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三國之寒門天下 小說作者: 天天不休 (已完成)

   關閉
e010203 2012-8-5 17:17: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1 548394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2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章 萬事皆休

-
踏足荊州地界後,情況果如郭嘉預料的那般,剛進入建平郡,從巫縣到信陵這短短的路程中,太平軍經歷了不下五次遭遇戰。


或是盤踞山林的流寇,或是郡縣內的民兵,少則數百,多則兩三千,這都是烏合之眾,不堪一擊,郭嘉麾下將領跟著他入主益州時早已見慣了大場面,面對這些蝦兵蟹將提不起一絲精神,周泰隨便帶著三千兵馬就連連剿滅敢擋路的賊眾。


日落時到達信陵休整,縣城內十室九空,這讓郭嘉十分疑惑,戰亂波及家園,士族流亡隨處可見,可豪族紮根在地方,他們難道就捨得土地嗎?


派了斥候在信陵周邊地區四處打探後才發現,建平郡的豪族全部逃亡了,只有少數百姓因各種原因而留了下來。


在信陵城中暫且休息,明日大軍開拔挺向宜都郡,預計兩天后兵臨襄陽城下。


夜晚前來拜見郭嘉的周泰憂心忡忡,對郭嘉說道:“主公,我們出成都時得知荊州動盪,宗賊作亂,來到建平郡,情形似乎也是如此,而早聞動靜的宗族大戶都四散而逃,可我心中疑惑的是百姓為何也少了這麼多?”


這個問題,郭嘉自己也在思考,堅壁清野?不可能,永安距離襄陽並不遠,大軍補給不存在任何問題,而豪族大戶舉家逃難帶上百姓是為何?


背負著手踱來踱去,郭嘉自言自語道:“有三個可能,第一,百姓懼怕我們,因為我們是外間宣揚的反賊,也許我們在天下百姓眼中已是暴虐無道的殺神。第二,豪族夾帶百姓逃去,是不想失去他們的勞力,荊州動亂的根源也是這一點。第三,荊州豪族抱成一團,彙集百姓在某一處等著我的大軍,打算軍民一心共同阻擋我攻伐荊州。不過,這一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思來想去,郭嘉只能得出兩個原因,百姓怕他,正史中曹操舉兵南下時,百姓怕他屠城便追隨劉備逃亡,儘管這裏面百姓或許是被煽動的成分居多,因為曹操數次屠城都事出有因,襄陽那邊劉琮已經代表荊州不戰而降了,曹操一統北方正是恩威並濟聚斂民心的時候,還屠城做什麼?百姓愚昧,在輿論引導下極易煽動,郭嘉在益州所作所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反賊,外間士族宗族定會百般詆毀和渲染他殘暴不仁的形象。境內作亂的賊寇奮死抵抗,豪族為了保命而逃亡,帶上百姓估計是想以後東山再起吧。


不管百姓是什麼原因逃離了家園,周泰擔憂的事情還壓在心頭。


“主公,如果襄陽郡和江夏郡的百姓也逃了呢?我們攻下這兩郡,治下無百姓耕作,便無糧草供給,單靠益州支撐,恐非長久之計,勞民傷財啊。”


按照郭嘉出成都時的戰略構想,攻下襄陽和江夏,屯兵兩地,並不指望兩郡之地能夠自給自足,但至少也要負擔起六成以上的補給,剩下的,他從益州貼補。


對此,郭嘉沉思片刻後說道:“襄陽和江夏的百姓不會全部逃亡,哪怕就剩下一成百姓,只要我們攻佔兩地後嚴於律己,治下寬仁,百姓會漸漸回到故土安居樂業的。”


事實勝於雄辯,郭嘉在益州是什麼樣,其他地方的百姓只能聽任輿論描述,只要郭嘉能讓百姓真切實意地感受到他的仁義和恩惠,民心總會慢慢朝向他的。


聽到郭嘉這麼說,周泰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老百姓又不是野心家,對他們來說最根本的利益就是徭役輕重,賦稅多少,以及會不會天降橫禍遭到當權者的欺淩,郭嘉在益州不曾下達徵兵令,賦稅也沒有加重,約束將士們不得擾民欺民,有這三點,不說讓百姓感恩戴德,至少也會放下心中憂慮而好好過日子。


在信陵停留一日後,郭嘉大軍繼續朝襄陽方向挺進,進入宜都郡,路過的村莊和縣城皆都是一副荒涼景象,看來太平軍在世人眼中並不是帶來太平的軍隊。


一路上又剿滅三波賊寇,郭嘉大軍在日落前即將進入編縣。


縣城已是不遠,但在通往縣城的道路上卻有人數不下五千的賊眾在攔路。


望著前方那群烏合之眾,郭嘉神情漠然地對張燕說道:“飛燕,你帶兵去剿滅他們,然後探一探編縣的情況。”


張燕領命,率軍立刻前去衝殺,攔路的賊眾根本不堪一擊,與張燕大軍初一交鋒就節節敗退,而後一哄而散逃向了編縣,張燕乘勝追擊,看到編縣城樓上並無守軍,於是先命一千步卒殺入城中,探探有沒有埋伏。


黃昏時分,張燕得到手下來報,編縣內的情況如同他們之前經過的郡縣一樣,也是十室九空,只有少數百姓還留在城中,但都閉門不出,一座縣城清寂蕭條。


將這個情況稟報給郭嘉後,郭嘉想也不想就揮手道:“進入編縣休整三日,養精蓄銳後一鼓作氣殺到襄陽城下。”


編縣位於宜都郡北部邊緣,宜都郡北面便是襄陽郡,編縣距離襄陽城,不出兩日就可抵達。


郭嘉率領許褚典韋以及周泰三部,兩萬五千人馬進入編縣,張燕和他的四萬大軍在城外駐紮。


天色漸暗,軍紀嚴明的太平軍並沒有讓寂寥的編縣陷入喧鬧之中,各自按部就班。


在編縣和襄陽的西面,荊山背面腳下,借著山林草木之色映襯遮掩,一行浩浩蕩蕩的大軍嚴陣以待,為首者跨坐在白馬之上,身穿華美深紅錦袍,頭戴進賢冠,儒雅斯文的容貌此時面無表情,正是剛剛提領荊州的劉表。


有衣著布衣百姓打扮的青年匆匆來到劉表面前抱拳稟報說:“郭嘉大軍已經進入編縣,不過城外駐紮了數萬大軍,觀其規模,三萬以上五萬以下。”


揮手示意那人退下,劉表抬頭望向暗淡下來的天幕,抬起手來感受著秋冬時節的涼風,輕聲問道:“異度,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劉表兩旁騎在馬上的將軍都是他的左膀右臂,一個是蔡瑁,一個是在劉表入襄陽後火速召來的黃祖,二人身穿鎧甲在劉表一左一右,蒯越在蔡瑁的旁邊。


看看天色,心中盤算片刻,蒯越朝劉表說道:“酉時過半吧。”


劉表聽後轉頭望向蔡瑁問道:“七萬大軍兩個時辰內能夠趕到編縣嗎?”


蔡瑁抱拳堅定地點頭道:“急行軍肯定可以趕到。”


放下心來,劉表緩緩策馬越出陣中,再調轉馬頭面朝將士們,表情嚴酷地朗聲道:“郭嘉,亂世逆賊,聚攬黃巾餘孽犯上作亂,在益州,他不但將漢室宗親劉君郎滿門屠殺,更坑殺了益州保家衛國的數萬將士,屠城無數!簡直罪孽滔天,天地不容!此時,他已踏入荊州,如果,我們坐以待斃,我劉景升就是第二個劉君郎,荊州就是第二個變成焦土之地的益州!我們將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今日,諸位與我一同保境安民,誅殺逆賊郭嘉,還荊州晏然太平!”


“保境安民!”


七萬將士異口同聲,群情激昂,揚起兵器陣陣高呼,血性迸發。


劉表再一次調轉馬頭,大手一揮,蔡瑁立即揚起手中長刀,怒吼道:“全軍聽令,向編縣進軍!不得有誤!”


帶著高漲的氣勢與戰而必勝的信念,劉表率領七萬大軍趁著夜色直撲編縣。


酉時(17-19)已過,戌時(19-21)時分,進入編縣休整的太平軍已經大多躺下休息,駐紮在城外的張燕大軍派出幾隊人馬在編縣周邊巡夜。


戌時即將過去,亥時馬上到來時,編縣城中忽然有火光亮起,並不明顯,但卻引起了巡夜守軍的注意,而當張燕得到消息後從營帳內起身朝編縣望去時,頓時大驚失色!


就他穿上鎧甲的一時半刻,編縣城中居然四面起火,並且火勢極大,幾乎成了圍城之勢,將編縣完全包在大火之中。


城中已傳來喧鬧之聲,張燕護主心切,立刻點齊人馬,帶了兩萬人沖入城中救火。


吩咐手下去滅火,張燕看著城中將士陷入慌亂不知所措的樣子,顧不得太多,徑直奔到郭嘉臨時住所,看到許褚典韋以及周泰已經穿好鎧甲把郭嘉從住所中護著走了出來。


剛睡下不久就被許褚喚醒,郭嘉強自鎮定地穿好鎧甲,拿上佩劍走出住所,望了眼城中失火的情景,心中震驚之餘,更是一片冰涼。


這不是失火!是有人故意放火!


此時建築都是木制,加上秋冬時節的西北風,火勢蔓延之快非比尋常,但也不可能偏偏火勢最大的地方是城中四邊。


腦海中迅速理清頭緒,郭嘉握住許褚的胳膊都情不自禁用了八分力道。


郭嘉咬牙切齒地低聲對許褚典韋周泰三人命令道:“快去通知張燕,提防大敵來犯,他在城外的兵馬萬萬不能入城,你三人快去命令將士們從四面城門有序地出城,不要白費力氣救火了!要不然編縣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


剛下達完命令的郭嘉抬頭一看,頓時面無血色。


張燕一臉焦急地正朝他跑來!


萬事休矣!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3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一章 烈焰焚城

-
出了臨時居住的府邸後,郭嘉才看清楚城中的火勢,本以為不過是大意走水導致失火,卻沒想到縣城四面邊緣的房屋都燃起大火,只看這幅情景,郭嘉就知道是有人故意縱火,而且絕非貿然行事。


在那一刻,郭嘉幡然大悟,從他踏足荊州的第一刻起,就已經被人步步算計,路上那些不成氣候的賊寇是要營造一副荊州還在動盪的假像,縣城村落一片蕭條也是在讓他逐步放鬆警惕。


攻伐益州可謂勢如破竹,無人能擋,郭嘉與手下將領們雖還未到目中無人的地步,可荊州之地的宗賊,卻始終並不放在眼中,編縣外那五千流寇也是有意將他們往編縣引來。


郭嘉惱怒不已,他在恨自己輕敵大意,他不是三國百科,只大概知道劉表提領荊州,而他此次攻伐荊州,就是為了讓荊州保持無主的狀態,阻撓劉表或其他梟雄入主荊州。


現在的情形十分明顯了,荊州恐怕已經上下一心在抵擋他,不但付出了接近萬人的誘餌,甚至還不惜搭上一個縣城,但對於戰爭來說,這根本微不足道,至於幕後之人是劉表還是其他梟雄,已經不重要了。


路過的縣城與村莊都有部分百姓駐留,郭嘉此時才明白,不是那些百姓捨不得家園,而是故意讓他先入為主地習慣這樣的局面,編縣內的百姓必然是有人故意留下,目的就是等郭嘉大軍來後,夜裏放火焚城。


火勢趁風四竄,編縣一副烈焰滔天的景象,郭嘉知道不是自己運氣不好而撞入了編縣,恐怕編縣周邊數個縣城都是設下了相同的圈套,等的,就是他郭嘉!


本是微有寒意的秋冬時節,此時身處大火中心的郭嘉卻滿面熱汗,瞠目結舌地望著張燕奔到他面前,驚得連話都說不出。


“主公,先隨我出城吧,待火勢撲滅後再做打算。”張燕一副焦急的神色,催促郭嘉。


城內的士兵四處尋找水源,挖掘泥土,試圖撲滅大火,全城亂得毫無秩序可言。


郭嘉走上前一步逼視張燕急切問道:“你帶了多少人馬入城?”


張燕如實答道:“兩萬,主公,是不是救火的人還不夠?”


郭嘉閉目沉痛地說道:“小小縣城之內何來水源?幾口水井對這焚城大火如同杯水車薪!不要救火了!你們快帶領將士們出城,此時若有外敵來犯,我們還能活著出城嗎?”


張燕恍然大悟,一臉追悔莫及之色,他是關心則亂,城外還有兩萬兵馬,倘若真有大敵來襲,他們恐怕會在這編縣中全軍覆沒。


許褚典韋,周泰張燕立即領命去安排將士們出城,郭嘉也迅速朝城外跑去,可剛跑了一半的路程,眼看城門就在眼前,卻聽到城外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張燕騎著馬又折返到了郭嘉的面前,切齒悔恨道:“主公,突然有大軍圍住了縣城,兵馬大纛上寫著一個劉字。”


郭嘉瞳孔微縮,倒吸一口冷氣。


劉?劉表嗎?!


他是鬼神嗎?長安朝廷昭告天下不足兩月,他沒將沒兵,怎麼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平定荊襄了?難道一個皇室宗親的號召力真的就足以讓荊州數十家宗賊跪地繳械嗎?


現在還只是諸侯爭霸的起步階段,八方諸侯就算有意想要建立諜報系統,派遣細作去各方勢力陣營當中,恐怕也是有心無力,資訊來源匱乏,同時資訊傳遞時日也耗時不短,劉表安定荊州之後有意暫且隱瞞他統領荊襄的局面,實際上是想麻痹北面南陽的袁術,可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同時也讓郭嘉栽在了敵情不明上。


如果郭嘉知道劉表已經統領荊州,恐怕他第一時間會打道回府,六萬五千兵馬可以拿下一個宗賊各自為戰的混亂荊州,可絕對不可能在劉表率領的荊州大軍面前討得便宜,就算勝了,也只會給袁術做嫁衣!


奇襲編縣的劉表大軍從容不迫,他們趁著夜色洶湧殺來,在編縣外巡夜的守軍探報是和劉表大軍同時抵達編縣。


各派了一萬兵馬在編縣北東南三門圍殺逃出城的太平軍,劉表的四萬大軍在編縣西門外衝殺張燕留下的兩萬人馬。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蔡瑁黃祖衝鋒陷陣殺得太平軍措手不及,陸陸續續向編縣城內逃去。


可是編縣已是大火遮天,濃煙滾滾,城內慌亂的將士們想要往城外逃命,西門以外的三門都有劉表各一萬大軍守株待兔,西門更是亂得一塌糊塗,城內的人向外沖,城外的兵向內湧,僵持不下,進退兩難,反倒便宜了黃祖和蔡瑁積累軍功,殺得興起,殺得痛快,殺得屍骨累累,殺得血流成河。


在西門外觀戰的劉表神情肅然,眼神漠然地望著編縣城外一邊倒的戰事以及火勢越來越盛的縣城。


“異度,依你看,郭嘉會死嗎?”


蒯越平靜地說道:“郭嘉如今只剩下一條路,便是突圍,可城門狹小,郭嘉想要從城中逃生,並非易事,主公只要大軍守住西面,其他三面稍作防備,郭嘉生與死,難以預料,但他帶來的兵馬,肯定全軍覆沒。”


無論郭嘉從哪一門逃生,最終都只能向西面益州逃亡,所以劉表只要守住西面城門,郭嘉即便從其他方向逃出,但身邊兵馬肯定少得可憐,劉表再率軍截殺,郭嘉是生是死,皆看天命。


神情舒緩了些,劉表扭過頭望向蒯越身邊,以劉表審美觀來看簡直不堪入目的少年騎在馬上,劉表饒有興致地對蒯越微笑問道:“異度,那是龐德公的侄子?就是他的一番話啟發了你,讓你想出了這個妙計?”


蒯越瞅了眼面對如此慘烈景象還始終表情淡然的少年龐統,含笑點頭道:“正是,他的一番話令我茅塞頓開,郭嘉狂傲自持,我們便讓他卸去防備,誘敵深入,給他打一路勝仗到襄陽郡前,已成驕兵,再設局殺他,勝算自然高了不知幾分。”


劉表詫異地望著那個沉穩的少年,贊道:“英雄出少年,龐德公教出的侄子自然才智無雙。”


除了見到劉表後行過一禮,龐統其他時候根本沒看過劉表一眼,外人眼中這是一種謙卑的姿態,但龐統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無人可知。


編縣城中混亂不堪,火勢從四面燃向中間,幾萬人湧在街頭使得道路擁擠,妄圖從城門逃生的士兵剛踏出城門便被劉表麾下將士射殺。


許褚典韋,周泰張燕四將護在郭嘉身邊,他們周圍的將士還都保持著鎮定,四將號令全軍不要驚慌,可仍有不少士兵難以抵抗絕境的壓力而不聽號令。


編縣東西相連的主幹大道上,郭嘉閉著眼睛思考對策,身旁四將與那些毫不畏懼的將士們手握兵器靜靜等著郭嘉的命令,至於其他心理防線已經崩潰的士兵,他們也顧不得了,這就是戰爭的慘烈,殺敵需要有勇氣,絕境需要有意志。


慘叫聲,大火焚燒的劈啪聲,以及城外壓迫他們心裏防線的喊殺聲,郭嘉充耳不聞,此時此刻,作為主帥,他必須保持頭腦冷靜。


形勢危急刻不容緩,郭嘉深知自己的決斷遲疑一時,就會有更多的傷亡出現。


劉表圍城之勢已成,城內又烈火熊熊,守城不可能,那是坐等滅亡,突圍的話,從哪一面突圍?他只能向益州逃回,西面必定有大軍在等他,向東?反倒路途遙遠,只能從南北兩面突圍,而後,西面編縣的大軍會來剿殺郭嘉。


“張燕,周泰,你二人將兵馬全部交給我,我從北門突圍,待我突圍成功後吸引了城外敵軍,你二人隨許褚典韋率余部從南門突圍,只要出城,給我記住,頭也不要回,直接返回益州。”


突然睜開雙眼露出決然與狠戾之色的郭嘉說了這樣一個命令。


四將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周泰急迫地問道:“那主公你怎麼辦?”


郭嘉握緊拳頭,他也不想死,可是城外的敵軍肯定知道率領太平軍的是他郭嘉,那麼無論是誰從城中突圍,城外敵軍首重是將他的命留在這裏,如果郭嘉不現身,那就全殲,如果郭嘉現身,城外敵軍肯定會集中兵力圍殺他,所以,郭嘉必須吸引城外敵軍,而那時,就算帶上四將在身邊,也未必能突圍而出,他必須做出一個決斷,那些把命賣給他的人,他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況且他帶著主力部隊突圍,一方面可以給許褚典韋等人製造脫難良機,另一方面他有大軍在側,也未必會死。


“不要問了!照我說的去做,如果你們逃回益州聽到了我的死訊,記住,讓我的家眷,隱姓埋名,隱居保命!”


郭嘉口氣堅決地朝四人命令道,張燕周泰咬著牙,這道命令,他們怎麼也無法接下。


許褚典韋面無表情,許褚提起自己的長柄大刀,典韋拔出雙手短戟,二人一同轉身離去。


“許褚典韋,你們要幹什麼?”二人並未領命,郭嘉朝他們咆哮質問。


許褚和典韋齊齊回頭,許褚一臉剛毅之色,淡淡道:“主公,俺去殺敵,就算戰死,俺絕不偷生。”


咧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典韋沉聲道:“主公,你總誇俺和仲康是萬人難敵的熊虎將,俺和仲康這就去為主公殺敵兩萬,城內還有四萬兵馬,能不能幫主公脫險,俺不知道,但俺不會讓主公死在俺的前頭,這句話俺是第二次說,希望主公記住,俺典韋,言出必行!”


二將毅然決然,縱使敵人有千軍萬馬,也巍然不懼。


張燕周泰也同時提起兵器就跟著許褚典韋而去。


“你們給我站住!”


四將轉身,看到郭嘉拔出佩劍橫在自己脖前,郭嘉淚已盈眶,咬牙道:“不要傻了!如果沒有我去吸引敵軍主力,去多少都是送死啊!今日之難,是我郭嘉輕敵而致,你們要是為我陪葬,我郭嘉走上黃泉路,也無顏面對你們啊!我領主力大軍突圍也並非必死啊,若是你們不聽我的命令,那我就自刎在你們面前!”


許褚典韋,張燕周泰齊齊朝郭嘉單膝跪下,異口同聲道:“主公!我們願隨主公死戰!”


“願隨主公死戰!”


焚城大火的中圈之中,編縣大道上的將士全體朝郭嘉跪下,無人動搖。


仰天面露掙扎的郭嘉左右為難,他又如何忍心讓這些將士隨他送死!


滴答!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4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二章 天命所歸

-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兩滴,三滴四滴……


被焚天烈焰包圍住的編縣中,密密麻麻朝著郭嘉跪下的將士神色震驚地抬頭望天,天上落下的雨滴仿佛比金子還要令人難以置信!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凝固,喧囂息止,兵戈暫停。


城週邊殺太平軍的荊州軍停下動作,仰頭望天,滿目錯愕。


城內逃命的太平軍站在原地,伸出手來想要感受雨水的真切,確認這不是幻覺。


起初只是淅瀝小雨,卻很快便雨落傾盆!


荊州軍陣前的將帥眾人表情已經全部呆滯,劉表昂頭望著天空,瓢潑大雨如刀如劍地刺在他的身上,視線模糊的雙眼就是不肯閉上,仿佛想要將天看破!


城內四周民宅中堆積了無數的焦炭與火油,大火一起,迅速就將編縣全城周邊點燃,圍城大火就算是編縣內有河流貫穿,單憑人力恐怕都難以撲滅,可這天降大雨,難道是天意嗎?


蔡瑁與黃祖都是一副倉皇無措的樣子,腳步趔趄地奔到劉表馬前,在大雨劈啪作響的情形下,朝劉表抱拳喊道:“主公,眼下該如何?城中大火即將被雨水澆滅,我們趁機殺進城去嗎?”


始終望著天空的劉表滿面水漬,緩緩閉上雙眼,搖頭歎道:“收兵吧,圍住編縣,靜觀其變。”


一盛一衰,此消彼長,編縣有大火焚城,太平軍才會慌亂,不堪一擊。


如今天降大雨仿有天助,太平軍不但死裏逃生,更是氣勢高漲,求生意念更加堅定與強烈,戰力不降反升。


被雨水淋得渾身濕透,少年龐統望著如針而落的雨滴,若有所思,在劉表下達了命令之後,龐統面無表情地對蒯越沉聲道:“郭嘉是外敵,袁術是內患。”


失魂落魄的蒯越悚然一驚,荊州境內還有一頭惡狼袁術,不得不防,換言之,不能與郭嘉死戰到底,拼得兩敗俱傷,只會讓袁術有了可趁之機。


編縣城中,同樣被大雨澆得**的郭嘉與太平軍卻人心振奮。


放下佩劍,郭嘉望天壓抑著激動沉聲道:“天公救我!”


太平軍忽然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張燕一臉難以抑制的興奮,朝郭嘉高聲道:“主公!你乃天命所歸,此時天降救命大雨便是天意!主公!末將願率兵馬誓死護衛主公返回成都!日後君臨天下!”


天意不天意,郭嘉不敢妄自猜測,但機緣巧合,此時的大雨的確救了他一命,張燕的話不但是為了他逃生而鼓舞人心,更是要借此機會讓將士們為他死命效忠。


正如天子那般,何為天子?天圓地方,天乃神靈一般,天子便是天指派來統治天下的,郭嘉沒有呼風喚雨的本事,可危難之時,天都幫他絕境逢生,還不足以說明天意嗎?


郭嘉可以用科學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下雨,稀鬆平常之事,可旁人不會這麼認為,尤其效忠郭嘉的將士們,更是視之為天兆!


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郭嘉收回佩劍,伸手將四將扶起,而後示意讓將士們都起身,他立即下令:


“張燕周泰,你二人迅速令城中軍隊恢復秩序,掩護西門的將士們進入城中,然後關閉四面城門,堅守不戰。許褚典韋,你二人立即去查看糧草輜重,入城時我軍有糧草能夠支撐半月,儘快給我清點所剩糧草,呈報於我。”


四將領命,在大雨中離去執行軍令。


西門外張燕所部的兩萬兵馬被劉表掩殺過萬,大雨中張燕率軍掩護下也只逃入了五千士兵,前前後後折損了一萬五的士兵!


而大火彌漫編縣時,從另外三門逃生反而被劉表圍殺的將士也有萬人上下,郭嘉出成都率軍六萬五,一夜之間便只剩下四萬,這還不算其中傷病無法再戰者!


回到住所中,狹小的居室內,郭嘉換了乾淨衣裳,閉目跪坐在主位上,腦海中迅速思考著眼前的局勢。


城外有多少敵軍,他不知道,只有等明日天亮後才能探得虛實,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敵軍必定不會有超過十萬之眾,原因很簡單,如果有十萬的軍隊,那麼大雨落下之時,敵軍必定全力攻城,不會給他機會穩定住局勢。


由此可以推斷出,敵軍少則五萬,多則八萬,並且不願折損兵馬。


踏著沉重的腳步,許褚和典韋來到郭嘉面前,剛要行禮,郭嘉揮手示意不必,說:“所剩糧草可支撐多久?”


城中先有大火,後又有大雨,糧草損失情況必定不容樂觀,果不其然,許褚沉聲道:“只能維持三日。”


郭嘉沉思之後下令道:“明日一早,在西門故作陣仗,讓敵軍以為我軍要背水一戰,趁此間隙,其他三門各派一隊兩千人突圍,哪怕只有一個人逃生,都要朝著巴東郡方向逃去,算算日子,元直押送後續糧草應該也到巴東郡了。”


許褚神情疑慮,問:“主公,巴東郡並無大軍啊,司馬俱就一萬兵馬,怎麼來援?”


郭嘉長歎一聲道:“我只是寄望元直在巴東郡,若他在,必定故布疑兵做出大軍來援的假像,若元直還未到巴東郡,司馬俱……只要我軍有人逃往巴東郡,城外敵軍便會忌憚益州的大軍,便有可能主動來與我停戰議和。三日後,若無援軍,我們只能誓死一戰了。”


同樣是絕境,但此時的情形已經比之先前要好太多了,郭嘉能夠指揮大軍,能夠調度人馬,遠比先前編縣一片混亂要樂觀,勝算也高了幾分,那時突圍是九死一生,現在一戰,勝負難料。


雨勢在後半夜漸漸化小,到了清晨時已完全息止,天光大亮,晴光普照。


走上西門城樓,郭嘉遙望駐紮在一裏外的敵軍,觀其規模,兵馬的確不少,探過敵情的張燕來到郭嘉身前抱拳道:“主公,城外敵軍四面圍城,共有大軍六七萬上下,我軍若出城一戰,定可大破敵軍。”


城中能戰的士兵只有三萬五千左右,儘管敵軍勢眾,但張燕認定太平軍必勝無疑。


看到張燕佈滿血絲的雙眼和麵上的風霜,郭嘉撫在他的肩頭,溫和地說道:“飛燕,你一夜未眠,還是先去休息吧,這裏交給幼平,你千萬不能操勞過度而倒下啊。”


張燕單膝跪下垂首沉聲道:“主公,昨夜城中起火後,末將誤了軍機,率軍入城令主公身陷絕境,末將難辭其咎,請主公軍法處置。”


伸手將他扶起,郭嘉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搖頭道:“飛燕是關心則亂,若不是心系我的安危,又怎會倉促行事?我又怎忍心責罰你呢?飛燕,這一次,就當是個教訓吧,為將者,應處亂不驚,遇事冷靜。我曾對你說過,日後我定要與天下群雄一較高下,戰事必然不會少,飛燕可是我揮戈問鼎的強力臂膀啊。”


張燕心情複雜,感動莫名,整夜的自責愧疚讓他飽受煎熬,甚至無顏面對郭嘉,可現在,他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咬牙哽咽道:“主公如此看重末將,末將此生定不辜負主公的厚恩。”


讓張燕先回去休息,郭嘉讓周泰調集兵馬,準備出城擺開陣勢,與城外敵軍假作決戰的姿態。


周泰剛剛領命就要下去點齊兵馬時,郭嘉卻又將他叫住,因為郭嘉看到敵軍陣營中有一人縱馬而來。


那人到城下後,郭嘉定睛俯視,只見那人長相俊朗,頗有雄姿,身穿文士袖袍,朝城頭一拱手,朗聲道:“荊州蒯越,請郭嘉現身一見。”


郭嘉就站在城樓上,當即表明身份道:“某正是郭嘉,你來有何見教?”


蒯越仰著脖子打量郭嘉,除了年輕還是年輕,單憑外貌,也瞧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可蒯越不敢輕視這個年輕人,拱手道:“在下代表我家主公與你議和,只要你率軍離去,並承諾永不再犯荊州,我主便網開一面,放你離去。”


露出輕笑,郭嘉點點頭道:“好,你回去讓劉表撤軍五裏,我親自率軍出城回益州。”


既然是蒯越,加上敵軍大纛上的劉字,郭嘉也就知道肯定是劉表了。


劉表雖有大軍六七萬,可郭嘉不相信劉表不但統領了荊州,還能短時之內將荊州軍訓練成虎狼之師,論戰力,太平軍是從血戰中蛻變成長,就算勢微兵寡,三萬餘將士奮死一戰,最不濟也是與劉表兩敗俱傷。


此刻沒什麼面子可談,蒯越言語中有居高臨下的味道,郭嘉不在乎,爭這一口氣沒任何意義,就算和劉表拼個你死我活,報了昨夜之仇,但實際上呢?荊州,郭嘉吞不下,就連攻佔襄陽和江夏也無能為力,劉表能不能繼續守住荊州,郭嘉也不在乎,可總不能便宜了袁術吧?


而劉表來議和,顧忌的原因與郭嘉也是一樣,這邊和郭嘉拼殺完,那邊袁術來打劫,劉表只會落得個前驅狼後懼虎的下場,何必呢?


若是昨夜能趁著大火將郭嘉一舉剿滅,劉表也就順勢而為了,畢竟那時優勢明顯,可現在,勝敗難料啊,兩家議和,一拍即合。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4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三章 天道所致

-
編縣北東南三面的劉表軍各自退去,與西面大軍匯合一同後撤數裏,待確定了劉表軍沒有奸詐詭計後,郭嘉才命令部下率軍出城,但還是叮囑將士們,只要劉表軍有異動,全軍衝殺,不是郭嘉信不過劉表,而是郭嘉根本就不信劉表,所謂兵不厭詐,誰又能保證劉表是不是用議和為幌子而想讓郭嘉放下戒心呢?


天晴氣爽,昨夜一場瓢潑大雨讓道路變得泥濘不堪,郭嘉跨在火紅烈焰駒上率軍走出編縣,待大軍完全在縣城外集結後,與一裏之外的荊州軍倒形成了一種對峙的局面。


左右兩側有許褚典韋和張燕周泰護衛,郭嘉策馬越眾而出,身後百米處是太平軍,面前數百米開外,就是荊州軍。


“劉使君,能否出面與我見一面?好讓我不虛此行!”


一場大敗之後,郭嘉即將返回益州,好歹也要見一見荊州之主劉景升吧,用玩笑話來說,就算郭嘉回益州日夜詛咒劉表,怎麼也得在腦海裏有個劉表的形象吧。


荊州軍這邊,劉表面色淡然地率將出列,同樣也策馬前行百米,與郭嘉相距半裏之地對望。


劉表大義凜然地對郭嘉朗聲道:“郭嘉,劉表在此,今日你兵敗荊州乃天道所致,但兵者乃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我不願見到荊州子民受戰亂之苦,今日便網開一面放你離去,望你好自為之,迷途知返,堂堂男兒七尺身,造福蒼生才是正道正途。”


聽到劉表大言不慚的話,郭嘉露出一個輕笑,微不可聞地自言自語道:“天道所致?天道所致我兵敗還是我絕境逢生呢?”


再一眺目望去,郭嘉面帶柔和微笑,他與劉表雖是仇人見面,可也沒必要眼紅呲牙,換了有勇無謀的呂布與衝動暴躁的孫策在他二人現在的位置上,恐怕根本就沒有議和的可能。


有句話說得好,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劉表人稱當世八駿,文士出身,上得了戰場不代表他就是個莽撞的武將,政治利益還是他追求的根本,郭嘉來犯荊州,動搖他統治荊州的根基,這自然要舉全境之兵來防,可郭嘉眼下已無力再伐荊州,他跟郭嘉一拼到底,既無好處,又有自損之害,何苦為之?


如今成為益州統治者的郭嘉也算是政治家,權衡得失從全局出發,所以不會和劉表硬拼,熱血義氣那是戰爭需求,不是政治需求。


掃了眼劉表身邊的武將謀臣,郭嘉朗聲道:“劉使君,可否為我引薦一下你身邊的英雄們?好歹也讓我郭嘉明白今日是敗在了哪些英雄手下。”


劉表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炫耀的機會,儘管此刻郭嘉神采氣度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戰敗者,但劉表的的確確是從容不迫地讓郭嘉折損了兩萬餘兵馬。


給左右一個神色之後,劉表微昂著頭,氣定神閑地望著郭嘉。


已經與郭嘉打過照面的蒯越此時率先出列,朝郭嘉拱手道:“荊州蒯越。”


另一邊兩位趾高氣揚的武將也出列,蔡瑁與黃祖嘴角帶著輕蔑的淡笑隨意一抱拳,自報家門。


“蔡瑁。”


“黃祖。”


這幅目中無人的態度讓郭嘉身邊的四將咬牙切齒,郭嘉卻灑然一笑,毫不在意,目光越過劉表,發現劉表身後的大軍陣前,還有一騎,隱約看見一個少年騎在馬上,心中疑惑,這是誰家的孩子?不要命了?


“劉使君,那位少年郎是誰?”


劉表詫異郭嘉的眼力,但還是讓蒯越將龐統介紹給郭嘉。


“那是荊襄名士龐德公的侄子,龐統。”


他為何會在這裏?


郭嘉心中驚疑,但也收起了小覷之心,兵敗編縣究竟是何人設謀,郭嘉不知,但龐統一個不相干的人物能夠出現在荊州軍陣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貢獻吧。


“呵呵呵呵,鳳雛展翅,我郭嘉還笑她小看了天下英雄,我自己也夜郎自大。”


一番自言自語的自嘲,郭嘉轉過頭朝身邊四將說道:“看到了嗎?天下英雄無處不有,此次兵敗荊州,我們鎩羽而歸,定要銘記於心,回去後痛定思痛,日後一定要將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個淺顯的道理永遠印在心裏,益州劉焉不足掛齒,已是塚中枯骨,我們不能把天下人都看成劉焉一流,進取天下非一日之功,數不盡的英雄人物風雲際會,倘若我們管中窺豹,輕敵大意,明日的你我,就是昨日的劉焉。”


張燕,周泰,許褚,典韋四將凝重地點點頭,將郭嘉的話永遠記在心中。


實事求是,太平軍攻伐益州之後,治軍一如既往嚴明,不敢有一絲懈怠,可將領們心中的驕氣傲氣卻已然滋生,此次攻伐荊州,實際上將領們都認為是一帆風順,誰也沒將荊州放在眼中,甚至認為郭嘉打完荊州,直接再取揚州都並非不可能,一統南方後再揮軍北上,那些個諸侯,他們還都真沒放在眼中。


荊州一敗,郭嘉作為統軍主帥難辭其咎,輕敵大意是根本原因,而手下這些將領們卻也沒有誰在危難之前心中警覺,由此可見,太平軍從主帥到將領,都已經被益州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劉使君,多謝在荊州賜教,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若有緣,再來與使君討教。嘉拜謝使君手下留情,就此引軍歸去。”


雖然蒯越議和時說讓郭嘉承諾永不再犯荊州,但那種虛偽的協議劉表和郭嘉都不會放在心裏,郭嘉大言不慚日後再來向荊州討教,劉表聽了之後會如何?現在殺嗎?他若有十萬雄兵,郭嘉已經死了。


實力,才是維持協議最強的約束力。


劉表想要讓郭嘉永不來犯荊州,那就積攢實力吧,兵強馬壯,所向披靡的話,郭嘉想來攻伐,也要掂量掂量。


望著郭嘉率軍離去的背影,劉表長歎一聲:“今日放過此賊,也不知是福是禍。”


一旁的蒯越淡笑道:“主公,郭嘉在荊州大敗而歸,勢必會影響他在益州的威望,益州境內的士族豪族,也許會趁這個機會將他推翻,眼下主公治下,只有南陽袁術堪稱大敵,還是早日提防的好。”


擊退郭嘉的喜悅頓時消散于無形,劉表心情沉重地引軍回襄陽,只留下蒯越善後。


雄心壯志來,損兵折將歸,郭嘉率領的太平軍在歸途中顯得士氣低落,沮喪失意都寫在了每個將士的臉上。


路過河流時,郭嘉命全軍止步,讓將士們打來清水洗乾淨鎧甲上的污穢與血跡。


郭嘉深知,他不能帶著一群殘兵敗將灰頭土臉地回益州,他必須重新鼓舞起士氣。


將周泰喚來,郭嘉在河邊洗了把臉,從周泰手中接過乾淨的布擦擦臉,郭嘉說:“告訴將士們,此次隨我出征者,回去後賞一年糧餉,陣亡者除了正常撫恤外,再賞兩年糧餉給他們的家人,重傷不能從軍者,再賞一年糧餉,輕傷需休養者,加賞半年糧餉。”


鼓舞士氣有很多種方式,給他們講大道理振奮人心是個方法,但此時兵敗而歸,郭嘉只能通過獎賞來激勵跌到穀底的士氣,一方面是安撫,一方面也是讓將士們繼續為他效忠。


至少要擺出一個無論勝敗,郭嘉都不會虧待他們的姿態,只有這樣的主帥,才有讓將士們誓死追隨的動力,至於人生理想,天下太平這類空話,目不識丁的士卒未必全都明白,真金白銀才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周泰領命之後就去給各部將士傳達,郭嘉獨自坐在河邊休息,潺潺流水,藍天白雲,郭嘉怔怔出神。


天道所致?


劉表一句天道所致儘管是誇大其詞,故意打擊郭嘉,可現在郭嘉想來,也不無道理。


何為天道?郭嘉不懂,但是兵敗後的他深刻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天真了。


他是諸侯不容的反賊,所到之處儘是聲討之聲,而他想要通過讓將士們善待百姓而聚攬人心並沒有錯,可操之過急了,就連益州,他的大本營,百姓們都還未真切實意地感受到他的恩惠,讓其他地方的百姓擁戴他又從何談起?


荊州劉表已經崛起,想要圖霸荊州難比登天,劉表如今年已四旬,可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十年之內,恐怕都難以撼動他在荊州的統治,至於晚年時期的劉表被荊襄世族玩弄股掌之間,尤其是他今日麾下得力戰將蔡瑁為首的擁立劉琮一派,更是將劉表架空,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荊州或許才有可趁之機,劉表在時,覬覦荊州的諸侯都沒有討得半分便宜。


從今以後,劉表對益州是百般忌憚與提防,歷史上益州是劉焉兒子劉璋統治,那時劉璋暗弱,又是漢室宗親,與劉表是一家人,劉表自然不會防範益州,可現在益州是郭嘉當家作主,劉表又怎會視而不見?


劉表會不會攻伐益州?郭嘉也不敢妄自斷論,縱然劉表是個守成之君,但郭嘉身份特殊,董卓一死,郭嘉可就成了第二個人人得而誅之的賊子了。


必須迅速消除益州內部的隱患,郭嘉必須在短時之內成為益州名副其實的統治者。


想清楚利弊後,郭嘉站起身將許褚叫道身邊,沉聲吩咐道:“派人晝夜不停地去巴東郡通報軍情,告訴司馬俱,我在荊州打了勝仗!而且是大勝!現如今正率軍回益州,許褚,你叫上典韋與周泰,率領你和典韋麾下兵馬與我一道先行回巴東郡,張燕率領他和周泰麾下將士緊隨其後。”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5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四章 捷報殺機

-
明明是一場大敗,太平軍甚至都沒有正式與荊州軍交鋒,完全是被劉表引入死局之後毫無還手之力,可謂狼狽不堪,但是郭嘉卻讓人帶著大勝的捷報先行一步通知巴東郡的司馬俱,許褚不明白這是為何,換了將領敢這麼做,那就是謊報軍情,論罪當斬,可郭嘉是主公,他怎麼說,許褚就怎麼做,沒有任何異議。


從親衛中挑選了十名機靈的士兵,讓他們擦亮鎧甲,換上鋒銳的兵器,再好好梳洗一番,許褚將郭嘉的命令告知十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必須保持一個戰勝者的姿態,一絲愁容與失落都不能掛在臉上,事後,定有重賞。


騎著十匹快馬星夜兼程往巴東郡趕去,報捷的人已經派出去,郭嘉隨後也帶上周泰許褚典韋,率領許褚和典韋麾下只剩下八千余的士兵朝巴東郡趕去,故意讓張燕率三萬大軍稍稍落後半日路程。


三日後的日落時分,巴東郡近在眼前,但是郭嘉卻在巫縣外看到了徐庶。


風塵僕僕率領百騎匆匆趕來的徐庶看到郭嘉大軍後就翻身下馬,趨步來到郭嘉馬前,焦急地問道:“主公,荊州戰況如何?損兵幾何?幾位大將都沒事吧?”


抬眼看了看郭嘉身邊的將領,徐庶大驚失色地又繼續問道:“張燕將軍呢?難道?”


面色凝重的郭嘉壓手示意徐庶稍安勿躁,平淡地說道:“飛燕率大軍在後方不遠處,是我故意讓他殿后的。”


虛驚一場的徐庶臉色好轉了些,但又眉頭緊蹙,低聲問道:“主公,難道你要將司馬俱……”


從馬上跳下,郭嘉回頭對周泰吩咐道:“命令全軍在巫縣外休整一日,明天再進永安城。”


說罷,郭嘉就與徐庶一同走向縣外偏僻的野地。


此次郭嘉攻伐荊州,徐庶負責後方糧草調度,剛從成都押運補給糧草輜重到達永安,卻聞聽郭嘉大勝的捷報送來,司馬俱在府邸中設宴慶賀,徐庶卻率領百騎出了永安,對司馬俱的說辭是迎接主公,但徐庶知道郭嘉必定在前方受挫,已經在撤軍的路上了。


原因很簡單,荊州就算不設防,郭嘉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拿下襄陽和江夏,就算拿下了兩地,安定政務,沒一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可能返回。


捷報根本就是假的!甚至,徐庶往深處一想,這捷報中或許還包藏著殺意。


這份捷報徐庶看得出來有問題,可司馬俱就未必能看出來,依徐庶猜測,郭嘉派人送來捷報,是出於穩定益州的需要,否則他攻伐荊州失利的消息傳回益州,極有可能引發暗中蠢蠢欲動的勢力發難。


但是紙包不住火,捷報能穩住一時局勢,卻治標不治本,郭嘉的捷報偏偏只送到巴東郡就不再向成都發去,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要用捷報震懾司馬俱,繼而將司馬俱撤換。


巫山腳下,綠野茫茫,秋冬時節寒氣肆虐,郭嘉近日身體不適,但他沒有說出來,一直硬撐著朝巴東郡趕路。


並肩站在荒野之中,郭嘉身體感到幾分冰冷,手緊了緊雪白的大氅,這是出征前甄薑派人送來給他的,那時也沒放在心上,可此時此刻,卻倍感溫暖。


“元直,你在巴東郡可曾聽聞司馬俱的所作所為?”


聽到郭嘉這一問,徐庶已經猜到郭嘉的心思了,的確要對司馬俱動手。


徐庶默然點點頭,他在巴東郡的所見所聞,全都是司馬俱的負面消息,雖還未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但已經完全背離郭嘉的統治政策。


“司馬俱帶了一萬兵馬來到巴東郡,三個月不到的時間裏,他竟然已經徵兵擴軍了五千,近日多聞營中有逃兵出現。”


徐庶微微歎息,就連黃巾作亂時,漢王朝都不敢徵兵,只敢在各地招募義軍,可見徵兵此舉,與民離心離德,司馬俱竟然不但敢徵兵,而且還隱而不報,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咳咳


輕輕咳嗽幾聲,郭嘉抬手示意面色關切的徐庶無妨,輕歎道:“司馬俱敢在巴東郡這麼做,不知道張白騎在涪陵郡會不會也是如此?徐和在江陽郡,又是不是也讓我感到心寒。”


要穩定益州局面,郭嘉首要就是安定內部,而司馬俱,張白騎,徐和三人在地方的作為,他暫時只瞭解到了司馬俱這一人,所以其他二人,郭嘉暫且不論,但司馬俱必須拿下。


猶豫片刻,徐庶還是小心地說道:“主公,司馬俱在永安的妻妾,不知主公是否瞭解?”


妻妾?


郭嘉目露疑惑地盯著徐庶,示意他說下去。


徐庶沉聲道:“司馬俱正妻是廣漢秦家旁支的女兒,連帶陪嫁了五名小妾,都是秦家之女的侍婢。”


與徐庶四目相對,郭嘉溫和的目光漸漸浮起寒芒,到最後已是殺意大盛。


“明白了,看來我向廣漢宗族示弱之舉已被看破,他們想要反我,卻也惜命無膽,只能從我軍中內部離間人心,逐步蠶食我的根基,既然司馬俱的枕邊人都是秦家之女了,那張白騎,徐和肯定也有益州士族示好誘惑。”


更有可能,就連漢中的張遼,在梓潼修擴劍閣道的甘寧,也遭到了同樣的離間,但郭嘉確信這二人不會背叛他,可司馬俱,張白騎,徐和,卻難說了。


離間這種技術活,不可能雙方一接觸就亮出底牌,倘若益州士族直接來找司馬俱,用金錢美女直接收買,讓司馬俱造反,恐怕司馬俱沒那個膽子,也必然會直接殺掉對方,可先示好,後再暗中慫恿,司馬俱在巴東郡的胡作非為,暗中必定有益州士族煽風點火,在司馬俱自己都糊裏糊塗的時候,逐步把他逼向了只能造反的地步,要不是郭嘉率軍正好攻伐荊州,發現了苗頭,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主公,你的捷報已經迷惑了司馬俱,此時主公攜大勝之威返回巴東郡,司馬俱不敢妄動,可他手下如今有一萬五千兵馬,張白騎和徐和初到涪陵郡和江陽郡時,也各只有一萬兵馬,倘若他們也如司馬俱那般徵兵擴軍,三人手中合計的兵馬恐怕會有五萬之眾,加上益州士族望族從旁協助,處置不慎,將會動搖主公在益州的統治啊。”


徐庶的擔憂也是郭嘉心中所慮,但是,他不能放之任之,而且也不能稍加懲戒,因為那樣很有可能遭到他們心中暗恨,大道理,郭嘉不想再講了,上天註定有的人只能是土匪頭子,統軍將帥,不是誰都能當,不是一身蠻力就足以為將堪當大任的。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們是功臣不假,可一時之功,不足綿延一世,此時此刻,郭嘉也只能舉起屠刀了。


雙眼緊閉的郭嘉痛惜地說道:“明日入永安,無論如何,司馬俱必須死,巴東郡必須換別的將領來鎮守。”


將司馬俱解職不夠,因為司馬俱麾下有對他死忠的黃巾將士,懲戒責罰恐怕都會使得司馬俱怒極必反,必須永絕後患。


徐庶卻神情沉重地朝郭嘉諫言道:“主公,司馬俱若死,涪陵郡的張白騎,江陽郡的徐和,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都是黃巾餘部,同氣連枝,與主公麾下許褚典韋,張遼高順等將隱有對立之勢,殺司馬俱,引發的後果不堪設想啊。”


寒風刮過,涼意席捲全身,郭嘉兩隻胳膊朝身體貼緊了些,苦澀地搖頭道:“若這對立之勢是爭強好勝,比的是沙場威風,我不憂反喜,可若是暗中嫉妒,爭權奪利,我要這樣的將領有何用處?元直,非我不念舊情,而是形勢所迫,荊州已是劉表囊中之物,巴東郡乃益州東面門戶,姑息司馬俱一時,恐有滅頂後患。”


徐庶表情驚愕萬分,呆愣了半晌才遲疑地問道:“主公在荊州敗北是劉表所為?”


之前一直以為是荊州內的宗賊抱成一團抵抗郭嘉,使得郭嘉知難而返,卻沒想到另有隱情,徐庶也想不到劉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拿下了荊州,簡直如同奇跡一般。


郭嘉沉痛地點點頭,將荊州之敗詳細告知了徐庶,徐庶聽後,歎道:“驕兵之計,誘敵之策,主公之敗,敗在軍心,敗在人謀。”


軍心驕傲,人謀設局,郭嘉戰後反思也得出如此結論。


原本荊州是無主之地,司馬俱在巴東郡無論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都是行政上的問題,可如今劉表統領荊州,巴東郡在戰略就顯得無比重要,郭嘉必須派大將來鎮守,否則司馬俱若被益州士族完全策反後,與劉表裏應外合,大軍能夠在短時之內襲取成都,郭嘉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正因為在全局戰略中的巴東郡忽然變得如此重要,郭嘉才不得不先用捷報震懾住司馬俱,然後大軍撤回巴東郡時拿下司馬俱。


益州局勢在郭嘉兵敗之後又突然變得波譎雲詭,徐庶也不再勸郭嘉,因為有了荊州劉表的威脅,司馬俱就必須死,調離或責罰都是有後患,唯有斬草除根才行。


而殺司馬俱,則是郭嘉肅清內部並宣戰益州士族的第一步。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5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五章 駭人聽聞

-
已經明確瞭解郭嘉的心思,徐庶連夜便返回了永安。


初冬的清晨,暖日晨曦格外令人愜意,永安城外,郭嘉率領精神抖擻的將士軍容齊整地到來。


率軍入城後,郭嘉徑直來到了城內軍營校場。


軍營在城東,占地極廣,附近有民房是將士們的起居之所,此時軍營分外城內與城外兩種,顯然城內軍營要比城外的設施舒適,生活便利。


因時日尚早,通往軍營的道路上行人稀少,見到郭嘉大軍而來,也都退避一旁,城門令早已前去通知司馬俱,但是軍營門外,居然連個站崗的士兵都沒有!


披著雪白大氅下馬走入軍營之中,郭嘉發現烏煙瘴氣,營地內混亂一片,兵器鎧甲亂丟一地,柵欄兵器架橫七豎八,甚至還能在操練的校場中發現有酒壇。


“你,你們幹什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軍營重地,閒雜人等怎麼能隨便進來?不想活了!你,你……”


有士兵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大帳中走出,衣冠不整,刀鞘都是空的!卻指著郭嘉大放厥詞,後來大概是看清了郭嘉身後人多勢眾的樣子,腦子清醒了些後舌頭打結,說不下去了。


“拉下去,砍了!”


陰沉著臉的郭嘉走向校場帥臺上,俯視整個混亂的軍營之後,壓下怒氣閉上雙眼,靜待司馬俱到來。


嘰裏呱啦叫著饒命的士兵被許褚手下親衛一刀砍掉腦袋,拉著屍體,拎著腦袋下去。


聞聽動靜的士兵們不少從營帳中跑出來,看到許褚和典韋手下湧入校場中八千餘散發肅殺之氣的士兵,都嚇傻了,陷入慌亂之中。


“亂什麼!跑什麼!都給俺出來站好,誰再跑,俺一刀砍了你!”


許褚一聲爆喝,千余守營的士兵耷拉著腦袋來到校場中,連最基本的陣列都站不好,散漫地彙聚在一起。


自從接到郭嘉的捷報後,司馬俱沒太多想法,只覺得主公兵強馬壯,屬地又要擴張了,心中對郭嘉的敬畏再深了一些而已,不過,他卻借此機會擺下酒宴,和一些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一同飲酒作樂,以慶賀主公大勝為名,開懷暢飲,與將士同樂。


一夜宿醉還在睡夢中的司馬俱被懷中兩位妻妾推醒,迷迷糊糊得知是郭嘉大軍入城了後轉過身就要繼續睡,卻聽到郭嘉大軍直奔軍營後才幡然驚醒,匆忙穿上衣服,連梳洗都不顧上,騎上馬就朝軍營而去。


此時城內的太平軍都得知郭嘉來了,從城內民居互相叫喚起床,急急忙忙地來到軍營後,在許褚和典韋八千餘將士略有輕蔑的目光中走到校場中站好,聽候發落。


在軍營外下馬的司馬俱剛一抬頭,就看到軍營外一具無頭屍體,看衣著正是他的兵,臉色瞬間就有些難看,整理一下心情,司馬俱踏入軍營大門,看到許褚典韋手下將士那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心裏咯噔一響,不知怎地,司馬俱忽然覺得他的處境很不妙,但是也想不通透,只能硬著頭皮朝裏面走。


或許是這會兒也覺得自己治下將士不成體統,司馬俱微微垂著腦袋,有種無顏面對郭嘉的羞愧感。


看到郭嘉披著雪白大氅站在帥台之上,身後站著典韋許褚周泰三將,司馬俱走上帥台朝郭嘉拱手一行禮,偏著頭說道:“末將司馬俱拜見主公,敢問主公為何突然造訪永安大營?又為何無故斬了末將手下的兵?”


一向重情義的司馬俱就算是此時,也要跟郭嘉討個說法,手下那些兵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情誼非比尋常,不能無緣無故就把命丟了。


郭嘉冷哼一聲,朝司馬俱厲聲問道:“司馬將軍,你就是這麼治理軍隊的嗎?軍營何時允許飲酒了?都快午時了,你的兵打算何時操練?出入軍營,將士隨身的兵器都不知所蹤,倘若有敵人來犯,你打算如何禦敵?”


司馬俱心裏不是滋味,認為郭嘉這是打了勝仗在耍威風,甕聲甕氣地道:“末將知罪,這不是幫主公打下益州,將士們征戰疲憊,末將讓他們多休息休息,以致近日操練稍有懈怠。”


這個藉口還真有說服力!幫郭嘉打下益州,是在提醒郭嘉他們是功臣,放鬆對將士們的約束力,那是體現司馬俱體恤將士。


從前沒發現,現在郭嘉倒是覺得司馬俱挺有急智的,可為什麼大是大非就糊塗了呢?


恰在此時,軍營外響起一陣喧嘩聲,郭嘉皺眉地喝道:“軍營重地,何事喧鬧?”


從軍營外跑進來的徐庶擦著汗來到郭嘉面前,惶恐地對郭嘉說道:“主公,有一群平民百姓硬要闖入軍營面見主公,攔不住啊。”


“讓他們進來,看他們究竟有何事。”


郭嘉一聲令下,把守軍營大門的將士讓開道路,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湧了進來,有男有女,扶老攜幼,沖到帥台下就朝郭嘉跪下,不斷磕頭,七嘴八舌哀聲地喊了起來。


“大將軍要給我們做主啊。”


“大將軍請您放過我們這些賤民吧。”


……


自領太平軍大將軍的郭嘉在百姓口中,自然就是大將軍了。


郭嘉皺著眉頭,莫名其妙,大手一揮,喝道:“肅靜!你們究竟見我所為何事?”


台下百姓頓時住嘴,不安地抬起頭望向郭嘉,眾人互相望瞭望後,最終,一個老頭拉著一個小女孩站起身,昂起頭朝郭嘉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


“大將軍,我只有一個兒子,我這孫女的娘死得早,家裏就靠兒子一人耕地養活我們祖孫,可您一道徵兵令,就強行讓我兒子去服役,我兒子掛念我祖孫二人,逃回家中,卻又被您的兵抓回去,他第二次逃回家中,您的兵就直接將他打死在了野外,現在,我九歲的孫女就要與我下地幹活,可您為何連我們祖孫活命的田地都要搶走啊?求求您發發善心,把地還給我們吧,我今年已六十出頭,賤命一條,死就死了,可我九歲的孫女不能跟著我一同餓死啊。”


興許是老頭勇敢的控訴讓其他百姓也有了底氣,頓時也都自告奮勇地起來爭相告狀,矛頭直指郭嘉,這個益州府太平軍大將軍!


欺男霸女,**擄掠,強佔良田,謀財害命,一樁樁,一件件,血淚仇怨堆積起來,郭嘉猶如萬箭穿心,讓他難以自製地握緊了拳頭,指甲刺入肉中,血滴順著指縫滑落。


他從未如此自責與愧疚,即便是攻伐益州與荊州的戰事中死傷無數的將士,也未讓他感到無法喘息的負罪感。


戰爭有勝負,將士有傷亡,那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作為將帥,作為士卒,從軍上戰場,就應該有著馬革裹屍的覺悟,死亡,無法避免,面對戰爭傷亡,郭嘉可以為指揮失當,決策失誤而自責,但古往今來,甚至放眼後世,都沒有一個將軍打仗是真正做到算無遺策,百密無疏,戰爭失利,得到的是教訓和經驗,自省反思是為將者戰後不可忽視的一個過程。


可是眼前這些叫屈喊冤,口口聲聲讓郭嘉放過他們的百姓,卻都是無辜的,他們的磨難與遭遇,是可以避免的。


用人失當,致使當權者欺壓剝削百姓,這雖也是古今皆有的事情,但選賢任能,是一個明君必須做到的事情,再賢明的君主也不能讓全天下的百姓安居樂業,但只要能做到能讓八成,九成的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已經算是流芳千古的聖君了。


為了試探司馬俱三人的才能,郭嘉將司馬俱,徐和,張白騎外放,那時只在考量軍事部署,卻忽略了民生政務,今天的局面,郭嘉難辭其咎。


百姓愚昧,被壓迫,被剝削,被地方當權者橫徵暴斂,也分不清究竟是誰在欺淩他們,徵兵令郭嘉從未下達過,可百姓只以為是益州新的統治者的命令,就如同張角率領太平道高舉義旗那般,口口聲聲要推翻漢室帝王,他們根本看不到他們的遭遇,不是換個皇帝能夠解決的,不是張角當了皇帝或擁立一個他們認為的好皇帝就能改善天下百姓處境的。


司馬俱到了巴東郡後,大興土木建了新府邸,娶了十幾位妻妾,天天在府中享樂,哪里知道永安城內,以及永安外周邊村縣的事情?別人把狀告到他面前,他視而不見,顧念袍澤之情放任不管。


今天,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聽到百姓聲淚俱下的控訴,滿面呆滯,如遭晴天霹靂,頭腦一片空白。


帥台下的百姓們放聲大哭,淒涼無比,郭嘉同樣落下悔恨的淚水,側目望向身旁的司馬俱,郭嘉俊逸的臉上呈現出幾分蒼白之色,寒聲問道:“司馬將軍,你就是這麼治理巴東郡的嗎?”


啞口無言的司馬俱雙腿一軟,失魂落魄地跪在郭嘉身邊,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帶著哭腔對郭嘉說道:“主公,末將,末將,末將也不知情,今日是頭次聽說此等駭人聽聞的慘劇。”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6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六章 誅心之言

-
對於太平軍在巴東郡的所作所為,司馬俱顯然不能以不知者無罪來處置。


此刻也知道犯下了滔天罪行,司馬俱心驚膽戰,跪地不起,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校場上追隨司馬俱的將士們也露出了幾分不忍之色,但還是緊張地望著郭嘉,看他如何對待司馬俱。


“許褚!”


閉目沉聲喚出許褚,郭嘉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許褚出列,站在跪地的司馬俱身旁,聽候差遣。


“司馬俱治下不嚴,縱容部下欺淩百姓,依照我入成都後定下的軍紀,該如何論處?”


許褚毫不猶豫,當即朗聲道:“斬!”


全場譁然一片,本來鴉雀無聲的校場,突然沸騰了,帥台下那些跟隨司馬俱數年的黃巾將士七嘴八舌高聲抗議起來。


“不能殺將軍!”


“將軍勞苦功高,功過相抵!”


“要殺將軍,就連我也殺了吧!”


……


許褚,典韋,周泰,徐庶都神情肅然地冷眼觀望,此時校場中的士兵群情激奮,帥台下的百姓已經嚇得縮成一團,頭也不敢抬,生怕被那些兇神惡煞的士兵拿來出氣,而在另一邊的許褚典韋部下,卻都手按刀柄,若真起了嘩變,他們將在第一時間應變。


猛然睜開雙眼,郭嘉俯視著那些高聲叫著不能殺司馬俱的將士們,大手一指,正對校場的士兵們。


表情激動,難以抑制,郭嘉朝他們憤怒地咆哮道:“你們問問自己,你們當初都是為何投奔大賢良師的?你們有多少人是被土豪惡霸,貪官污吏逼得走投無路?你們加入太平道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過上大賢良師為你們描述的美好生活,還是為了成為新的土豪惡霸壓迫鄉民?誰能夠理直氣壯地站出來告訴我,你們欺男霸女巧取豪奪是對得起良心的?”


這一番咆哮猶如洪鐘震響,令校場那些躁動的士兵面露愧色,不敢再抬起頭與郭嘉對視。


義正言辭地打壓下他們的氣焰,郭嘉卻還得理不饒人,繼續憤怒朝他們吼道:“你們當初要奮力反抗的時候是什麼處境?在你們心裏,那些壓迫你們的人該不該死?現在你們壓迫別人,又該不該死?我要是今日放過你們,是不是等於告訴整個益州的太平軍,我們可以肆意欺淩百姓,可以罔顧人命,可以泯滅人性?你們若是有兒有女,有父有母,難道就沒有想過被你們壓迫的人也會同樣奮起反抗,到時候,你們的父母子女,要為你們還多少血債?許褚,典韋,率你們的部下給我將這些人全部砍了!砍了!砍了!”


此時郭嘉看起來已經有些瘋狂,而校場下那些匆匆來集合的士兵們根本就沒幾個帶著兵器,反觀許褚和典韋帶來的將士,不但身穿鎧甲,手拿兵器,展現出的殺氣也非比尋常。


許褚典韋得令立即就朝台下走去,司馬俱淚流滿面地抬起頭,朝郭嘉不斷磕頭求情道:“主公,千錯萬錯,都錯在我司馬俱,是我治下不嚴,是我辜負了主公,主公要罰,就罰我一人吧,請主公繞了他們吧。”


呼呼啦啦整個校場的兵都朝郭嘉跪下了,匍匐在地上惶恐不安,口中喊著求饒的話。


許褚典韋管不了那麼多,還繼續在朝著台下走去,而這個時候,帥臺上的徐庶湊到周泰身邊,低聲催促道:“快去求情!”


義憤填膺的周泰恨不得立刻將這群王八蛋都砍了,求情?反正出自他的內心,他肯定不會這麼做,但是徐庶一提醒,周泰就有些悟了,深呼吸一口氣,換上了一副哀愁的表情,趨步來到郭嘉身邊,也是雙腿一軟就跪下,先朝許褚和典韋吼道:“許將軍,典將軍,請先留步!”


再一轉頭,周泰朝郭嘉抱拳澀聲道:“主公,司馬將軍確實有錯,可他也有功啊,這下面的將士與主公一同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在益州安家落戶,他們縱然有錯,可主公也不能不念舊情啊。”


許褚和典韋腳步停下,因為郭嘉在看向周泰前,先隱蔽地朝他二人投去一個眼神,他們明白,郭嘉讓他們先不要動手。


可郭嘉逼視著周泰,一字一字道:“周泰!難道你也要無視我定下的軍紀嗎?”


周泰惶恐地伏地高聲道:“周泰不敢,周泰不敢,但是主公,普通兵卒生活艱辛,僅靠糧餉也有餓肚子的時候,他們犯錯大多是一念之差,一時失足,請主公開恩啊。”


再一抬頭,周泰表情激動地望向台下那些已經對他面露感激的士兵高聲道:“主公,我也治軍,我深知他們的苦處,衝鋒陷陣,攻城拔寨,冒著性命之危幫助主公打勝仗,可功勞多半都是將領們的,他們,才是主公最大的功臣啊,主公治軍嚴謹,令行禁止,我不敢有一時忘卻,今日主公要責罰將士們,那就請讓我代將士們受罰,主公要砍他們的腦袋,就砍我的,主公要打他們軍棍,就打在我身上吧。”


帥台下的士兵們愧疚難當卻又熱淚盈眶,周泰挺身而出為他們求情,甚至不惜冒死也要保他們,足以令他們感恩載德。


“主公,周將軍說的對啊,主公,攻伐益州,表面上我們這些將領功勞最大,可實際上沒有他們,沒有那些死去的將士們,我們哪有功勞啊。”司馬俱這會兒也順著周泰的話往下說,想要為手下將士們求情。


郭嘉露出幾分掙扎之色,沉痛地說道:“活罪可免,死罪難逃,周泰,你願替他們受罰的話,就領一百軍棍去吧,典韋,你親自動手!”


周泰面無懼色地朝郭嘉一拜,說:“謝主公開恩,還有一事請主公也開恩,司馬將軍是有功之臣,也請網開一面。”


說完,周泰就起身下去領軍棍,在他說出最後一句話前,徐庶已經從典韋身邊走回,吩咐過了讓典韋手下注意分寸。


典韋巨力驚人,可掌控力道的能力卻也是一絕,換了許褚的話,估計多半周泰的命就懸了。


而這邊,司馬俱淚流滿面,彷徨無措地跪在郭嘉身邊,也不知郭嘉會不會答應周泰原諒了他。


郭嘉剛息止的淚水再次湧出,親手扶住司馬俱的雙臂,一邊將他扶起,一邊用溫和的口氣誠摯地說出了一番話。


“司馬將軍,你乃頂天立地的漢子,斷然不會貪生怕死。大賢良師對你厚愛有加,我若殺你,豈能對得起大賢良師?遙想當年大賢良師立志要讓天下萬民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數次對我提起你,說你能夠幫助他一同造福百姓。沒有你的輔佐,我又怎麼能率軍攻佔益州?又怎麼能讓太平道子民來益州安居樂業?你功不可沒,我又怎麼捨得殺你呢?現在巴東郡百姓雖然對我頗有怨言,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是我不該讓你來這裏,是我用人失當,要罰,也要罰我自己,與你無關。司馬將軍,你是堂堂男子漢,英雄豪傑,軍中表率,但還是請你日後嚴明軍紀,不要再讓我失望,再讓已故的大賢良師失望,讓天下萬民失望了。”


司馬俱面無血色,呆滯地望著郭嘉,只看到郭嘉一臉痛心疾首卻又關懷備至的神色,羞愧,屈辱,自責,內疚等等複雜的心情如同洪流一般從心底湧起。


郭嘉那一番話,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幾個重點。


貪生怕死,大賢良師,有負眾望,用人失當,軍紀不明……


想起大賢良師張角對他的恩惠,想起郭嘉對他的期待,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想起帥台下那些百姓的冤屈與血淚,司馬俱心神俱震,剛被扶起,卻又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渙散的目光突然凝聚起一股決然之色,司馬俱脖子一伸,垂首咬牙朗聲道:“主公!司馬俱有負主公,有負大賢良師,還有何顏面活在人世?若我不死,又怎對得起這些受苦受難的百姓?主公!請賜我一死!”


郭嘉淚如泉湧,顫抖著手想要扶起司馬俱,可他就是不肯,郭嘉勸道:“司馬將軍,你這又是何必?錯已鑄成,你一死又能讓那些冤死的百姓活過來嗎?”


想到因自己放縱部下而導致橫死的百姓,司馬俱更加堅決地說道:“主公,司馬俱死不足惜,能讓那些百姓的冤屈得以伸張,司馬俱就心滿意足了,主公,動手吧!”


這一次,帥台下的將士們都沒有求情了,而是用一股崇敬的目光望向司馬俱,同時也充滿了愧疚。


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中閃過一道寒芒,郭嘉深呼吸一口氣,抽出佩劍劃空而落,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滯。


司馬俱的人頭滾落帥台,無頭屍體栽倒在地面上,鮮血從脖處滾滾湧出。


轉身走下帥台,郭嘉在許褚的護衛下離開校場,身後那些將士們圍住司馬俱的屍體放聲大哭。


接過徐庶遞來的白絹擦擦淚水,郭嘉面無表情地吩咐道:“張燕三萬大軍到後,周泰領回他麾下一萬將士,同時接管司馬俱麾下將士坐鎮巴東,征來的兵丁全部放歸鄉里,讓周泰嚴防荊州。”


徐庶領命就要離去,郭嘉卻又將他喚住,手中拿著白絹不斷擦著臉上冒出的冷汗,郭嘉全身難受不已,頭腦此時也有些沉重,但他還是沉聲道:“派人去給涪陵郡,江陽郡的張白騎和徐和報信,將我在荊州大敗以及在巴東斬了司馬俱的消息一同帶去,記住,只通報結果,過程就說不知道,另外,再派兩路人馬,一路給成都報信,讓志才率高順嚴防叛亂,另一路給梓潼郡甘寧,讓他立刻率軍趕回成都!快!”


說完最後一個字,郭嘉突然身體軟倒,許褚趕緊將他抱住,伸手一摸郭嘉的額頭,焦急地對徐庶說道:“軍師,主公渾身發燙,看來病的不輕啊。”


徐庶不是醫生,只能趕緊催人去請大夫,並且備上馬車,待張燕大軍匯合後,一同趕回成都。


四路報信的人馬已經派出,徐庶知道,郭嘉這是要激反徐和以及張白騎。


激反不同逼反,如果二人對郭嘉忠心,得到這兩則消息,肯定不反,但是若二人心中有鬼,那就不好說了。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6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
斬了司馬俱之後,太平軍內最不穩定的三大將領,司馬俱,徐和,張白騎,只剩下後兩人,若三人皆有不臣之心,聚眾叛亂,郭嘉恐怕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但巴東郡如今由周泰接手後,擁兵兩萬,恰好也可震懾巴東郡南方比鄰的涪陵郡,張白騎就算徵兵,充其量最多也就兩萬人。


涪陵郡的張白騎正在自家庭院中悠閒地欣賞舞蹈,粗獷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院中鶯鶯燕燕翩然輕舞,張白騎看得津津有味,陶醉不已。


下人趨步直接穿過庭院舞姬人群,甚至還踩住了一舞姬的舞裙,帶倒了幾人,賞心悅目的舞蹈瞬間被破壞的不堪入目,場中混亂讓張白騎勃然大怒,剛要呵斥那人走路不長眼,外加還不懂規矩。


繞個道兒過來有多難?非要從庭院正中走是誠心要搞破壞啊?


可他還沒怒駡出口,下人就一臉慌亂地對他說道:“將軍,大將軍在荊州大敗,撤軍回巴東郡後,把司馬將軍殺了!”


腦袋仿佛炸了一般,張白騎頭暈目眩,倉皇倒退兩步後扶住院中石桌,穩住心神,大手一揮,示意讓那些舞姬都退下,待院中清靜後,張白騎才顫聲問下人:“主公在荊州敗了?傷亡多少?又為何殺了司馬俱?”


下人搖頭不知,說:“詳情不知啊,但來報信的人確認大將軍的確斬了司馬俱。”


口中乾澀,張白騎額頭冒著冷汗,忽然沉聲問道:“報信的人是司馬俱的手下還是主公的人?”


下人一愣,茫然地說道:“這個,不知。”


“快去探明報信人的身份!究竟是司馬俱的人逃出巴東郡來報信,還是主公刻意派人來報信!”


張白騎癱坐在石凳上,拿起茶杯想要潤潤嗓子壓壓驚,卻又臉上浮出獰色,狠狠將茶杯摔在地上。


若是司馬俱手下來報信,那麼事情很可能已經惡劣到了自身難保的地步。


若是郭嘉的人來報信,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試探了。


此時此刻,命懸一線啊!


待下人回來表明來報信之人是隨徐庶出成都的人馬後,張白騎略松了口氣,隨即臉色又是一變,表情猙獰地對下人喝道:“把府中所有收到的禮品都給我退回去!秦武那個妹妹,老子不娶了!退婚!再派人去軍營招將領們前來議事!”


很快,涪陵郡的張白騎劃清了與益州士族的界限,又放歸了剛徵召的三千新兵,而他縱然在涪陵郡也過上了舒坦的日子,可並沒有縱容手下為非作歹,只不過是治軍沒有以往那麼刻苦罷了。


在成都東南部,距離成都只間隔著一個犍為郡的江陽郡中,徐和得到了郭嘉在荊州大敗以及司馬俱的死訊後,驚怒交加。


“啊!郭嘉小兒!司馬俱與我同出一門,為你入主益州立下汗馬功勞,你殺誰也不能殺他!”


江陽城的太守府中,徐和舉著長刀亂砍亂揮,之前還井井有條的屋內已經一片狼藉。


徐和手下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黃巾將士在太守府屋外聽候差遣,排在前頭的年輕人突然朝著身邊另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問道:“秦武,你說大將軍為何要殺了司馬將軍啊?”


秦武,秦宓的表兄,秦業的二兒子。


面對徐和兒子的問題,斯文白淨的秦武朗聲道:“大將軍犯了兩個錯誤,一,大將軍想要剷除異己,可他根本沒看清楚誰是忠,誰是奸,司馬俱與徐將軍都對大將軍忠心耿耿,為大將軍今日基業立下了定鼎之功,可謂捨生忘死,這份功勞與忠心,大將軍卻視若無睹!二,大將軍攻伐荊州失利,鎩羽而歸,心中必定有一股難平怒火,可他捨不得拿許褚典韋等將出氣,卻對司馬將軍痛下殺手,由此可見,大將軍對司馬將軍以及徐將軍成見已深,甚至到了不惜枉殺功臣的地步!”


說完這番話,秦武再朝太守府正堂拱手朗聲道:“徐將軍,您還是即刻交出軍權,讓成都再派將領來鎮守江陽吧,這樣,或許徐將軍您一家老小還能善終。”


已經穿好鎧甲的徐和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出大堂,面色嚴酷,一臉冰霜的徐和揚起手中大刀,朝院中將士怒吼道:“郭嘉忘恩負義!他忘了是誰讓他能夠走出太行山!他忘了是誰幫他打下益州!大賢良師讓我徐和投靠郭嘉,那是希望郭嘉能夠讓我太平道子民過上安樂日子,可司馬俱都被郭嘉殺了,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徐和?眾將聽令,回營點齊兵馬,晝夜不停,隨我殺入成都!”


將領們動作齊整地抱拳領命,徐和邁著步伐朝外走去,路過秦武時停下腳步,轉身逼視著秦武,厲聲道:“秦武!我若攻下成都,擁你秦家為益州新主,秦家能否善待黃巾將士?”


秦武慌忙地擺擺手,說:“我秦家何德何能?怎麼能夠做益州主人?”


徐和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不過卻又繼續問:“那你秦家可願助我?”


這下,秦武倒是鎮定下來,平靜地說道:“江陽郡各地豪族唯將軍馬首是瞻,可共舉義兵隨將軍討伐逆賊郭嘉,將軍由江陽出兵,我即刻派人去通知家中長輩,廣漢宗族必定也願助將軍一臂之力,到時,南北夾擊,成都守軍不到萬人,將軍定能馬到功成,屆時,據守成都,各地必定有義軍紛紛而起討伐郭嘉,郭嘉必定敗亡。”


徐和凝視秦武半晌,盯著那雙誠摯的眸子,看不見一絲閃避,徐和才收回目光,抬步離去。


就在徐和的身後,秦武卻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成都北面的廣漢郡也很快得到了消息,郭嘉東征荊州前後,秦家一直在關注著事態發展,對秦家來說,他們實際上更希望郭嘉拿下荊州,因為一旦荊州納入郭嘉勢力版圖,將不可避免地與關東諸侯正面交鋒,那時,秦家可在內聯絡各地士族豪族,迎接外來諸侯取代郭嘉,可他們並不知道郭嘉此次出征的戰略意圖,只是為了打下襄陽與江夏,並且也沒有死守兩地的打算,只要關東諸侯舉兵來伐,郭嘉必定會退守回益州,反而把荊州作為一個誘餌挑起關東諸侯互相廝殺,可人算不如天算,郭嘉鎩羽而歸,秦家也沒料到郭嘉竟然拿不下一個無主的荊州,但是,郭嘉卻做了一件讓他們驚喜的事情。


“大哥,我兒發來密報,郭嘉撤軍路上殺了巴東郡的司馬俱,現在江陽郡的徐和已經在出兵成都的路上了!我們也趕快聚集廣漢宗族,南下成都吧!”


秦成捧著兒子秦武送來的密報,一臉興奮地跑來大哥秦業面前,秦業閉目撫須思考半晌後,猛然睜開雙眼,陰沉地說道:“好!即刻率領宗族鄉勇,與徐和南北夾擊成都!另外,再讓人去煽動涪陵郡的張白騎追殺返回成都路上的郭嘉!其他各郡的宗族,你也要派人迅速去聯繫,我們要一舉將郭嘉置於死地!”


廣漢宗族開始行動,通知各家豪族,聯絡鄉勇,共舉義兵,打算一舉推翻郭嘉。


而秦宓的父親也在第一時間要回應大哥二哥,卻被秦宓攔住。


“父親,孩兒求求您了,千萬別去啊!這是自尋死路啊!”


秦宓的父親不明白,看到秦宓那一臉憂慮與懇切之色,納悶地問:“此時天賜良機,郭嘉手下將領都造反了,加上以我秦家為首的各地宗族,成都不到萬人的守軍,難道還不能成功嗎?”


抱住父親的胳膊,死活就是不讓他出門去跟著造反,秦宓言辭懇切地勸道:“父親啊,攻不下成都,造反眾人必死無疑!這不是上次與郭嘉在廣漢對峙那麼簡單,這是造反,按律法是要夷三族!攻下了成都,誰來統領益州?郭嘉手下將領難道就會對秦家忍讓嗎?好,就算我秦家當了益州新主,能服眾嗎?各地士族豪族對我秦家敬仰,那都是表面,但凡關乎利益,他們對秦家就不會有一絲敬畏了。”


見到父親臉上露出猶豫之色,秦宓趁熱打鐵。


“父親,您再想,廣漢的北面,甘甯率三萬錦帆軍在修擴劍閣道,他若率軍援救成都,我們擋得住嗎?再往北,漢中張遼和他手下五萬大軍,會坐視成都淪陷嗎?退一萬步來講,郭嘉死了,手下將領擁兵自重,坐觀成都勝敗,可那又怎樣?孫堅殺了荊州牧和幾郡太守,荊州陷入動盪,宗賊作亂,今日益州若成無主之地,各地豪族必定趁機謀取私利,那時,首當其衝遭難的是益州百姓,再然後,就是益州士族,論私兵家奴,士族遠非土豪望族之眾,此次造反,成與敗,秦家重則滅族,輕則也是大傷元氣,何苦為之?”


秦宓的父親耷拉著腦袋跟著秦宓回了屋中,關上府中大門,拒不見客,無論其他宗族怎麼鬧,秦宓始終不肯參與其中,而他心中還有一個理由沒有說出口。


如果他沒有猜錯,郭嘉是要讓益州士族拱手送上一個讓他揮起屠刀的理由。


引蛇出洞!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7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八章 借物退敵

-
郭嘉改州牧為益州府後,類似于漢朝三公與大將軍獨立開府,擁有獨立辦公機構的形式,戲志才,甄儼等人就相當於郭嘉的幕僚,幫他出謀劃策,處理政務,因此戲志才等人並沒有正式的官職,實際上益州府在太平軍大將軍郭嘉的把持下,名義上已經由郭嘉全權統領益州軍政事務。


也只有在需要的情況下,才會臨時封一個官職給他們,比如郭嘉率軍時,戲志才與徐庶先後都被封過軍師祭酒,這個職位,並無實權,不能調動兵馬,但郭嘉安定益州時,也曾讓徐庶獨自領軍去招降犍為郡,那時封徐庶的官就變成了軍師中郎將,是有調動兵馬權力的,這兩個職位實際上不是漢朝所創,一個是曹操,一個是劉備,但都被郭嘉借鑒了。


在大將軍府中議事廳隔壁大堂處理公事的戲志才,甄儼,甄堯,修齊治平四人,在接到郭嘉荊州大敗與司馬俱被斬的消息後,皆露出一副震驚之色。


冷靜下來後,眾人放下手中政事,戲志才對甄儼與甄堯說道:“去通知高順將軍,時刻準備應戰,城內開始戒嚴,在街上遊蕩不肯離去者,可依謀反論處。關注城中大戶動向,若有蠢蠢欲動者,可先斬後奏。”


甄儼與甄堯面色嚴酷地離去,戲志才又轉過頭來對修齊治平四人說道:“你四人前去通知蕭仁與蕭義,主公家眷必須嚴加保護,不能有一絲懈怠,另,已經移居成都內的鄉親子弟習武者,可一併交由蕭仁與蕭義統領,務必要提高警惕。”


四人點頭領命後也一同下去,戲志才獨自跪坐在原地,閉目思量著局勢發展與後果。


與郭嘉相識超過十年的二人可謂彼此知心知面,只從短短的軍報中,戲志才就洞悉了郭嘉的意圖。


殺司馬俱已成結果,原因無需再考,但必然是出自統治需要,郭嘉不會輕易做出一個如此重大的決定,殺人如麻非本性所致,一員功臣大將,豈是想殺就殺?


可郭嘉偏偏通知成都嚴防叛亂,最大可能就是殺司馬俱與荊州大敗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益州隱患的勢力耳中。


這些隱患勢力有誰?益州士族與望族首當其衝,再然後,能夠掀起叛亂並讓郭嘉徵調甘甯回成都的,只有張白騎與徐和,張白騎遠在涪陵郡,郭嘉既然從巴東郡撤軍,定然也會對張白騎防範,但是距離成都三日行軍就能到達的江陽郡徐和,卻是眼前大敵。


徐和若反,手中一萬兵馬不足為懼,可若是士族望族聚齊私兵幫助徐和,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而這個局面,戲志才相信,郭嘉必定也預見了。


但偏偏是在郭嘉大軍撤回的路上就把消息散佈出去,這是要給徐和張白騎一個機會,一個造反的機會。


倘若郭嘉大軍撤回成都,那麼他們縱然要反,也會在事不可為的大局面前暫且隱忍,這,就成了後患。


戲志才沉思許久之後,露出一抹苦笑:“主公,你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啊。”


兩日之後,探馬來報,徐和傾巢而出率軍已經進入犍為郡,一路得到地方豪族回應,出江陽郡時只有本部一萬兵馬加上江陽豪族彙集的一萬私兵,快出犍為郡進入蜀郡時,卻已有了四萬之眾,這還不算廣漢郡也有宗族舉兵作亂,規模不下一萬,南北兩路同時朝成都挺進。


得到消息後的戲志才仰天長歎:“徐和,你這把刀,被人用起來還真趁手,本以為你會猶豫幾天,卻沒想到如此果決地就舉兵造反了。”


算算日程,甘寧率錦帆軍最快也要一日半才能抵達成都,而徐和的大軍很可能明日就兵臨成都。


城內高順陷陣營只有六千,加上蕭仁蕭義不足千人的親衛軍,能否守住成都?


堅守?


戲志才憂愁的面孔忽然變得冷酷起來,大步流星地出了大將軍府,朝著蔡府走去。


在郭嘉入主成都時,成都內許多豪宅都成了郭嘉獎賞手下的戰利品,其中有劉焉子嗣的宅子,也有劉焉手下那些將領戰死後,家人逃亡空出來的房屋,更少不了成都豪族望風而逃留下的產業。


原本給蔡琰家準備了一處挺大的宅院,早前是屬於劉焉長子劉范的,郭嘉只是覺得不能讓蔡琰的娘家太寒酸了,可蔡琰拒而不受,蔡邕也不願受郭嘉太大恩惠,於是蔡家就選擇在一處普通的宅子中落戶,四五間狹窄的房子,庭院也就十來平方的樣子,跟奢華不沾邊,只能說是平凡之家。


而成都中的許多豪宅至今還都空無人居,不是郭嘉吝嗇,而是他賞賜給了將領們,卻還真有人不去住的,甘寧孑然一身,率軍在梓潼郡修擴劍閣道,只知道郭嘉賞了個宅子給他,高順是郭嘉當面賞了豪宅的,可高順訓練陷陣營,每日就居住在城中軍營,自家府邸連個下人都沒有,再不打理,恐怕蜘蛛網都要結成馬蜂窩了。


跟郭嘉完全是一副陌路人的蔡邕卻對左慈于吉這倆方外道長懷有幾分敬畏,近日倆道長去峨眉山考察地理情況,順便也帶上了蔡邕夫婦,甄家老夫人也湊個熱鬧,帶上兩個小女兒甄宓和甄榮跟著一同外出散心。


左慈和于吉是道心不死,眼下瞧見郭嘉割據稱雄,心思活泛起來,打算在峨眉山上建道觀,於是就開始造勢,說什麼峨眉山人傑地靈,福祉深厚等等,蔡邕和甄老夫人聽了也就想一起去見識見識,要真有仙風靈氣的話,蔡邕也好為大漢祈個福,甄老夫人也好求個願,讓郭嘉把甄家家業吐出來……


蔡府周圍已經有蕭仁帶人護衛起來,見到戲志才前來,行了一禮,讓開道路。


戲志才叩門而入,衣著厚實的蔡琰將戲志才請入堂中,親自為戲志才斟了杯茶,戲志才慌忙接過,有些局促不安,如今蔡琰雖沒和郭嘉正式成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蔡琰是什麼身份。


貿然前來有些唐突,況且蔡府就蔡琰和幾個侍女,但是戲志才不得不來。


“蔡夫人,這我可不敢當啊。”戲志才苦笑著接過茶杯,小口飲了一口。


蔡琰帶著淡雅的微笑坐到戲志才對面,說:“奉孝常說在他心中,你就是他的兄長一般,他年幼時雙親早逝,若沒有你無微不至的幫助,他恐怕不知要吃多少苦呢,今日我這個做弟妹的給兄長敬一杯茶,倒是禮數不周才是真。”


戲志才擺擺手,陳年往事歷歷在目,但那是他與郭嘉難得的情誼,若是將這些往事整日掛在嘴邊,豈不是有邀寵邀功之嫌?


放下茶杯,目光一轉,戲志才神色怪異地看著一屁股坐在蔡琰身後地板上的郭燁。


剛才還沒注意,現在戲志才定睛瞧去,發現虎頭虎腦的郭燁坐在一張絨毯上,兩隻小手擺弄著一些或圓或方的木塊,好像玩的很專注。


順著戲志才的目光,蔡琰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站起身臉上帶著幾分歉意地說道:“哎呀,府中人手不夠,地方也不大,燁兒在這裏玩鬧,我卻忘了,讓兄長見笑了。”


戲志才抬手攔住蔡琰說道:“無妨無妨,小公子這是玩什麼呢?”


蔡琰也哭笑不得,只好娓娓道來:“這是奉孝的主意,讓燁兒玩這些小木塊,把不同形狀的木塊拼湊成一個完整的圖形,還說這對燁兒將來有好處,反正我是沒瞧出有何益處。”


在這個時代郭嘉也整不出什麼娛樂項目給自己兒子,搞個積木讓兩歲的兒子玩兒吧,還能益智,省的讓蔡邕整天像念經一樣給兒子朗誦經史,郭嘉看著就覺得是折磨。


看著郭燁靜靜地坐在堂中偏角自娛自樂,戲志才也沒發覺這把木頭拼來拼去有什麼好處,收回目光,戲志才琢磨著該用怎樣的措辭把心中的事情向蔡琰提起,就在這思考的片刻,堂中反而陷入了沉默。


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蔡琰瞧見戲志才出神的模樣,柔和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問道:“兄長有何難言之隱?”


回過神來的戲志才神色一變,嚴肅地望著始終神色溫和的蔡琰,說:“不瞞蔡夫人,江陽郡的徐和連同益州不少郡的士族望族造反了。如我所料不差,明日午時之後,徐和大軍就會兵臨成都城,可甘寧率軍至少也要後日才能趕回成都,主公的大軍最快,也要兩日後,才能返回成都,城中眼下只有高順麾下六千兵馬,我恐明日徐和率眾來攻城的話,成都會有淪陷之危。”


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蔡琰只是輕輕點點頭,繼而問道:“兄長不必猶豫,此刻來訪,定是有要事吧?”


戲志才沉重地點點頭,忽然鄭重地朝蔡琰一拱手,說:“在下斗膽,借蔡夫人與主公一物,用之退敵。”


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身後不遠處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郭燁,蔡琰仍然保持著微笑,問:“何物?”


戲志才沉聲道:“蔡夫人與小公子的命!”


“善!”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8:49
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三十九章 女人心思

-
郭嘉在荊州大敗與撤軍路上斬了司馬俱的消息此時已經不脛而走,益州官場與軍方早已準備應變,蔡琰得到消息的初時確實也驚出一身冷汗,確認了郭嘉雖敗卻還安然無恙後,才安心下來,但同時也明白極有可能會有叛亂發生,只是也沒料到徐和這麼果斷地選擇了造反。


戲志才看出了郭嘉是想要激反徐和張白騎,好一舉肅清太平軍內部隱患,但是郭嘉還是百密一疏,奇謀往往伴隨著高風險,以徐和張白騎的智謀,就算要反,恐怕也要多做準備,這需要耽擱幾天,而那時,甘寧錦帆軍已經返回成都,成都自然可以堅守到郭嘉大軍歸來之時,可是徐和偏偏在得到消息之後就直接反了,這樣迅速的反應恐怕是郭嘉都沒有預料到的。


高順陷陣營六千將士能守城嗎?可以,守得住嗎?未必。


這一點,戲志才甚至非常悲觀,若是徐和大軍兵臨成都,陷陣營不出城迎戰,選擇固守的話,成都一天都守不住,不是高順的兵不精不強,而是回過頭去想想郭嘉是怎麼打入成都的,就會知道那時會遇到怎樣的情況,成都內豪族林立,戲志才也分不清哪些是安分守己的人,哪些又是暗懷鬼胎的人,與徐和裏應外合呢?六千人的陷陣營守得住偌大成都的四個城門嗎?


所以徐和來襲,只能出城迎戰,而且是必須戰而勝之,務必要讓徐和一敗塗地。


成都若破,那是一個信號,一個郭嘉統治崩潰的信號,益州各郡觀望的士族都等著成都的戰況,一旦成都被徐和攻破,他們就會放下心中顧忌,一同聚眾造反,到那時,郭嘉縱然在益州各地加起來還有不下十萬的兵馬,可連家都丟了,誰還會怕他?


眼前局面,戲志才心中分析地非常明白,所以要盡可能提高陷陣營的戰力,重賞是其一,提升士氣是其二,因此,戲志才才來到蔡府向蔡琰提出了請求。


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戲志才詫異于蔡琰毫不猶豫就答應的果斷,想要讓她想清楚後果時,最終還是起身一拜後,離開了蔡府。


親自送戲志才出門後,蔡琰返回屋中,來到擺弄積木的郭燁面前屈身跪坐下來,目露慈祥地撫摸郭燁的小臉,郭燁仰起頭看著母親,無邪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拉住母親的手示意她看自己的成果。


蔡琰低頭一瞧,長條木塊圍出一張臉的輪廓,兩個圓形木塊成了眼睛,一短一長的積木一豎一橫成了鼻子和嘴巴,再搭上一些碎木成了頭髮,一張人臉就被拼湊出來了,蔡琰搖著郭燁的小手問道:“這是誰呀?”


“爹爹。”


郭燁說完之後,蔡琰輕輕將他擁入懷中,揚起清美的臉龐,露出柔美的笑容。


燁兒,娘這一輩子什麼都不要,只要你爭氣。


喚來入成都後在身邊的貂蟬,蔡琰讓貂蟬把郭燁帶回房中休息,又讓下人把屋中收拾整理乾淨,再讓人去甄家請甄薑,去隔壁府邸請喬家姐妹過府一敘。


大小喬與蔡琰私交不錯,相識近兩年情同姐妹,偶爾在一起切磋音律,一同為郭嘉撫琴起舞,蔡琰早已將她姐妹二人看做是郭嘉的女人了。


傾國傾城的一雙佳人披著雪白大氅來到蔡府,脫去大氅後給蔡琰行了一禮,喚了聲姐姐,小喬嬌美容顏上掛著幾分煩惱與憂愁,大喬端莊秀雅,神情淡然,卻也難掩一雙眸子中的倦色。


“姐姐,公子何時回來啊?聽說他打了敗仗,也不知受傷沒有,行軍打仗,身邊也沒個人照顧,這怎麼行?”小喬藏不住事,坐下後就朝蔡琰問去。


可蔡琰也回答不了小喬,大喬目露責備地望了妹妹一眼,而後朝蔡琰說道:“姐姐勿怪,近日城中戒嚴,是否有大事要發生?”


貂蟬端著茶水送了上來,大小喬站起身接過,雖然郭嘉對她們姐妹極好,可也不敢端起架子,貂蟬雖名義上是婢女,但她們並不輕視她半分,尤其是她們曾經有一同照顧郭嘉的經歷。


互相問候了一聲後,蔡琰才讓她們稍安勿躁,溫和道:“今日請你們過來,的確有事相商,但還是等甄家小姐來了之後再說吧。”


大小喬互相對視一眼,有些驚訝,看來不是小事了。


在屋中等候的幾女聊著一些生活瑣事,加上近日天氣轉涼,又噓寒問暖一番後,甄薑也到了,不光甄薑來了,還帶了兩個拖油瓶,甄脫和甄道。


論年紀,甄薑在幾女中是最大的,今年已過二十二歲,比蔡琰還大兩歲,但是進入蔡府,甄薑神情柔和,言語問好之間一派謙和,尤其是面對蔡琰時,隱有羞愧之意。


蔡琰與郭嘉都有孩子了,論身份,蔡琰是官宦之後,蔡邕一代大儒,名望非尋常士人能比,甄薑家世是半官半商,地位要略低於蔡琰,郭嘉的正妻,顯然蔡琰更比她有資格,但是蔡琰卻讓出正妻之位給甄薑,裏面因由,甄薑不懂,只知道對蔡琰存了一份感激和輕淡的愧疚。


“大姐,你不用怕她。”甄脫躲在甄薑身後悄悄給自家大姐打氣。


甄脫和甄道將甄薑的謙卑理解為懼怕……


柳眉輕皺,甄薑回頭低聲呵斥道:“別亂說話,快過來見禮,躲躲閃閃,成何體統,早知不帶你們來了。”


鼓著腮幫賭氣的甄脫和甄道齊齊給蔡琰,大小喬問了好,然後就站回甄薑身後,似乎硬是要讓甄薑看起來有氣勢些。


貂蟬又端上來幾杯茶水後,轉身離去,卻被蔡琰叫住:“貂蟬,你留下吧,等一下,你也要做一個選擇。”


一頭霧水的貂蟬只好留在屋中,可其他幾女都已坐下,她卻有些不知所措,蔡琰對她招招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貂蟬低著頭走了過去,猶豫片刻後,還是坐了下來。


蔡琰並未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了客席,主位懸空。


除了甄脫和甄道一副不服氣的神色外,其他幾女都好奇地望著蔡琰。


“事情是這樣的,益州境內有人造反,明日就會兵臨成都,成都不能有失,否則,奉孝的基業有崩頹之險。”


神色淡淡地先將事情簡要地說了出來,蔡琰沒必要把詳情告知她們,只要讓她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就足夠了。


成都破,郭嘉的統治將會陷入覆亡的危機中。


這一次,郭嘉走了一步險棋,蔡琰心中不反對,也不贊成,帝王霸業,意味著流血,意味著難以估量的風險,一次,兩次,三次,甚至更多的絕境都並不為過,只有趟過這些艱難險阻,才有資格君臨天下。


蔡琰不反對,因為這是肅清太平軍內部的必要過程,郭嘉如此急迫地用這麼激烈的方式,肯定有他的道理。


郭嘉當然有他的道理,劉表已經在荊州崛起了!


蔡琰不贊成,因為這樣做有很大風險,不但有可能賠上得來不易的基業,甚至連血親都會搭上,蔡琰不懼死,可她懼怕兒子郭燁有個閃失。


屋內幾女都露出一副驚容,她們都知道郭嘉走到今天殊為不易,尤其是在不斷瞭解了郭嘉的過去後。


自幼雙親早逝,遭遇同宗壓迫,潁川士族的欺淩,又有成名後的數次絕境逢生,郭嘉有今日成就,背後的艱辛,根本不能與那些出身名門登高一呼便得四方擁戴的人相提並論。


“明日若是叛軍殺到成都城下,我打算帶著燁兒一同前去城樓上,與成都共存亡。”


蔡琰這番話說完之後,屋內眾女更加震撼地望著她。


面對眾女難以置信的神色,蔡琰卻微笑著垂下了腦袋,柔和的眼神變幻得有些冷漠。


奉孝,你的榮耀,不是誰都可以分享的,有沒有資格陪在你的身邊,不是你來決定,而是她們自己。


震驚過後,甄薑嗓音輕柔卻口氣堅定地說道:“不知這麼說是否唐突,若是妹妹不棄,明日我隨妹妹同去。”


蔡琰帶著淺淺的笑意,抬起頭來,對甄薑柔聲道:“姐姐肯去,我無異議,但請姐姐考慮清楚後果。”


“若我偷生,有何面目再見奉孝?”甄姜毅然決然,柔美的面孔儘是鄭重之色。


大小喬對視一眼,姐妹心意相通,異口同聲道:“我姐妹也去。”


甄脫和甄道這會兒也放下對蔡琰的敵意,爭先恐後地表態。


“我也去,我也去,奉孝哥的妻妾都去。”


“對呀,只要是奉孝哥的妻妾怎能不去?”


“等奉孝哥回來,肯定會感動。”


“沒錯,這樣奉孝哥就不會躲著我和姐姐啦。”


不能任由這兩姐妹口無遮攔的繼續胡鬧下去,甄薑轉過臉朝興奮的二人訓斥道:“這不是家裏,不要丟人現眼了,還不住嘴。”


意興闌珊的兩姐妹腦袋一耷拉,鼓著腮幫表示不滿。


眾女都表態了,蔡琰輕輕一笑。


還真是沒有看走眼的。


突然,感覺到身邊有人輕輕拽她的衣裳,蔡琰轉過頭,看見貂蟬紅著臉蛋微不可聞地問道:“奴婢也可以去嗎?”


送死都這麼積極嗎?


蔡琰握住貂蟬的手,撓撓她的掌心,淡笑道:“當然可以。”


如釋重負般的呵了口氣,貂蟬一抬頭瞧見蔡琰戲謔的眼神,頓時羞得又垂下腦袋,連眼睛也閉上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e010203

LV:7 大臣

追蹤
  • 54

    主題

  • 18307

    回文

  • 2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