臣信守承諾、尊重盟友,是一個厚道人。

    然而,不等蘇合進一步表答感謝之意,趙俊臣又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一下,蒙古聯軍的主帥巴根被俘之後,已經表態願意臣服,等到漢人軍隊出征蒙古之際,巴根也會率領那支草原上的準噶爾軍隊相助……因為巴根的態度誠懇,所以我已經決定寬恕他這次入侵漢人疆土的罪行,等到漢人軍隊收服了河套平原之後,我也同樣會放歸巴根回到西域!」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蘇合頓時是目瞪口呆、面色也頓時是變得煞白。

    依照蘇合的如意算盤,隨著蒙古聯軍在渭水戰場的全軍覆滅,已是無人可以證明蘇合曾經背叛的事情,所以蘇合率領諸察合台軍隊返回西域之後,依然可以成為準噶爾汗國的「順民」,一切都會是平安無事。

    但如今,若是讓巴根也同樣返回西域的話,蘇合的背叛之事就再也無法遮掩,到時候整個諸察合台部落都需要面對準噶爾汗國的激烈報復,說不定就會演變成為滅族之禍。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做?諸察合台部落已經是你們漢人朝廷的盟友了!你們怎麼可以背叛我們?一旦是讓巴根回到西域,整個諸察合台部落都會遭到滅頂之災!你們漢人就是這樣對待盟友的嗎?」

    蘇合伸手指著趙俊臣,情緒激動的指責道。

    趙俊臣的笑容不變,說道:「按照當初的約定,你們諸察合台部落在渭水戰場上臨陣反水,而我們漢人朝廷則是放你們一條生路,如今我們已經履行了承諾,甚至還主動資助了你們一批糧草作為補給……至於我決定把巴根放回西域,這是我們與巴根之間的約定,卻是與你們諸察合台部落無關了!如今提前通知於你消息,就已經是出於善意了,你應該心懷感激才對!」

    頓了頓後,趙俊臣看到蘇合的身體不住顫動著,顯然已是憤怒到了極致,卻又是意味深長的說道:「其實,你們諸察合台部落也算是西域大族了,又何必要一心給準噶爾汗國當奴隸?經過渭水一戰之後,準噶爾汗國也是元氣大傷,若是你可以聯繫西域各族一同反抗,未必不能推翻準噶爾汗國的殘暴統治!退一步來講,就算是你不願意反抗準噶爾汗國,但準噶爾汗國的大汗也不僅僅只有葛爾丹一人,如今正在天山腳下招兵買馬的妄策不也是自稱準噶爾大汗嗎?若是諸察合台部落能夠得到妄策的庇護,又何必再擔心葛爾丹的報復?」

    說完,趙俊臣就轉身離開了。

    再次離開了蘇合的房間之後,梁輔臣思及趙俊臣今日的手段,他雖然是向來不喜歡恭維客套之事,卻還是忍不住讚歎道:「俊臣你這段時間以來,先是利用蒙古右翼對付準噶爾汗國,然後又是利用準噶爾汗國對付蒙古右翼,等到準噶爾汗國好不容易從草原上全身而退之後,卻還有諸察合台部落的後手等著他們……這般合縱連橫的手段,一環接一環,只怕是已經不遜色於春秋時期的蘇秦張儀了!」

    出口讚歎之際,梁輔臣的目光微微閃爍著,心中對趙俊臣的警惕與戒備卻是更深了。

    趙俊臣則是搖頭笑道:「只是一點因勢利導的小手段罷了,哪裡敢與先賢作比。」

    梁輔臣搖頭道:「這『因勢利導』四個字,看似來簡簡單單,但又有多少人能夠看清『勢』、『利』之趨向?俊臣就不必過謙了。」

    就這樣,兩人相互恭維之際,關係似乎是熱絡了一些。

    *

    等到梁輔臣與趙俊臣返回總督府大堂之後,眼見到時間已是晌午,梁輔臣就邀請趙俊臣一同用餐,趙俊臣自然是欣然答應。

    兩人乃是陝甘三邊的前兩號人物,但他們的午飯依然是非常簡單,不過是兩葷兩素一湯外加兩份米飯罷了。

    對此,梁輔臣與趙俊臣皆是不以為意,只是一邊吃飯一邊討論著後續計畫。

    又過了一刻鐘時間之後,兩人皆是吃飽了肚子,趙俊臣就打算是起身告辭了。

    但花馬池營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趙俊臣剛是起身準備說話,就見到花馬池營的代總兵鄭余匆匆進入了總督府大堂,稟報導:「啟稟兩位欽差大人,關武元關指揮使已經率領著禁軍援兵從階州城返回到了花馬池營,如今已經抵達了花馬池營以南十里處,請問二位大人是否要親自出面迎接禁軍將士們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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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七章.衝突與立場.


    在梁輔臣的眼裡,陝甘三邊的眾多武官將領之中,唯有三個人是值得自己拉攏重用的。

    首先是戚斌,此人乃是梁輔臣親手提拔起來的,被梁輔臣視如子侄,繼承了當年戚少保的家學練兵之術,他所訓練的「衛國軍」更是梁輔臣心目中的陝甘第一強軍……可惜戰死了。

    其次是何漳,此人乃是陝甘三邊的成名宿將,戰績不俗、經驗豐富,最難得的是性格剛正不阿,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可惜被趙俊臣搶先收買了,總是一副唯趙俊臣馬首是瞻的模樣。

    最後就是關武元了,此人號稱是武帝后人,乃是朝廷中樞支援陝甘三邊的五萬禁軍主帥,可謂是權高位重,在禁軍將士之中也是人望甚高!趙俊臣這一次全殲蒙古聯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關武元駐守階州城死死拖住了蒙古聯軍主力的緣故,這般功績足以說明關武元的能力不俗、作戰勇猛,尤其難得的是關武元乃是「帝黨」重臣兵部尚書王壽極力推崇的將領,也算是「帝黨」的邊緣人物,與梁輔臣分屬同一派系。

    無法獲得前兩者的支持之後,關武元自然也就成為了梁輔臣眼中的重中之重,乃是必須爭取、不容有失的關鍵人物!

    因為趙俊臣的收復河套計畫,禁軍援兵顯然還要在陝甘三邊境內滯留一段時間,若是梁輔臣能夠得到關武元的全力支持,就可以順利接掌陝甘三邊的軍政大局、很大程度上抵消趙俊臣日益增漲的影響力。

    想到這裡,聽到花馬池營代總兵鄭余的詢問之後,梁輔臣馬上是起身說道:「關將軍這段時間以來居功至偉、勞苦功高,若非是他在階州城下死死拖住蒙古聯軍的主力,也會有後面的幾場大捷!如今關將軍率領禁軍援兵凱旋而歸,我等又豈能怠慢?老夫自然是要親自出面迎接!」

    說完,梁輔臣轉頭向趙俊臣問道:「趙大人可要同去?」

    趙俊臣沉吟片刻後,卻是說道:「既然是梁閣老親自出面相迎,那我就不現身了,留在這裡準備禁軍將士們的駐營與犒賞之事。」

    聽到趙俊臣的表態之後,梁輔臣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也不希望趙俊臣出面喧賓奪主,然後就快步離開了。

    看著梁輔臣離去的背影,趙俊臣輕聲喃喃道:「這個梁輔臣,倒也不愧是當朝閣老,確實是有些肚量,竟是可以屢屢忍受我的暗中挑釁而不動聲色,就不知道他還能忍耐多久……還有,我這次刻意沒有主動現身,只是讓梁輔臣代表花馬池營出面相迎,希望關武元能夠明白我的深意。」

    這一天,趙俊臣自從見到了梁輔臣之後,表面上一直是恭敬異常,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趙俊臣的言語舉動之間又在無時無刻的隱隱挑釁著梁輔臣,或是利用巴根來隱射梁輔臣秉性方面的缺陷,或是不斷誇耀自己的眼光能力,又或是刻意在梁輔臣面前賣關子,這些事情看似是微不足道,但也是官場上與頂頭上司相處之際的大忌諱。

    如今,梁輔臣乃是欽差正使,趙俊臣則是欽差副使,梁輔臣自然就是趙俊臣的上司,趙俊臣的這般做法只會讓梁輔臣認為自己受到了輕視。

    趙俊臣這樣做,自然是為了撩撥梁輔臣的心中怒火,積蓄梁輔臣的心中不滿,為後續的某項計畫做鋪墊!

    這項計畫一旦實現之後,梁輔臣就會栽一個大跟頭,不得不示好於趙俊臣,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趙俊臣提前回京,也能在朝廷收復河套的盛宴之中分到一大杯羹!

    與此同時,趙俊臣這次沒有親自出面迎接關武元與禁軍援兵,也是大有講究。

    關武元乃是趙俊臣埋在禁軍之中的一枚棋子,關武元也把自己視為是趙俊臣的心腹,但他並不是一個心機敏銳之輩,也不清楚目前的局勢變化,當他見到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同時現身迎接之後,關武元說不定就會眼裡只盯著趙俊臣一個人,卻是忽視了趙俊臣旁邊的梁輔臣,這般情況落入梁輔臣眼中之後,就必然會發現關武元已經投靠趙俊臣的事情。

    所以,趙俊臣故意沒有現身,只是讓梁輔臣全權代表花馬池營總督府相迎,這般做法就是為了告訴關武元,如今陝甘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梁輔臣已是代替趙俊臣成為了花馬池營的正主,讓關武元能夠及時調整心態,防止梁輔臣看出破綻。

    *

    卻說,等到梁輔臣離開了總督府正堂之後,趙俊臣很快就安排好了禁軍將士們的駐紮與犒賞等事。

    然後,趙俊臣就坐在側首位置上,一邊是慢悠悠的品茶,一邊是與許慶彥談些閒事。

    說了幾句閒話之後,許慶彥就忍不住開口抱怨道:「少爺,你說咱們什麼時候可以回京?這陝甘實在是太清苦了一些,咱們這些年也算是養尊處優了,實在是呆不慣這裡。」

    趙俊臣無奈搖頭,說道:「快了,若是不出意料的話,聖旨應該是已經在路上了,我自從離京之後,就一直是動作不斷,又在陝甘三邊辦成了這麼多的大事,陛下與那幾位閣老又如何會容忍我繼續折騰下去?更何況京城中樞那邊也有一大堆爛攤子等待我出手解決,這道聖旨除了封賞之外,必然是嚴令我即刻返回京城,到時候就算是我想留下也不可能。」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許慶彥頓時是興奮了起來,又問道:「少爺,你說陛下他會如何封賞你的功績?你這次全殲了蒙古聯軍,這般赫赫戰功,百年以來少有人及,陛下他一定會不吝封賞吧?」

    趙俊臣轉頭看了一下,發現大堂內沒有旁人之後,卻是笑道:「咱們這位陛下的性子,可從來都是與慷慨大氣之類無緣,但我這次的功績,他也必然是壓不下去,若不厚賞的話也就無法服眾了,這也是我這次這般拚命的原因之一……不出意料的話,應該就是封爵與入閣二者之一了,若是有哪位閣老願意說項的話,這兩者也許會同時入手也說不定。」

    許慶彥聽到這般答案之後,愈加興奮起來,說道:「哈哈,那可是一件好事,咱們這段時間幸苦也值得了!……若是同時得到了封爵與入閣的封賞,少爺你是希望別人稱呼你為爵爺?還是閣老?」

    趙俊臣失笑,說道:「也未必就是好事,尤其是入閣的事情,先皇曾有規矩,閣臣與部臣不可兼任,所以我若是入閣輔政的話,這戶部尚書的位置就不能兼任了,到時候也是一場麻煩。」

    許慶彥卻是毫不在乎,說道:「少爺你怕什麼,這戶部如今已經被你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就算是陛下與周閣老也不能輕易滲透,就算是讓他們拿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以朝廷的目前狀況下,各項支出無數,花銀子就如流水一般,除了少爺你之外,又有何人可以支撐這般局面?要我說,這戶部尚書的位置,遲早還要落在少爺你的門人手中,其他人根本坐不穩這個位置!」

    趙俊臣詫異的看了許慶彥一眼,說道:「你倒是漲見識了。」

    許慶彥得意道:「跟著少爺這麼長時間,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趙俊臣哈哈一笑,也沒有打擊許慶彥的得瑟勁,反倒是誇讚了他幾句。

    對於許慶彥而言,「得意忘形」總要比「不學無術」強一些。

    而就在趙俊臣與許慶彥閒談之際,卻是漸漸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梁輔臣離開太久了,按理說他早就應該結束了迎接之事、與關武元一同返回總督府了。

    但趙俊臣留在總督府等了這麼長時間,卻是遲遲沒有見到梁輔臣與關武元的身影。

    「怎麼回事?難道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

    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際,就見到花馬池營代總兵鄭余再一次腳步匆匆的進入到總督府大堂內。

    鄭余的臉上滿是驚亂之色,見到趙俊臣之後就大聲喊道:「欽差大人,大事不好了!關武元關指揮使與張成勳張同知二人,他們在梁閣老面前打起來了!」

    趙俊臣霍然起身,也是滿臉震驚,說道:「什麼?關武元與張成勳二人打起來了?還是當著梁閣老的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鄭余連忙解釋道:「啟稟欽差大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卑職也不知道詳細情況!

    那位張同知原本也是禁軍援兵的一員,得知了禁軍援兵返回花馬池營的消息之後,就跟著梁閣老一同出城迎接,而關指揮使見到了張同知之後,就當即是冷嘲熱諷了一番,說是張同知忘恩負義、貪心妄為云云,張同知剛開始並沒有頂嘴,只是老實垂頭聽訓,原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但沒過多久,不知是為何緣故,張同知突然間變得情緒異常激動,跳出來大肆指責關指揮使自私自利、寡恩薄義,害死了袍澤們的性命……兩人就這樣激烈爭吵了起來,吵到後面更是動手打在了一起,就連梁閣老也不能阻止!」

    趙俊臣皺著眉頭聽完之後,當即是一聲不吭的邁步向著總督府外走去。

    見到趙俊臣的這般模樣,鄭余與許慶彥二人也連忙是跟在後面。

    關武元針對張成勳的心中不滿,趙俊臣倒是可以理解。

    當初,蒙古聯軍從階州城下退兵之後,張成勳在沒有徵得關武元同意的情況下,就私自率兵出城追擊,一路上利用各種手段不斷騷擾著蒙古聯軍,讓蒙古聯軍遲了好些時日才抵達了渭水南岸,趙俊臣也就有了寬裕時間可以從容佈置防線,再等到蒙古聯軍在渭水戰場上全軍覆滅之後,張成勳也就分到了好一大筆軍功。

    但這樣一來,關武元當然是有些眼紅與妒忌,只覺得張成勳竊取了原本屬於自己的軍功,當他再次見到張成勳之後,態度自然是不會客氣。

    事實上,張成勳當初投靠了趙俊臣之後,就把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趙俊臣,趙俊臣當時也表示自己會找機會為他們二人緩解關係,張成勳剛開始的老實垂頭聽訓,顯然也是出於這般考慮。

    但不知是何緣故,張成勳突然間失去了理智,完全沒有顧及軍隊裡的尊卑關係,竟是與關武元當場發生了衝突。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旦是操作不好,張成勳的仕途前景就會毀於一旦。

    張成勳的眼光見識皆是不俗,乃是趙俊臣在陝甘三邊這段時間以來收攏到的最優秀人才,所以趙俊臣自然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張成勳隕落。

    與此同時,關武元也是趙俊臣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趙俊臣還指望著關武元今後為自己控制禁軍兵權,所以趙俊臣也不能讓他太過寒心!

    眼見到這二人發生了激烈衝突,已是勢同水火的局面,趙俊臣只覺得頭痛不已。

    「關武元指責張成勳忘恩負義、貪心妄為云云,自然是因為張成勳為自己爭取軍功之際拋下了關武元,但張成勳指責關武元自私自利、寡恩薄義又是什麼意思?又為何要說關武元害了軍中袍澤的性命?」

    暗思之際,趙俊臣的眉頭越皺越緊。

    *

    腳步匆匆之下,趙俊臣很快就趕到了花馬池營的南城門。

    在那裡,趙俊臣見到了剛剛才被拉開的關武元與張成勳二人。

    此時,整個南門附近都被清空了,所有圍觀將士都被勒令即刻返回自己營中,只剩下了一批文武官員聚在一起。

    在眾位文武官員的中間,趙俊臣見到關武元的一張棗紅臉上遍佈著青紫傷痕,整個右眼眶都腫了起來,顯然是挨了不少拳腳,原本威風凜凜的形象也是毀於一旦,他也顧不得保持自己一貫以來的冷傲形象,表情間滿是氣急敗壞。

    另一邊,張成勳身上的傷痕不多,顯然是打架的時候佔了不少便宜,但他的表情之間依然是充滿了怒氣,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著關武元,似乎是猶不解恨!

    與此同時,梁輔臣正在滿臉怒氣的大聲斥責二人。

    「你們二人都是軍中大將,這些日子以來也算是功勛卓著,如今就這樣像是街頭潑婦一般打架鬥毆,成何體統?就算是你們二人不願意顧忌自己的形象,朝廷也要顧忌臉面!這般情況落在將士們的眼中,又會有怎樣的惡劣影響?」

    然而,就在梁輔臣大聲訓斥之際,關武元與張成勳依然是相互間瞪眼怒視,絲毫沒有悔過之意,只氣的梁輔臣渾身發抖。

    見到這一幕之後,趙俊臣輕咳一聲,邁步走入眾人中間。

    見到趙俊臣出現之後,張成勳與關武元二人皆是眼睛一亮,只覺得自己的靠山來了。

    他們都認為自己是趙俊臣的心腹,同時卻又不清楚對方也是趙俊臣的人,心中想法也是一致——「勞資是趙大人的心腹,你又算是什麼東西?如今有趙大人親自出面作主,勞資立馬就要讓你好看!」

    趙俊臣顯然也明白這二人的心理活動,卻是搶先開口訓斥道:「你們二人好大的膽子!不僅是當著梁閣老的面前打架鬥毆,如今聽到梁閣老的訓斥之後依然是毫無悔恨之意!梁閣老乃是朝廷的全權欽差大臣,如今主掌陝甘三邊的一切軍政事宜,即使是我見到梁閣老之後也要畢恭畢敬,你們又豈能冒犯!」

    趙俊臣的這番訓斥,卻是提醒二人不可輕視梁輔臣的同時,對自己表現出過份的尊敬。

    輕輕點了二人一句之後,趙俊臣轉頭向著梁輔臣點頭示意,然後再次訓斥道:「你們冒犯梁閣老的事情,事後必有追責,你們二人皆是逃不了一頓軍棍!現在,你們先解釋一下,你們二人為何是發生了衝突!」

    聽到趙俊臣的質問之後,關武元就要再一次指責張成勳。

    然而,不等關武元說話,張成勳已經率先說道:「稟報兩位欽差大人,卑職要狀告關武元謀害將士們性命之罪行!階州城的戰事結束之後,禁軍援兵之中出現了不少傷兵,這些傷兵按理說應該是妥善醫治,絕不能再次的激烈活動!但關武元他得知了渭水決戰的勝利之後,就一心只想著趕到花馬池營爭功,完全沒有顧及軍中傷兵的情況,一路急行軍之後,足足有四十一位傷兵因為傷勢加重而死!

    這其中,就包括了卑職的遠方堂兄!卑職的這位遠方堂兄之所以會身受重傷,也全都是因為階州城上替卑職擋了一槍的緣故!

    還請兩位欽差大人一定要嚴懲關武元的罪行,以此來告慰將士們的在天之靈、冤死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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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八章.巧舌如簧.


    聽到張成勳的告狀之後,趙俊臣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終於是明白張成勳為何會突然暴怒、失去理智了。

    張成勳的這位堂兄,全是因為保護張成勳才會身受重傷,雙方的感情深厚也就可想而知了。

    關武元剛開始譏諷訓斥張成勳的時候,張成勳估計是還不知道堂兄已經殞命的消息,心中還想著讓趙俊臣出面為他們二人緩和關係,所以就強忍了下來,但沒過多久之後,張成勳就從禁軍同袍口中得知了自己堂兄的死亡消息以及死亡原因,所以就徹底爆發了怒火,與關武元徹底撕破了臉皮,就連軍隊裡的尊卑關係也顧不上,直接是拳腳相向、大打出手了。

    想到這裡,趙俊臣的眼神微微閃動著。

    另一邊,見到自己被張成勳搶了先,關武元表情間怒意更重,也是不甘示弱,同樣是大聲告狀道:「兩位欽差大人,卑職也要狀告張成勳無視軍令、妄自行兵之罪!

    階州城的戰事結束之後,張成勳出於貪功之緣故,就在卑職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帶走了一支騎兵、出城追擊蒙古聯軍,雖然說他誤打誤撞之下,也確實是立下了一些軍功,但他貪功冒進、妄自行兵的罪行卻是不容置疑!

    兩位欽差大人,若是軍中所有武官都像是張成勳一般無視軍規與主將,總是私自率兵行事,朝廷今後還要如何指揮軍隊作戰?這般歪風邪氣,絕不可漲啊!還請兩位欽差大人一定要嚴懲張成勳,以正法紀、儆戒全軍!」

    別看關武元的帶兵本領只是尋常,當初在階州城抵抗蒙古聯軍也全是依仗著張成勳的出力,但他畢竟是禁軍裡的上層人物,誇誇其談的口才卻是不一般,一番巧舌如簧之下,頓時是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

    說話間,關武元伸手摸了摸自己青腫的臉龐,又說道:「還有,卑職還要狀告張成勳的以下犯下、襲傷上司之罪!卑職並非是打不過張成勳,但就像是梁閣老所說,卑職身為禁軍援兵的主帥,乃是將士們的表率,代表著朝廷的體面,又豈能在眾人面前與張成勳拳腳相向、打架互毆?所以張成勳攻擊卑職的時候,卑職一直都在忍讓,誰曾想這個張成勳竟是毫不留情、出手狠毒,所以卑職才會吃了大虧!」

    *

    聽到關武元的這一番話,趙俊臣不由想笑。

    別人不清楚關武元的底細,趙俊臣又如何會不清楚?這個人就是一個繡花枕頭!

    他雖然是相貌形似關武帝,平日裡也是刻意裝出一副冷傲模樣,但實際上只是一個色厲內荏之輩,這些年養尊處優之下早就喪失了一身武藝,被張成勳壓著打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關武元這一番漂亮話說出來,頓時就讓自己站在了道義的制高點上,就好似他這次會被張成勳胖揍一頓,完全是因為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的緣故。

    就這樣,關武元掌握了主動,佔據了上風。

    聽到關武元的這般說法,旁邊的張成勳頓時是氣的渾身發抖、眼睛充血。

    然而,在官場之上,像是關武元這般只懂得誇誇其談、蠅營狗苟之人,總是要比張成勳這種埋頭干實事之輩更為吃香。

    在上位者的眼中,「顧全大局」、「老成持重」的關武元,也顯然要比「年輕氣盛」、「橫衝直闖」的張成勳更加值得信任。

    所以,聽到關武元的這番說辭之後,還當真是有不少人當場就相信了。

    梁輔臣就是如此。

    也不能怪梁輔臣腦子糊塗,實在是關武元太善於包裝自己、裝點門面了,他在京城禁軍之中的名頭之大、聲望之高,可謂是獨佔鰲頭,不論是朝廷兵部、五督將軍府、又或是禁軍將領們,皆是極力推崇於他,這就讓梁輔臣的第一印象出現了偏差。

    更何況,關武元的這一番漂亮話,也確實是算得上有理有據,再加上梁輔臣如今正想要把關武元收為己用,也就有了明顯的態度偏向。

    於是,聽完了關武元與張成勳的相互告狀之後,梁輔臣轉頭向趙俊臣說道:「老夫認為,還是關指揮使的說法更有道理一些!不論是因何緣故,張成勳的貪功冒進、妄自行兵,皆是無法辯駁,他以下犯上的罪行更是老夫親眼所見,更還冒犯了朝廷欽差!三項罪行並罰之下,必須要嚴懲一番……趙大人認為如何?」

    趙俊臣沉吟片刻之後,也是點頭表示認同。

    張成勳當初瞞著關武元私自領兵追擊之事,確實是有貪功冒進的嫌疑,也確實是觸犯了軍法,趙俊臣原以為自己私下裡調解好了他們二人之間的矛盾之後,這件事也就翻過去了,誰曾想還沒有等到趙俊臣出面調解,關武元與張成勳就已經是爆發了衝突,這件事也就無法遮掩下去,更還讓梁輔臣知道了情況,也就只好是公事公辦了。

    不過,趙俊臣也不忍心張成勳徹底斷送了軍伍之路,卻是緩緩補充道:「梁閣老您乃是全權欽差大臣,這件事自然是由您來親自決斷!

    然而,晚輩這裡想要提醒一點,如今並不只是關武元向咱們狀告張成勳,張成勳也同樣正在狀告關武元,梁閣老若是只偏聽關武元的說法、也只是嚴懲張成勳一個人的話,難免是有失偏頗了!就在剛才,梁閣老你開口訓斥他們二人之際的情景,我也盡數看在眼中,關武元與張成勳二人皆是有冒犯欽差的舉動,只論這項罪行的話,理應是兩人共同受罰才對!」

    剛開始的時候,關武元見到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皆是同意嚴懲張成勳,心中還暗暗竊喜著,還以為張成勳馬上就要倒大黴了。

    然而,聽到趙俊臣的後續表態之後,關武元頓時是滿臉震驚的抬頭看向趙俊臣,表情間滿是不可思議。

    關武元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心目中的靠山趙俊臣不僅是沒有幫著自己說法,反倒是要求梁輔臣出手重罰自己!

    關武元想不明白,自己乃是趙俊臣的心腹與親信,趙俊臣如今為何要針對自己?

    難道,自己在某件事情上觸犯了趙俊臣的忌諱?

    難道,自己已經被趙俊臣給拋棄了?

    難道,趙俊臣這是要出手對付自己?

    想到這裡,關武元的心中充滿了驚慌。

    趙俊臣如今正是風頭最盛之際,手裡還抓著關武元不少把柄,若是趙俊臣突然翻臉要對付關武元的話,關武元壓根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然而,事情的發展還要遠遠超乎關武元的想像,趙俊臣的攻擊依然沒有結束。

    只見趙俊臣的眼睛盯在關武元的身上,目光之中充滿了冰冷之意,繼續說道:「更何況……若說張成勳有違抗軍令、貪功冒進之罪,那麼關武元也同樣有這般罪行!關武元,我且問你,你收到渭水捷報之後,可還有同時收到我的軍令?」

    關武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頓時是心中一顫,答道:「卑職、卑職自然是收到了軍令!」

    趙俊臣冷哼一聲,又說道:「我當初在軍令之中,可謂是三令五申,反覆強調各軍一定要重視軍中傷員的醫治,絕不能有任何怠慢!我再問你,張成勳剛才說禁軍中的傷兵因為你下令急行軍的緣故,有不少傷兵都惡化了傷勢,更還死去了四十一名將士,可有此事?」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質問,關武元終於是明白了趙俊臣翻臉針對自己的原因,連忙是解釋道:「卑職只是想要盡快趕到趙大人您身邊覆命、擔心戰事還有反覆,所以才會……」

    然而,不等關武元把話說完,就已經被趙俊臣強行打斷道:「也就是說,確實是因為你的緣故,才導致了傷兵們的傷勢加重與死亡了?哼!若說張成勳無視了你的軍令,你又何嘗不是無視了我的軍令?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帳下有多少官員就因為忽視了軍中傷兵之事而受了軍法嚴懲?」

    說完,不等關武元再次解釋,趙俊臣就已是轉頭向梁輔臣說道:「梁閣老,如今看來,張成勳與關武元二人的罪行基本相同,皆是冒犯了欽差,也皆是無視了軍令,又皆是在眾多將士面前打架互毆、損害了朝廷的顏面……當然,張成勳還多了一項以下犯上的罪行!但無論如何,兩人皆是應該重罰,不能有任何偏倚,否則只怕是會讓全軍將士不服!」

    見到趙俊臣的這般表態,梁輔臣頓時是有些為難。

    梁輔臣原本是偏向於關武元的,還想要嚴懲張成勳一番、趁機向關武元示好,但因為趙俊臣的這一番話,若是梁輔臣想要重懲張成勳的話,就必須要同時重懲關武元,若是梁輔臣想要放過關武元的話,就必須要同時放過張成勳!

    張成勳固然是多了一項以下犯上的罪行,但這項罪行相較於冒犯欽差而言,卻也就微不足道了,若是梁輔臣表態不追究關武元與張成勳兩人的冒犯欽差之罪,那麼張成勳的以下犯上之罪也就不能重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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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九百三十九章.飛上天的豬.

    猶豫之際,梁輔臣還想到了更多事情。

    他先是用眼角餘光打量著趙俊臣的表情變化,沒有發現任何跡象之後,又轉目審視著關武元與張成勳二人。

    梁輔臣自然是看得出來,趙俊臣的說法就是把關武元與張成勳二人的罪行綁定在了一起。

    趙俊臣的這般做法,大約有兩種可能性,一是想要搭救張成勳,二是故意針對關武元。

    若是前者的話,就代表張成勳已經投靠趙俊臣了;若是後者的話,則是代表著趙俊臣與關武元之間有矛盾。

    注意到關武元表情間的不可置信、以及張成勳看向趙俊臣的感激眼神之後,梁輔臣認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就是說,張成勳已經投靠趙俊臣了?所以趙俊臣才會不惜得罪關武元來出手搭救於他?看來趙俊臣已經在軍隊之中建立了自己的人脈,何漳是一個、張成勳則是另一個……從今往後,這兩個人只怕是不能重用了,否則趙俊臣的軍中勢力就會愈發不受控制!

    不過,趙俊臣這次為了搭救張成勳,卻是不惜得罪了關武元,這倒是我的一次好機會!趁著關武元正是仇恨趙俊臣的時候,我若是表達善意的話,關武元的立場就會徹底偏向於我!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就相當於得到了五萬禁軍援兵的支持,足以削弱趙俊臣的影響力、控制陝甘三邊的局勢了!」

    暗思之際,梁輔臣終於是心中有了決定,緩緩說道:「朝廷很快就會有下一步的大動作,如今正值用人之際,還需要保持將士們的銳意進去之心,你們二人也都是立了大功的軍中表率,所以不論是你們違抗軍令之罪,還是冒犯欽差之罪,就暫且皆不重罰了,給你們一次待罪立功的機會,若是下次再犯的話,老夫必將是新罪舊罪一同嚴懲不貸!」

    說到後面,梁輔臣已是表情冷肅、語氣嚴厲,盡顯了欽差與閣臣之威嚴。

    聽到了梁輔臣的決定之後,關武元與張成勳的表情倒是差不多,皆是有些複雜,既是心中有些不甘,又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甘是因為他們這次沒能讓對方付出代價,暗暗鬆了一口氣則是因為他們自身也沒有受到責罰。

    最終,兩人再次互瞪了一眼之後,同時是向梁輔臣行禮道:「多謝梁閣老的恩情,卑職感激不盡,今後必將是用心辦事、不敢再犯!」

    聽到兩人的表態之後,梁輔臣滿意的點了點頭,

    然後,梁輔臣的目光停在了關武元的身上,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吩咐道:「關指揮使,你安置好了禁軍將士們之後,就前往總督府與我見面,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說完,梁輔臣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梁輔臣原本是想要專門為關武元舉辦一場慶功宴的,但因為關武元與張成勳的這場官司,如今也沒了這般心情,卻是直接返回總督府了。

    眼看著梁輔臣的離開,周圍的文武官員們紛紛是跟隨在後。

    但趙俊臣並沒有同時離開,反倒是走到了張成勳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張成勳的肩膀之後,用一種責備的語氣說道:「你這次太衝動了!身為軍中將領,若是連最基本的隱忍都做不到,今後還能成什麼大事?今天若不是我開口表態的話,你必然是要數罪並罰,到時候至少也是五十軍棍,只怕是就要不死也殘了!……總而言之,你今後做決定的時候,要多動動腦子,我能救你一次,但不能一直救你!」

    聽到趙俊臣的責備之後,張成勳看向趙俊臣的眼神充滿了感激涕零。

    事實上,張成勳也知道自己與關武元發生直接衝突的話,必然是討不到好處,他冷靜之後也是感到一陣陣的後悔與後怕。

    張成勳的性子或許是有些功利,但也是一個知恩圖報之輩,否則他就不會因為堂兄的死訊而突然間失去理智了。

    此前,張成勳投靠趙俊臣很大程度上只是為了尋找一個靠山罷了,他並不在乎這個靠山究竟是趙俊臣還是梁輔臣,所以他對趙俊臣的忠心也是有限。

    但經過了今天的事情之後,張成勳已是徹底歸心於趙俊臣,再也沒有任何的朝秦暮楚之意。

    只見張成勳表情嚴肅的答道:「卑職多謝趙大人的出手搭救,若非是趙大人的仗義執言,卑職這次就算是能勉強保住性命,也必然是毀了前程!還請趙大人放心,卑職今後必將是引以為戒,再也不會這般衝動了!趙大人的恩情,卑職必當是結草啣環、至死不忘!」

    趙俊臣輕輕點頭,再也沒有多說什麼,同樣是直接返身離開了。

    轉身離去之際,趙俊臣的心中有些嘆息。

    趙俊臣這一次固然是救下了張成勳的性命,但也讓梁輔臣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關係,今後也必然會受到「帝黨」的打壓,只怕是再也難以出頭了。

    在關武元與張成勳二人之中,趙俊臣原本是更加看好張成勳一些,畢竟張成勳是有真才實學的,不似關武元一般只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所以趙俊臣原本是打算對張成勳委以重用的,但如今因為一場意外,這般計畫已是夭折……所以,趙俊臣若是想要進一步滲透禁軍的話,今後就只能依靠關武元了。

    「必須要想辦法把張成勳調出禁軍,禁軍乃是德慶皇帝最看緊的軍隊,所有將領皆是與『帝黨』有密切關係,張成勳投靠我的事情被梁輔臣察覺之後,他在禁軍的仕途也就走到了盡頭……

    但失之桑榆收之東隅,這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至少利用這件事情,梁輔臣就再也不會懷疑關武元的立場了,關武元固然是沒什麼本領,但禁軍本身也是糜爛透頂,這般環境最是適合他的鑽營,我若是全力支持關武元的話,滲透禁軍的效果說不定還會更好一些……」

    想到這裡,趙俊臣轉頭向身後的許慶彥輕聲吩咐了一句什麼。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之後,許慶彥馬上就轉身離開了。

    *

    卻說,就在趙俊臣主動找張成勳說話之際,關武元一直都在旁邊候著。

    關武元原本還以為趙俊臣與張成勳的談話結束之後,也同樣會與他談話。

    誰曾想,趙俊臣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這樣直接轉身離開了。

    見到這般情況之後,關武元愈加是心中驚慌,只覺得趙俊臣已經徹底拋棄了自己。

    不論是趙俊臣暗中資助的巨額銀子,還是落在趙俊臣手裡的諸般把柄,關武元早就被趙俊臣徹底控制了,如今見到趙俊臣突然翻臉,關武元只覺得天塌地陷一般。

    接下來,關武元就一直是如喪考妣的樣子,即使是安排禁軍將士駐營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滿腹心事。

    又過了半個時辰,關武元安置好了禁軍將士之後,就依照梁輔臣的吩咐,趕到了總督府的附近,一路上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他見到許慶彥出現在自己面前。

    許慶彥走到關武元的身邊,輕聲吩咐道:「你去見梁輔臣之前,先隨我去見一見趙大人,我家大人有事情要囑咐你!」

    聽到許慶彥的說法,關武元頓時是眼睛一亮,只覺得事情出現了轉機,連忙是跟在許慶彥的身後,從側門進入了總督府內,來到了趙俊臣的辦公房間之中。

    此時,趙俊臣正坐在書桌後面等待著關武元的出現。

    見到趙俊臣之後,關武元連忙是下跪請罪道:「卑職有罪!卑職不該輕視趙大人的軍令,卑職也不知道張成勳已經投入到趙大人的門下,卑職壞了趙大人的大事,但卑職絕不是故意冒犯……」

    不等關武元說完,趙俊臣已是揮手打斷道:「關將軍,你當真是認為……我這次翻臉是因為傷兵與張成勳的事情?」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關武元不由一愣。

    他這段時間思來想去,卻是只想到了這兩個原因。

    最終,關武元垂著腦袋說道:「還請趙大人賜教,卑職實在是想不明白。」

    只見趙俊臣笑道:「你是我心中最看重的軍中心腹,相比之下,那些傷兵算什麼,張成勳又算是什麼……實話告訴你,我這次之所以沒有幫你說話,反而是一味幫著張成勳,就是在梁輔臣面前做戲罷了!梁輔臣親眼看了這場戲之後,你的好處可就大了!」

    關武元愕然抬頭,有些不明白趙俊臣的深意。

    趙俊臣無奈搖了搖頭,進一步解釋道:「隨著陝甘三邊的戰事告一段落,我固然是擁有了赫赫戰功,但也是風頭太盛,必然會遭到陛下與朝中各派系的忌憚,尤其是我這段時間插手兵權的事情,更是觸犯了陛下心中的最大忌諱……

    如今,梁輔臣全權主持陝甘軍政,他是『帝黨』重臣,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若是讓他見到我與你太過親近的話,他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這般情況傳到京城之後,你又要如何在禁軍之中立足?所以,你我之間的關係,依然還要保密,絕不能透漏出去!」

    關武元終於是面現恍然之色,激動道:「原來如此,我就說趙大人你絕不會輕易放棄我,原來這一切都是趙大人為了卑職考慮!」

    趙俊臣再次笑著點頭,繼續說道:「如今在梁輔臣的心中,我與你之間已是有了矛盾,所以他為了抗衡我在軍中的影響力,就必然會重用於你,也一定會在陛下面前積極舉薦於你,你到時候自然是好處無數……你這段時間若是表現好些,甚至還能通過梁輔臣與兵部尚書王壽的門路,一舉成為『帝黨』的核心成員,到了那個時候,陛下也一定會優先提拔你,說不定很快就會進入五軍都督府、受封柱國了!」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關武元頓時是愈加激動,連忙表示道:「還請趙大人放心,卑職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今後就算是受到『帝黨』重用,也依然是唯趙大人馬首是瞻。」

    趙俊臣並沒有理會關武元的表忠心,只是繼續說道:「如今,趁著你與梁輔臣見面之前,有兩件事情要提前通知你!

    首先,是我即將要送往京城的那份請功奏疏,我會把你列在請功名單的第四位,位於何漳與章晟德二人之後……其實,以你的功勛,即使是位列於僅次於我的名單第二位也說得過去,但我越是這般刻意的打壓於你,陛下他就越會重賞於你,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關武元已經明白了趙俊臣的深意,連連點頭道:「趙大人的良苦用心,卑職已是明白!趙大人您這是用另一種方式提拔卑職!何漳與章晟德二人固然是名列卑職之前,但他們最終的好處卻未必能比得上卑職!」

    趙俊臣又是一笑,說道:「你明白這一點就好……至於第二件事情,則是朝廷很快就會出兵草原、收復河套了!到了那個時候,必然是要用陝甘境內的各軍將士作為主力,以目前的情況來判斷,何漳、張成勳他們都會被打壓,而你則是會受到重用,所以這次出兵草原的先鋒,就必然是你麾下的禁軍援兵了!」

    趙俊臣的話聲落下之後,關武元的一張棗紅臉上頓時是面色煞白。

    出征草原、攻打河套,在關武元眼中就是一個九死一生的任務,他自然是心中膽寒。

    見到關武元這般不爭氣的搖頭,趙俊臣則是溫言寬慰道:「放心吧,若是一項有敗無勝的任務,我也不會安排你去!實際上,草原各部落如今已經中了我的調虎離山之計,等你作為先鋒出征河套的時候,整個蒙古右翼都會是兵力空虛、毫無防範的情況!

    在這般情況下,你身為先鋒之主將,也必然會得到最大的軍功,若是運氣好些,說不定還能一舉攻入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活捉蒙古右翼盟主乞顏也說不定!到了那個時候,你的風頭說不定就要比我如今還要更勝三分了!」

    說著,趙俊臣就把自己針對蒙古右翼的計畫大概講訴了一遍。

    聽完了趙俊臣的解釋之後,關武元雖然是依舊有些膽怯,但臉上終於是恢復了血色。

    趁著這次機會,趙俊臣又說道:「我估計梁輔臣他這次特意召你見面談話,就是為了出征草原的事情,我擔心你到時候會露怯,所以就在這裡提前通知於你,你見到梁輔臣之後,一定要表現勇敢一些、態度堅決一些,這樣的話梁輔臣也會愈加重視你、信任你!

    哦,對了,還有你帳下的那個張成勳,確實是有些真才實學,但他如今已經暴露了與我的關係,在禁軍之中的仕途已經走到了盡頭,所以你出征草原的時候依然要重用於他,絕不能因私廢公……放心吧,他如今只是一枚棄子而已,就算是立下了再多的軍功,這些軍功最終也只會落在你頭上。」

    關武元自然也明白張成勳的本事,也知道自己出征草原的時候離不開張成勳的出力,連忙說道:「還請趙大人放心,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後,張成勳已經不敢當面與我為難了!只要是我放下顏面與他說些好話,再假意許下一些好處,他必然是不敢懈怠。」

    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叮囑了關武元幾句之後,就讓關武元離開了。

    關武元見到趙俊臣並沒有拋棄自己、依然把自己視為心腹之後,也就不見了此前如喪考妣的樣子,終於是恢復了信心,離開房間的時候也挺直了腰身。

    *

    卻說,關武元離開了房間之後,趙俊臣看著關武元的背影,突然說道:「一隻豬就要飛上天了!」

    旁邊的許慶彥不由一愣,問道:「少爺,你這句話是何意?」

    趙俊臣悠悠道:「我曾經聽過這麼一句話——只要站在風口,就算是一頭豬也能飛上天!現如今,這個關武元既是擁有我為他的安排好的路線、創造好的環境,很快又會擁有『帝黨』的大義名分與資源投入……呵!我與帝黨的明暗支持,自然就是這處風口,而關武元這個不學無術的繡花枕頭,豈不正是那隻站在風口處、眼看就要飛上天的豬嗎?」

    想到關武元因為養尊處優而大腹便便的模樣,許慶彥連連點頭道:「還真像是一頭豬,這個關武元的運氣也太好了!按照少爺你的計畫,再加上梁輔臣的鼎力支持,他今後說不定當真會建下不世奇功!」

    趙俊臣的表情間滿是感觸,說道:「是啊,他確實是運氣好,他的位置、他的時機,都是恰到好處!哈哈,若是一切順利的話,一個色厲內荏、裝模作樣之輩,說不定就要成為舉世聞名的大英雄了,還真是有些諷刺!」

    許慶彥猶豫了一下,問道:「少爺你就不怕他今後會背叛嗎?若是他從『帝黨』那邊獲得了更多好處,說不定就會出現異心!」

    「豬不會飛,只是借助風力罷了!」趙俊臣悠悠道:「我既然能讓他飛上天,就能讓他狠狠跌下去、摔成一灘血泥!」

    *

    與此同時,總督府正堂內,梁輔臣召見了關武元。

    就像是趙俊臣的推測一般,梁輔臣這次召見關武元談話,主要是為了出征草原的事情。

    何漳是趙俊臣的人,梁輔臣自然是不敢重用,各鎮總兵也同樣是不值得委以重任,「衛國軍」的規模太小,並不能發揮太大的作用,所以關武元也就成為了梁輔臣心中先鋒主將的最佳人選。

    卻說,梁輔臣先是解釋了出征草原的計畫之後,然後就問道:「這次出征草原、收復河套,陝甘境內的各軍必然是要成為先鋒的,我想要讓你來擔任先鋒之主將,關將軍可敢承擔這般重任?」

    若是事先沒有得到趙俊臣的通知,關武元這個時候必然是要露怯,說不定就要鬧出一些笑話。

    但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之後,關武元卻是一副責無旁貸、一勇當先的模樣,只見他模仿著戲文裡的關羽氣派,一雙丹鳳眼微微睜開,表情間滿是信心十足的冷傲,揚聲說道:「卑職自然是當仁不讓!這般國戰,就算是梁閣老不用卑職,卑職也會主動請命!」

    梁輔臣滿臉欣慰道:「關將軍不愧是禁軍的魁首人物,只憑這份勇氣與擔當就已是不負盛名!等到這場戰事結束之後,我必將是向陛下全力舉薦於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5 06:55
攝政大明 第九百四十章.督撫齊至.

    對於一名官員而言,「權」、「勢」二字缺一不可。

    權,是明面上的地位與決定力;

    勢,是現實中的潛在影響力。

    若是有「權」而無「勢」,就必然要成為傀儡、被他人架空,若是有「勢」而無「權」,也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不能有效保障利益。

    此前,梁輔臣身為全權欽差大臣,固然是有權了,但因為趙俊臣在陝甘三邊威望太高的緣故,花馬池營的大多數官員皆是要看趙俊臣的眼色行事,卻是有權無勢的尷尬局面。

    這般情況下,梁輔臣也是表現低調,並沒有強行與趙俊臣爭搶風頭,反倒是表現出了一副從善如流、虛懷若谷的模樣,一切事情都與趙俊臣共同商議著決定,給予了趙俊臣足夠的尊重,頗有些和平過渡的意思。

    但這一天,梁輔臣與關武元見面談話之後,兩人可謂是一見如故,關武元更是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他與他麾下的五萬禁軍援兵今後將會毫無保留的全力支持梁輔臣。

    得到了關武元的鼎力支持之後,梁輔臣頓時是心中大喜,只覺得底氣充足了許多。

    自那以後,接下來的兩三天時間裡,梁輔臣的態度也就悄然間發生了變化,他的作風漸漸變得獨斷了起來,許多事情也不再詢問趙俊臣的意見,並且是利用各種手段為自己建立威望。

    對於梁輔臣的這般變化,趙俊臣早有預料,也是樂見其成。

    說根到底,趙俊臣已經提前為陝甘三邊規劃好了未來方向,梁輔臣的諸般決斷,也只是依照著趙俊臣所規劃的路線前進,實際上就相當於給趙俊臣打下手了。

    更何況,梁輔臣的辦事能力很強,眼光、手段皆是不缺,許多方面還要更強於趙俊臣,陝甘三邊的一些事情交給梁輔臣來處理,趙俊臣也很放心。

    就這樣,在梁輔臣的主動爭取、趙俊臣的順勢退讓之下,陝甘三邊的軍政大權逐步移交到了梁輔臣的手上。

    至此,梁輔臣終於是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全權欽差大臣。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但趙俊臣也沒有閒著,把明面上的權力轉交給了梁輔臣之後,趙俊臣依然還有一些暗地裡的事情需要處理。

    或者是進一步整合自己在陝甘境內所建立的人脈與各項收益;

    又或者是利用賑濟災民的名義,把那些不願意返回家鄉的災民們,分別安置到自己的各地田產之中;

    再或者是不斷接見陝甘境內的各位封疆大吏、文武官員,暗中進行各種利益交換;

    尤其是最後這一件事情,讓趙俊臣獲利頗多。

    *

    這幾天以來,因為趙俊臣此前的召集令,各地的文武大員們紛紛趕到了花馬池營。

    河東巡撫吳敏、河西巡撫張文輝、陝西巡撫章德承,以及他們轄下的三司大吏;

    甘肅軍鎮的鎮守總兵金虎原、寧夏軍鎮的鎮守總兵、榆林軍鎮的鎮守總兵王源、固原軍鎮的鎮守總兵方振山,再加上延綏、神道嶺、興安、涼州等等重要防區與關隘的總兵與指揮使……

    (註:在明朝,鎮守總兵與總兵的地位不同,只有九大軍鎮的總兵才被稱為鎮守總兵,一些重要防區與關隘的主將也有總兵職銜,但權力較之鎮守總兵大有不如;而在陝甘境內的幾處軍鎮之中,則要以甘肅與固原兩大軍鎮的防區最大、實力最強。)

    一時間,花馬池營內竟是一口氣聚集了二十餘位封疆大吏。

    這些文武大員抵達了花馬池營之後,大都是第一時間拜訪趙俊臣,梁輔臣則是屢次遭到了無視。

    這不僅是因為趙俊臣如今的聲望太高,更是因為趙俊臣手裡的那份請功名單,如今依然是遲遲未能確定的緣故。

    趙俊臣一舉全殲了十萬蒙古聯軍之後,赫赫戰功可謂是百年罕見,朝廷必然會封賞所有得有功官員。

    所以,這份請功官員名單,也就成為了所有官員眼裡的一塊香餑餑。

    簡而言之,任何官員只要是可以名列請功名單之中,哪怕只是稍微被提了一下名字,就一定會收穫大量的好處,即使是不能立刻官升一級,至少也會記功一次、今後優先提拔。

    這樣一來,各地的文武大員們趕到花馬池營之後,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紛紛跑到趙俊臣面前爭取好處,就好似一群蒼蠅聞到了臭肉一般。

    當然,在趙俊臣率軍全殲蒙古聯軍期間,陝甘三邊的絕大多數官員都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甚至還有很大一部分官員拖了後腿,按理說這份請功名單之中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有他們的名字。

    但在眾位封疆大吏眼中,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因為趙俊臣也不是一個固執古板之輩,事實上趙俊臣的態度很是友善隨和,只要是他們交給趙俊臣的好處足夠多,趙俊臣也很樂意在請功奏疏之中添上一個名字!

    就這樣,將士們用性命換來的一場勝利,最終卻是演變成為了高層官員們的一場分功盛宴!

    許多將士在戰場上犧牲性命,最終只是換來了區區五十兩銀子的撫卹,但這些封疆大吏們卻是什麼事情都沒做,卻是輕易獲得了數以百倍計的好處。

    *

    就在關武元返回花馬池營第三天的上午巳時,趙俊臣出面接見了涼州總兵蔡和。

    涼州距離花馬池營的路程最遠,所以蔡和也是最後一位抵達花馬池營的陝甘高層官員。

    蔡和也知道自己來晚了,所以他趕到花馬池營之後,就連休息都顧不上,直接給趙俊臣投了名帖,想要盡快與趙俊臣見面。

    收到了蔡和的名帖之後,趙俊臣很快就接見了蔡和。

    依然是趙俊臣的辦公房間之中,見到一身風塵僕僕的蔡和,趙俊臣點頭道:「蔡將軍從涼州一路趕來,實在是幸苦了,你來到花馬池營之後,可有去拜見梁閣老?」

    蔡和是一個身材高瘦、表情冷厲之輩,但他在趙俊臣面前卻是保持著足夠的謙卑,低頭陪笑道:「卑職趕到花馬池營之後,就第一時間趕來這裡拜見趙大人,卻還沒有顧得上去拜見梁閣老。」

    趙俊臣眉頭微皺,說道:「這樣可不好,畢竟梁閣老才是花馬池營的正主,蔡將軍沒有第一時間拜見梁閣老,這般消息傳出去之後只怕會引來非議。」

    蔡和連忙解釋道:「卑職當然也是尊敬梁閣老,只是卑職前幾日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後,就一直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趙大人的這般赫赫戰功,當是我朝第一功臣,讓卑職的心裡面更是十分崇拜,所以卑職趕到花馬池營之後,就忍不住想要盡快見上趙大人一面,以表達卑職心中的崇敬之意!」

    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你倒是會說話。」

    蔡和則是拍著胸脯說道:「卑職是個憨人,說得都是真心話。」

    表態之後,這位「憨人」的眼中卻是閃爍著精明,從懷中掏出了一份禮單,再次笑道:「欽差大人的不世奇功,自當是應該舉國相慶,這是卑職的一點心意,也是一份賀禮,還望趙大人笑納。」

    蔡和的這般表現,趙俊臣早已是見慣了,自然是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向著身邊的許慶彥點頭示意。

    得到趙俊臣的示意之後,許慶彥從蔡和的手裡接過了禮單,然後又轉交給了趙俊臣。

    趙俊臣隨意的低頭看了一眼,發現這份禮單之中羅列了一大堆的賀禮,包括了一萬兩銀子的賀銀、兩樽夜光杯、以及一套東漢年間的瓷器。

    見到這份禮單之後,趙俊臣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說道:「說起來,我這次之所以能夠全殲蒙古聯軍,也有蔡將軍的一份功勞……」

    說話之際,趙俊臣的表情略有沉吟,思考著自己應該如何編造蔡和的功勞,片刻後終於有了靈感,說道「嗯……是這樣的,若不是蔡將軍的積極配合、主動出擊,改變了蒙古聯軍的入侵路線,蒙古聯軍也未必就會一頭撞進我的重重包圍!所以,蔡將軍雖然是沒有直接參與到戰事之中,但也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與功績,我一定會在請功奏疏裡向朝廷提及這一點的。」

    蔡和咬牙放血給趙俊臣送出這樣一份重禮,自然是為了把自己的名字添入請功名單之中,如今見到趙俊臣這般好說話,頓時是大喜過望。

    於是,蔡和連忙是肅容道:「卑職不敢居功,為了趙大人的殲敵大計,這一切都是卑職應該做的。」

    說話之際,就好似真有其事一般。

    見到蔡和這般厚臉皮的表現,許慶彥下意識的撇了撇嘴角。

    接下來,趙俊臣與蔡和談了幾句閒話之後,然後就讓蔡和離開了。

    這般流程,這幾天已經發生了十餘次,趙俊臣也是非常熟悉。

    卻說,等到蔡和離開了房間之後,許慶彥卻是面現不屑道:「這個涼州總兵蔡和,當真是如傳聞中一般是個厚臉皮,也如傳聞中一般吝嗇……咱們這些日子以來,總計收到了二十一份禮單,其中就要以蔡和的這份賀禮最不值錢了!這些賀禮加起來也就兩三萬銀子,就這樣讓他加入請功名單之中,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趙俊臣卻是毫不在意,說道:「官場之上,你就不要怕別人佔咱們便宜,也不要怕自己欠下別人的人情,他今日佔了便宜,明日就要還人情,這人情往來之間,一條人脈就搭建起來了……相較於這些人脈,些許銀子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許慶彥則是表情嚴肅道:「少爺你如今不管賬庫,當然是說得容易,咱們的各項計畫,一個個全都是吞金獸,許多時候為了盡快見到成效,皆是放棄了許多唾手可得的好處,咱們府裡已經入不支出好些日子了,若不是時常有些外財,只怕是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趙俊臣搖頭失笑,說道:「你呀,就是個守財奴的性子……你也不想想,若不是那些像是吞金獸一般的各項計畫,咱們哪裡能得到這麼多的外財?只要是這些計畫順利進展下去,咱們的外財也只會越來越多。」

    而就在趙俊臣教導許慶彥的時候,房門外響起了蘇西卿的稟報聲。

    「啟稟趙大人,梁閣老得知了涼州總兵蔡和趕到花馬池營的消息之後,就傳令花馬池營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員趕去總督府,您也在受招之列,說是朝廷那邊傳來了最新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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