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關閉
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472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09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章 爭艷
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韓瑞現在就是這樣,自信的人,總會流露出別樣氣質,況且他的相貌也不差,俊眉秀目,唇紅齒白,特別是鍛煉數月,還有頗有成果,自然增添幾分健康的陽剛氣息,微笑的時候,陽光燦爛,很有魅力。

受到氣場的感染,絳真身邊兩個可愛小婢女,漂亮的眼眸,不時偷偷看了幾眼,又低下頭來,怦然心動,讓韓瑞暗暗自得,心情舒暢。

眸光盈笑,絳真含笑說道:「絳真不才,卻粗通曲律,願為譜之。」

「那樣就好,你想要什麼類型的詩,儘管道來。」韓瑞說道,要是讓旁人聽了,肯定會譏諷不屑,就是絳真,也稍微愕然起來。

「哦,說錯了。」韓瑞好像有點兒愧意,又改口道:「你最擅長彈唱什麼詩樂?」

言下之意十分明確,是要為絳真量身作首詩,難道是想隨意敷衍,絳真猜測起來,望著韓瑞認真的表情,又覺得不像,自信?還是自負?她心裡更加沒底了。

就在猜測之時,卻見小舟晃動了下,船家笑道:「客人,到地方了。」

韓瑞探身而出,放眼望去,房屋櫛比如鱗,規劃整齊,與其他坊間的街道不同,這裡的是用青磚石板平鋪而成,潔淨舒適。

百步之外,就是揚州官府衙門,遙遙望去,卻見那裡佔地極為寬闊,由外觀望,整個衙門建築十分宏偉,事實上,衙門不僅只有幾個大堂、官署建築而已,經過多次的擴建,已經逐漸形成一組規模宏大的建築群,整個坊間,除了少數店舖與百姓住宅,其他大半,全是官衙大員們的豪華宅院。

率先躍出,韓瑞自然回身伸手,猶豫了下,絳真微言道謝,一隻酥膩如似雪的纖手輕攙韓瑞手腕,借力上岸,裙翻如舞、繡鞋細碎,瞬間走了幾步,餘下一抹淡淡芬蘭清香。

舟中兩個小婢女,卻沒有這個膽子,羞澀嬉笑,輕盈跳起,如同小燕子一般,飛到絳真身邊,小臉紅撲撲的,充滿了青春活力。

吸取教訓,韓瑞這回沒有忘記帶錢,付了船資,回頭笑道:「絳真姑娘,想好了麼?」

遲疑了下,絳真忽然醒悟過來,既然自己不在意此事,不管韓瑞認真負責也好,敷衍了事也罷,有什麼關係,又何必想那麼多。

考慮明白,絳真盈盈淺笑,就要告訴韓瑞自己的決定,不料,耳邊卻傳來,如同珠玉般清脆動聽的聲音。

「絳真姐姐。」

聲音很軟,很綿,就像柳絮,又很清脆,就像溪澗流泉,珠簾捲起,叮叮咚,叮叮咚,如同一曲旋律,蕩氣迴腸,堪比百靈、黃鶯的啼音,美妙得難以形容。

韓瑞忍不住回頭望去,卻見河中又駛來條小船,一個美麗少女柔唇含笑,招著嫩白的小手,模樣十分欣喜,好似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

小船近了,韓瑞瞧得更加清楚,美麗少女不過十四五歲,彎月秀眉,清澈透淨的大眼睛,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彷彿相約好似的,也是一身淡白色衣裙,不過上身卻多了件半袖,渾身上下,簡簡單單,沒有繁瑣的繡紋,非常雅致清麗。

可以這麼比喻,如果絳真是國色天香的牡丹,風姿嫵媚動人,那麼眼前的美麗少女,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水靈,乾淨,纖塵不染。

「真巧,居然遇見絳真姐姐。」小姑娘十分高興,小船還沒有靠岸,就站在甲板之上,好像準備跳躍過去,嚇得旁邊的侍女連忙上前拉扯。

「胭脂,不許胡鬧。」儘管是斥喝的聲音,卻掩藏不住溺愛之意,艙中盈盈走出來個女子,又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美女,約莫二十二三歲年紀,膚色白膩,清麗秀雅,與尋常南國佳麗不同,這個美女的身段修長,身形卻十分纖細秀美,胸前一對柔峰飽滿柔軟,浮出驚人的起伏,格外引人矚目。

「羅姐姐,是絳真姐姐,我們上去打個招呼。」名為胭脂的小姑娘說道,眉宇眼角滿是甜甜的笑,白皙的俏臉有兩團淡淡的紅暈,嬰兒般細嫩的肌膚吹彈及破,水靈得似能捏出水來,十分天真可愛。

旁邊的羅姓美女,明媚眸光掠轉,彷彿才發現岸上的絳真似的,半露出驚喜之色,含笑說道:「真是絳真妹子,好巧呀。」

「羅錦姐姐、胭脂妹妹,真是好巧,你們也來了。」絳真柔聲說道,精緻無暇的俏臉,露出淺淺的笑顏,風采絕對不遜於兩人。

小船靠岸,羅錦與胭脂上來,絳真出悄然迎了上去,三人聚立,就好比百花齊放,爭奇鬥艷,或傾國傾城、風華絕代,或天姿國色、艷冠群妍,或純真可愛、清麗出塵,盈盈笑語,暗香浮動,集萬千風情,讓人直疑她們是從天而來的仙女。

三人聊得很熱情,表現得非常親密無間,若非聽到旁邊婢女解釋,韓瑞知道她們其實只有一面之緣,而且還是競爭對手的情況下,還真會以為她們是所謂的閨蜜,不過只看表面現象的話,又有誰人知道。

難怪有人常說,女人,天生就是演員,生活對她們而言就是場戲,到底是戲如人生,還是人生如戲,那就不得而知了。

「羅錦姑娘,你來了。」

就當韓瑞感歎自己居然有點哲學家的潛質時,旁邊又傳來驚喜的叫聲。

眾人聞聲望去,卻見一個二十歲左右,相貌堂堂,風度翩翩,身穿錦衣華服的青年,在幾個隨從的擁護下,快步走來,臉上浮現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一雙眼睛,直盯住美女羅錦,其中的熾烈情意,就是瞎子,也能感受出來。

羅錦的反應卻有點兒冷淡,如春風般親和溫暖的笑容收斂起來,盈盈施禮道:「見過蕭公子。」

「蕭公子。」

青年的身份顯然不同一般,旁人見了,紛紛行禮問好,就連絳真也不例外。

「不必多禮。」蕭公子伸手虛撫,對著羅錦又露出笑臉:「羅錦姑娘,我已經等你好久了,怎麼現在才到啊。」

「莫非宴席已經開始?那真是失禮了。」羅錦說道,口中抱歉,眉間卻沒有絲毫歉意。

「沒有,沒有。」蕭公子連忙擺手,笑呵呵道:「羅錦姑娘不來,宴會怎麼可能開始……」

「他是誰?」韓瑞好奇輕問,心裡多加了句,表現得這麼不堪。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09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一章 當世名臣
「蕭曄,揚州刺史蕭使君的公子。」絳真微聲說道:「是蘭陵蕭氏子弟,沒事的話,別得罪他。」

蘭陵蕭氏,又是個豪門,堪稱南北朝時間頂級門閥,不僅是東晉時過江的四大僑姓之一,更是南朝的齊、梁兩朝的開創家族,僅憑這點,就壓住琅琊王氏與陳郡謝氏,即使是到了現在,王謝兩家沒落了,但是蘭陵蕭的權勢,卻依然得以保存。

歸根結底,還是隋朝時候,煬帝楊廣,納了蕭氏女為妃,並立為後,這就是傳說中的蕭皇后,於是蘭陵蕭氏一躍成為外戚,諸蕭昆弟布列朝廷,而到後來的隋末動亂中,有蕭氏子弟歸附高祖李淵,並成為宰相。

這人,就是蕭皇后的弟弟蕭瑀,自幼以孝行聞名天下,且善學能書,骨鯁正直,隋時因反對出征高麗,被煬帝楊廣疏斥,唐朝建立,卻深得高祖李淵的信任,就是現在李世民在位,也曾經賜詩曰: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說的這位蕭瑀。

朝中有強援,本身又是豪門,這樣的背景,的確要比周瑋強上百倍,輕易得罪不得,韓瑞心中有數,微微點頭,不畏強權也講究策略,平白無故,何必無端給自己添麻煩,當下十分自然地走開兩步。

一旁,美女羅錦依然是那副淡淡然的疏冷模樣,甚至有些刻意為之的生硬,淡淡說道:「蕭公子,宴會要緊,疏忽不得,可否容我們進去,事先做好籌備。」

「當然。」蕭曄心裡有點失望,卻沒有表現出來,連忙在前引路,回頭笑道:「請羅錦姑娘隨我來,對了,還有胭脂妹妹,專門為你準備了福記方酥。」

「謝謝蕭公子。」聽聞有好吃的,胭脂小姑娘秀眉彎得更加漂亮,小嘴泛出好看的弧度,圓潤清澈的大眼睛,一合一攏,透出期待之意,十分可愛。

或許是無意,又或許是有心為之,一行匆匆而去,卻忽略了絳真幾人。

哪怕絳真再怎麼告誡自己,不要在意,但是心頭難免繚繞著黯然酸悶,幽幽微歎,眉宇間蹙起了絲絲愁緒。

這就是所謂的人情冷暖,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果然,不論古今,娛樂圈都是那麼殘酷無情,喜新煩舊,韓瑞心中感歎,見到絳真楚楚可憐模樣,心中觸動,認真說道:「絳真姑娘,儘管放心,我會幫你的。」

其實,這裡也有層親疏遠近的關係,就以絳真為例,近半年來,她也壓得揚州諸多女伎喘不過氣來,而今只不過是風水輪流轉而已,只是,相對而言,韓瑞不認識那些人,卻與絳真有數面之緣,而且感觀還不錯,那麼選擇幫誰,自然可想而知。

「多謝韓郎君。」絳真盈身作揖,畢竟也有這方面的覺悟,慢慢平息了心情,柔聲道:「我們也隨行而去吧,免得失禮。」

韓瑞自然沒有意見,隨著絳真的腳步,依州衙遠遠繞過,直奔後面的官捨莊園。

近幾年來,揚州的官捨所在的坊間不斷擴大,或做修繕、或蓋新摟、或置花石,一年到頭都沒停過,不過規劃整齊,方向十分容易辨認,走了百餘步,忽然眼前一闊,街道的盡頭通往一處豪華宅院。

相對一些低級官吏的窄小官舍,作為揚州刺史,蕭宗茂的宅院,自然是經過精心佈局建造而成的,裡面且先不說,外面是寬闊的十字甬道,用的是大塊方磚鋪就,兩旁空地上種著枝繁葉茂的成排果樹,頓顯生機盎然之色。

朱色大門中開,門前一雙威風凜凜的石獸坐鎮,八個彪形大漢分列排開,右上角放在方案,有個羊須幕僚手提毛管,運筆疾飛,記錄著來客的身份、賀禮。

寬敞的門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極為熱鬧,或儒袍飄飄,或錦衣華服,觀其衣著氣色,都非尋常百姓,不過來到此地,下車的下車,落馬的落馬,乖乖按照規矩,遞上請柬,才能登門而進。

唯有幾個名士權貴之流屬於例外,儘管空手而來,卻得到盛情歡迎。

可惜,無論是絳真,還是韓瑞,都沒有這個待遇,而且連從正門進去的資格也沒有,又繞了個圈子,報了身份,從側門進入。

迎賓的是個婢女,態度不冷不熱,問明來意,就在前面引路,在錯綜複雜的走廊間拐彎抹角,總算擺脫了舉目儘是低簷鏤窗的幽暗景深,來到一間偏房,囑咐他們不要亂跑,便匆匆忙忙離去。

韓瑞仔細打量,發現房屋有點陰暗,梁頂上佈滿蛛網,蓆子案上有層薄薄的灰塵,好像已經幾天沒有打掃了,再觀察地形,這裡是個比較偏僻的小院,坪間有株枯枝半敗的樹木,旁邊有個小門,卻已經從另一邊掩鎖,不時能聽到那邊傳出陣陣笑語。

「對面是後院,莊園宴客的地方。」絳真輕聲說道。

韓瑞沒有笨到問她怎麼知道,畢竟以絳真的名氣,自然來過此地,問題在於,人氣還沒有跌落谷底,茶怎麼就涼了,那也太快了吧,也不合常理,畢竟,邀請絳真前來獻藝,說明組織宴會的人,還是還認可絳真名氣的,怎麼卻受到如此冷遇。

心中疑慮,韓瑞沒有貿然開口,只是笑道:「絳真姑娘,可知道刺史為何這般大肆鋪張的宴客,幾乎把揚州名流一網打盡。」

「朝廷的黜陟大使已經到了揚州。」絳真微微說道:「上下官員,豈敢怠慢。」

比御史還要厲害的欽差大臣來到,誰敢忽視,揚州官場簡直堪稱風聲鶴唳,一些官員,恨不能將其供奉起來,只求這位大臣,沒事別亂跑,聽信謠言,來找自己麻煩。

「原來如此。」韓瑞笑道:「看情形,這位大臣的來頭也不小,連一些避世不出的大儒也應邀而來。」

別奇怪,這些大儒,韓瑞自然不認得,但是絳真卻與他們會過面,剛才經過大門時,遙遙望見,告訴韓瑞的。

「自然,來人可是名滿天下的當代名臣,弘文館學士虞秘監。」絳真仰慕說道,鬱積的心情似乎散卻許多。

「虞秘監!」韓瑞心中忽動,問道:「誰呀?」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09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二章 冷遇
「啊,虞世南,虞伯施呀。」絳真嫵媚翻了下白眼,好像在驚訝韓瑞的孤陋寡聞。

「原來是他。」韓瑞恍然大悟,摸摸鼻子,有點兒不好意思,自從見過李靖之後,對待名人,好像有了些免疫力,不會再激動興奮。

「不是他……老人家,還能有誰。」絳真似乎不怎麼滿意韓瑞從容不迫的態度,嘟喃著小嘴說道:「韓郎君,虞秘監不僅是當世名臣,而且還是天下知名的書法大家,堪比二王,而且德才兼備,舉世皆知,為世人敬佩。」

這些,韓瑞自然清楚,虞世南與歐陽詢、褚遂良、薛稷合稱唐初四大書法家,哪怕是在千百年之後,他的字帖,仍然是初習毛筆字者的最佳參照物,

德行更加不用說,虞世南一生經歷豐富,本是浙江余姚人,年輕時代,當時的陳文帝知虞世南博學,就召他為法曹參軍,陳朝滅亡,與兄長虞世基同入長安,做了隋朝的秘書郎,後遷起居舍人。

當時,虞世基任內史侍郎,權傾當朝,榮華無比,妻子所用被服,尤勝王侯,虞世南雖與世基同住,仍以勤儉務本,清廉自持,後來,隋朝末年,宇文化及殺死隋煬帝后,接著要殺虞世基,虞世南請求替兄長去死,宇文化及不聽,殺死了虞世基,但是虞世南表現出來的情義無雙,卻為時人所稱道。

宇文化及兵敗身亡,虞世南投奔唐朝,為秦王府參軍,弘文館學士,待李世民登基為帝,自然要任命親信,虞世南也跟著水漲船高,於貞觀七年為秘書監,賜爵水興縣子,授銀青光祿大夫,位高權貴,深得李世民信任,風頭一時無兩。

不過儘管身居高位,虞世南卻沒有圓滑世故,明哲保身,而是當政得失,直言敢諫,多次諷勸李世民要勤於政事,並以古帝王為政得失,論證利弊,得到朝臣清流的欽佩。

集名士、大儒、高官、直臣於一身,這樣的人物來到揚州,豈能不引起轟動,也難怪一些避世隱居的大儒會欣然赴宴。

不過,這些事情暫時與已無關,韓瑞笑道:「絳真姑娘,宴會就要開始,你還沒有告訴我,自己最擅長的是什麼曲樂。」

哦,對了,絳真反應過來,瞄了眼韓瑞,不知道他是大言不慚,還是無比自信,不過是真是假,即刻便知。

「我最……平時彈唱得最多的,自然是教坊曲樂。」絳真悠悠說道,眸光複雜,彷彿在回憶,又不堪回首的往事。

「教坊曲樂麼?讓我想想……」韓瑞皺眉喃語,陷入苦思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漸暮,外面已經一片歡歌笑語,觥籌交錯之聲,陣陣湧來,偶爾迸進一兩聲清脆的鐘磬箏響,其聲雖然悅耳動聽,但是隔著高厚院牆,卻已是凌亂破碎,不成樂章,然而熱鬧的氣息,卻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相對蓬蓽生輝,燈火通明的旁邊,僻靜小院就顯得冷清清多了,進來之後,連婢女也不見個,茶水糕點就更加不用妄想,若不是韓瑞在抽屜裡翻出兩盞油燈,恐怕幾人還要在漆黑一團的環境裡聊天呢。

「真是對不住韓郎君,是我拖累了你。」這是絳真的第一百零一次致歉。

怒火已經燃燒了許久,如果不是礙於旁邊有個美女,總是不停的道歉,一次又一次打滅已臨界點的怒氣,韓瑞恐怕早就已經拂袖離去。

善良的絳真美女再次提議道:「韓郎君,這麼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急,再等等,和你一起回去。」韓瑞瀟灑笑道,心中卻很無奈,大姐,拜託你在說這話的同時,眼睛別透出希望我留下的神情好嗎。

樹要皮,人要臉,扔下個孤零零的小女子,自己卻溜之大吉,這種事情,別說做了,就是開口,也難以啟齒。

眸子掠過一抹歡喜,絳真微垂螓首,又重複說道:「韓郎君,都是我不好……」

唉,又來了,韓瑞很想撫著額頭歎氣,表面上卻露出溫柔和煦的笑容,輕鬆說道:「真的不怪你……」

突然,絳真的婢女匆匆奔了進來,驚喜說道:「小姐,來人了。」

言語中,有種終於要解脫了的意味,絳真與韓瑞也是如此,聞聲同時噓了口氣,愕然對視,雙雙笑了。

「我在此等你,快去快回。」韓瑞笑道。

絳真微微搖頭,俏臉浮現軟弱之意,低聲道:「你,能否陪我去。」

呃,韓瑞驚訝打量,發現絳真有絲縷的緊張,一雙嫩手小手,交纏得微微發白,頓時含笑說道:「可以,正好再次欣賞你的美妙技藝。」

柔唇盈笑,眸光閃亮,絳真柔聲道:「只要韓郎君願意,我願意隨時為你表演。」

話剛出口,意識到其中的歧義,絳真俏臉紅了下,卻沒有避開目光,眼眸盡毫無雜質的感激謝意,要不是韓瑞陪同至今,她的心神或許已經臨近崩潰邊緣了。

「幾位請隨我來。」提著小盞燈籠,婢女在前面引路,心中卻暗暗搖頭,卻不知道這幾人怎麼得罪了公子,居然還敢跑到府邸來,難道說真是不知死字是怎麼寫的。

明明只是與後院一牆之隔,開鎖便能通過,然而婢女卻帶他們從原路而出,又是經過一輪拐彎抹角,通過層層陰暗巷子走廊,忽而眼前一片耀眼明亮,卻是已經到了後院,這裡極為寬敞,奇石花木錯落有致,還有大片的清淺草坪,客席就在其中。

客席的前端,臨時搭建起一座五尺高、兩丈方圓的花台,五色絲綢遮住了幕後,放眼放去,隱隱約約,坪間大概有七八十張席案,不過從層層廂房之內,傳來的歡聲笑語中,韓瑞知道,賓客絕對不止幾十人而已,有資格坐在這裡的,身份非比尋常。

這個時候,花台之上,登台表演的卻是美女羅錦和胭脂小姑娘,似乎才出場,就引得陣陣喝彩,瞬息之間,走廊處冒出許多年輕人,雖然是聽聞兩人的表演,連酒宴禮節也顧及不上,出來層層圍住花台,掌聲雷動,氣氛熱烈。

「胭脂姑娘……」

「羅錦小姐!」

也不知道是誰在叫喚,旁人有樣學樣,趁著酒興麼喝起來,席下那幫名流卻捋鬚含笑,顯然沒有在意,人不風/流枉少年,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怎會怪罪。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10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三章 妙舞


莊園之中,懸掛著無數燈籠,映得花台如同白晝,眾人清晰可見,胭脂小姑娘緩慢走到台中,青絲烏黑,秀髮間點綴著碧翠珠花,香腮旁兩汪梨渦淺現,彎彎的柳眉下,忽閃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粉嫩的小嘴正在嫣然巧笑,非常純真可愛。

一套合體的輕薄綵衣,盡裹著少女玲瓏的嬌軀,半袖衫裙更加渲染出她腰肢的纖細,身段婀娜可愛,見到眾人歡呼喝彩之聲,胭脂小姑娘甜甜笑了,忽然側腰彎身,輕抬潔白細嫩的纖手,勾去了蓮足繡鞋,雖然仍然裹著細雪羅襪,但是纖足的秀美柔潤,曲線玲瓏,顯現無疑,精緻而完美,說不出的可愛。

「世風日下,道德敗壞……」自然有幾個食古不化的老夫子在底下悄聲嘀咕,眼睛卻沒有撇開,反而盯住不放。

而紈褲子弟與書生才子們,卻沒有那麼多的顧慮,靜了一下之後,呼聲反而愈烈,若不是旁邊還有長輩在場,他們的反應恐怕更加放浪形骸。

顯然,還未到絳真上場,幾人隱身在暗處,觀看著眼前熱鬧的場面,絳真有幾分不自然,倒是韓瑞,津津有味地欣賞眾人的表情,覺得要比台上的表演還精彩。

不敢擋住宴席貴客視線,只有在花台兩旁觀看,為了佔個好位置,一幫年輕人,藉著燈下黑暗,宴席客人看不到的有利條件,你爭我擠,哪裡還有平時的翩翩風度,特別是個小胖子,仗著自己肉多,可防可彈,借力打力,一下子擠走幾人,不時作揖連連,似乎在道歉,嘴角卻掠過一抹得意笑容,其卑鄙無恥的程度,真的很像三哥……錢豐。

眼睛圓睜,韓瑞驚愕起來,還真的是他,下意識望了眼絳真,心中暗罵起來,這小子真是不夠厚道。

晨早的時候,收到絳真的請柬,韓瑞就暗暗讓人去給錢豐送信,相約在溫香小築見面,沒想等了半天,卻不見錢豐到來,心中還在納悶,這似乎不像他的作風,現在,見到錢豐在台下,賣力的振臂吶喊,韓瑞就明白過來了,弄了半天,這傢伙也是喜新厭舊的主。

懶得再看下去,察覺絳真的失落,韓瑞微笑說道:「依我看來,要是絳真姑娘上場,肯定要比這時熱鬧十分。」

心情稍微好轉,絳真展顏笑道:「謝謝韓郎君安慰,不過人家胭脂妹妹可是公認的花魁,我如何能與她相比。」

哦,望了眼台上,再看看絳真,韓瑞眨眼道:「她是花魁?不是那個羅錦啊。」

噗嗤笑了出來,絳真輕聲道:「韓郎君是在故意逗人歡心吧,揚州城中,誰人不知,色藝俱佳,舞姿翩然,奪得花魁的是胭脂。」

「不是吧,她不過是個小……」韓瑞突然止聲,終於有點兒明白絳真的感受了,確實,讓一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小姑娘比了下去,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胭脂妹妹,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曼妙舞技,卻是世間少有,讓人自歎弗如。」絳真輕輕說道,坦然承認自己遜色對方。

「是嗎,那倒要看清楚。」韓瑞說道,心裡半信半疑,覺得可能是絳真心灰意冷,所以故意誇大了對方的能力。

募地,台後響起一陣密雨如織的箏聲,急促得如雨打蕉葉,珠玉落盤,瞬間揪住了眾人的心,場中頓時安靜下來,仔細聆聽。

然而,就在此時,胭脂小姑娘也輕踮足尖,纖腰微擰,竟然跳起舞來,只見她裙下交錯,嬌小的身影在台中不住飛轉,綵衣飄飛,如流風浮雲,與台後叮叮咚咚的箏音配合默契,旋律連綿不絕。

台後曲樂悠揚,台前舞姿曼妙,讓人不知道是傾聽音樂,還是觀看舞蹈,眾人皆是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生怕有所驚擾,到了後來,慢慢沉醉其中,不能自已。

漸漸地,一曲漸了,胭脂的舞步也收斂減慢,只聽叮咚幾聲,箏聲戛然而止,胭脂也回身止步,長裙回落,盈盈下拜。

台下一片寂然,直到胭脂再三作揖,賓客才如夢初醒,爆出連串喝彩聲,掌聲雷動,呼叫聲不絕於耳。

台後,羅錦側耳聆聽,豐潤的紅唇綻放出明媚笑容,白膩的纖手輕輕擱下箏樂,一條白淨毛巾遞了過來,旁邊卻是蕭曄含情脈脈的笑臉:「恭喜羅錦姑娘,又在人前大放異彩,力挫群芳。」

遲疑了下,接過毛巾,輕拭額頭細汗,微聲言謝,羅錦淡然說道:「在台上表演的是胭脂,應該向她祝賀才是,況且,待會絳真姑娘出場,或許更加出彩。」

「羅錦姑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絕對沒人能奪得你們的風采。」蕭曄得意笑道,準備向其邀功請賞似的。

「安排好了?什麼意思?」羅錦秀眉微蹙,一陣莫名其妙。

「哈哈,暫時保密,待會羅錦姑娘便知。」蕭曄笑道:「今日之後,揚州城中,恐怕再無絳真立足……」

「羅錦姐姐,胭脂回來了。」一個嬌媚甜膩的聲音傳來,簾布掀開,小姑娘活潑亂跳地蹦躍進來,小臉儘是開心的笑容。

「胭脂,過來。」立即丟開蕭曄,羅錦笑容燦爛,迎了上去摟住小姑娘窈窕的腰肢,嘉許道:「剛才的舞,跳得非常好,就像天上的小仙女。」

「嘻嘻,是姐姐的絃樂帶著妙,我才舞得好。」胭脂笑道,運動過度,也有幾分細喘,可愛的小臉也滴溢著點點晶瑩汗珠。

「累了吧,先休憩片刻。」羅錦愛憐道,伸手抱小姑娘起來,胭脂甜笑搖頭,小腦袋卻靠在美女衣襟之間,枕在柔軟沉甸的豐腴胸脯旁邊,那種待遇,讓蕭曄眼熱不已,恨不能取而代之。

落席跪坐,胭脂小聲問道:「羅錦姐姐,我們要回去了麼?」

神情微微遲疑,羅錦立即盈盈淺笑道:「胭脂疲了?那現在就回去吧。」

旁邊的蕭曄聽聞,頓時急了,張口欲言,卻聽胭脂搖頭道:「不,我要聽絳真姐姐唱曲,而且還要吃方酥。」

「好,我立即讓人去拿方酥來。」蕭曄聞聲大喜,對胭脂小姑娘感激涕零,回頭急步朝向走去,冷不防撞上了個人。

「哎喲。」

被撞的還沒喊,蕭曄就撫額叫痛,脫口罵道:「哪個走路不帶眼的……」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10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四章 出人意料
突然,想到羅錦還在這裡,蕭曄連忙止聲,揉了揉額頭,發現在婢女的帶領下,絳真幾人已經來到棚中,與他相撞的正是韓瑞,也是滿肚子氣,搓著下巴,暗暗腹誹,到底是走路誰不長眼,看都不看,就匆匆奔來,自己才是受害者吧。

「蕭公子,進來得貿然,有所衝撞,失禮了。」絳真上前行禮,細柔道歉。

望著眼前清麗多姿的絳真,蕭曄在心中暗道了聲可惜,但很快就拋開腦後,誰讓她是自己討好美人歡心的踏腳石,要怪只怪你運氣不好了,沒被本公子瞧上眼,心中尋思,如果沒有羅錦在場,或許還會加以為難,但是現在麼?

回頭看著羅錦,蕭曄笑了笑,大度擺手,沒有忘記正事,轉身出去準備方酥了。

「絳真姐姐來了。」休息了下,胭脂好像恢復了體力,小臉又充滿活力笑容,掙扎從羅錦身上起來,朝絳真撲去。

一把手扯回小姑娘,羅錦也盈身說道:「絳真妹妹,剛才去了何處,怎麼尋之不見。」

是明知故問,還是真不知情,韓瑞暗暗揣測,表情這麼自然,如果是前者,那美女的演技能拿小金人了,然而絳真的表現也不差,聞言淺淺微笑不語,不露絲毫痕跡,想來也是最佳女主角的料。

這個時候,婢女開口提醒道:「絳真姑娘,該你登場了?」

嗯,瞬間,幾人的臉色微變,且不說絳真蛾眉蹙起,心生怨氣,就是美女羅錦,也是滿腹狐疑,這麼安排,明顯不合規矩。

就是在古代,女伎表演節目的時候,也講究高/潮迭起,此起彼落的,按照常理來說,適才胭脂小姑娘表演的舞蹈,已經在場中掀起了個小高/潮,觀眾已經有點兒審美疲勞,現在應該安排幾個一般節目,緩和場中興奮激動的氣氛,然後才讓絳真上場,一波平息,再接一波,有起有落,才是正理。

其實,這完全是蕭曄的一番好心,先是故意冷落絳真,讓她心神恍惚,再安排她在宴會氣氛熾烈的時候登場,絳真發揮不出本身才藝水平,兩相對比,高下立判,能讓羅錦與胭脂的名聲更上一層樓。

可惜,蕭曄光顧討好美女,卻忽略了在羅錦心中,絳真與自己,應該是同個級別的女伎,屬於那種只有在關鍵時刻才上場的,按照慣例,應該前後錯開才對,現在卻安排一起,擺明了是種侮辱。

韓瑞不瞭解還有許多圈圈道道,聽聞婢女的提醒,很自然說道:「絳真姑娘,速去速回,天色已晚,我們也該回去了。」

抬頭觀望天空,團團漆黑之中,一輪明月高掛,皎潔的清輝照映,韓瑞輕輕皺眉,現在城門恐怕已經鎖閉,今晚只有到錢家借宿,幸好過來之前,打了招呼,不然早出夜晚未歸,韓晦肯定擔心之極。

絳真柔柔點頭,心中的怨意頓時沖淡了,朝韓瑞展顏微笑,也沒有作其他準備,直接抱著瑤琴,盈盈而去。

咦,羅錦暗暗驚疑,彎彎的柳眉下,美目流盼,悄悄打量韓瑞,猜測他與絳真是什麼關係,要知道她們這種身份,習慣了迎來送往,哪怕表現上,笑顏如花般燦爛,可能心中卻悲慼傷感,然而絳真剛才的笑容,似乎是發自內心的真誠,這只有在面對親近之人的時候,才會如此坦露心扉。

感覺有人在觀察自己,韓瑞回望,發現是羅錦,輕輕點頭示意,上前幾步,走到幕布旁邊,撩起縫隙,關注外面的情況。

此時,才欣賞完美妙的舞曲,賓客們尚存有心分激動,不由得宣洩於酒中,一時之間宴席觥籌交錯,交頭接耳,熱鬧喧擾,沒人抬頭觀望花台一眼,更加沒人留意到,盈盈登台的女子居然是絳真。

由之前的萬人矚目,到現在的無人問津,反差之在,哪怕心裡有了準備,絳真也覺陣陣揪心酸楚,美麗的眼眸不由自主盈蘊薄薄的濕潤,依稀間,彷彿回到剛出道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待遇,孤零零的,冷冷清清,無依無助。

下意識地,絳真默默回眸,韓瑞和煦的笑容映入眼簾,剎那間,好像有股暖流在心底最柔軟的部位慢慢蕩漾,感動莫名。

燦然微笑,絳真回身,小心擱放瑤琴,盈盈跪坐,一雙白皙細膩的纖手,柔柔扣在琴弦絲上,腦海之中,浮現王瓔珞俊美無雙的面容。

「為何陪在我身邊的不是你……」

記憶,點點滴滴湧現,絳真輕輕低頭,輕咬嘴唇,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滑落,滴在弦絲,一分為二,滲入木中,碎了,悄無聲息的融化。

纖指撥動,弦絲輕顫,似有若無的聲音響起,如春風化雨,又如潺潺流動的小溪,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風雨濕潤了大地,小溪奔流直湧,韻律空曠,悠悠揚揚,絃樂之聲遍佈全場,才讓人為之愕然。

席間,一個寬袍大袖,鬍鬚灰白,年過七旬,卻滿面紅光,氣度不凡的老者,本來在與幾個名士大儒,慢語細聊儒家經典的,但聞琴音傳來,不由側耳聆聽,待琴聲勿緩,忍不住點頭歎道:「綿綿悠遠,恰似清溪流泉,真如流水也。」

流水,是指高山流水典故,當年伯牙與子期相會,俞伯牙彈奏了曲,鍾子期便知道其意,這就是知音的來源,而今老者這麼說,顯然是種極高的讚美。

「其音空靈雋永,要比剛才的箏曲更勝一籌,伯施兄認為如何。」一個滿腮大鬍鬚的老者也贊同說道,只贊其箏曲,不讚其舞,是因為在他看來,小姑娘的舞姿,美雖美矣,卻比不上音樂高雅,自然忽略過去。

「深以為然。」氣度不凡的老者,也就是今日宴會的主角,虞世南含笑說道:「箏曲過後,餘音繞耳,若是還聽一般的樂曲,難免有所不適,正想藉故離席,不料卻是出人意料上來一位曲藝大家,蕭使君真是捏準了時機,給人意外驚喜啊。」

虞世南下首位置,一個長相頗有幾分英武之氣的中年人,心裡也有些稀里糊塗,聞言連忙站了起來,坦誠說道:「某不敢居功,宴會籌備事宜,皆是幕僚為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10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五章 與之相比
唉,真是不識趣,哪有把功勞往外推的,底下官員紛紛腹誹,然而韋允成卻若有所思,瞬間明白過來,舉杯輕飲,淡然微笑。

捏準時機,說白了就是揣摩上意,這是官場之中最基本的生存之道,然而也是最讓人忌諱的,下屬心機過密,城府深,能讓上級放心麼?

所以,不管事情是否蕭宗茂特意安排,絕對不能當眾承認,推說是幕僚而為,作為上司,下屬立功了,蕭宗茂臉上也有餘光,更何況能在人前表現坦然作風,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果然,聽聞蕭宗茂據實相告,虞世南臉上的笑容濃郁了兩分,生性耿直的他,自然喜歡直率誠實的官員。

旁邊,悠揚的琴曲也引得年輕士子的關注,淡瞄了兩眼,突然驚呼叫道:「咦,台上的不是絳真小姐嗎。」

「啊,真的是她,我說呢,從早到晚,怎麼少了誰似的。」

「哼,我早就發現了,也裡裡外外找過,發現絳真小姐早上和下午都沒來,直到現在才現身,肯定是給什麼事情耽誤了吧。」

「絳真小姐……」

瞬間,一幫年輕士子,紈褲子弟,公子哥兒,又從角落裡冒了出來,吶喊助威。

可惜,此時的絳真卻已經沉浸於心事之中,渾然無我,只是憑著本能在彈拂琴曲,慢慢化作教坊小調,同時輕啟朱唇,漫聲唱道:「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腦海中走馬觀花似的,浮現當日在韓家村與王瓔珞游春時的情景,絳真心中多了分羞澀與甜蜜,歌聲自然充滿了歡快旋律。

然而,想到王瓔珞離去,絳真心中自然浮起淡淡傷愁,曲樂黯然:「夏日游,楊花飛絮綴滿頭。年少輕狂,任意不知羞。為比花容,一身羅裳玉搔首。休言愁!」

離別之後,再無音訊,絳真美麗的眼眸盈滴晶瑩淚珠:「秋日游,落英繽紛花滿頭。兒郎情深,依依雙淚流,恨離愁。不忍別,待到山崩水斷流!」

死心了麼?不,絳真心中決然,繼續輕唱:「冬日游,似水雲雪落滿頭。莫是誰家少年不知愁。縱無心,跌入雲泥,相看笑不休!」

一曲罷了,絳真盈盈起身,斂身行禮,懷抱瑤琴,卻步而退。

從美妙的曲樂中清醒過來,沒人鼓掌喝彩,而是一片冷場,眾人面面相覷,有點兒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

難道是琴曲不好?當然不是,琴音悠揚,連幾個大儒都點頭稱讚,水平哪裡有差,既然如此,那就是唱詞有問題了。

在後人看來,這四段詞,以白描手法,清新明朗的筆觸,勾出了一位天真爛漫、熱烈追求愛情的少女形象,堪稱獨具一格,詞語言質樸多情韻,無辭藻堆砌現象,最重要的是敢於道出衝破封建禮教束縛,簡直就是詩詞的楷模典範呀。

然而,現在是唐代,詞才起源,叫做長短句,本來就難登大雅之堂,私底下彈唱無所謂,現在卻是名流聚會的時刻,唱這種情情愛愛的庸俗艷詞,是否有點兒不適時宜?

年輕人自然沒有什麼,反倒是隱約產生了共鳴,只是顧及在場的名流,不敢表露出來而已,然而讓人奇怪的是,席間的名士大儒,卻難得沒有開口訓責,思緒悠悠,像是在回憶什麼事情。

「真是世……」半響,虞世南彷彿才從夢中醒來,輕輕吐了個字,世什麼?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敗壞?真這麼說,絳真肯定毀了。

一些士子暗暗擔憂,卻無能為力,然而出乎意料,卻聽虞世南笑逐顏開,稱讚道:「真是世間少有的妙曲。」

夠了,有這句話足夠了,有虞世南的拍案定音,誰還敢出來反對。

至於那些名士大儒的反應,要知道現在可是唐代,中國少有幾個,社會風氣最開放包容的朝代之一,不是明清理學盛行,思想僵化的時候,名士大儒也是人,也曾經年少風流,難道就沒有幾個紅顏知己,否定絳真,就是否定自己的過去。

「杏花、揚花、落英繽紛,詩句甚為細緻,頗有昭明太子遺風。」某個儒士搖頭細品道,昭明太子就是蕭綱,也是揚州刺史蕭宗茂那系的祖先,聽人提起,連忙拱手以示敬意。

「不然,應是庾子山的韻律。」有人反駁說道。

庾信,字子山,詩文風格綺艷流麗,轉拘聲韻,彌尚麗靡,從某種程度上說,唐代的宮體詩,聲律以他為本。

「言之有理,昭明太子的《賦得入階雨》,詩雲,『細雨階前入……倘令斜日照,並欲似游絲』。」某人文士說道:「縱觀全詩,尤其是最末兩句,纖巧細膩,令人驚歎,豈是一般詩句能所比擬。」

言下之意,絳真所唱詞句,根本沒有資格與蕭綱的詩句相提並論,不像蕭綱,卻似庾信,擺明是說庾信不及蕭綱,頓時,喜歡庾信詩句的文人不樂意了,立即開口駁斥,起初,還與絳真唱曲沾邊,後來就離題萬里,純粹就是蕭庾之爭。

爭執越演越烈,虞世南含笑旁觀,不發表意見,卻苦了蕭宗茂一眾官員。

自然,內心深處,蕭宗茂肯定是挺祖先蕭綱的,問題在於,現在還舉行宴會,應該一團和氣才是,怎麼能爭執起來,要是火氣上來了,不歡而散怎麼辦,眾多名流在場,自己顏面何存,肯定淪為笑柄。

暗暗憂心,蕭宗茂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開口說不定就讓人誤會自己偏幫昭明太子,連忙朝下屬官員示意,以韋允成為首的佐官,卻紛紛低頭躲閃,不是想要幸災樂禍,看蕭宗茂笑話,而是真的無能為力。

這些名士大儒分成兩派爭執不下,不管開口幫助哪方,就注定得罪另外一方,又沒有和平解決爭端的方法,還是保持沉默比較恰當。

平時個個威風八面,聲稱自己多麼精明強幹,關鍵時刻卻全部蔫了,蕭宗茂心中暗罵,額眉鎖成了川字,思來想去,還是沒有想到辦法。

「那句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諸位覺得怎樣,其柔膩纖巧,細緻若微,能否與昭明太子相比。」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11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六章 聒噪
花台幕後,絳真款款返回,步履細碎,走得緩慢,故意遲疑,卻久久聽不到簾布之後傳來動靜,心中酸軟,俏臉煞白,螓首低垂,晶瑩淚水盈盈欲落。

「累了?我們回去吧。」

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音,絳真抬頭,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意,淚珠湧出,撲進韓瑞懷中,悄無聲息的抽咽。

一陣香軟溫潤,韓瑞輕輕愕然,在心裡歎了口氣,伸出右手,遲疑了下,輕輕拍撫絳真背脊,柔聲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帶你回家,明日醒來,一切會好起來的。」

「嗯。」絳真眼眸緊閉,微可不聞地應聲,貪戀這溫暖感覺,不願意離開。

遲疑了下,想起上次的經驗,韓瑞彎身抱起絳真,綿軟柔嫩,透著陣陣郁香,特別是兩團軟肉貼在胸懷,讓他一陣心猿意馬,呼吸急促了兩分,絳真眼眸依然鎖閉,似乎毫無察覺,秀首抵在韓瑞肩膀之上,秀美的臉蛋卻悄然浮現淡淡暈紅。

勉強定下心神,韓瑞舉步要走,不料綵棚簾布再度飄起,率先進來的是幾個婢女,手裡提著各樣盒食,緊跟而進的是蕭曄,滿面笑容,歉聲道:「羅錦姑娘,園中正在待客,廚房太忙,好不容易才備妥一席酒宴,讓你久等,真是……」

看清綵棚內的情況,蕭曄的聲音戛然而止,韓瑞也錯愕微怔,由於太過投入,居然忘記這裡還有其他閒雜人等,比如說,右側角落,羅錦半摟半抱著胭脂,眸光盈盈,毫不掩飾那抹驚訝之意,特別是胭脂小姑娘,一雙漂亮水靈純淨的大眼睛,眨都不眨眼,望著韓瑞,儘是好奇神情。

至於,蕭曄與幾個婢女,算了,管他那麼多,韓瑞把心一橫,乾脆視而不見,逕直越步而過,就要向外走去。

「你……站住。」蕭曄下意識叫了起來。

頭也不回,韓瑞淡淡說道:「有事。」

「你抱的是……絳真小姐?」蕭曄問道,莫名的,心裡有股怒氣在燃燒。

懶得回答,韓瑞繼續前行,後面又傳來蕭曄怒吼似的聲音:「叫你站住,不准走。」

「表演已經結束,你又不管飯,為何不能走。」韓瑞止步說道,其實也不想理會的,但是害怕蕭曄把動靜鬧大,驚動了外面的人,那就不好脫身了。

「表演結束了?」蕭曄有點兒驚訝,發現羅錦微微點頭,眼睛咕嘟亂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猶豫了下,揮手說道:「那你們走吧。」

「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不憤罵了句,蕭曄連忙快步上前,笑呵呵說道:「羅錦姑娘你聽,外面連句喝彩也沒有,可見她根本不如你,還有胭脂姑娘,今日之後,揚州花魁之名,想必也沒人懷疑了。」

蕭曄尋思著,再次提醒,這都是自己的功勞,卻聽羅錦淡聲說道:「蕭公子謬讚了,相比絳真妹妹出神入化的琴曲,我相形見絀,自慚不如。」

「沒錯,絳真姐姐唱的曲子真好聽。」胭脂小姑娘脆聲說道:「羅錦姐姐,我不想練舞了,想跟絳真姐姐學唱曲。」

似乎故意提高幾分音量,羅錦明媚笑道:「只要絳真妹妹願意,那自然無妨。」

「咯咯,錦姐姐真好。」胭脂雀躍輕呼,從羅錦懷裡跳起,精緻的蓮足輕快疾行,嬌聲叫道:「絳真姐姐,等等……」

還沒有出去,總不能裝作聽不到,韓瑞又停了下來,微微側身,打量名為胭脂的小姑娘,看似十五六歲,然而從清澈明亮,好像水晶的大眼睛判斷,應該只有十二三歲而已,白皙的肌膚在明月下,如同明珠般散發柔光澤,發間幾根輕飄的小絲帶,就像動人的精靈。

天真無邪,又有點兒嬌艷嫵媚,介於少女青春的氣息與成熟美女的動人風韻,的確有種令人難以言喻的魅力,怪不得能壓蓋群芳,成為花魁。

心裡尋思,目光回掠,韓瑞微微笑道:「小娘子,有什麼事情?」

羞澀低頭,胭脂嬌怯道:「我想……跟絳真姐姐說幾句話。」

「放我下來……」絳真豐盈柔唇湊近韓瑞耳邊,吐息如蘭,癢癢的,讓他情不自禁微打了個顫,小心翼翼放下美人,手掌鬆開柔軟而充滿彈性的肌膚,心中有幾分不捨。

「胭脂妹妹,找我有事?」絳真說道,一張俏臉淺盈著微笑,眼波瀲灩,漫透溫柔,紅唇嬌艷,襯托得肌膚更加嫩膩,看似儀容淡定,其實心裡卻如同小鹿亂撞,怦怦不停。

「絳真姐姐,我能與你學唱曲嗎。」小姑娘甜美笑道,秀眉彎彎如月牙,十分可愛。

心亂似麻,絳真其實也沒聽清楚,只顧頷首應道:「可以呀。」

「如此,真要謝謝絳真妹妹了。」羅錦欣喜的聲音傳來,只見她嬌顏巧笑嫣然,步履盈盈,來得翩急,胸前那對豐滿似要透衣而出的柔峰,隱約輕顫,格外引人注目,也讓幾個婢女自卑不已。

絳真也有點兒自慚形愧的感覺,眼眸忽然瞥向旁邊,發現韓瑞側過身去,根本沒有留意這邊,心裡好像暗暗鬆了口氣,神情恢復自然,微笑道:「些微小事,有什麼好謝的。」

「拜師學藝,豈是小事。」羅錦滿面肅容,微微招手說道:「胭脂,過來拜見師父。」

小姑娘應聲,就要跪下施禮,絳真連忙攙扶,說道:「當不得拜師,胭脂妹妹想學,我教就是了。」

「那怎麼行,胭脂向你求教,自然要以拜師,這是規矩,壞不得。」羅錦說道,執意讓胭脂行禮,兩人你推我讓,爭持起來。

一旁,蕭曄心中不是滋味,弄了半天,是自己枉做小人了,越想越氣憤,一拍桌案,冷嘲熱諷道:「不過是幾個卑賤樂妓,居然學人老師學生的亂叫,也不怕惹人笑話。」

話才出口,蕭曄就感到後悔,但是貴族子弟的驕傲自尊,讓他作不出道歉之舉,反而表現出譏諷的模樣。

絳真、羅錦、胭脂三人聞聲,頓時沉默起來,久久無語,心中氣憤,卻反駁不得。

「連師道是什麼都不清楚的人,沒有資格說這話。」開口說話的是韓瑞,卻見他冷聲譏笑了下,走到絳真旁邊說道:「我們回去吧,懶得聽人聒噪。」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11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七章 前倨後恭
「你說什麼?」蕭曄拍案而起,怒氣衝天,小小的僕從,居然敢這麼張狂,分明就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人言而已,你聽不懂就算了。」韓瑞譏諷道。

「你……。」蕭曄自然明白隱喻,韓瑞這是將自己歸類於牲畜之流,頓時氣得脖粗面紅,伸手抖顫,叫道:「來人,來人啊,將此人……」

與普通公子哥兒相同,蕭曄覺得受了委屈,不會自己解決,而是尋求幫助。

「何事吵鬧。」一個聲音傳來,簾布掀起,見到來人,蕭曄頓時大喜,連忙叫道:「管家來得正好,快幫我把此狂徒拿下,居然敢辱罵本公子,哼,非他得知道厲害。」

絳真俏臉浮起擔憂之色,悄聲道:「叫你不要得罪他,而今如何是好。」

「別擔心,大不了我高呼救命,外面正在宴客,事情鬧大了,看丟誰的臉。」韓瑞滿不在乎道,心中不免有點兒惴惴。

微微搖頭,眼眸中充盈憂慮,絳真輕咬嘴唇,柔聲道:「韓郎君,此事怪我,若是……」

「別總是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韓瑞揚聲說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既然蕭家如此輕視怠慢待客,那就應該不怕別人的恥笑。」

「韓郎君……」絳真眸子中帶著一絲感動。

蕭府的管家,能得到蕭宗茂委以重任,自然是精明強幹之輩,絕然不同普通奴僕,公子說什麼就是什麼,沉吟了下,伸手制止就要奉令而上的僕從,仔細打量韓瑞,遙遙拱手道:「這位公子,今日蕭府設宴,僕少事雜,難免有招呼不周之處,望請見諒。」

「管家,跟他廢話做什麼,這小子對我不敬,先把他拿下再說。」蕭曄說道,紈褲子弟心胸狹窄的通病顯露無疑。

「公子,來者是客,豈能失禮。」管家勸解兩句,意有所指對韓瑞說道:「這位公子,不知蕭家有何招呼不周的地方,不妨據實告之,也好讓我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韓瑞冷笑,絳真見狀,連忙輕扯了下他的衣袖,柔弱的眸子中透出阻止之意。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覺得,蕭公子是否管得太寬了,我與絳真姑娘又不是貴府僕從,難道連自行離去的權力也沒有麼。」韓瑞淡淡說道。

管家忖度了下,微笑說道:「自然可以。」

一旁的蕭曄卻氣憤表示反對:「不行,他……」

「公子,萬事以和為貴。」管家又勸解起來,小聲提醒道:「外面正在招待貴客,吵吵鬧鬧的容易驚動客人,阿郎知道之後,肯定會生氣的。」

蕭曄醒悟,自然不願意面對父親的怒火,冷然哼聲,悻悻拂袖,沉默不語,眼睛卻浮現掩藏不住的陰霾,顯然肯定不會輕易了結此事的。

又是個驕縱慣了的官二代,韓瑞不動聲色,開口道:「絳真姑娘,我們回去吧,清早來到蕭家,至今滴水未進,腹中已經飢腸轆轆,再不走快幾步,恐怕就要餓暈於此。」

咦,羅錦驚訝,聯想到蕭曄之前的話,突然之間明悟起來,心中厭惡,拉住胭脂的小手,含笑說道:「絳真妹妹,正好我們也要離去,不如同往而歸。」

絳真柔柔點頭,紅唇盈笑,繡鞋細碎,與韓瑞並肩而走。

旁邊,聽聞滴水未進四字之時,管家臉色不由微變,低聲喝問:「小翠,你是怎麼招待客人的。」

小翠是奉令接引絳真幾人的婢女,察覺到管家的怒氣,立即嚇了跳,本能望了眼蕭曄,又低下頭,口中吱吱嗚嗚,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目瞭然,管家心中歎氣,怎麼英明的使君,卻生個出草包……也難怪那公子滿面憤然,幸虧沒有鬧大,不然事情的結果,肯定是蕭家的顏面盡失。

在管家的注視下,蕭曄猶豫了下,哼聲道:「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女妓罷了,請她過來獻藝,已經是天大的面子,根本沒有款待的必要,表演結束之後,隨意打發就是。」

管家無奈,有心勸誡幾句,卻也知道蕭曄肯定置之腦後,乾脆搖頭,就要離去處理其他事情,這時外面卻跑來個奴僕,氣喘吁吁,輕聲說道:「管家,阿郎讓你……」

「什麼。」管家臉色大變,望了眼蕭曄,目光帶著責備,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莫名其妙。」蕭曄沒好氣道:「慌慌張張的,到底什麼事情?」

奴僕當然不敢隱瞞,蕭曄聽了,也滿面驚駭道:「什麼,那小子是……」

「沒錯,我就是韓瑞。」森暗巷道裡,韓瑞乾脆承認,冷笑道:「蕭公子打算什麼時候秋後算賬,不妨提前告之,也好讓我有個準備。」

「韓公子說笑了。」管家一邊拂袖抹汗,一邊陪笑說道:「都怪底下奴僕忽略,怠慢了,真是怠慢了。」

別怪管家前倨後恭,或許連韓瑞自己也渾然不覺,他如今在揚州,大小也是個名士,一首金縷衣在權貴富豪之中廣為流傳,而那首絕句則讓許多文人雅士拍案叫絕。

正如蕭曄之言,輕慢絳真不算什麼,一個女伎而已,最多是幾個年輕熱血士子在背後誹議幾句,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但是怠慢韓瑞卻不行,肯定會引起文人的反感,同仇敵愾,群起而攻之。

更重要的是,管家剛才得到蕭宗茂的傳話……

「什麼?虞秘監要見我。」韓瑞驚訝道。

「不僅是虞秘監,在場的許多大儒,聽聞你也在,爭相請你前去一敘。」管家笑容可掬,心中卻暗暗慶幸,還好自己剛才處理妥當,沒有得罪人。

哦,韓瑞遲疑,望了眼絳真,在心中糾結起來,到底是和一幫老爺子聊天,還是陪同美女回去呢?

心中有點甜蜜感覺,而且擔憂之意也煙消雲散,絳真喜笑盈盈道:「韓郎君,快些去吧,莫要讓諸公久候。」

「呵呵,差點忘記,諸位貴客也有言,請三位小姐同去探討曲樂。」管家笑道:「不知幾位意下如何。」

啊,絳真與羅錦相對看了眼,美麗的眼眸透出無比欣喜,連忙斂身說道:「不勝榮幸,豈敢推辭。」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12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八章 暗示
「來了,來了……」

「絳真小姐……」

「胭脂小姐……」

「羅錦小姐……」

聽說要請三位美女出來,一幫年輕人哪裡還坐得住,從席位中跑出來,連酒宴也顧不上喝了,紛紛聚在寬敞的院坪等候,時間緩慢,按照後世的算法,其實也就十來分鐘,但是眾人卻覺得過了大半時辰。

就在煩躁不安之時,婢女提著燈籠在前引路,三位美女飄然而至,眾人頓時群情鼎沸,振臂歡呼,其實若是獨自一人,恐怕還不會這樣轟動,但是三人同時現身,都是絕色嬌顏,而且各有不同的風采,誘人美態,效果當然不止一加一那麼簡單。

自然,眾人也不會忽略了站在美女旁邊的韓瑞,就好比一張雪白的紙上,多了點濃墨污漬,不僅礙眼,而且惹人憎恨。

瞥視打量,認識的人自然嘀咕道:「怎麼又是他……」

「那小子是誰?」旁人打聽。

「姓韓的小子。」見到旁人還不醒悟,那人解釋說道:「和你說過的,在顏學政壽宴上……」

「原來是他。」旁人驚訝再望,做了個對比,酸溜溜道:「看起來也不怎樣啊,何以得到美人垂青。」

「就是,仗著自己有兩分才氣,只會賣弄詩歌,若是論起治國安邦的錦繡文章,他怎能與我們相比。」

「沒錯,聽說那小子只不過是個田舍郎而已,從來沒有進來庠序學校,或許就是念過幾本雜書詩文,恐怕連《孝經》與《論經》也沒有讀過。」

嫉妒本是天性,況且年紀相仿,名聲與才氣卻超越自己,一些人自然怎麼看,都覺得韓瑞不順眼,難免會暗暗開口譏誹幾句,但是更多的人,卻選擇直接略過韓瑞,與幾個美女打招呼。

「絳真小姐歌聲如一,悅耳動聽,猶如天籟。」

「羅錦小姐箏音,好比山間流瀑,空谷清溪……」

「曼妙舞姿,飄飄然似比天仙……」

人各有志,喜好自然截然不同,有人覺得絳真俏麗嫵媚,自然有人喜歡羅錦高挑修長的身材,成熟誘人的風韻,相對而言,胭脂小姑娘,又萌,又可愛,甜甜的笑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天真爛漫的模樣,也很能勾起某些人心中不足予外人道也的癖性。

仰慕者甚眾,三個美女含笑回應,一時之間,就給攔在半路,自然,以現在韓瑞的名氣,不至於再給人完全無視,而處於尷尬之中。

「小友,許久不見,是否安好。」

韓瑞聞聲望去,連忙拱手道:「孟先生。」

「來,與你引見幾位儒士大賢。」孟東明笑道,拉著韓瑞就往廳中走去。

韓瑞驚訝朝席間望去,發現席位已經空空蕩蕩,顯然客人已經散去,難怪那些年輕士子敢這麼明目張膽跑來。

台階兩旁燈火通明,珠簾捲起,韓瑞跟隨孟東明的腳步走了進去,客廳非常寬敞,裡裡外外共有三層,相連相通,數十名流儒士落坐其中,或正襟危坐,或側身躺睡,坦然自若,隨意之極,不過有點安靜。

中間的主廳,與虞世南相對而坐的是揚州儒生領袖顏師友,儘管只是名義上的領袖,但誰叫人家門生眾多,具有代表性呢,而且拋開學識不論,從家勢背景來說,也只有他勉強有這個資格。

這個家勢,不是指勢力,而是書香門第,顏師友的祖父是南北朝大學者,堂弟顏師古是朝廷秘書少監,與虞世南是同僚,雖然只是下屬,但是起碼有關係可攀,而且同屬儒家門徒,自然有話可聊,所以蕭宗茂乾脆安排他與幾個大儒和虞世南陪坐,自己居於末席,乖乖聽著幾人探討學問、針砭時弊。

「……古之學者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學者為已,修身以求進也。」顏師友侃侃而談,行道的道自然是儒家之道,為已,不是為了自己利益,而是增加自身的道德修養,從而使自己有所進步。

「而今儒學凋落,湮替日多,學徒尚少,有愧於兩漢魏晉,急需我輩振衰起敝,然則晉之清談風氣尚存,學徒多是庸碌、淺薄、空談之人。」顏師友歎氣道,認為傳統的儒學教育必須改革,不然培養出來的學生,多數是難以應世經務的清談書生,不然就是空疏無用的章句博士,對朝廷沒有多大的用處。

這話深得在位的大儒們贊同,特別是揚州官吏大有體會深以為然,然而那些年輕士子卻是不會苟同,覺得自己沒有顏師友說得那麼差勁,只是礙於其身份地位,不敢反駁罷了。

「然也。」虞世南笑道:「無論是朝廷之臣、文史之臣、軍旅之臣、蘺屏之臣、使命之臣、興造之臣,都需要有應世任務之能,紙上談兵之輩,於國無利。」

「所以我認為,唯有實學,才是興教行道之策。」顏師友說道。

當然,這個實學,肯定不是匠役技術之類,而是儒家的正經學問,學習其中立身處世的道理,同時博覽群書,精通百家之言,至於其他如書法、彈琴、博弈、繪畫等,可以學點,倒不要求專研。

從此可以想像出來,唐宋的文人是多麼的博學多才,再對比明清之後,對文人的思想禁錮程度,這裡才是文人學者的天堂。

「光有才學也不成,還須德藝同厚。」虞世南說道,捋著花白鬍子,腦中想起的卻是逝世多年的兄長虞世基,才學出眾,可惜誤走歧路,令人扼腕。

「德乃立身之本,絕然不可忽略。」顏師友深表贊同,忽然望了眼前方,忽然說道:「而且還要刻苦鑽研,勤勉努力,珍惜時光,不可失機,縱然失之,也應晚學,不可自棄,頭懸樑,錐刺股,必成大器。」

嗯,認真聆聽的眾人紛紛皺眉,有一絲訝意,因為顏師友的前半句話與後半句話,兩者的關係不大,勉強能牽扯得上而已,不應該組湊一起。

唯有孟東明清楚老朋友的心思,微笑走了過來,接話道:「正是如此,儘管少年如日出之光,前途無量,但是難免會有困惑的時候,還是要有老師在旁悉心指導的。」

「是在說我麼?」韓瑞摸摸鼻子。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4 08:12
第一卷 江南好 第八十九章 師說


由於孟東明的插話,虞世南與顏師友的講座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自然集中在從外面進來的韓瑞身上,讓他倍受壓力。

萬眾矚目的滋味,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還好上次壽宴有過經驗,韓瑞從容行禮,恭敬說道:「小子拜見諸公。」

「你就是韓瑞?」虞世南開口道,嘴角含笑,如沐春風,溫和的眼睛裡,卻隱約蘊藏著無比的好奇與探究。

「正是。」孟東明代答,笑道:「韓小友,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虞公,還不過來拜見。」

「拜見虞公。」韓瑞乖乖跪下行禮,撇下的身份權勢,人家已經有七十多歲了,算起來比韓家祖父還要大,堪稱長輩中的長輩,秉承尊老愛幼的傳統,磕頭跪拜也是理所當然的,儘管只是永興縣子,但是以虞世南的德高望重,稱之為公,就是再講究稱呼禮節的官員,對此也沒有疑議。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能作出這等細緻入微的絕句,可見其才華不凡。」虞世南輕吟讚許,和顏悅色道:「今年多大了,平時念的是什麼書?」

怎麼誰來都問這個,韓瑞暗暗吐槽,笑著說道:「現年十七,正在學司馬公的史記。」

「甚好,讀史可承前人智慧,引以為鑒。」虞世南笑道:「這般年紀,應該還在官學裡讀書吧,好好努力,再過幾年,進京參加科舉,報效朝廷。」

呃,韓瑞遲疑起來,答是吧,自己又不是官學士子,回不是吧,豈不是落虞世南的面子,更加不合適,正尷尬之時,卻見顏師友微笑解圍道:「虞公,韓小哥並非州學儒生。」

哦,虞世南微微有點驚訝,畢竟剛才見到顏師友這麼熱情引見,還以為韓瑞是他培養出來的門生,不料居然猜錯了。

其實,顏師友心裡也頗有幾分後悔,當初覺得韓瑞年少張揚,而且還沉溺女色,怕是不思進取,便收了獵才的心思,待孟東明提醒才醒悟,韓瑞年少,意志薄弱、誤入歧路也屬正常之事,正是需人耳提面命,引其回歸正途。

觀其才學,是塊璞玉,更加應該細心雕琢才是,怎能隨意放棄,這是顏師友的心思,可是自從壽宴別過,再也沒機會見到韓瑞,儘管知道他的住址,問題在於,文人的矜持,以及一直以來尊師重道的原則,不允許顏師友倒過來登門拜訪。

直到現在,突然瞥見韓瑞身影,顏師友還以為眼花了,仔細打量,發現是他沒錯,心中欣喜,正發愁怎麼招韓瑞過來相見,恰巧眾人談論詩文,這麼好的借口,顏師友豈能錯過,順水推舟說了句,自然得到眾人的同意。

「這麼說來,你是自學成才,如此更佳。」虞世南讚賞道。

這的確是真心誇讚,要知道古代的環境,哪裡有後世那麼方便,即使不上學,也可以通過各種渠道汲取知識,一本書籍的珍貴程度,更是後世難以比擬。現代只要機械開動,瞬間就有成千上萬本,然而古代卻只能通過字斟句酌的抄寫,唯恐稍有不慎,紙張廢了,又要從頭再來。

而且,光有書籍也未必管用,畢竟古代的文章,不如現代通俗易懂,識其字,未必能解其意思,沒有老師的指點,卻能領會其意,自然就是天才。

對此,韓瑞自然清楚,所以連忙說道:「不敢當自學成才之語,平時讀書多遇不明之處,虧得明師指點,不然也是渾然半解。」

「明師,你拜師了?」顏師友驚訝道,有點兒失態。

想了下,韓瑞笑道:「算是吧。」

「是即是,不是即不是,怎能說算是呢。」顏師友皺眉道。

「師承,不是很重要吧。」韓瑞笑著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這般說來,在場的諸公,都是我的老師。」

把自己放在低處,卻抬高了眾人,很乖巧的一句話,眾人聽著自然舒服,連同本來一些不怎麼待見韓瑞的人,都覺得這小子還算識趣。

「這種學生,我可不敢收,害怕給欺師滅祖。」一個聲音專來,充滿了諷刺意味,眾人聞聲望去,卻見蕭曄走了進來,冷嘲熱諷道:「按照你的說法,那麼那些低賤的奴隸,還有奴僕之類的下人,你會叫他們老師麼。」

「曄兒,貴客面前,不得無禮。」蕭宗茂喝道,心中不滿,悄悄地皺眉,這種場合,豈是小輩胡鬧的時機。

「阿耶,我只是說實話而已。」蕭曄嘟喃道,卻乖乖閉口不語。

「有何不可。」韓瑞說道:「我的啟蒙老師,就是家中的管家,直到現在,遇到不明之事,依然向他請教,自然要師禮敬之。」

在韓瑞看來十分正常的事情,卻引起眾人的輕聲嘩然,要知道古代對師教非常看重,認為天生時而地生財,人其父生而師教之,四者君以正用之,就是把師與天、地、父並列,可見師的地位和重要性。

儘管孔子有不恥下問的教訓,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反正場中的名流儒士,肯定不願意被韓瑞與低下的奴婢相提並論。

「荀子雲,尊嚴而憚,可以為師;耆艾而信,可以為師;誦說而不陵不犯,可以為師;知微而論,可以為師。」蕭曄大聲譏笑道:「像你這種胡亂認師,是人就拜的行為,與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的禽獸有甚差別。」

在古代,師是萬民之儀表,所以十分重要,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老師的,認為師者應有端莊、持重,有威嚴,知識面不但要廣博,還要精微。

場中眾人,雖然認為蕭曄之言有理,但是也覺得他這話過了,紛紛皺眉,蕭宗茂察覺,連忙斥喝道:「曄兒,此地不是你喧擾之處,還不快些退下。」

覺得當眾了羞辱韓瑞,出了口惡氣,蕭曄心中得意之極,自然拱手答應,嘲弄望了眼韓瑞,悠悠退後兩步,準備仔細欣賞他的窘態。

「呂氏春秋有語,古之聖王未有不尊師者也,尊師則不論其貴賤貧富矣。」韓瑞淡淡笑了,朗聲說道:「而且,我也認為,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52蘿蔔頭

LV:7 大臣

追蹤
  • 23

    主題

  • 11850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