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做皇帝 作者:淡墨青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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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lt61028 2012-8-14 14:06: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3 219472
wlt61028 發表於 2012-8-14 15:56
第四十九章 鎮倭(五)

  遏制日本,以充國用,占領南洋,以壯根基,這正是張偉早已定下的發展大計,此時卻被眼前這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一語道出,也虧張偉這幾年久居上位,養氣功夫做的十足,故而臉上只是微微色變,緩緩說道:“虧你有這般不凡的見識!說說看,如何取南洋,你對南洋了解多少?”

  “遂仲慚愧,雖游曆之地甚多,卻是從未到過海外。平生頭一次坐船出海便是來這台灣,誰料一來之後,便被大人扣住出去不得。故而對南洋不甚了解。只知道現今的南洋叫什麼東印度群島,原本的泥渤、占城什麼的,都叫荷蘭人占了去。那荷人在爪哇建了一個殖民據點叫巴達維亞,又占了蘇門答臘島、香料群島、還有馬六甲、錫蘭等等,整個南洋除了呂宋是西班牙人占據,其余皆是這荷蘭人的地盤。若不是大人趕走了台灣的荷蘭人,還不知道他們的手要伸到哪兒。以遂仲的見識,也只知道這麼許多了。”

  張偉笑道:“這也算很了不起了。看來你平日對各般政軍事務都很關心,否則的話,何必打聽這麼許多。我竟然沒有早發覺你,當真是失誤之極!我要下令,定期由各級官吏推舉台灣的賢良方正之才,量才使用。日後我定會打下更多更大的土地,整個東印度群島是台灣的七八十倍大,人口數十倍,我將來缺的不是銀子,軍隊,而是人才!”

  “至于這南洋的情形,到是一言難盡。總之,這荷蘭人並非如你想象中的那麼好對付。咱們把他們從台灣攆走,只是因為他們在此根基不穩,利益不重,不然的話,哪有這麼輕易的將這些狼趕走!這荷蘭人現下是西夷所在的歐羅巴洲的大國,僅是商船就一萬五千多條,能征善戰的軍艦水手亦是雄強之極,那東印度群島是荷人利益重心所在,每年整個南洋各條航線的貿易收入,當是大明一年財斌的數倍。便是在今年上半年,有一荷蘭軍人,叫做什麼德加的,在南洋海上搶掠了一艘西班牙人的運銀船,上載白銀十六萬兩,吳先生,這西人在海外掠奪了多少財產,你可大致推算一下了?”

  他說到此處,霍然起身站起,向吳遂仲大聲道:“是以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與荷人開戰!大量金銀、土地、人口,是我統一中國內陸的根基保障!那荷人在東印度群島駐有整支艦隊,數十艘戰船,五六千的水手、軍官,陸地上又有保壘數十,陸軍近萬,我除了陸軍實力在他之上,水師現下是遠差于荷人。即便如此,我仍要在兩年內動手,時間拖的越長,荷人在南洋紮根越深,咱們等是等不起的。”

  說到此處,吳遂仲小聲問道:“大人一向與紅夷中的英人甚是相與,為甚不請英人相助,以夷制夷,未嘗不可?”

  “遂仲,你一定要記得,那紅夷能遠涉重洋數萬里來到中國沿海,他們是很蠢麼?夷人的船造的比咱們好,夷人的槍炮比咱們犀利,咱們憑什麼以為人家蠢,可以被咱們略施小計,就能耍的團團轉?”

  吳遂仲臉紅道:“是,遂仲想的太過簡單幼稚。”

  “英人與荷人之間原本沒有矛盾,之所以前番被我利用,英人又一直與我合作,實在是因為英國人在亞洲勢力太弱,需得大力尋找當地有勢力的豪強與其合作,夷人最聰明的一點正是如此。到得一地便尋找可以收買的土著豪強,以堅船利炮以為後盾,挾土著王公以制萬民,故而幾千人就能掌握一個數百萬人的國家,就是這個道理。他們找我,卻哪里有什麼好意了?英國人現下除了在印度別無據點,我當時需要人幫我造船造炮,嘿嘿,我和他們是嗑睡遇枕頭,正好各取所需。若是與荷蘭人開戰,對英國人開說也是大事,需舉國動員,這兩國的矛盾還沒有至此,我現下想從英人手中直接買軍艦尚不可得,更何況讓他們舉國動員為我賣命開戰?打荷蘭人,只能憑咱們自已的力量了。”

  “大人,咱們可以派人去聯系南洋漢人的世家大族,令他們相助,到時候里應外合,自然是事半功倍。”

  張偉搖頭道:“不成。宗族勢力乃是執政的阻礙,一時或者是助力,一世十世以降,必然割據為禍。東漢劉秀寬仁待功臣,充許功臣有莊田部曲,結果東漢將亡,那些豪強部族,可有一家是真心為皇室打算的?我若依南洋漢人世家大族的力量取了天下,那我有什麼臉面反過手去對付他們?不對付宗族世家,終究是國之禍患,這是不成的。只要我攻到南洋,那些受欺凌的漢人自然會歡迎相助,何需那些什麼宗族的力量!”

  “大人,權宜之策罷了……”

  “不成!”

  見張偉態度堅決,吳遂仲歎一口氣,心里卻未放棄尋求南洋漢人幫助的打算。南洋漢人最少也有數百萬人,而這數百萬人,想來定是掌握在大小不一的家族組織下,不利用這樣龐大的力量,也未免太過愚蠢。

  “遂仲,今兒咱們就談到這兒。眼瞅著再說下去天就亮了,我還年輕熬得夜,你可年紀大了,不能再拖你談下去了。”

  吳遂仲見他體帖,站起身來感激一揖,剛要說話,卻見張偉擺手道:“不需客氣,你現在常隨在我身邊襄助大業,今晚的話連何斌施琅也是不知,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國,先生,慎之!”

  “是,遂仲曉得分寸,大人放心。”

  “明日軍機處便掛牌成立,位列三衛、台北政務署、官學、巡捕營、稅斌司、海關等衙門之上,除了廉政公署之外,舉凡政務、軍務,一律先稟報軍機處,待軍機擬出了意見後,再呈給我看。先生為首席軍機,我再尋幾個精明強干之人入內幫辦,這樣諸衙門不致互相掣肘扯皮,我又可稍息肩頭的擔子,先生,只是要勞累你了。”

  “遂仲不敢!只是遂仲在台北一向身份卑微,一下子蒙大人賞識,悻進至如此高

  位,只怕……況且大人也要有防閑之心,臣下權力太重,不是君主之福。”

  “不必擔心,軍機雖權重,凡有大事還需我知曉後施行。再者軍隊也不歸你指揮,你只是參贊罷了。”

  見吳遂仲仍在迷糊,張偉笑道:“軍機與唐宋的丞相和大明的大學士制度不同,軍機分的是君權,而不是原本的相權。你們沒有臨事決斷之權,有的只是調節理亂之權,說白了,只是我的秘書郎,而不是丞相。”

  吳遂仲這才醒悟,向張偉連稱幾聲“高明之極”,然而告辭而去,張偉肚里暗笑,這軍機處是百年後雍正皇帝的發明,自已撿個便宜罷了。只是這種制度極易培養唯唯諾諾的奴才,那部《還珠格格》電視上爾康的父親傅恆大軍機,便首創了一人不奉旨,獨自不票擬的做法,名曰軍機,實是豬雞,與禽獸無異耳。想到此處,只得歎一口氣,知道一時想不到好辦法,也只得先如此。待將來慢慢摸索,再做改變吧。

  這標志著“軍機處”三字的木牌,在第二天響午不到便靜悄悄地掛在台北指揮使司衙門二堂東側廂房的門上,指揮使衙門來來往往忙碌的人群初時還不知道這個剛成立的部門到底是怎麼回事。有好事者指指點點,左右也不過以為這是張偉成立幫辦軍務的部門,幫著跑跑腿,打打雜之類,或是與三衛下設的參軍部相同,都是襄助張偉料理軍務的輔助部門。誰料這軍機處成立不到十天,已是默聲不響地將台灣所有部門與張偉溝通的任務接了下來,這軍機處除了吳遂仲之外,又進了呂唯鳳等一批干練精細的能員干吏,眾人正自看的眼花繚亂,軍機處連連秉承張偉的命令,連接處置了若干大事,因各軍機都是萬中挑一的干練人才,處理事情又快,不管是急務難務,都處理的湯水不漏,不到兩月光景,已是穩穩將台灣的軍政處置大權接了過來。

  何斌原只是冷眼旁觀,到後來除了他直管的工商署之外再也無人尋他處理政務,一時間原本車水馬龍行人來往不絕于途的何府門前再也不複當年盛況,他一面

  稍有失落,一面卻也如釋重負。他原本的志向便是做一富家翁罷了,政治權勢上絕無野心,現下張偉收權,若是權欲心極重的自是不滿之極,何斌卻也只是心里嘀咕幾句人情冷暖罷了。他與張偉交誼深厚,知張偉此番舉措不過是改良制度罷了,到也不疑有他,上門打聽了幾次吳遂仲等人的底細,又細細考量了各軍機的辦事能力,除了吳遂仲原本令名不顯外,其余軍機到都是台灣有名的吏員,何斌這位創基立業的大佬便終于徹底放心。他都沒有不滿,那些被剝權的部門自然也只能凜然遵令,別無他話。

  張偉因見島內諸事順諧,施琅封鎖與鄭氏有關商船一事又進行已久,大批以前依附鄭氏的商船改旗易幟投奔張偉門下,又收取了二十余萬銀的水引銀子,加之遼東貿易船只已然返回出貨,庫中白銀足以夠一場長期大規模戰役的使費,于是崇禎元年九月底,炎夏已過,張偉于指揮使衙門發令符給台北水師,令水師全軍出征,八艘大型戰艦並三十一艘輕炮船,浩浩蕩蕩一並從台北港口出發,向日本的長崎港出發,先行對日本進行壓制性的艦炮打擊。

  水師出征之後,張偉便即刻再次大閱三衛大軍,此番卻已是比上次進步的多,數月訓練下來,雖然尚無任何戰斗經驗,到是軍姿軍容,乃至戰陣演練都已有了百戰精兵的模樣。欣喜之余,張偉不顧何斌肉痛,硬是大犒三軍,除了大批的賞銀外,又不惜血本大殺牛羊,賜酒賜肉,整個三衛官兵皆是喜笑顏開,稱頌不已。那劉國軒在台南聽說即將與日本開戰,便連上十書,請調台北,張偉拗不過他,調了林興珠去台南,替換這員虎將回來,至此陸戰准備亦已完結,就待水師打跨敵人的岸防力量,步兵便可上岸,擴大戰果。

  他此時于民政上操心甚少,平日里大半在軍營及火器局來回奔波,因此時尚未有接戰消息,身為最高統帥又不便去干預下屬的訓練計劃,除了偶爾在火器局參與一些槍炮試制,發幾句話點醒一下那些技巧,等候施琅水師消息的張偉居然無事可做。

  因每日里殺氣騰騰,又是成日里閑著無事,張偉卻突然動了進山射獵的念頭。他卻不喜用火槍,雖然弓箭射獵准頭甚差,雖練了好幾年,也常有十箭射不到一只獵物的糗事,只是張偉喜歡弓箭射出後悄無聲息,遠方獵物卻突然倒地的模樣,只覺得比那火槍砰的一聲,幾百顆鐵丸飛射而出,准頭臂力什麼的一概不要,用來打獵簡直是焚琴煮鶴,殺風景之極,故而這一日動了射獵念頭,張偉換了一襲青衣,也不戴帽,只紮了一根赤陽巾,腰懸寶劍,背負鐵胎弓,帶著十幾個箭法精准的飛騎侍衛入大屯山脈的專用獵場,滿心指望能射中幾只野鹿,便在這山中燒烤而食,他成日價鍾鳴鼎食的,飯菜雖精致可口,心里也頗煩悶,此時心無掛礙,便一心要打打牙祭了。

  進山摸索半天,卻是一只大獵物未見,偶爾幾只野兔跑過,張偉忙不迭用弓射了,卻是連兔皮也沒有擦到,他到也不沮喪,仍是興致勃勃,只是腳步逐漸向內,往密林深處去的遠了。
wlt61028 發表於 2012-8-14 15:57
第四十九章 鎮倭(六)

  他身邊隨侍的衛士原想勸他暫回宿營,待明日天明再行入山,只是眼見張偉興致頗高,張瑞又沒有跟來,除他之外,又有誰敢在這會子弄的張偉沒趣?好在張瑞正自帶著數百衛士宿衛在這密林入口,故而除了擔心突然沖出猛獸來傷了張偉,到也不擔心有人試圖來行刺。一行人除了張偉外皆是身強力壯之士,于是一個個引弓搭箭,拔刀持盾的護衛在張偉四周,一直到日暮時分,張偉突然一箭射出,卻是一頭野豬在十幾步外慘叫一聲,張偉雖是射中了它,但那野豬皮厚,張偉輕飄飄的一箭卻哪里能傷的到它?這些須皮外傷只不是讓那野豬憤怒之極,當下嗅到了敵人方外所在,嗥叫一聲便沖將過來。

  張偉到也不慌亂,嘻笑一聲灑然後退,他身邊衛士早已搭弓引箭的,且又都是精選箭術高強之士,哪里將這一頭野豬看在眼里,三四名衛士神態輕松,覷准了野豬來路,將手一松,便向那野豬射出。

  各人只聽到嗖嗖的箭矢破空聲響起,待各人拿眼去看,只見那野豬靜靜趴在不遠處的灌木從上,臨死前掙紮不休,將那處灌木從蹬踏的凌亂不堪,一片狼藉。張偉此時走上前來,見那野豬身上密密的插了五六支箭矢,笑道:“你們的射術也越發不堪,以前一個人一支箭便能射死一只野豬,跟我出來這麼謹小慎微的,看看把這死豬射的跟什麼似的,一會子剝皮都不好剝。”

  有一王姓衛士武藝甚高,平日里較受張偉寵愛,因笑答道:“什麼都沒有爺的安全重要。咱們若是一個指著另一個的,這豬沖的爺身前可不得了。”

  又有一錢姓衛士亦笑道:“爺不必心疼這野豬,它的皮子不比鹿皮、熊皮虎皮,沒什麼好可惜的。”

  張偉笑道:“我哪里心疼它,我是心疼你們一會子還得費事把箭頭拔出來,成了,甭一個個在這兒賣嘴皮子,趕緊的給我去拖回來。”

  又看了一眼天色,皺眉道:“只顧著打獵,卻忘了時間。現下趕回入山的營地是來不及了,咱們帶著這野豬再往前,我看這林子越來越寬疏,想來前面有草坡山崗之類,咱們就在這里幕天席地,燒烤宿營。”

  幾名在前面的衛士笑嘻嘻應了,便有三個人向那野豬躺倒的地方奔去,待拿出長棍和繩索,便待將那野豬捆起抬走。三人手堪堪將觸及那野豬身上,卻突然有幾支箭矢飛來,擦著三人的手背斜飛過去,那箭矢勢道極強,在三人手背上各自帶起一片血花,卻又飛掠了很遠,方才落地。饒是這三名衛士皆是身強力壯武藝高強之士,猛然間吃了這個悶虧,又不知是何方敵人來襲,只是慌忙暴退,一邊大聲呼喊,讓身後的諸衛士小心戒備。

  身後各衛士卻也早就見前面同伴遇襲,卻只是無人沖上前去,返身持盾將張偉團團圍住,因見一時沒有箭矢繼續飛來,張偉便喊道:“你們幾個傷的如何?”

  “大人,屬下們沒事。箭矢只是擦手而過,對方是硬點子,箭法准的嚇人。大人請不要亂動,務必小心為上。”

  “我沒有事,四周都是盾牌舉著,箭矢射不到我。你們先不要亂動,對方沒有直接射你們,未必就是有惡意。咱們等一會兒,可能會有人來說話。”

  一群人不敢亂動,便這麼僵遲在此,眼見得天色漸黑,這林中原本便陰暗的很,待天上太陽慢慢沉入遠方的山底,便更是連人影也見不著了。張偉身邊的衛士等的焦躁起來,便將身上火折子掏出,便待引火,張偉將他手一按,沉聲喝道:“找死麼,這不是把自個當活靶子麼。再等一會,我料對方也快耐不住了。”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留在前頭的三名衛士叫道:“什麼人!”

  接著便聽到一陣衣袂破空與撕打聲,張偉喝道:“快上,這會子他們也沒有辦法射箭,快上去幫他們!”

  他身邊的衛士尚在猶豫,張偉氣極,將身上佩劍一抽,便待自已前沖,眾飛騎衛士皆是大驚,那王雷與錢武急忙將張偉一拉,兩人死死架住張偉,不讓他動彈分毫,其余各衛士便抽刀沖上前去,只是黑夜里不辨方向,只得循著那聲音發出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嗑嗑碰碰,待十幾人沖到聲響發出的地方,卻又是死一般寂靜,再也無任何聲響出來。

  為首的伍長將心一橫,命道:“各人小心……點火!”

  他們原是帶了幾面盾牌,以備萬全,現下盾牌都舉在張偉身邊,這些追擊過來的飛騎卻是沒有,無奈之人各人在暗中尋得樹木庇護,便各自將懷中火折子掏了出來,點火照亮,便各自“啊也”一聲。

  張偉聽到那些驚叫,忙問道:“何事驚慌?”

  “大人,咱們的三名兄弟都被打暈了,那頭被射倒的野豬不見了。”

  張偉冷哼一聲,怒道:“成了,我知道怎麼回事,咱們找些枯樹枝,捆成火把照亮,這便下山去吧。”

  眾衛士聽令,各人便自去尋了些易燃的枯枝木棍,撕下身上衣衫捆成火把,一行人護住張偉,慢慢向山腳下退去。待行到半路,正遇到帶人上山來尋的張瑞,這十幾名跟隨張偉上山的帖身衛士這才將懸的老高的心放下,隨著大隊人馬直行到山腳。

  張瑞聽得屬下將山上一事說出,便懇請張偉即刻下山回台北,誰料張偉卻道:“不必如此緊張。我料適才的事,是生番高山族人所為,一來是要搶我們的獵物,二來是警告我們不可深入他們的地盤,僅此而已。”

  張瑞怒道:“早聽人說這台灣土著有熟番生番之分,熟番早已開化,隨著漢人一起耕作勞動,生番不服管束,動輒傷人,因只在這大山里以射獵為生。咱們一向是沒有理會,不加約束以和睦四夷,今日他們膽敢對大人無禮,又傷了咱們飛騎弟兄,大人,請准我將飛騎人馬召齊,進山清剿!”

  張偉斜他一眼,道:“這台灣到處是山,平地不過是三分之一面積,整個山脈綿延數百里,你怎麼去清剿啊?人家自小便在山上長大,對地形了如指掌,你卻不然,沒有補給沒有水源的話,任你人再多也是枉然。”

  張瑞漲紅了臉孔,急道:“大人可以調三衛大軍,由台北台南共同進軍,招募那些願意效力的土著帶路,我就不信,幾萬大軍滅不了這些沒開化的生番。”

  “這話說的沒錯。不過,那咱們不打日本人了?也別想辦法向外打了,成日里就留在台灣平亂吧。”

  “那依大人的意思?”

  “你現在就派人去尋幾個通高山族語言的熟番來,再調所有的飛騎過來,明日帶人上山,看那生番是什麼章程。”

  “大人,反正他們也不下山,若是大人不在意被襲擊的事,不如放任不管,也就罷了,何苦還要上山去尋他們?”

  張偉命人熱了帶來的干糧,正大馬金刀坐在馬劄上大嚼,只嚼的腮幫子生疼,想起原本到手的野豬肉,心頭一陣郁悶,見張瑞問個不休,便將口中干糧一吐,笑道:“張瑞,你現下問的到多。不象以前吩咐你做什麼,照做便是了。”

  見張瑞神情尷尬,又笑道:“很好,這樣才有長進。如若不然,一輩子只給我做個帶刀侍衛總管,終究不是個了局。至于為什麼要去尋他們,嘿嘿,皇太極能去黑龍江尋通古斯人,難不成我就不能招些悍勇的土著來?就是不能成軍,憑他們的箭法,充做我的護衛也不錯嘛。”

  見身邊眾飛騎神色怪異,張偉又笑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縱然這些土著成日的射獵,箭法精絕,不過我是斷不會讓他們帖身護衛的,具體怎麼安排,將來再說。只是放著這麼些人在山上,我也不能安心,還是去實地察看一下才好。”

  當夜無話,張瑞自加派了人手戒備四周,待第二天天明,待尋來的幾個熟番趕來,又調齊了千多名飛騎衛士,由百名箭法眼力超卓的飛騎在頭前開路,千多人照著昨日張偉一行上山的痕跡向大山之內浩浩蕩蕩而去。

  張偉前番去那遼東,卻也是對神射手頗動了一番心思,他知道皇太極自登極為汗之後,一直幾千幾千的派兵,到黑龍江乃至庫頁島附近的索倫、通古斯等部落掠奪那些健壯男丁,將這些比定居女真更野蠻,戰斗力更強大的生番部落一並劃入八旗之中,與原本的建州女真唯一的不同之處,便是將這些部落蠻人稱為“生女真”,是以八旗連年征戰,部落人口卻是不降反升,正是連連去掠奪人口的功勞。

  因知道便是在這一年前後,黑龍江流域有一大部落即將起兵反叛,因反叛部落在深山從林,皇太極派遣精銳八旗數千前往征伐,竟然在這些成日射獵的部落叛軍前吃了大虧,那些人箭法精准之極,女真人雖征戰不休,卻早就不是那終日射獵為生的蠻夷部落了,故而做戰初期,竟然不是索倫部落的對手。後來還是在兵力上占優,連連擊破那部落的營寨,這才勉強打贏,此戰過後,整個黑龍江流域再也沒有首領出來反抗後金的統治,成百上千的精銳騎射手源源不斷的投入後金懷抱,改頭換面後便成為最恐怖的八旗精銳。張偉一心想打這些原始部落的主意,只是到了遼東後諸事纏身,卻沒有能去成。有心從鴨綠江饒道而去,想想終究是難以突破後金的封鎖,也只得罷了。而台灣高山土著此時也是以射獵為生,只是一向在山地活動,張偉的打算是要建立一支精銳的騎射部隊,以做騷擾敵陣,斷敵糧道之用,故而對這些山地射手興趣缺缺,此番上山射獵卻巧遇這高山族人,不免又動起了心思,只是這些涉及將來的大陸戰略,故而張偉只推說要選侍衛罷了。

  張端一邊指揮部下前行,一邊隨時要注意張偉身邊四周有無動靜,這高山族人擅射,誰知道是否會從哪邊飛來一支木箭,無巧不巧的就射中張偉?故而張瑞強求張偉換上普通飛騎身著的皮甲,又在他身邊布了數十名持盾的護衛,這才稍稍安心。因見張偉神態輕松向前而行,張瑞抱怨道:“大人,您身為全台之主,有空來打獵消遣也罷了,現下去尋那些蠻子,您也親自隨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這也未免太輕率啦。”

  張偉見他焦躁,知他是為自已安全懸心,便溫言答道:“我平日里忙的不可開交,難得這幾天有些空閑,我又不喜宴飲聽戲打牌,唯愛這山野風景,就便打上一些野物,也是新鮮有趣,調濟心情。今日之事,我既然在場,總比委托別人來更安心些,這些蠻夷沒准有大用場,你現下不懂,我也不便同你說,將來再看吧。”

  他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且又難得的語氣和緩親切,張瑞心中一熱,乃盡釋心結,重重向張偉一點頭,便又去張羅著隊伍向前。

  張偉卻是不以為意,心中只想:“這些蠻子射箭是沒有問題。只是這台灣無馬,他們自是從未騎過,騎射騎射,光射術精沒有騎術,長途奔襲,騷擾敵後方都是需的著騎術的。重騎兵沖亂敵陣,騎射部隊需縱騎射箭,殺傷敵散兵,襲亂敵陣,這亦是需要騎術,光射術精,只能在地上,我有火槍部隊,要他們也是無用!除非這幾年選其精壯,讓他們成天泡在馬上,漢武帝能訓練出數十萬騎術精絕的漢家騎兵,難不成我連幾萬騎兵也弄不出來?老子卻不信這個邪!
wlt61028 發表於 2012-8-14 15:57
第四十九章 鎮倭(七)

  上千人的隊伍在山中迤邐行了半日,待到了正午時分,已是遠遠走過了昨日張偉射中野豬的地界,因林地漸稀,草木漸盛,山中地勢也越發的平緩,張偉因吩咐道:“估摸著離土著紮營的地界要近了,那些土著未必知道要遠遠的放著哨探,不過還是小心些好,張瑞你派人散開,在大隊兩邊搜索前進,如有哨探,必要活捉。”

  因見張瑞如臨大敵,遠遠撒開去一兩百名飛騎依次散開向前,張偉便笑道:“張瑞,不不必如此緊張,這些生番最多是部落間的小小械斗,哪曾打過什麼仗,昨日是突發事件,他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咱們又何必這樣如臨大敵的。”

  “大人,小心總沒過逾的,這打仗最好是以獅搏兔,話可是您說的。”

  張偉微微一笑,這才沒話。事實卻果然如他所料,待行到一個向陽山坡,因見滿山的綠草隨風舞動,張偉沉聲道:“止住前行,派幾個人去查看對面避光的山坡,我猜昨夜襲擊我的部落必然在斜面的陰涼處落寨,咱們先在此等候,待去查實了再說。”

  幸虧這坡上野草長的旺盛,過膝的野草遮住了張偉等人的目光,卻也將這千多人掩護在草從中,令任何人無從發覺。張偉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刺眼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張偉咪著眼看向四周,只覺得這一刻安甯靜謐,渾然不知身處何方,這數年來一直奔波勞苦,一直為心中的理想拼斗,卻不料于這深山的草坡上,令他得到暫時的放松。只覺得全身心都緊帖著這塊土地,鼻中聞著野草的味道,四肢慢慢的由緊繃而松馳下來,更覺得眼皮沉重,只欲睡去。

  “大人,那幾個去哨探的飛騎回來了,不出大人所料,果然有一個生番部落在那邊的山坡立寨。咱們是不是現在就攻過去?”

  “大人?”

  張偉在內心深處歎一口氣,勉強支起身體,笑道:“攻什麼攻,在此立寨的部落能有多大,若右連老幼婦孺不會過千人,咱們這上千的精壯戰士,還怕他們不成,悄悄摸將過去,將寨子圍了!”

  張瑞聽他吩咐了,自去安排人手,劃定線路,又親自領人護著張偉,慢慢摸了小半個時辰,方摸到了那土著寨子木柵門前。

  因兵力遠勝過對方,到也不需要搞什麼花頭,張瑞令三百以射術見長的飛騎爬上地勢略高的小山包,張弓搭箭瞄向寨內,又將剩余飛騎以半月型包圍寨門,因這寨子依山而建,到也不必擔心他們從後面跑了,待一切安排妥帖,張瑞便吩咐帶來的幾個熟番向寨內喊話,那幾個熟番便雙手叉腰,嘰哩咕嚕向寨內大喊起來。

  張偉站在陣後,凝神細聽了幾句,卻不禁失笑道:“怎地這些熟番喊的話長短音不同,顯然不是一種土語?”

  張瑞答道:“這生番總稱高山族,其實又分什麼泰雅、布農、阿美等等,我也弄不清楚這麼許多,就這還是早晨那幾個熟番剛告訴我的。”

  張偉點頭道:“確是如此,這高山族只是總稱,內里其實又有七八小族,我到也聽說過,只是一向也弄不清楚。”

  他與張瑞並十幾個帖身衛士站于遠離寨門的小土包上,算來再強的弓箭也絕難射到此處,饒是如此,張瑞仍布置那些衛士各自將牛皮盾牌豎起,以防萬一。兩人笑咪咪站在遠處,只等那寨內有人出來答話。誰料那幾個喊話的熟番喊的嗓子都啞了,張偉手搭涼棚張望了半天,只看到眼冒金星,卻是連一個人影也沒有見到。

  無奈之下只得吩咐道:“命前面的射手向寨內射箭,若是射上一輪仍無人出來,便在箭頭綁上布條,點火射進去,我到要看看這木寨子能不能禁的住火攻。”

  他一聲令下,那三百箭手便將手中弓箭拉滿,各自瞄准了寨內的圓形木屋,射將過去,這些人原本就是武勇之士,加之又是精選的善射之士,三百之箭無一落空,盡數落在寨內木屋之上,或是釘在那木屋之下,或是射破那薄木屋的木板,直穿入內,那寨子當中稍大一點的木屋更是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待射手們射完箭矢,又令那幾個熟番喊話,寨子內卻仍是一點聲響也無。張偉氣極反笑,令道:“他們道我們不敢沖進去,是以以靜待動,很好,令射手將箭矢綁上布條,抹上豬油,令熟番再喊一次,告訴他們,若是還不出來,就要火攻了。”

  此番的危脅到比什麼都管用,那幾個熟番剛剛講話喊出,就聽到那寨子里有人大聲答了幾句,那熟番便大聲稟報道:“他們說咱們會屠寨,與其出來談判受辱而死,到不如直接戰死的好,讓咱們不要射火箭,他們就出來了。”

  張偉輕笑道:“若打算直接戰死,那還不是早便沖了出來,哪有這麼許多廢話。土著也是人,是人就會求生,是人也會愛面子,張瑞,你身著官服,比我威風的多了,一會子你上前和他們說話,就說這台灣是我的治下,他們也需服王法,我愛民如子,必然不會虧待他們,若是不服,破寨屠村,一個不留!”

  “是,我這便過去。”

  張偉咪眼看著張瑞上前與那些出寨列陣的高山族人談判,那些生番陣前卻是幾個年長的老者,皆是赤裸上身,腰裹獸皮,手中各自持著不知從何處弄來的鋼刀,兩三百男子盡皆是如此打扮,只有的手持骨刺長矛,大半是手拿弓箭,只是那箭頭也該當是骨制的。台灣沒有什麼鐵礦,在漢民渡海而來之前,這些生番只怕是連什麼是鐵也不知道,現下幾名族中長老能手持鋼刀,料來也是生番們用獵物從山下漢人手中換得。

  因站的遠,卻是聽不清張瑞與那些生番們談些什麼,隱約間只能看到雙方皆是面紅耳赤,那幾名熟番就站在張瑞身邊,張瑞話一出口,他們便七嘴八舌喊將過去,一直吵了小半個時辰,卻見那張瑞小跑回來,向張偉氣道:“大人,這些生番當真是不可理喻,我同他們解釋半天,說明了大人的德意,又不征他們賦稅,又不派官來管轄他們,他們卻只一意要咱們退出山外,說什麼山外是漢人的地盤,山內是他們的地盤。大人,我看沒有辦法,還是打一仗吧?”

  “不能打。滅這麼一個寨子容易,只怕這整個大山里的生番都會輪番下山偷襲咱們,這樣不是個了局。”

  眉頭一皺,問張瑞道:“這次上山射獵,可帶了酒來?”

  “自然是帶了,用皮袋裝著,由錢武他們背著呢。”

  張偉一笑,令道:“這些家伙最愛喝酒,只是他們沒有什麼糧食,平時里都是用山里的野物釀制,自從咱們種了甘蔗,聽說這些生番經常用野物換甘庶釀酒,把咱們帶的上好白酒遞給他們,說清楚了,只要他們認我為主,寨子里喝的酒我全包了。”

  見張瑞轉身要去,又吩咐道:“還有,告訴他們,射殺獵物不易,朝起晚歸的,從今往後,什麼豬羊牛雞,我都白送給他們。告訴他們,我是上百萬人的大酋長,不會食言的。只要他們下你下跪,今晚便派人送豬羊牛各一百頭上來。去吧!”

  只見那張瑞又返身而去,令那些帶著上好美酒的飛騎跟上前去,那些部落長老原是詫異,待張瑞令人將美酒送上,又令熟番將張偉的意思轉告那些長老,只見那些長老臉上陰晴不定,又是眼熱眼前的美酒及將來的好處,卻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張偉這位“大酋長”到底是不是如同眼前這個衣著華麗漢人所說的那樣慷慨,又擔心投降之後對方變卦,卻是一時拿不定主意。

  張偉見對方遲疑,知道火候已差不多,便又令射手們將箭頭點燃,向寨中瞄准,又命人傳令,若只還是遲疑不降,便要屠寨!

  那些土著眼見對方將箭頭點火瞄向寨中,各自都是臉色大變,他們原本窮困之極,病無醫食無粟,平時里唯有射獵為生,打到獵物便有的吃,打不到便餓肚子,若非如此,昨夜也不會有寨中出門打獵的幾個青年土著冒險打下了張偉他們射死的野獵。現在山下漢人越來越多,原本這個部落靠近平原,食物大半需要靠近山下獵獲,卻被山下漢人一步步逼近,地盤越來越小,若要往別處遷移,還得與其它的寨子打冤家方可,又舍不得這些祖輩傳下來的木屋,是以日複一日耽擱下來。眼見得數倍的敵人圍了寨子,又用火箭危脅,一邊是美酒肉食的誘惑,一邊又是刀兵相加,幾個為首的部落長老急忙合議幾句,便立時向張瑞跪了下來。

  張偉見狀大喜,這些土著卻不似那些數千年來學透了陰謀詭詐的漢人,跪了便是當真服了,除非逼迫太甚,不然決沒有反叛的道理。當下便令衛士護送,進寨召集了部落長老溫言安慰一番,那些長老這才知道適才的那個官兒還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卻原來這位身著普通皮甲,個頭相貌皆平常的青年男子方是真正的“大酋長”。土著們卻是不善言辭,因見張偉說個不休,各長老也只是唯唯諾諾而已。

  後來聽得張偉動問道:“這一片大山還有多少這樣的寨子?”

  有一土著老者答道:“這方圓一兩百里內,這樣的寨子約摸有五十六十個,多的有近兩千人,少的也有五六百人,咱們這個寨子,算是較小的。”

  張偉沉吟片刻,笑道:“這老者,我答應你們的條件,絕不食言!今晚我回去便派人送給你們牛羊豬雞,還有上好的白酒,要多少給多少!只是一條,你們寨子里可有願意當兵打仗的青壯男子,若是有,只要有一家出一個合格男丁的,我便包養他家里所有人的吃食,他便是戰死了,也不會不給!說說看,有沒有願意隨我去的?”

  見那老者遲疑,又道:“不但如此,我還可以在平地上給你們劃一塊地方,再劃給你們專門的獵場,也可以給你們銀子,買酒買肉,吃上好米!”

  他雖然將這些優厚的條件開將出來,只是這些土著吃了漢人不少的虧,卻是知道漢人中說話不算話的人大有人在,對他這位大酋長的話雖不能全然不信,卻也不敢全部當真,若是被他引下了山,到時候說話不算話,那可就慘了,再說故土難離,在這寨子里過的好好的,誰也不想平白無故下山給人賣命。

  張偉見無人出來應征,卻也不急,又笑咪咪說道:“也罷,你們寨子里可有生病的人,我那里有不少好醫生,這便就手帶下去給醫治好了,再送回來。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強迫別人,你們還願意在這里生活,我也依你們。只是再也不能隨便傷害漢人,而且要聽我的吩咐,還有,你們可以把我的意思告訴其它的寨子,人家若是願意來投奔于我,我都是歡迎的。”

  說罷起身,向寨外行去,待到得大門處,卻突然不經意問道:“昨晚搶我的獵物,射傷我三名手下的人,是誰?”

  他的話一經譯出,陪同而出的諸土著便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是何用意,那幾個部落長老便不肯說,只恐他是要找出來人報複。張偉因笑道:“不敢說就算了,只當我沒有問過。”

  那土著人最敬勇士,最瞧不起膽小怕事的懦夫,他這番擠兌人的話一出口,便立時跳出兩名身強力壯,全身刺青的健壯土著,粗聲答道:“就是我們兄弟射傷了你的手下,搶走了你的獵物!要怎麼對付我們,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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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鎮倭(八)

  張偉因見這兩人氣宇不凡,身量極高,土著常年在山上生活,鮮少有高個大漢,眼前這兩人卻長的如黑鐵塔一般雄壯,便笑道:“你二人是親兄弟?”

  “正是!我是哥哥契,他是弟弟黑。”

  那個頭稍高些的皺眉答完話,又說道:“昨晚我見你射箭,軟而無力,不是個好漢子!不知道眼前這些好漢子為什麼要服你,你敢和我角力嗎?”

  張偉見身邊眾衛士皆有憤怒之色,笑道:“他們土著說話便是如此了,直筒筒的不知道拐彎。”

  因又向那高個兒土著問道:“你會和你部落的老人角力嗎?”

  那土著不顧眾飛騎憤怒神色,亦是不管其弟拉著他的衣袖勸止,直筒筒又回道:“不會,不過他們是老人!我不欺付老人,可你是壯年男子,和老人相比,真丟臉。”

  張偉聽他如此侮辱,卻也不惱,笑咪咪又道:“可是我年紀輕輕,就可以掌管一個百萬人的大部族,比你的部落大幾千倍的大部族,難道我是憑角力嗎?不對,我是憑借著比你部落所有老人加起來還要豐富的智慧,你懂了嗎?”

  見那土著目瞪口呆,顯是沒有話可說,張偉踮起腳尖,在他肩膀上拍上一下,笑道:“你說話直率,是個好漢子。我能用頭腦打敗你,可我不能用武力打敗你,這樣的主人,你願意跟隨嗎?”

  那土著歪著頭想了一會,答道:“現下不願意,等我知道你是怎麼統一你的部落,再說。”

  他雖拒絕,張偉卻是開心一笑,哈哈幾聲便出了寨門,帶著飛騎回台北去也。

  他回府當晚,便下令將答應的物資送往那個土著營寨,看著押送活豬活雞的隊伍冒著夜色持松明火把前行,一路上浩浩蕩蕩,雞毛亂舞,豬羊嚎叫的震天價響,鎮上百姓皆被驚動,不知道出了何事,家家戶戶皆推門而出,觀看這支奇特之極的隊伍。何斌也被驚動,駕車來張偉府中打探出了何事,待張偉向他道明原委,何斌笑罵幾句,自回府歇息不提。

  此事過後張偉無奈間斷了悠游的念頭,派了人乘船打問施琅水師的消息,又成日泡在桃園軍營,整軍頓武,親自操練三衛九軍,將一伙子都尉校尉訓的屁滾尿流,底下的士兵成日里在毒日頭里曬著,更是苦不堪言。如此這般半月過去,終于得了施琅消息,卻原來施琅早已到了日本外海,先是不加通知便轟擊了平戶,後來日本將軍派人來詢問端底,方知張偉曾派遣使者的事。重罰了當地城主和大名後,又遣使向施琅求和,施琅便將張偉准備好的條件報將過去,幕府的德川秀忠卻又決然不能同意。原本派人求和便不是他的主意,而是德川家康留下的諸家老合議後向秀忠施加的壓力造成,現下張偉那麼許多過份的條件一拋過去,到正是給了秀忠出兵的借口。于是便在施琅到達日本外海的半個月後,幕府集中了所有的海軍艦船,一共一百余船,加上一萬多水軍,企圖一戰而擊潰施琅的台北水師。只是當時的日本海軍早已不是九鬼嘉隆時代精銳,數十年風平浪靜,無有戰事。縱是當年強盛的日本海軍尚不是朝鮮水師的對手,現下這些圖具水師之名的旱鴨子們,又怎是打過數次大海戰的台北水師的對手?

  數次激戰下來,台北水師一船未損,日本海軍卻被打的灰頭土臉,落後的戰船和戰術思想根本觸不到台北水師的皮毛,一艘艘老式戰船依次被擊沉,當最後一場長崎外海的決戰之後,日軍僅余十艘不到的小船逃離,此戰之後,幕府遂放棄了海戰破敵的狂妄想法,龜縮在陸地不肯出戰,施琅雖已將整個日本封鎖,又不斷的炮擊平戶長崎等港口,只怕炸死炸傷的日本平民已過萬人,可是幕府似乎只抱定了任你如何來,我只學烏龜的方針不放松,任是施琅四處開炮,弄的全日本怨聲載道,幕府方面卻是任何打算也沒有。不但不和談,似乎連反抗也懶得反抗了。

  施琅因帶著水師在海上飄泊已久,給養食物已是消耗的差不多,正巧又有張偉的使者前來訊問,便也不請示彙報,留下幾艘小炮船,放上大船的給養火藥炮彈,便直接將整個船隊帶了回來。張偉因見水師官兵皆是疲累不堪,到也不怪施琅自專,下令讓水師官兵上岸休整,又給三衛步兵放假休息,便在那軍營節堂召開軍議,議定了水師休整完畢,便用水師艦隊掩護一百五十艘運輸船帶著三萬步兵登陸九州,攻占平戶。

  如此又忙碌了半月有余,准備給養、彈藥,安排兵士訓練登陸,准備船只馬匹便于聯絡,指定三衛各自登陸區域,張偉有感于水師補給消耗過快,概因所帶食物占了大量空間,淡水反倒裝的不多,而英國教官居然提議在船上飼養活雞活豬,道是當時西洋各國的遠洋艦船都是如此處理云云,現下這三萬步軍數千水師,一天吃的喝的便是幾十噸的載重,這可如何得了?只是現在卻沒有功夫搞什麼鐵罐頭之類的保鮮食物,至于壓縮餅干之類,那自然是想也不敢想了。萬般無奈之下,到果真依了英國人的建議,在船上弄了一些艙室,養了些活豬活雞之類,何斌在船隊出發前一日上船看了,大笑道:“志華,到不如弄些泥土,種些青菜什麼的,那可更加的新鮮可口了。”

  張偉橫他一眼,道:“你這土包子,從來沒有走過遠路。中國人又能窮將就,闖南洋最多也就十幾天的水程,是以咱們不知道這些。人家紅夷動輒在海上飄泊行駛半年一年的,這此事聽人家的沒錯。船上長期吃不到新鮮的疏菜和肉食,一則士兵容易得病,二則也易厭戰。咱們又不能擔保上了日本就能征集到大量食物,小心沒過逾的,多帶些總比不夠吃來的好。”

  何斌仍是笑了一陣,方又問道:“你此番定是隨船去了?”

  “不錯,這場仗規模不小,我在家呆著不放心哪。也只得辛苦一遭了。”

  何斌唔了一聲,又問道:“台南留兩千龍驤衛軍,由林興珠校尉領兵,台北留四千兵,由誰領兵?”

  “張傑,我已先任命張傑為金吾衛左軍的前將軍,領兵駐守台北,我讓他遇事常與你商量,該當不會出什麼岔子。”

  微微一點頭,何斌自是無話,卻又問道:“志華,你弄的那個軍機處,看名字是處理軍務,怎麼此番大動刀兵,那吳仲則卻是全無動靜,還有軍機處的其它軍機,比如那呂唯風、袁云峰,怎麼此時都不露面,軍機軍機,我看是政務才對吧?”

  “這到也不是。廷斌兄,切莫誤會,我設軍機處,原本是要襄理軍務,只是那些個軍機們都是文官,現下雖了解打仗是怎麼回事,也知道些軍隊上的日常事物,離真正的料理軍務還早的很呢。那政務簡單,他們原都是中下層官員,我提上來不過是幫著我處理一下日常事物。可笑這台北就有流言,說我要奪各層官員的實權,特別是要對付你。我令高傑捕了幾個背地里饒舌的,送到金礦挖幾年金子再說!”

  “志華,我沒有呷醋的意思。人家說上幾句,也就罷了,何苦一定要捕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剛見你的時候,你不是也常念叨。再有,軍機處我看很好,你平日里哪有那麼多閑空,有這麼些人幫手,又不怕他們攬權,也虧你想的出來!”

  張偉一笑,便起身出門,往艙室外邊行邊走道:“廷斌兄,此一時彼一時也,為上位者才知道孔子誅少正卯的道理。言偽而辯,記丑而博……廷斌兄,再加上心達而險,行僻而堅,我在台灣不過是憑借武力領了這個位置,若是放任鄉野的這些個儒生商人和有心之士加起來一並詆毀于我,難不成我終日殺人?這樣還治什麼政!所以……”

  雙手揮舞做一個手式,又向何斌笑道:“把一切敵對勢力扼殺在搖籃里,不使其坐大。這可是我家鄉的某種哲理,有時候,它是有道理的。至于放開言論,博采眾人之長,還是等我威望實力到了某個階段,可以真正掌控全局時,再說不遲。反正我早有言在先,不准台灣軍民議論軍政,逮了這些多嘴烏鴉,也不算是不教而誅。”

  何斌跟在他身後,見他如此堅決,也只好熄了尋他說情的念頭,只是想起坐在自已府中等消息的那些婦人們,猛打一個寒戰,急步追上張偉,打定了主意隨他一同混飯去也。

  第二日卻是選好的黃道吉日,三萬大軍出征在這台灣尚屬首次,因這些軍人家屬大半都在台北,是以這一日碼頭港口除了黑壓壓的軍隊之外,尚有數十萬沿途送行的平民百姓。

  這麼大的舉動,自然是瞞不過台北知縣史可法,原說這些事自然與他有關,他需出面安撫百姓,疏通街道,又需在後勤各事上多盡心力。只是他這個知縣不但無權干涉台北衛所的軍務,便是那民務,也被各個張偉自設的衙門蠶食乾淨。來台許久,竟然有許多台北百姓尚不知道皇帝派了知縣來台,史可法無奈之余,到也佩服張偉的手段。只是每年伴食畫諾,卻實在令這位青年知縣苦惱,他可不是那種拿了俸祿不想做事的庸材,更何況除了正常的知縣俸祿,那張偉又稟報了朝廷,道是台北諸事繁蕪,工廠商號眾多,兩位知縣辛苦,又特地加了千兩俸祿的銀子給他。明朝官員俸祿之低,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朱元璋和尚叫花子出身,只想馬兒跑,又跑馬兒不吃草,俸祿低的離譜,一個知縣一年不過幾十兩銀的俸祿,還需負擔師爺書辦的雜費,還要養家糊口,若是不貪汙,那只有一家大小喝西北分。好海瑞是明朝有名的清官,母親過生日,也只買的起半斤豬肉,死了連棺材也置辦不起。這教官員們如何不貪?自洪武年間貪官就殺而不絕,官員貪汙六十兩以上處剝皮之刑,饒是如此,貪官卻如那野草一樣,春風一吹便又生,朱元璋曾納悶道:“我捉住貪官沒有估息的,全都殺了,卻如何這些官員都不怕死,總是要貪?”

  他只管自已抱怨,卻不知道官員們也需吃飯,朝廷的俸祿低的離譜,不貪卻又怎辦?是以明朝吏治之壞,也是諸封建王朝之冠。史可法家境原是平常,現下被張偉困在台灣不得離去,到是每年千兩的銀子拿著,事情又少,銀子又多,若是現代那些期盼著:“不工作,少拿錢,少工作,多拿錢”的人們得了他這個工作,那當真是夢里也要笑醒過來。他拿這銀子有愧,原待堅拒不受,張偉卻笑咪咪拿出朝廷恩准的批文來,道是不拿便是抗命,無奈之下也只得受了。這銀子放在袋里,可也壓在了他心上。于是張偉越是不肯讓他辦事,他越是拼了命的找事做,現下眼見張偉出兵,又將他體體面面晾在一邊,史可法無奈,只得將朝廷給的全副知縣的儀仗擺了出來,放在桃園鎮至港口的大道之上,一則張偉此番出兵是為了倭亂,他這個大明知縣自然要表態支持,二來也可借這儀仗疏導交通,也防著軍人家屬情緒激動,沖撞隊伍。

  張偉遠遠見了這位史書上有名的剛直能臣,民族英雄就這麼傻呆呆的站在路口為他的軍隊開路,還一邊微笑向打招呼的軍官做揖回禮,心里只道聲:“罪過!史憲之,這一向我得罪了。待過兩年朝廷壓力小了,我便將你這知縣應有的實權給你,讓你好好的一展報負,只是,你可別一心求去,那是條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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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鎮倭(九)

  就在大軍登船之際,台北指揮使司衙門軍機處的各軍機卻也正在會議,因張偉有

  意壓制軍機處的規模,只撥了一處廂房給軍機處權充處公入值之所,是以五六個軍機加上十幾個書辦擠在三間廂房內,平時就有些狹小局促,坐議時各人都離了本身的坐位,擠在一處,就更加顯的擁擠不堪了。

  吳遂仲坐在主位主持會議,只是他仿佛有什麼心事一般,一直低頭不語,凝神沉思。其余各軍機都是性格沉穩百練成鋼的人,卻也無人催促于他,各人也都攢眉咬牙,只待那吳遂仲發話。

  直過了小半個時辰,呈遂仲方好象剛睡醒一般,一迭聲道:“怎麼沒有人說話,今天召集會議,是要大家商議出個章程,大軍出征,調集糧草分撥補給,安撫家屬諸事,可都是咱們軍機的事,大家說說看,怎麼個處置法兒?”

  那袁云峰原是何斌手下工商署的吏目,論起職務和地位,卻是比當軍機前的吳遂仲強了許多,只是此人才干雖有,無論金銀錢谷厘金數目,都是弄的一清二楚,脾氣卻不大好,頗有些孤高自傲,在工商署並不討何斌喜歡,故而軍機處一成立,張偉令各衙門推薦軍機人選,他到是第一個被推薦了過來。待後來全台上下知道軍機處之重要時,袁云峰卻已憑著自身才干,牢牢立穩了腳根,軍機各有職掌,袁云峰自然是偏重財斌工商一塊。此時吳遂仲動問,袁云峰便立時答道:“仲則兄,錢糧等物,張大人何大人早已准備妥當,咱們只需督促政務署和三衛留守的官兒們不要扯皮,妥妥當當的把物資發送,下撥,便是完成任務了。”

  吳遂仲點頭道:“是極。逸宸兄,此事就交給你辦,若是有官吏不聽招呼,敷衍了事的,大人有令,此番給與咱們先免後報的權力。逸宸兄,凡事定要親力親為,大人如此看重咱們,不可令他失望。”

  袁云峰拱手一揖,以示知曉。那吳遂仲又分派其余各人任務,六名軍機包括他自已在內,皆各領一塊,各自對所領任務負責,這樣事權分明,軍機又只對張偉負責,張偉此番能夠領兵出征,也是托了設立軍機之福,不然的話,卻又如何能盡然放心。

  待會議結束,各軍機便魚貫而出,各自出門辦事去也。袁云峰與呂唯風卻是一路,他去分派調集軍隊補給,呂唯風卻分派了巡查軍營的任務,兩人正好同路去那桃園軍營,于是兩人同車而行。因都是心機深沉人物,那呂唯風自出使日本兒狼狽而回後,頗得張偉的賞識,由一個小小書辦升為軍機要員,卻從未見他露面驕色,仍是一副恬淡自若模樣,袁云峰夙不喜與達官顯貴交往,這呂唯風的性子卻讓他甚是欣賞,故而肯折節下交,兩人若論私交,在軍機里算是很不錯的了。

  因見呂唯風做閉目養神狀,袁云峰忍不住問道:“季明兄,今日會議,怎麼不發一言,現在又心事重重模樣,什麼事如此憂心呢?”

  呂唯風只是閉目不理,袁云峰一急,便攀住他胳膊搖道:“季明兄!”

  “唉呀,不要擾人清夢!”

  “呸呸,大白天的,做什麼夢,快同我說話!”

  呂唯風無奈,只得張開雙眼,目視著袁云峰正色道:“逸宸兄,難道你沒有覺出來,吳遂仲神色有異,顯是對張大人的安排不甚滿意,嘿嘿,我只怕這軍機處遲早取消啊。到時候,咱們哪兒來回哪兒去,因又任過要職,只怕日子難熬啊!”

  袁云峰詫道:“怎麼可能!大人新設軍機處為他解勞,咱們做的不錯。又是群議分別做事,不怕有人專權。大政方針都是按大人交辦的來,連大明的內閣大學士也不如,又怎會突然取消呢。”

  “哼,我看咱們這個衙門只是大人靈機一動,又因吳遂仲上的條陳不錯,覺得他能參與軍機,這才設立。現在經過這麼一段時間,明眼人都看出來,軍機處只理政務,不理軍務,前幾天我聽說大人打算設參軍處,選拔老練參軍襄助軍務,下設後勤、軍法、軍情、戰略等署協助,你說說,咱們軍機處是不是地位尷尬,是留還是不留?”

  袁云峰細思片刻,卻撇嘴嗤道:“我看你們成日不擔心怎麼辦好手中差事,到是琢磨這些費盡心思,季明兄,咱們只管好生做事,還怕沒有用武之力不成?我料類似軍機處這種協調諸部門的機構必然要保留,至于換成什麼名目,也是大人的事,咱們就別操這個心了。”

  呂唯風心里不以為然,卻也只得點頭稱是,兩人換了話題,一路談談說說,自去辦事提。

  張偉此時卻正在台北水師的旗艦鎮遠艦上,因艦長室最為軒敞寬大,張偉便占了原施琅的地盤,正舒適的躺在那鐵床上向第一波登陸的神策衛諸將訓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最蠢不過,炮彈能值幾個錢?比人命賤的多了!你們的計劃我看了,什麼強攻,什麼猛沖猛打的,一律不行!我的章程就是少死人,炮火准備要足,然後是延伸火力偵察,等到岸上敵人沒有喘氣的了,再行上岸。上岸後一遇抵抗,即刻後退,通知水師大炮,再行轟擊,一直待陸戰野炮上岸,再配合大炮推進。倭人火槍雖比咱們落後,卻比明軍火器差不多少,而且倭人中武士比明軍士卒勇猛的多,又是在人家的土地上做戰,你們得多加小心,凡有大意損兵折將的,我有情,軍法卻是無情!”

  他的這些布置舉措正合周全斌的心思,因笑道:“你們可聽清楚了?”

  諸將躬身答道:“唯大人之命是從。”

  此時除張傑被任命為金吾左軍前將軍外,那林興珠顯然亦是占了個將軍名額,只是沒有宣示,其余三衛各軍七名將軍的名額尚沒有分配,張偉有言在先,不論是校尉、都尉,日本一戰打完後,擇表現優異者任為將軍,故而不論士兵的士氣如何,這些各級將官們都是鉚足了勁,打算在日本大干一場,掙了軍功好更上一層。

  張偉自是知道諸將心思,心中暗笑,只盼這幫丘八爺們在日本好好的大干一場,只是不能弄的千里赤地,將來還得來日本賺銀子,建立殖民地什麼的,把日本弄的沒有人煙,那可是得不償失了。

  令這幫神策衛軍官出去,免不得又召來艦上諸軍官慰勉一番,其余各部軍官分散各艦,不及親自指示,好在做戰方略大體上都已布置完畢,到也不需要再多啰嗦。船行數日,卻已是到了日本九州外海,遇著留守停靠在九州的炮船,得知日本方面一直無有什麼新的舉措,至于內陸是否調兵至各個港口城市,卻也無從知曉。張偉便令那幾艘炮船回台北休整,又令水師齊集長崎港外,掩護陸軍登陸。

  因早前長崎便被台北水師轟炸的七暈八素,不但日本海軍全軍覆沒,便是岸邊的步兵也是一個人影也無,整個三衛士兵三萬人登陸上岸後,別說是軍隊,就是連平民的影了也是蹤影不見。待登陸點都被占據,連野戰火炮也盡數拖拉上岸,便由飛騎護衛簇擁著張偉上岸,待張偉聽到稟報通傳後,便向身邊周全斌、張鼐、劉國軒等人問道:“你們說說看,敵軍打的什麼算盤,怎麼沒有人敢在此阻擋我們上岸?”

  “咱們炮火大猛,他們估摸著難以抵擋,干脆放棄外圍,直接縮在長崎城內固守,大人,咱們這便去打他娘的?”

  張偉冷笑道:“這話是沒錯。不過咱們不必猛攻猛打的,留一部分人配全水師固守這些登陸點,大部隊前去圍城,你當那幕府是死人麼,咱們光封鎖其海港便夠讓其頭疼的了,現下更是直接攻上了倭人領土,無論是上對天皇,還是下對大名城主,幕府都需給個交待,我料現下幕府必然齊集大兵,只是害怕離岸太近,受到我們水師炮火的壓制,所以等著咱們往里突進,然後最少十萬的精銳幕府大軍直沖過來,將咱們一舉圍殲。咱們若是和他們硬碰,到也不懼,日本人手中火器甚少,又沒有什麼精銳騎兵,等那些武士和足輕沖上來,還不夠火槍打的,更別提咱們還有一百多門野戰火炮,只是我卻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況且最好是一戰定倭,把他們打疼了,這才方便我為所欲為。”

  張鼐問道:“那大人打算如何料理?”

  “圍而不打,一下子打下來了,幕府必然在內陸等我們,圍而不打,我到要看看德川秀忠是否能無視長崎百姓和城主的死活。等他奈不住壓力,則必然揮軍而進,到時候,我要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大漢天威。”

  周全斌想了片刻,頗為擔憂道:“大人,這方略雖是妙極,不過海上補給不易,費用甚高,再加上有荷蘭、西班牙人環伺左右,若是幕府與他們任意一國達成協議,這兩國派軍艦來斷我們的補給,那時候師老遠征,沒有了糧草,大軍一夜而潰啊。”

  張偉咬牙笑道:“不妨事!我早便派人盯著這些紅夷的動向,若有異動即刻就知道,現下看來,荷人西人一向在日本的利益不大,幕府早就斷了與他們的貿易,此時他們又何苦來惹我?況且台北水師實力不弱,他們來之前也需考慮一二。再者,咱們又不是全靠台北補給,這樣如何得了?從明日起,就大索四方,將日本百姓的糧食統統征用,咱們不過三萬人,這九州可是有過百萬人呢,能征到多少糧草?怕什麼?”

  當下定計分兵,留兩千人掩護後方,其余大部攜火炮向長崎進發,又大派飛騎偵察,以防敵人偷襲。近三萬人大軍浩浩蕩蕩將長崎圍了個水洩不通,長崎外圍早已沒有任何抵抗力量存在,日本的城池比之中國城池又狹小低矮,小小長崎城內除了近萬的武士和足輕外,還有十幾萬逃難的百姓,整個城市被圍之後,城內當真是驚惶之極。誰料城外的明國大軍卻不攻城,只是排開了上百門火炮,先是一通狂轟,打城內眾人打的如喪考妣,只以為敵軍即刻便要攻城,誰料一輪炮擊過後,那圍城的軍隊沒事便打上幾炮,炸死幾人,然後就是再無動靜。如此這般來回,時值盛夏,城內人口眾多,原本就超出這小城的負擔之外,再加上被炸平了無數房屋,死傷甚眾,城內又不好掩埋屍體,沒過幾天,城內疫病流行,死者更眾。

  那長崎城主無奈,拼了命的派人偷偷出城繞過敵軍防線,向大名和幕府求援,那大名有什麼辦法援助長崎?只得也加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使者趕往江戶,向德川秀忠求救。

  長崎被圍半月之後,整個城內早已如人間地獄,死者過半,守城士兵亦是沒有幾個能夠持械而立,縱是如此,敵人仍是不肯攻城,那城主到是將自已府邸保護的極好,故而本身安然無恙,見治下百姓死傷如此慘重,心中大急,此時到是盼那圍城的明國軍隊快些攻城,只要敵人一攻,他便可即刻下令舉城投降。

  誰料不但幕府的軍隊不見蹤影,城外的敵兵也是不肯登城,就這麼不尷不尬的又耗了數日,終于傳來消息,幕府齊集了十二萬大軍,其中有精騎一萬,就要來這長崎合擊明國軍隊。
  意壓制軍機處的規模,只撥了一處廂房給軍機處權充處公入值之所,是以五六個軍機加上十幾個書辦擠在三間廂房內,平時就有些狹小局促,坐議時各人都離了本身的坐位,擠在一處,就更加顯的擁擠不堪了。

  吳遂仲坐在主位主持會議,只是他仿佛有什麼心事一般,一直低頭不語,凝神沉思。其余各軍機都是性格沉穩百練成鋼的人,卻也無人催促于他,各人也都攢眉咬牙,只待那吳遂仲發話。

  直過了小半個時辰,呈遂仲方好象剛睡醒一般,一迭聲道:“怎麼沒有人說話,今天召集會議,是要大家商議出個章程,大軍出征,調集糧草分撥補給,安撫家屬諸事,可都是咱們軍機的事,大家說說看,怎麼個處置法兒?”

  那袁云峰原是何斌手下工商署的吏目,論起職務和地位,卻是比當軍機前的吳遂仲強了許多,只是此人才干雖有,無論金銀錢谷厘金數目,都是弄的一清二楚,脾氣卻不大好,頗有些孤高自傲,在工商署並不討何斌喜歡,故而軍機處一成立,張偉令各衙門推薦軍機人選,他到是第一個被推薦了過來。待後來全台上下知道軍機處之重要時,袁云峰卻已憑著自身才干,牢牢立穩了腳根,軍機各有職掌,袁云峰自然是偏重財斌工商一塊。此時吳遂仲動問,袁云峰便立時答道:“仲則兄,錢糧等物,張大人何大人早已准備妥當,咱們只需督促政務署和三衛留守的官兒們不要扯皮,妥妥當當的把物資發送,下撥,便是完成任務了。”

  吳遂仲點頭道:“是極。逸宸兄,此事就交給你辦,若是有官吏不聽招呼,敷衍了事的,大人有令,此番給與咱們先免後報的權力。逸宸兄,凡事定要親力親為,大人如此看重咱們,不可令他失望。”

  袁云峰拱手一揖,以示知曉。那吳遂仲又分派其余各人任務,六名軍機包括他自已在內,皆各領一塊,各自對所領任務負責,這樣事權分明,軍機又只對張偉負責,張偉此番能夠領兵出征,也是托了設立軍機之福,不然的話,卻又如何能盡然放心。

  待會議結束,各軍機便魚貫而出,各自出門辦事去也。袁云峰與呂唯風卻是一路,他去分派調集軍隊補給,呂唯風卻分派了巡查軍營的任務,兩人正好同路去那桃園軍營,于是兩人同車而行。因都是心機深沉人物,那呂唯風自出使日本兒狼狽而回後,頗得張偉的賞識,由一個小小書辦升為軍機要員,卻從未見他露面驕色,仍是一副恬淡自若模樣,袁云峰夙不喜與達官顯貴交往,這呂唯風的性子卻讓他甚是欣賞,故而肯折節下交,兩人若論私交,在軍機里算是很不錯的了。

  因見呂唯風做閉目養神狀,袁云峰忍不住問道:“季明兄,今日會議,怎麼不發一言,現在又心事重重模樣,什麼事如此憂心呢?”

  呂唯風只是閉目不理,袁云峰一急,便攀住他胳膊搖道:“季明兄!”

  “唉呀,不要擾人清夢!”

  “呸呸,大白天的,做什麼夢,快同我說話!”

  呂唯風無奈,只得張開雙眼,目視著袁云峰正色道:“逸宸兄,難道你沒有覺出來,吳遂仲神色有異,顯是對張大人的安排不甚滿意,嘿嘿,我只怕這軍機處遲早取消啊。到時候,咱們哪兒來回哪兒去,因又任過要職,只怕日子難熬啊!”

  袁云峰詫道:“怎麼可能!大人新設軍機處為他解勞,咱們做的不錯。又是群議分別做事,不怕有人專權。大政方針都是按大人交辦的來,連大明的內閣大學士也不如,又怎會突然取消呢。”

  “哼,我看咱們這個衙門只是大人靈機一動,又因吳遂仲上的條陳不錯,覺得他能參與軍機,這才設立。現在經過這麼一段時間,明眼人都看出來,軍機處只理政務,不理軍務,前幾天我聽說大人打算設參軍處,選拔老練參軍襄助軍務,下設後勤、軍法、軍情、戰略等署協助,你說說,咱們軍機處是不是地位尷尬,是留還是不留?”

  袁云峰細思片刻,卻撇嘴嗤道:“我看你們成日不擔心怎麼辦好手中差事,到是琢磨這些費盡心思,季明兄,咱們只管好生做事,還怕沒有用武之力不成?我料類似軍機處這種協調諸部門的機構必然要保留,至于換成什麼名目,也是大人的事,咱們就別操這個心了。”

  呂唯風心里不以為然,卻也只得點頭稱是,兩人換了話題,一路談談說說,自去辦事提。

  張偉此時卻正在台北水師的旗艦鎮遠艦上,因艦長室最為軒敞寬大,張偉便占了原施琅的地盤,正舒適的躺在那鐵床上向第一波登陸的神策衛諸將訓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最蠢不過,炮彈能值幾個錢?比人命賤的多了!你們的計劃我看了,什麼強攻,什麼猛沖猛打的,一律不行!我的章程就是少死人,炮火准備要足,然後是延伸火力偵察,等到岸上敵人沒有喘氣的了,再行上岸。上岸後一遇抵抗,即刻後退,通知水師大炮,再行轟擊,一直待陸戰野炮上岸,再配合大炮推進。倭人火槍雖比咱們落後,卻比明軍火器差不多少,而且倭人中武士比明軍士卒勇猛的多,又是在人家的土地上做戰,你們得多加小心,凡有大意損兵折將的,我有情,軍法卻是無情!”

  他的這些布置舉措正合周全斌的心思,因笑道:“你們可聽清楚了?”

  諸將躬身答道:“唯大人之命是從。”

  此時除張傑被任命為金吾左軍前將軍外,那林興珠顯然亦是占了個將軍名額,只是沒有宣示,其余三衛各軍七名將軍的名額尚沒有分配,張偉有言在先,不論是校尉、都尉,日本一戰打完後,擇表現優異者任為將軍,故而不論士兵的士氣如何,這些各級將官們都是鉚足了勁,打算在日本大干一場,掙了軍功好更上一層。

  張偉自是知道諸將心思,心中暗笑,只盼這幫丘八爺們在日本好好的大干一場,只是不能弄的千里赤地,將來還得來日本賺銀子,建立殖民地什麼的,把日本弄的沒有人煙,那可是得不償失了。

  令這幫神策衛軍官出去,免不得又召來艦上諸軍官慰勉一番,其余各部軍官分散各艦,不及親自指示,好在做戰方略大體上都已布置完畢,到也不需要再多啰嗦。船行數日,卻已是到了日本九州外海,遇著留守停靠在九州的炮船,得知日本方面一直無有什麼新的舉措,至于內陸是否調兵至各個港口城市,卻也無從知曉。張偉便令那幾艘炮船回台北休整,又令水師齊集長崎港外,掩護陸軍登陸。

  因早前長崎便被台北水師轟炸的七暈八素,不但日本海軍全軍覆沒,便是岸邊的步兵也是一個人影也無,整個三衛士兵三萬人登陸上岸後,別說是軍隊,就是連平民的影了也是蹤影不見。待登陸點都被占據,連野戰火炮也盡數拖拉上岸,便由飛騎護衛簇擁著張偉上岸,待張偉聽到稟報通傳後,便向身邊周全斌、張鼐、劉國軒等人問道:“你們說說看,敵軍打的什麼算盤,怎麼沒有人敢在此阻擋我們上岸?”

  “咱們炮火大猛,他們估摸著難以抵擋,干脆放棄外圍,直接縮在長崎城內固守,大人,咱們這便去打他娘的?”

  張偉冷笑道:“這話是沒錯。不過咱們不必猛攻猛打的,留一部分人配全水師固守這些登陸點,大部隊前去圍城,你當那幕府是死人麼,咱們光封鎖其海港便夠讓其頭疼的了,現下更是直接攻上了倭人領土,無論是上對天皇,還是下對大名城主,幕府都需給個交待,我料現下幕府必然齊集大兵,只是害怕離岸太近,受到我們水師炮火的壓制,所以等著咱們往里突進,然後最少十萬的精銳幕府大軍直沖過來,將咱們一舉圍殲。咱們若是和他們硬碰,到也不懼,日本人手中火器甚少,又沒有什麼精銳騎兵,等那些武士和足輕沖上來,還不夠火槍打的,更別提咱們還有一百多門野戰火炮,只是我卻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況且最好是一戰定倭,把他們打疼了,這才方便我為所欲為。”

  張鼐問道:“那大人打算如何料理?”

  “圍而不打,一下子打下來了,幕府必然在內陸等我們,圍而不打,我到要看看德川秀忠是否能無視長崎百姓和城主的死活。等他奈不住壓力,則必然揮軍而進,到時候,我要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大漢天威。”

  周全斌想了片刻,頗為擔憂道:“大人,這方略雖是妙極,不過海上補給不易,費用甚高,再加上有荷蘭、西班牙人環伺左右,若是幕府與他們任意一國達成協議,這兩國派軍艦來斷我們的補給,那時候師老遠征,沒有了糧草,大軍一夜而潰啊。”

  張偉咬牙笑道:“不妨事!我早便派人盯著這些紅夷的動向,若有異動即刻就知道,現下看來,荷人西人一向在日本的利益不大,幕府早就斷了與他們的貿易,此時他們又何苦來惹我?況且台北水師實力不弱,他們來之前也需考慮一二。再者,咱們又不是全靠台北補給,這樣如何得了?從明日起,就大索四方,將日本百姓的糧食統統征用,咱們不過三萬人,這九州可是有過百萬人呢,能征到多少糧草?怕什麼?”

  當下定計分兵,留兩千人掩護後方,其余大部攜火炮向長崎進發,又大派飛騎偵察,以防敵人偷襲。近三萬人大軍浩浩蕩蕩將長崎圍了個水洩不通,長崎外圍早已沒有任何抵抗力量存在,日本的城池比之中國城池又狹小低矮,小小長崎城內除了近萬的武士和足輕外,還有十幾萬逃難的百姓,整個城市被圍之後,城內當真是驚惶之極。誰料城外的明國大軍卻不攻城,只是排開了上百門火炮,先是一通狂轟,打城內眾人打的如喪考妣,只以為敵軍即刻便要攻城,誰料一輪炮擊過後,那圍城的軍隊沒事便打上幾炮,炸死幾人,然後就是再無動靜。如此這般來回,時值盛夏,城內人口眾多,原本就超出這小城的負擔之外,再加上被炸平了無數房屋,死傷甚眾,城內又不好掩埋屍體,沒過幾天,城內疫病流行,死者更眾。

  那長崎城主無奈,拼了命的派人偷偷出城繞過敵軍防線,向大名和幕府求援,那大名有什麼辦法援助長崎?只得也加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使者趕往江戶,向德川秀忠求救。

  長崎被圍半月之後,整個城內早已如人間地獄,死者過半,守城士兵亦是沒有幾個能夠持械而立,縱是如此,敵人仍是不肯攻城,那城主到是將自已府邸保護的極好,故而本身安然無恙,見治下百姓死傷如此慘重,心中大急,此時到是盼那圍城的明國軍隊快些攻城,只要敵人一攻,他便可即刻下令舉城投降。

  誰料不但幕府的軍隊不見蹤影,城外的敵兵也是不肯登城,就這麼不尷不尬的又耗了數日,終于傳來消息,幕府齊集了十二萬大軍,其中有精騎一萬,就要來這長崎合擊明國軍隊。
wlt61028 發表於 2012-8-14 15:58
第四十九章 鎮倭(十)

  幕府出動大軍,自然瞞不過一直等著幕府主力出動的張偉,幕府前鋒軍隊一至小倉藩的福崗城附近,張偉便已開始收攏軍隊,排好陣式,等候敵軍主力的到來。他到不必擔心長崎城內軍隊出來搞什么里應外合,估計長崎城內的軍人能站起來裝裝樣子就已不易,更別提出城做戰了。

  崇禎元年十一月初一日,名義上仍屬明朝治下的臺北三衛三萬余大軍正面迎敵,

  對手乃是幕府第二代將軍德川秀忠傾全力召集的十二萬大軍,除了家督神原康勝率領的一萬的赤備騎兵,余者皆是步兵,除了約三萬人是整個九州諸藩拼湊,其余皆是幕府直轄的中央軍團,日本軍制是五千人一軍團,除了神原康政之子康勝領騎兵外,還有德川四天王本多忠勝之子本多忠政領前隊四個軍團的精銳步兵,德川秀忠親領大軍留守本陣。因德川家康受命為征夷大將軍后,下決心偃武修文,二三十年過去后,日本戰國時代的老將大半逝去,那些百戰之師先是在朝鮮受到重大損失,然后關原大戰又死傷甚眾,再經歷這么些年和平年代的消耗,眼前這些前來進攻張偉的十二萬大軍,真正稱的上精銳的,已經很少了。只是日本以武士治國,又有武士道為武士之魂,經歷戰國末期的“兵農分離”,已經有為數不少的武士和職業軍人,論起戰斗力來,仍是超過同時代的明軍。

  德川秀忠的戰略原本就與張偉預料的相同,放棄長崎,乃至整個九州,待敵人深入,由四國或是中國地區往攻江戶時,利用敵軍戰線拉長,兵力不足的弱點,派遣諸藩大名襲擊敵人后路,然后集中幕府精銳大軍,與疲敝之敵決戰,誰料張偉登陸九州后竟然不肯進軍,只是圍住了長崎,危脅整個九州,又四處征集糧草,竟似要在九州扎根一般,他的水師又經常四處襲擾,炮彈不住的落在整個日本沿海的某個城鎮頭頂,諸藩大名不住的向幕府告急,再加上家老們的壓力,德川秀忠終于按捺不住,集中了四倍于長崎城外明軍的強大兵力,準備一舉將敵人趕盡殺絕。

  對于圍城明軍擁有數量眾多火炮的事,德川秀忠自然已經知曉,日本原本就沒有什么火炮,除了從葡萄牙人身上學到了火繩槍的技術,在火器上日本根本無優勢可言。戰國時赫赫有名的“三段擊”法,只不過是抗倭名將戚繼光六段擊的翻版,在朝鮮時小西行長于平壤被圍,趕來救援的日軍聽到大炮的聲響,居然嚇的原地返回,逃之夭夭。后來日軍與明軍交戰多了,方知道敵軍的火炮雖然犀利,不過運轉不靈,精準度極低,甚至有不少虎蹲炮、大統之類,也不過只是加大口徑的鳥統罷了。故而現下秀忠雖知道敵軍有不少火炮,卻也並不認為有多大的危脅,到是對方都是火槍兵,令他有些撓頭,日本足輕,甚是正規的武士與騎兵都沒有什么好的盔甲,除了一些有限的大將身上,基本上都算是全無防護,好在秀忠自認為兵力占絕對優勢,與明軍又是正面接戰,縱然有些損失,只要殲滅了敵軍,自然便交待的過去了。

  德川秀忠其實亦是一時人杰,自小便其乃父東征西戰,只是一向不得乃父喜歡,家臣大老們對他也是心有疑忌,故而此戰他必求必勝的同時,也力爭完勝,自蒙元之后,再無人能踏足日本國土,此番海軍戰敗,被人封鎖國門,四處轟炸,現下又被敵軍登陸九州,圍困長崎,若是不以全勝而歸,他又有何面目繼續擔任將軍之職?

  雙方在長崎城外七里處展開戰線,張偉一方的臺北軍隊正中本陣為周全斌帶領的神策衛全軍,共一萬兩千人,左翼為張鼐的金吾衛,八千人,右翼為劉國軒的龍驤衛,一萬人,另外由張瑞率領一千余飛騎騎兵,為戰略總預備隊。整個戰線橫向排開約七里長,向后縱深四里。左翼的張鼐實力稍弱,被安排在擁有背倚樹林,前有斜坡的最佳防御地形上,周全斌與劉國軒則布陣于平原之上,張偉本人拒絕了回到海上指揮的建議,令飛騎退到炮陣附近后,便留在了周全斌的中軍,就地居中指揮。

  因見對方的步兵已經在遠方的地平線上露頭,周全斌縱馬至張偉身邊,問道:“大人,敵人眼看就要布陣進攻,我看,現在就用火炮轟擊,打亂敵人部署,如何?”

  張偉搖頭道:“不必,敵軍只在幾十年前的朝鮮戰場吃過一點火炮的虧,咱們的火炮威力可遠大于當年明軍的火炮,只是他們不知罷了。待一會敵人布陣完畢,向前移動時,再給他們一點厲害。現在就開炮,暴露的太早了。”

  因見對面的日軍士兵越匯越多,黑壓壓的士兵背部都背負著五顏六色的小旗,十幾萬人這般列陣排開,聲勢當真是駭人之極,張偉笑道:“倭人當真是有趣,打仗弄的跟咱們戲班子唱戲似的。”

  周全斌見他神態輕松,笑語吟吟,忍不住怨道:“大人,對方十幾萬的大軍,您在這兒實在是危險的很,怎么還這么不當回事!”

  “哼,若是我的火槍也能如火炮那樣改進,我現在還能弄桌酒席,邊飲邊觀戰呢。全斌,待會敵人被火炮轟的狠了,定然會用騎兵繞過劉國軒的右翼,斜插進攻炮兵陣地,你一定要部署好的用來護衛炮兵的預備隊!”

  “是,全斌曉得,不過那倭人騎兵人數不多,便是能撕開右翼防線,突到后方,估計也剩不下什么人了。”

  “總該小心為上。炮兵可是現下咱們制敵的法寶,馬虎不得。不過,倭人戰國時武田家的騎兵曾經吃過火槍兵三段擊的大虧,便以為騎兵已無用,再加上日本沒有什么好戰馬,各家大名都不肯把錢投到騎兵上,這一萬騎兵還不知道幕府是怎么拼湊的呢。全斌,臨敵指揮我未必如你,下面的事你看著辦吧,我只在此看你們痛擊倭人就是了。”

  周全斌苦笑道:“那您還不肯回船上去。”

  “那是兩碼子事,大戰在即,我這主帥棄師而逃,以后三衛士兵么怎么看我呢。”

  因聽到對面日軍鬼哭狼嚎一般的牛角號聲響起,兩人不在說話,周全斌自回到神策軍陣前方,準備迎敵。

  日軍雖人數遠超過三衛大軍,卻因戰場地形限制,再加上日人戰略落后,因見對方排開陣勢,輕過短暫的調整后,十二個軍團六萬人也便如對方那樣,先行排開了一個一字長蛇陣,傳令的小旗武士四處傳達諸倭人將軍的指令,第一批投入戰場攻擊的三萬士兵即將換陣,以倭人認為攻擊力最強的魚鱗陣來進行第一撥試探性的進攻。

  “開炮吧!目標對準敵方中陣,轟擊!”

  張偉一聲令下,炮兵陣地的三百二十七門火炮便一齊開火,因火炮齊射威力過大,整個三衛士兵只覺得耳邊一陣陣嗡嗡做響,腳底大地微微發顫,各人再放眼看過去數里外的倭人戰陣,卻見一股股隆煙升起,整個日軍大陣被炸的七暈八素,每一顆炮顆落下,便是數十數百人身死受傷,那些土包子日軍何曾經歷過威力如此大的炮擊?一時間鬼哭狼嚎,什么武士道統統拋諸腦外,數萬人沒頭蒼蠅般向回亂竄,立時將后陣沖亂,尚沒有進攻,自已隊列便已亂成一團。

  且不提張偉心中暗嘆,沒有強大的騎兵沖擊擴大戰果,那德川秀忠眼見手下的士兵們如此不堪,敵方一陣炮擊便將他們炸的魂飛天外,隊列混亂,他一時無法,只是氣的臉色鐵青,連聲下令各侍大將、大將趕快整頓隊伍,他決心待大隊重裝完畢,便強令這些足輕們不顧傷亡的強攻。

  那家督神原康勝奉命率領幕府好不容易召集的一萬多騎兵,因距離德川秀忠的本陣很近,又見前隊士兵被炮轟的不成模樣,忙驅馬趕到秀忠身邊,下馬向秀忠道:“將軍,一會讓赤備騎兵出擊吧!讓我帶人把敵人的炮兵陣地摧毀。”

  德川秀忠點頭道:“也只能依賴騎兵的力量了!步兵行動太慢,承受不了對方如此猛烈的炮擊,再加上對方的火槍戰陣,我們很難突破敵軍的防守。”

  他站起身向神原康勝微微一躬,鄭重道:“拜托了!敵軍對炮兵陣地的防守一定很嚴密,此戰是否能得勝,就看閣下的了!一會我會下令步兵重新投入戰場,請等我的命令吧。”

  “是,我知道了!”

  神原康勝又向德川秀忠行了一禮,翻身上馬自回本陣去了。一回到騎兵本陣之中,便將戰略意圖告之手底的大將們,令各將做好強突敵陣襲擊敵后的準備。

  他本人到還信心十足,只是手下的大將們卻對這個任務的可行性甚覺懷疑,神原康勝不比其父,除了繼承其父的家督一位之外,本人並沒有什么令人信服的功績,好在日本人紀律性極強,他宣示了此命令為將軍親下之后,各將也只能表示堅決服從。

  德川秀忠見神原康勝信心十足的離開,到也稍覺心安,便召來一個旗本武士,令道:“你去通知本多忠政,令他快點把第一列的部隊整頓好,要不避炮火,直往前沖!”

  那武士領命去了,因對方的臺北軍隊見日軍紛紛后退,暫停了炮擊,再加上不少有做戰經驗的老將呼喊喝令,本多忠政已將驚慌不已的前隊軍團重新整隊完畢,正在大加訓斥,雖然前方仍躺著數千名死傷士兵,這些職業軍人卻已經慢慢鎮靜下來。待德川秀忠的命令一到,本多忠政便下令道:“全軍沖刺,待沖到敵陣附近,大炮就沒有用了,諸君,請努力吧!”

  此番命令一下,那些被血腥刺激過后的日軍士兵便發出一陣陣野獸般的嚎叫,各武士抽出脅下的倭刀,拼盡全力向前方沖去。相隔五六里的路程,卻實在不是這些憑著雙腳奔跑的武士們轉瞬便能跨越的,本多忠政一令沖擊,日軍大隊一動,臺北的炮軍便又全力開火,火炮的怒吼很快便將日軍將士的吶喊聲蓋了下去,原以為奔跑到一定距離敵方炮火便無法射擊的日軍將士很快便發覺自已實在錯的離譜,敵軍炮火如同張了眼睛一般,始終在日軍頭上不停的炸響。雖然德川秀忠又下令加強攻擊,在第一隊沖擊之后,很快又將第二第三列派了出士,除了留下本陣的三萬人與騎兵未動,整整八九萬日軍如同潮水般沖了出去,敵軍炮火卻似半分也沒有減弱,成噸的炮彈不停的傾到在日軍的頭頂,一顆改良過的榴霰彈落在密集的日軍陣中,便是成百人慘叫著倒下,這一段不遠的路程,委實是日軍的死亡之途。

  德川秀忠眼見手下的武士不斷倒在沖擊的途中,心里一陣陣的怒火湧起,手中扇子便待舉起,便欲下令騎兵出擊。卻又見本多忠政麾下的第一陣步兵已然沖到距離敵軍相近不到一里處,終又忍住,這么近的距離,敵軍火炮無論如何也無法轟擊,騎兵是他手中最后的王牌,不到致勝關頭,終是不能下定決心。

  他在這邊猶豫不定,神原康勝卻是急的汗如雨下,眼見步兵們拼命接近了敵陣,若是此時下令騎兵沖擊,這么一點距離對步兵來說甚遠,對騎兵來說,只是瞬息間便可沖到,若是此時出擊,配合步兵,一定能成功的撕裂敵軍防線,只是不知道將軍為何遲遲不下命令。
wlt61028 發表於 2012-8-14 15:59
第四十九章 鎮倭(十一)

  因日軍第一陣的步軍已然沖近,炮兵炮架上揚,開始做延伸射擊,炮彈不住落在隨後沖來的日軍頭頂,三衛步兵早已將火槍備好,只待長官們下令射擊。

  由張偉親自下令,三衛各兵都新換並檢查了火石,又將每次擊發的火藥與鐵丸裝好灌入桑皮紙包,每名士兵皆保證有六十到八十發的射擊彈藥,由各都尉親自檢查,凡有因火石丟失、槍筒堵塞等因造成士兵無法擊發的,該管長官並士兵都要受到嚴罰。

  由于受到大員島之戰的影響,張偉痛覺令滑膛槍兵帶刀的想法大錯特錯,戰場情勢瞬息萬變,放下槍再持刀肉搏,可能夠掉幾次腦袋了。于是將原長刀封存,除了新改的“斬馬”刀配備軍官與騎兵外,所有的普通士兵皆已在火槍上配備刺刀,台北刺式滑膛槍長112厘米,刺刀套于槍頭之下,用銅螺絲擰緊,刺刀長45厘米,三面開刃,稜形三角,平時置于專用的刺刀刀鞘之內,戰時則聽命裝上槍頭。張偉一直認為刺刀能影響到火槍的射擊精度,不過在滑膛槍開槍時的震動影響下,在有效距離不到三百步距離的實際情形下,刺刀是唯一能迅速在火槍擊發後與敵肉搏的最佳武器了。

  三萬滑膛槍兵以五百人為橫陣,依次排開于這數里長的戰線之上,以三列士兵為橫隊,五百人一隊依次散開,除了布置了數百射術精絕手神射手散亂布于各個散兵坑內,整個戰線皆是密集隊形所布成的一團團的縱隊橫陣,又因台北軍服皆是黑色,間或有軍官頭頂紅衣圓紗帽點綴其間,于是,在沖鋒日軍面前的,便是這黑色的海洋,冷峻而威嚴的橫亙于這些倭人小丑之前。

  “開火吧!”,待第一股日軍沖入距三衛防線不足兩百步時,由周全斌、張鼐、劉國軒分別下令,數里長的戰線上所有面臨敵軍沖鋒的士兵們同時開火射擊,初時不過如炒豆般剝剝的微響,待整條戰線上兩萬余人一齊分列開火後,除了依稀可聞的火炮轟擊聲,便是這一直不停叭叭做響的火槍射擊聲,整個天地間亦被幾萬支火槍開火發出來的白色硝煙籠罩,由于張偉素來重視訓練槍兵的射術,而不似當時的明軍或是歐洲諸國,認為滑膛槍反正是霰彈噴射,甚至在十九世紀,歐洲法英各國還經常征集一槍未放的農夫當兵,不加訓練便直接拉上戰場。直到拿破倫親自下令,在步兵操典里規定士兵必須接受槍法訓練,也必須打過實彈,方有資格上戰場,這才扭轉了一群沒有拿過槍的農夫充做大兵的局面。張偉的火槍兵結過試射,三百步百槍可中二十發,兩百步四十發,一百步六十發,五十步八十發,由于三百步外擊發效果太差,張偉早便下停開火,日軍雖人數眾多,卻一排排的割草般擊倒在地,偶有多沖出幾步者,也又瞬間被打倒。

  張偉只見一團團的血花在眼前飄起,被擊中的倭人武士不住的倒在距離三衛防線一兩百步之前,全然沒有辦法突進半步,縱然如此,因日軍人數眾多,沖鋒的隊形越來越密集,即便是前方遭受了沉重的傷亡,依靠著兵力優勢,日軍將領仍不斷的將士兵驅趕向前,指望著用屍體開路,能與敵人肉搏。因見敵軍一步步向前推進,已經有弓箭手向神策軍陣內射箭,不少站在前列的神策軍士中箭倒下。若是不後撤戰線,只怕肉搏戰再所難免。張偉皺眉令道:“命令炮兵不要向後面的敵軍轟擊了,改換霰彈,轟擊五百步左右的敵軍!”

  聽得他的命令,炮兵校尉朱鴻儒便向身邊的三名都尉令道:“向兩千步外打一炮實心彈,然後全數換霰彈,調整炮架,轟擊五百步左右敵軍。”

  最後一發實心彈擊將出去,使得密集隊形的後陣日軍承受了巨大的傷亡,實心彈穿透力極強,除了攻以攻打敵軍城堡,海上炮戰之外,便是當此密集隊形之際,一發便能殺傷大量敵軍。朱鴻儒眼見一發實心彈足足穿透了二十余排日軍隊列,最少砸死砸傷一兩百人,卻也只是微微一笑,此人宗室出身,原本別說來台北做將軍,便是連出城也是甚難,幸得明末財政困難,養不起數十萬的宗室子弟,無奈之下放遠宗自謀生路,他輾轉之間,竟然在台北炮兵中做到了校尉,到也明末宗室中難得的人才了。

  “霰彈准備,放!”,所有的火炮搖准了准星後,滾熱的炮膛內又放入了以薄鐵皮制成的霰彈,這種炮彈內置細小鐵丸,擊發後因壓力大于炮彈鐵皮的承受能力而破裂,高速運轉的鐵丸四散而出,對人員的殺傷力極大,缺點便是射程很近,炮彈最多在四百米處便會破裂。現下的局勢,使用霰彈殺傷攻的越來越近的敵軍,當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

  一顆顆霰彈在蜂擁而至的日軍頭頂爆炸,無數顆細小的鐵丸以高速的轉速帶著可怖的穿透力撒下身底成群的日軍官兵,一顆拇指大小的鐵丸落在人的頭頂,便可將其頭頂鑽出一個拳頭大的血洞來,每一輪炮擊過後,便有過千的日軍頭破血流,倒地不起。原本已沖擊到百步左右的日軍頓時生起無能為力之感,雖然他們極是悍勇,但在武器上太過落後,仗打到這個地步,已是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了。

  “出動騎兵吧!本多忠政是無能為力了,這樣打下去,只怕打到夜里也無法撼動敵軍的防線,到時候他們一個反沖鋒,疲累不堪的士兵們必定會潰不成軍的。”

  “是啊,將軍,勝敗在此一舉,拼了吧!”

  見德川秀忠仍然癡癡的目視前方,兀立在他身邊的家老大將們紛紛進言,請求秀忠下令讓騎兵出擊,目睹敵軍大炮與火槍威力的秀忠早已喪失信心,只是礙于面子無法下令撤退,因見諸家臣大老們紛紛請求,秀忠長歎道:“好吧,令神原康勝出擊!”

  他既已同意,身邊的旗本武士便拼命的將令旗搖將起來,神原康勝本就離的不遠,眼見前方將士浴血奮戰卻始終被敵軍擋在防線之外,無數精銳的武士手持鋼刀倒在不遠處的敵人面前,雖然是前撲後繼,卻是連敵人的邊都摸不到,怎能不讓這位德川四天王的後代急的吐血?

  當下見了令旗舉起,立即將馬腹一夾,拼命叫道:“諸君,日本的存亡在此一舉,隨我去突破敵軍防線!”

  說罷當先一步,縱馬向前方疾奔而去,他身後諸騎見他沖出,自也忙不迭隨他而去,萬余騎兵如潮水一般自陣地洩出,一齊向右翼的劉國軒部陣線沖去。

  “不成章法!這樣沖法,我看想沖破劉國軒的防線都成問題,更別提沖到咱們的炮兵陣地了。”

  張偉眼見對面的日本騎兵狂沖而出,不但不驚,反道撇嘴先嘲笑一句,然後方令道:“命令炮兵以實心彈擊敵騎兵,劉國軒部散開陣線,列成縱隊,放開間隙放騎兵過去,敵騎志不在攻他,不會與他部糾纏,待敵殘余騎兵沖過,仍然以橫陣迎擊敵步兵。”

  “大人,若是敵騎留下與劉部纏斗,放開間隙後敵步兵再沖上前來,劉部必然陷入苦斗,死傷必重,右翼不穩,我軍整個戰線亦必然受到沖擊,請大人三思。”

  張偉斜眼一看,卻是剛提拔到身邊的原神策軍參軍江文瑨,見張偉看他,便躬身行了一禮,謝罪道:“文瑨無禮,請大人恕罪。”

  “無妨。讓你到我身邊來,便是要隨時贊畫建議,若是噤口不言,要參軍何用。”

  說完又笑道:“長峰,我問你,若你是幕府將軍,又或是這騎兵的指揮官,你是以沖破陣線,纏斗為主,還是撕開防線後迅速猛進,尋我的炮兵陣地,摧毀炮兵陣地後襲擊我後方陣線,以期與前方攻擊的步兵前後夾擊,這兩種選擇,你選哪一個?”

  江文瑨低頭沉思片刻,抬頭笑道:“是,文瑨想的不周全,讓大人見笑了。”

  “你很好,即便如此,咱們也需防備敵軍腦子出毛病,萬一真的在陣前纏斗來回沖刺,到也是麻煩。”

  “是以大人抽調神策衛一營兩千人,一來可隨時護衛炮兵,二來可以在戰線不穩之際隨時支援?”

  張偉見他靈醒,便贊許一點頭,不再與他解釋,又轉頭凝視那狂沖而來的過萬騎兵。因騎兵奔馳時聲響震天,那些騎兵們又拼命呼喝叫喊,又皆是抽刀在手,刀海迎著光線折射過來,令人覺得這實在是一股不可抵擋的力量。

  只是以張偉的眼光看來,日本騎兵潮擁而出,全無隊列章法,前排沒有可以突刺敵陣的長刀或是矛、槍之類,後隊又過早將刀舉起,徒耗力量,一眼看去,整個隊伍約是十幾人一列,密集沖來,這樣不能形成大規模的橫面沖刺,不能快速撕開敵軍防線,實在是很落後很原始的騎兵戰法。

  因見前方陣線有些不穩,不少適才英勇抗擊日本步兵的戰士顯是都有惶懼之意,如此大規模的騎兵沖擊,讓一向沒有經曆過大型戰陣的士兵有了畏懼之意,張偉因令道:“派督戰隊上前,隨時准備捕拿怯戰後退的兵士。”

  “結陣,結陣!”

  原本散開射擊的龍驤衛士兵慢慢由橫列集結,轉為縱列,雖然仍不停向遠方撲來的日軍步兵射擊,不過馬上陷入肉搏也是不可避免的事。而敵軍騎兵,已然近在咫尺。

  雖然在奔襲的路上遭受了炮兵猛烈的轟擊,但騎兵高速的優勢仍然體現出來,連同掉隊與被火炮擊倒的,不過兩三千騎,仍然有六七千騎兵高速向龍驤衛防守的戰線撲來,神原康勝因見對方已然集結待戰,又見對方槍刺如林,日本雖然有火繩槍,卻從未見過有在槍上安放這些明晃晃的槍刺,心中極是納悶,瞬間之間,神原康勝便做了決定:“不要停留,撕開敵軍防線,一直前突!”

  說罷在身邊家族武士的護衛下,搶先沖出龍驤衛陣中,雖然當先的騎士有不少被刺刀刺倒,到底這些又窄又薄的刺刀無法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騎兵造成如同長矛一般的危脅,再加上雖是縱深防線,到底要提防隨之而來的日本步兵,劉國軒便約束下屬,盡量避開敵騎鋒銳,甚至有不少都尉見敵騎突來,便指揮下屬讓開通路,故而兩邊不過是稍加接觸,神原康勝便帶著大隊突破適才還堅固之極的防線,直沖入內。心頭狂喜之余,忙策騎向一直狂轟不卡的炮兵陣地沖去,心中只在暗念: “天照大神庇佑,只要干掉這些明國的大炮,勝利終將屬于我們。”

  他這邊狂沖猛打,卻沒有注意到適才撕開的防線已經被乖乖讓開通路的明軍再度封死,那些試圖隨著騎兵一同突擊的武士被龍驤衛的縱隊防禦死死抵住,一陣肉搏之後,又有縱深防禦的橫陣前赴支援,肉搏加上槍擊,很快便將為數不多的日軍步兵攆開。再加上火炮又再度轟擊日本步兵大陣,雙方又回複到戰爭開始初的態式,日軍步兵徒勞的前撲,紛紛死在陣前不遠處,屍積如山,鮮血染紅了大地,卻始終無法真正危脅到三衛各自的防線,間或有不穩之處,亦是迅速被填補空缺。

  現在,兩邊的將帥都在等待,等待神原康勝撲擊炮兵陣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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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鎮倭(十二)

  見到敵方騎兵撕開防線後一直前突,張偉便知自已沒有猜錯,急忙下令身後的兩千神策軍向炮兵陣地移動,又因張鼐的金吾衛防線所受壓力較小,又急調金吾軍兩千奔援。

  那兩千神策軍士原本便做為保護火炮而排陣于後方,張偉命令一下,便立時奔赴設在身後的炮兵陣地,面對日騎奔襲而來的方向以五百人一陣列隊,以專門對付騎兵的步兵方陣待敵,四個方陣組成了四個四面向外的刺刀從,嚴嚴實實的擋在不遠處沖擊而來的敵騎面前。因方陣需要面對強大騎兵的壓力,故而被選中保護炮陣的兩千神策兵士大半是最初的鎮遠軍老兵,這樣才對在敵騎將自已團團圍住時保持戰意與斗意,若是四面方陣只要有一面堅持不住先跨下來,整個方陣必將被敵騎輕松突破,造成慘重的不對稱損失。

  由于面對騎兵的高速,所有神策士兵一槍未發,直接在優勢騎兵布下了兩千支由火槍及刺刀組成的近兩米長的刺刀從,神原康勝原本未將對方留在後方的這點軍隊放在眼里,在他看來,相等數量的步兵也休息抵擋他的騎兵沖擊,更別提對方顯然沒有在後方留下大股的部隊,這樣,沒有任何防護的炮兵部隊,必然一個個慘死在他刀下。

  正當他帶著部下舉旗不定之際,急調而來的兩千金吾槍兵卻已在神策刀陣後列好了橫隊,開始舉槍瞄准射擊。砰砰的槍響驚醒了神原康勝,眼見自已的屬下沒有接戰便一個個被火槍擊倒倒地,憤怒之極的神原康勝令道:“向前沖吧!雖然會面臨可怕的死傷,可是勝利就在眼前了!”

  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接受優勢騎兵不沖鋒就被幾千火槍兵攆走的事實,可他唯獨忘了織田信長用障礙物擋路,以落後的火繩槍擊敗武田騎兵的事實,于是,雖然手下的騎兵與戰馬都對那一片片刺刀從心懷恐懼,孤擲一注的神原康勝仍下達了沖擊的命令。既沒有成建制的槍騎兵,也沒有後世歐洲人對付步槍方陣的經驗,更沒有適合騎兵做戰的隊形,近七千騎兵就在火槍兵不斷的射擊下,向眼前刺眼晃目的刺刀從沖上過去。

  第一波接近的騎兵雖然揮刀狂舞,卻根本靠不到方陣內神策軍士的邊,疾沖而擊的戰馬連同騎士,直接被刺刀刺倒在地,或是被慣性拋上了天空,直接落在了刺刀從中,整個人身被刺刀捅穿,掛在半空。這樣的強攻雖然可以突破刺刀方陣的第一層,可是亦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直排到五層的方陣等待前沖的騎兵,初始的銳氣很快喪失,縱然神原康勝一直督促部下前沖,各級大將也拼命呼喊鼓氣,可是眼前就是明晃晃的刺刀,耳邊是火槍不停開火的砰砰聲響,長途奔襲撕破敵軍防線後的勇氣已然喪失殆盡,剩下的,便是如何逃脫這可怕的戰場吧。

  與此同時,張偉的火炮部隊卻一直沒有停止過射擊,霰彈已近在激烈的轟擊中迅速消耗乾淨,又換上了普通的開花彈與實心彈一直不停的向前方的日軍步兵陣中猛射,縱然敵方騎兵近在咫尺,心里明白斷然不能讓敵大隊步兵突破防線的朱鴻儒只是不理,命屬下軍官安撫好炮手的情緒,無視身邊神策、金吾兩軍與敵方騎兵的生死搏斗,只顧著不停的向敵步軍發炮。他這般穩妥堅毅的表現,自然讓張偉全盤看在眼里,原本擔心炮陣會因敵騎襲擾而混亂不堪,失去對敵步兵的威壓打擊,現下在朱鴻儒的指揮下,炮彈仍是不停的傾洩在大股的日軍陣營中,不停的奪去日軍步兵的生命。戰斗從中午打起,眼看已是黃昏時分,日軍不但沒有突破防線,反而不斷的被炮火逼的後退不止,武士的勇氣和戰意在不停的炮火打擊下,已然接近崩潰邊緣。

  “家督大人,咱們後撤吧?”

  面對不停的火槍射擊,加上難以突破的刺刀方陣,神原康勝身邊不停的有人勸他後退,“是啊,這樣打下去,我們會全軍覆沒的,還是後退保存實力,以圖再戰吧!”

  “混蛋!你們回頭看看,剛剛我們沖進來的敵陣已經又再度合圍,而我方步兵給對方的壓力越來越小,我們現在回頭,那些豎起長槍的敵人必然放槍追殺,待我們沖到剛剛的敵陣前,你當他們還會那麼輕松的放我們出陣嗎?”

  神原康勝雖是如此回答,心中卻是在急速思索著突圍之策,原路而返是不可行了,只能先向右突圍,往長崎城方向而逃,至于下一步是不是能突破敵軍的封鎖,也只能見步行步了。看著畏縮不敢硬沖,只是向征性的在敵軍方陣前縱馬來回奔馳的部下,神原康勝怒從心起,心知再拖下去整個部隊必然將四散而潰,只得恨恨下令道:“全體突圍,向長崎方向突圍!”

  說罷自已搶先調轉馬頭,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向左面長崎城方向縱馬逃逸。他搶先一逃,整支隊伍頓時大亂,屬下各騎皆是不管身邊戰友死活,拼命調頭向長崎方向逃竄,神策方陣的士兵眼見對方陣勢大亂,所有的騎兵皆是不顧擁擠與身後的槍擊,甚至將手中的武器拋卻,以方便縱騎逃跑。當即便有都尉校尉指揮,散開陣型,放下長槍,開始裝藥射擊,日騎雖然拼命奔跑,但是因隊形混亂,甚至有自已人被擠踏而死,一時半會卻又能逃的多遠?于是只聽得身後槍聲大響,顯是適才列陣的敵兵開始舉槍射擊,眾騎兵皆是心膽欲裂,拼了命的向前逃竄,那手中有刀的,甚至就向眼前擋路的戰友劈去,種種混亂模樣,當真是不堪之極。在留下近千匹戰馬與兩千余具屍體後,剩下的四五千殘余騎兵終于成功逃脫,踏出的一股股煙塵慢慢消失在遠方,這支對此戰危脅最大的軍隊就此絕跡于戰場。

  德川秀忠立于遠方的土坡之上,親眼目睹神原康勝帶隊而逃,心中湧起一陣陣的絕望之感,恨恨的向身邊侍立的家老大臣道:“神原康勝比起他的父親,簡直是豬!他不配做德川家的家督!就算他逃命成功,我也要令他切腹!”

  本多忠政早已回到他身邊,聽他侮辱康勝,心中卻是興奮的很,雖然他的步兵亦是全無建樹,不過總好過神原康勝落荒而逃,只是眼前局勢,到也容不得他幸災樂禍,急忙向德川秀忠道:“將軍,不可以再拖下去了!前方士兵的士氣早已消彌怠盡,騎兵又以逃竄,此戰我們必敗,還是快點下令您的本陣上前掩護,令前方的士兵從容後退,不然的話,我擔心敵人反攻,我們會由失敗便成大潰敗!”

  德川秀忠又狠狠向前看了半響,方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就令我的本陣上前,你去指揮前面的士兵後撤吧。”

  以手加額,慶幸道:“若是敵軍也有萬余騎兵,只怕我們沒有機會回到江戶了。”

  此時太陽已慢慢落下,暮色降臨,這一片大地行將被黑暗籠罩,只是那火槍擊發時的紅色亮點,以及大炮沉悶擊發時猛然的紅光一閃,提醒人這場激烈的大戰仍未結束。

  德川秀忠本陣的一萬人在各侍大將的指揮下,緩慢的向前移動,以期穩固防線,掩護前面奮戰半天的將士,各人均知此戰已敗,來日亦無法突破敵軍的強大火力,仗,是無法打下去了,日本該當如何避免千年以來沒有過的奇恥大辱?

  “啊……呀賣爹……”

  張瑞狠狠將發出淒慘叫聲的倭人一刀劈成兩半,他手中的斬馬刀雖不如日本倭刀那般鋒利,但是刀身較直,刀背比倭刀厚實,鋒刃又仿了倭刀形狀,便于劈砍,亦可平端直刺,接到張偉出擊的命令後,蓄勢待發半日的飛騎將士從金吾將士身後的小樹林內奔出,馬尾上綁上了樹枝後,這支奔馳向前的騎兵聲勢絕不下于適才的日本騎兵。而千中挑一的勇力之士方能充做飛騎,論起精銳,卻又比適才的日騎強上許多。眼見對方騎兵逞威,張瑞急的兩眼充血,只是沒有接到張偉命令,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出動,只得不停的派遣使者向張偉求戰,卻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他自是不知,張偉決心以步兵方陣抵擋敵騎,亦不會令張瑞這支鐵錘去追擊那支完全喪失戰力的騎兵,好鋼要使在刀刃上,眼見敵人行將撤退,所有參于攻擊的日軍步兵已是強弩之末,不借機將其擊潰,卻待何時?

  張偉的殺手,自然也是騎兵,只是他使用的時機與方式,卻比德川秀忠高明的多,一千多騎兵排成兩排,以整個覆蓋了數里長度的寬大正面向疲敝不堪的敵軍步兵發起了直接的強攻,前排的五百騎使用長達兩米五的重矛,是為槍騎兵,距離五十米時,將馬速提到最高,放下長矛,以平端的方式向前沖刺,前排的日軍原本還打算抵擋,卻無一不被可怕的長矛刺穿挑起,一次沖撞後,槍騎又放下長矛,舉刀劈砍,那些疲累不堪的日軍步兵卻如何能抵擋的住?當真是刀下無一合之敵,整個日軍陣線在張瑞飛騎的沖擊下迅速崩潰,只不過幾分鍾時間,原本還是進攻態式的日軍大隊全數後退,不但本身沒有任何的抵抗隊形,還把後續上來掩護撤退的將軍本部沖亂。冷兵器戰爭時,只要一方形成潰敗,在沒有優秀的下層職業軍官及先進的組織體系前,任何人都無法挽救一潰千里的頹勢。

  “將軍,請快點撤退吧,把軍隊收攏集結,或是重新征召,我們還有再戰的機會!”

  “是的,快點離開戰場吧,敗兵很快會把我們淹滅,到時候想從容退走是不可能的了!”

  “將軍!”

  無數的家老大將含淚跪下,力勸神情呆滯的德川秀忠趕快後退,原本還以為對方沒有騎兵的德川簡直無法接受對面突然沖出一支強大騎兵的現實,眼見幾里外的部下被對方砍瓜切菜般的殺死,眼見自已的部下沒有任何人試圖反抗,各自都撅著屁股拼命逃竄,哪怕是對方的長刀砍來,也只是閉目待死,德川秀忠身為幕府將軍,是天皇任命的全日本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這一刻此情此景看在眼中,卻如何不感到深深的恥辱……

  “走吧,將軍!”

  勸告的聲音仿佛遠在天邊,卻又是那麼響亮,不容他忽視,只得從內心深處長歎口氣,向諸人道:“走吧!以全日本之力,不是那麼容易被征服的。回去之後,便要下令諸藩總動員,我到要看看,他們這幾萬人,如何征服全日本!”

  說罷連忙縱騎向後方搶先而去,他若再逃的慢些,先別提全日本,只怕眼前連同這位將軍在內,幕府所有的精英便要先喪身于此了。

  張瑞帶頭飛騎來回沖殺了數十次,縱深三四十里的路程,到處都是被飛騎斬殺的日軍殘屍,自相擠踏而死的,奔逃向前又被飛騎攆回,被追擊而至的槍兵擊斃的,一路上死屍與降兵不絕于途,直至第二天天明,張偉下令各軍回營休整,一萬余降兵無法安置,盡數被張偉下令槍殺,那遍野的屍體自然也無人去管,好在已是暮秋時分,天氣轉涼,到不必擔心屍體腐爛引發瘟疫。

  長崎決戰十五日後,幕府終于低頭,面對張偉虛張聲勢的對中國地區的試探攻擊,所有的日本大名甚至天皇亦派人知會幕府,一定要盡快結束這場丟臉的戰爭。
wlt61028 發表於 2012-8-14 15:59
第五十章 和談(一)

  十二月的日本已是冷風襲人,受命與幕府談判的一行台北使者的隊伍正匆匆趕往日本幕府所在地,江戶。受命與日本幕府談判的正是台北衛指揮使參軍官江文

  瑨,他原本拒不接受這個實際上只是去敲詐敵手的使者任命,還是張偉拉著他的手,誠懇說道:“長峰兄,我知你素來愛讀書,講究仁智禮義信,這個,遠人不服,則以德義感化,感化不成,乃用刀兵。人家都承認戰敗,現下讓你去讓他們割地賠款的,是有些不合聖人教化之道。”,他娓娓道來,江文瑨聽了大喜,他極是不贊同這種扼住人脖子敲詐勒索的行徑,覺得太丟中華上國的臉面,現下聽了張偉如此說話,直以為他要改弦更張,放棄那些無理的要求。

  誰料張偉還不待他點頭贊同,將他手重重一握,話鋒一轉,又道:“長鋒兄,財政困難啊!此番動兵,連同初期准備,後期彈藥、給養、鎬賞軍餉、損毀武器……等等等等,沒有三四百萬銀子是彌補不了損失的!戰事是倭人挑起,禁絕我的貿易,侮辱我的使者,這軍費他們不出,難道讓我當褲子咬牙承擔了麼?長峰兄,這天底下沒有這般的道理吧。以前人動刀兵不要軍費賠償,是因為要麼勢均力敵,要麼就是滅人國。現下我又不打算滅了日本國,他們又吃了敗仗,這軍費自然該當他們出!我現下只要五百萬的現銀,三百萬石的糧食,這條件很是優惠了!”

  江文瑨目瞪口呆,看著唾沫橫飛,滿嘴銀米的張偉,渾然不知眼前這位到底是統兵的大帥,還是一個商行米鋪的老板,當下只是連連苦笑而已。張偉正自講的興起,卻哪管江文瑨的臉是長是扁,仍是興致勃勃道:“至于通商是題中應有之意,我打這場仗就是為了日本的獨家通商權,這一條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步!割讓長崎,九州為不設防區,也是為了中日雙方不再有戰爭,和平共榮嘛!你將我的德意好生宣講給那些日本蠻子聽,告訴他們,現在我是不能滅了全日本,不過,三年內我要把軍隊規模擴大到十萬!到時候,看他們拿什麼和我打!”

  他也不顧自已噴了江文瑨一臉的唾沫,轉身將蓋上了印信的使者文書交與他,又道:“此番是日本強烈要求和談,你不必與他們客氣!只需將我的條件開將過去,成或不成,都是你的功勞。好了,去吧!”

  說罷將文書塞到江文瑨手中,又將迷迷糊糊的他推將出去,于是趕鴨子上架,這位博古通今,甚至有些讀書人迂氣的江參軍,就這麼頂風冒寒的騎馬往江戶而去。

  張偉因見江文瑨一臉迷糊出門,待他走的稍遠,便忍不住叉腰大笑起來,內堂何斌早便忍耐不住,見他大笑,亦是放聲大笑起來。兩人爆笑良久,方才停住,何斌耐不住問張偉道:“志華,你怎麼派了這位只通軍務不理人情,又一臉書生迂闊氣的參軍?難道軍中無人了?”

  又疑道:“他這模樣,能帶兵打仗麼?”

  “嘿,廷斌兄,這你有所不知了。此人雖迂闊不通人情,卻是肯醉心于軍事,舉凡我給他的各種西洋戰例、兵書,還有三衛打的這些仗,他都寫了節略心得,彙聚成冊,呈上來給我閱覽。對我及他,都是甚有好處的。不過,此人只能做參謀人員,不能帶兵打仗,為將者,不但要知兵,亦要知民,他不成的。”

  嘿嘿一笑,瞅著何斌道:“是以急著卻請廷斌兄你來,以你舌辯熊文燦的大才,和幾個倭人小丑談判,當真是大才小用啊!江長峰不過是先期開價,就地還錢的事,就交給老兄你了。”

  何斌擺手道:“志華,你又來虧我。用的著我就狠勁的拍馬屁,也沒見你把從遼樂帶回來的好酒多送我幾壇---人情冷民暖哪!”

  “嘿,廷斌兄,這樣說話可是不地道吧。酒雖然讓三衛諸將中的酒鬼一掃而空,可那上好的高麗參茶你沒少喝吧?”

  “那你屢次借我私人的銀兩以充公用,把利息拿來!”

  兩人說笑一番,何斌卻突然向張偉正容道:“志華,你此番將倭人俘虜盡數坑殺,只怕倭人將軍深恨于你,談和殊非易事。濫殺不祥,你何苦如此?”

  “我有苦衷……”

  “再大的苦衷亦不能輕忽人命啊!這樣殺戮,有損我中華上國之令名啊。”

  他語氣咄咄逼人,張偉只得將原本半臥在行軍榻上的身形坐直,正色答道:“廷斌兄,可知當年倭寇入侵東南沿海,燒殺淫掠一事?”

  “我自然是知道,不過,以德報怨,寬恕待人,遠人不服以德育之,這才是正道。以殺能止殺乎?”

  “那我問你,倭人將來有了力量,難道不會報今日之仇麼?咱們就是把俘虜盡數放回,可以讓幕府將軍痛哭流涕,前來認罪麼?”

  “不能……”

  “當日倭寇入侵,縱橫南方十余省,無人能制,那時候中華上國很有威名麼?我再問你,當年戚將軍俘獲倭人,盡數放回的好,還是斬殺以警來者的好?”

  見何斌嘿然無言,張偉知道他已意動,又冷笑道:“上次殺鄭氏降人,已有人暗中非議,道我是屠夫,現下又殺日本降人,傳將回去,只怕我就成毒夫了。殘民以逞謂之毒夫嘛。不過,縱然是我手染鮮血,也總好過讓他們將來去欺付中國之人,我交個底給你,廷斌兄,將來日本全國要麼臣服于我,寫漢字,說漢語,全數改為中國之人,要麼,這島上數千萬人,一個不留!日本離中國太近,是肘腋之患,也是心腹大患,一定要在我手中,將它解決!”

  他這番話殺氣騰騰,蠻橫無禮之極,只是何斌已然被他說服,臨來時滿心想勸張偉以仁德待人的心思也只得打消,無奈之下,只得盤算如何幫著張偉與德川秀忠談判,獲取最大的利益。

  張偉自然知道他一直以來在台灣的高壓統治導治很多人的不滿,不光是受到約束的各級民眾,便是台北各衙門的力事官吏,也多有不滿者。自秦而降,中國曆來是以儒家的寬仁之道治國,禮大于法,宗族大過官府,天地君親師,皇帝尚且排在儒家的“天地”之下,更別提什麼“法”了。自漢唐以降,官府除“八議”公然破壞法制以外,又有“令”,“判”、“格”,等等正律以外的補充,唐朝的三省、兩級地方政府、法律、官學、官制、軍制,原本就是封建社會發展到高峰極至時的產物,可是不過百年就破壞殆盡,正是由于中國總是權大于法,人情大于律令之故。對于張偉目前高壓加嚴刑苛法的統治,表面上自然無人敢于質疑,暗地里的不滿卻是從未停歇,這些人不敢當面指斥張偉的治政方略,自然就借著所謂天理人情之類,向張偉的鐵腕手段叫板。對于這種指東打西的手段,張偉自然心知肚明,卻也不好向何斌等元老發作,只得待將來有了大義名份後,建立完善的新制度及律令,加以宣傳,方可扭轉一二,千年積弊,卻也真不是一朝便可消彌的。

  兩人又談了一陣何斌走後台灣的政局安排,張偉留張傑鎮台北,自然是心中慰帖,很是放心,軍機處等人辦事勤謹,何斌卻也著實說了幾句好話。原本張偉離台,諸事都由他主持,每次都累的不輕,此番有了軍機處這樣的最高施政機關,何斌當真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對張偉的安排不但不怒,反而大是敬佩。

  卻不料張偉聽他連聲贊頌之後,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何斌大奇,知張偉這副神情必有下文,于是連聲逼問,張偉只得答道:“軍機處之設不過是一時為你我息勞,軍政不分,名位不正,表面上大權在握,實則是我的秘書郎。那吳遂仲才干不凡,野心也是不小,對權位表面淡泊,實則熱衷,我此番有意冷落他些,讓他知道我雖信任于他,卻並非缺了他就不行。至于軍機處這個機構……將來再說!”

  他不肯盡數說出心中所思, 不過這心中陰謀詭詐之事對何斌也是全無隱瞞,何斌大是感念,心知張偉不忘當年一同創業情份,只要自已不在暗中對他使絆子,張偉掌權一日,定可保自已富貴一日。當即向張偉一笑,不再逼問。

  他們這邊輕松寫意,在那房中升起了大火爐,一群人說話烤火,閑談古今,當真是舒適之極。便是那三衛的軍士,亦是居住在那牛皮大賬之中,十人一帳,又有征集來的棉被禦寒,到也不曾受凍。只可憐那江文瑨,雖張偉明知他此去必是無功而返,竟也令他即刻上路,此時十二月天氣,正是寒冬初至,一路上雖不是冰天雪地,只是那冷風一直往袖口領口中灌,把這文弱參軍凍的縮手縮腳,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到了江戶,卻又被有意怠慢的德川秀忠晾了數日,方才召見于他。

  倭人此時議事的規矩卻與中國漢制同,入閣議者者皆需除鞋而進,跪坐議事,江文瑨雖是曉得倭人習慣,只是將膝蓋跪在那冰冷的地板上時,仍是心中默默將盤踞軟墊之上的幕府各人罵了個遍。

  因見江文瑨端坐不語,德川秀忠身為上位之人,自然也不會先行開口,那本多忠政只得先開口敷衍道:“將軍此來辛苦,你家大人可好?”

  江文瑨不軟不硬答道:“貴國九州到也不算寒冷,大人此時身居長崎城主的府邸之內,想來是安好的很。”

  本多忠政被他噎的難受,本欲發火,又想起人家畢竟是勝軍之將,只得將火按下,又問道:“將軍此來不易,還是請將貴方的條件開出,兵凶戰危,貴國數萬將士居我國九州,還是借著我國天皇以仁德之心,下詔和談之際,拿出誠意來解決貴我雙方的爭端,否則,我國大兵云集,恐怕貴軍將如那蒙元之際的數十萬大軍,盡數喪身于日本!”

  江文瑨聽他虛言訛詐,大言炎炎,用什麼大軍云集之類的話來虛言恐嚇,微微一笑,答道:“貴方還有大軍?將軍閣下的精銳武士已盡喪于長崎一戰,還連累了九州諸藩征集的大軍,屍體至今仍然連綿于長崎野外,請問將軍又去何處重新征集大兵呢?”

  “我家將軍已然退位,傳位于長子德種家光,現在將軍大人是大禦所,請不必以將軍之名相稱了。”

  江文瑨大奇,注目望去,見德川秀忠神是頗是尷尬,諸家臣大老皆是面無表情,當下明白過來,想來是長崎戰敗,秀忠受到家中大老的逼迫,被逼退位。雖然身為大禦所,想來實權已是被剝奪了不少,否則以秀忠的性格,主動求和到也不大可能。

  心中明白,卻也不好刺激過甚,只是接著笑道:“來時聽說貴國的後水尾天皇不久之前退位,傳位于明正天皇,七歲的天皇下詔,恐怕別有內情吧。”

  本多忠政以生硬的態度答道:“這是我國的內政,不需閣下費心。”

  那後水尾天皇春秋正盛,卻是因秀忠之子家光的乳母徑自前去朝參天皇,因她身份卑微,天皇雖封她為“春日局”,內心卻甚覺羞辱,天皇身邊諸公卿大臣亦是極為憤怒,覺得幕府太也不將天皇放在眼里,故而後水尾天皇憤而退位,以示抗議後,德川幕府與京都的關系委實緊張的很,此番張偉帶兵來襲,幕府慘敗,到正好給了這些心懷不滿的公卿以借口,天皇下詔令幕府迅速平息戰事,想來也是前番後水尾天皇退位引發不滿的發洩。
wlt61028 發表於 2012-8-14 16:00
第五十章 和談(二)

  江文瑨固然沒有點明話中含意,幕府諸人卻是心知肚明,不外乎是說長崎敗後,日本政局不穩,不但是天皇公卿不滿幕府,便是那一向刺頭的諸藩大名,亦有不少蠢蠢欲動的。長崎一戰幕府損失慘重,精銳武士死傷了不少,若果真有幾家大名以尊王名義起兵,只怕也不易彈壓。好不容易的一統局面,行將崩潰。

  他們很怕分裂,卻不知道張偉也很怕日本再度進入到戰國狀態,戰爭是科技和政治發展的最好催化劑,若是日本拼了老命再內戰幾十年,只怕有什麼先進的武器和科技政治理念都可以順利進入日本,日本人學習和改革的勁頭張偉心知肚明,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是故,他比幕府本身還要迫切的希望幕府繼續存在,壓制諸藩,維持表面上的和平,這樣才能把全日本湧動的暗流借幕府之手壓制下去。

  德川秀忠心里當真是五內欲焚,他從父親手中接下了這麼大的基業,誰料沒有多少年便遇到了這麼大的挫折,原本就不高的威望更是直線下降,現下眼前敵方使者貌不驚人,且又是一小小參軍,原本就覺得受到對方侮辱的他更覺憤怒。只是諸大老都被辯的啞口無言,他現下被逼退位,卻又有何話說?

  諸人都是啞口不言,閣內頓時是死一般的寂靜,直過了半響,德川秀忠無奈開口道:“尊使,請把貴方的條件開出來吧!”

  江文瑨向他躬身一禮,默默將准備好的和談草約從懷中掏將出來,遞與閣內的侍者,那侍者自去轉呈給德川秀忠。

  秀忠接過草案,因當時有身份的日本貴族皆學習漢字,這草約他到不必翻譯,自已直接拿過來便看。只看了片刻不到,立時兩眼噴火,對方條件之苛遠出他想象之外,在幕府會議猜測時,料想對方必將趁大勝之威,要求獨家貿易,甚至開放港口之類,誰料對方不但要求了這些,還老實不客氣的提出割地賠款,強忍住怒氣,雙手顫抖著將草約遞于本多忠政。那本多忠政到沒有他這般憤怒,淡淡掃了幾眼,便又將草約遞于旁人,閣中十數人看完,只是無人說話,諸人誰也不是傻子,這樣的條約明顯是對方獅子大開口,如何還價,自然是該當秀忠先開口。

  秀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知各人等著看他表態,臉面上一陣陣的發燙,又見江文瑨仍是若無其事端坐對面,一時按捺不住,縱身而起,將身後刀架上的菊一文字拿起,抽出刀來疾沖過去,將刀架在江文瑨脖子上怒道:“貴使挾長崎之勝余威,上門欺我,難道不知道武士一怒,血流五步嗎?”

  江文瑨將眼一把,微微一笑,用嘲諷的語氣答道:“怪不得大禦所統兵十幾萬,數倍我師,仍是慘敗收場。統兵大將自詡為武士,揮舞佩刀威脅敵人使者,這麼有失身份的事我家的指揮使大人是決計做不出來的。大禦所,你可知將軍一怒,血流千里麼?”

  “你!!!”

  一縷鮮血從江文瑨的脖子上緩緩流將下來,德川秀忠一時激怒,手上多使了一些勁道,刀刃切入肉中,雖是他及時收手,亦在江文瑨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見他如此,江文瑨反道不再出聲,只是將雙眼閉起,身體坐直,一副閉目待死的模樣。

  德川秀忠長歎一聲,將刀收起,正容道:“江使者膽色辯才俱是驚人,令人折服。也罷,這條約雖是過份,到也不是不能商量……”

  江文瑨睜開雙目,笑道:“我家大人在我臨行前向我交待,條約一字不可易。”

  德川秀忠聞言差點吐出血來,他肯就這一過份這極的條約來商討,原本就是極大的讓步,誰料人家的主將早就有言在先,條約一字不可易,兩相對比,他當真是丟臉之極。因見諸家臣大老霍然而起,顯是也對張偉的這一交待甚為不滿,只是卻無人上前說話,一時間心灰意冷,將佩刀扔在地上,吩咐道:“你們與使者商談,若使者仍不肯改易一字,便將使者好生送出城外,派人送回九州。”

  說罷向外間蹣跚而去,臨出門之際突然轉頭向江文瑨問道:“使者,你當真只是一小小參軍麼?”

  “正是,有勞大禦所動問,文瑨確實只是指揮使大人身邊參軍,參贊軍務是也。”

  微微一點頭,秀忠向他慘笑道:“參軍都是如許的人才,怪道那張偉幾年之間勢力強大到這個地步,我曾經聽說過他幾次,一直只道是一個尋常海盜罷了,早知今日……”

  話沒說完,突然臉色一變,嘴角溢出一股鮮血來,用衣袖拭去,徑自去了。

  見他如此,江文瑨心中暗歎:“此人命不久矣。長崎一戰敗的太慘,又因得罪天皇被公卿羞辱,加之被逼退位的郁悶,今日又被刺激到吐血,來日再被逼簽定和約,這些事累積在一起,想不死亦難。”

  德川秀忠走後,諸幕府大老一齊上前,欲以言辭與江文瑨一較高下,誰料不管他們如何解說,如何恐嚇,如何利誘,如何威逼,江文瑨一概微笑答曰:“大人有言,條約一字不可易!”

  他書呆子脾氣,來做此事當真是恰當之極,不慍不火,不卑不亢,一直僵待了半日,幕府諸大老無法,只得命人將他送出,稟報德川秀忠和談破裂。

  秀忠到是欣喜過望,和談原本不是他本意,依他本意自是要齊集兵馬,與張偉再戰,現下和談破裂,秀忠雖是適才吐血而出,神情萎頓,一聽使者被諸大老送回,立時便縱身而起,重回議事室,向諸大老要求頒布征兵動員令,在全日本動員大軍,最少要動員五十萬步兵,三萬騎兵,不信以這麼強大的實力,打不敗張偉那區區的三萬多人。

  他雖是慷慨激昂,向諸人陳說厲害,諸大老卻是無人理會,他說的漂亮好聽,什麼五十萬大兵,數萬騎兵,必能將敵人攆下海去。豈不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數十萬農民征集起來是多大的動靜?諸藩原本就不穩,這般大動靜的征調,必將引發大規模的動蕩不滿。再加上農夫從軍未經訓練,只怕對方幾炮一轟便各自星散而逃,連帶原本可以一戰的職業武士亦同時被沖跨,諸家老大臣已然明白,以對方火器之犀利,並不是僅憑人多便可以戰勝的。敵方肯談判是因為人力不夠,若是三萬多大軍翻上一番,只怕人家憑著軍隊自已至江戶來取銀,又何必派遣人來談判呢。

  秀忠因見已方大老如此卑躬屈膝,怯懦懼戰,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當下由侍者扶著而出,自此之後再不理事,一任事物由家臣大老會議決定。

  諸人卻是不理秀忠,眾人合議仍是要和談,派遣了使者前往長崎,請求張偉再派使者,重新擬定條約。張偉又有意透露何斌已至日本,幕府諸人已探知何斌為人,當下喜不自勝,極力要求何斌親來江戶談判。

  半月之後,張偉終于應日使之請,重派使者,此番卻換上了能言善辯機詐陰謀的何斌前往。幕府聽聞是與張偉一同開基創業的何斌前來,自然也是喜不自勝,知道此番對方有心令和議成功,于是自德川家光以下,幕府眾人皆自將軍府邸之前而迎接,那何斌早年曾隨同鄭芝龍前來日本,拜見過德川家康,與現在幕府的不少大老皆有一面之緣,當下各人把臂言歡,語笑歡然,不但不似敵國會議,反到象是故契重逢。

  諸人將何斌接入閣內,又是一番寒暄過後,便開始切入正題。那本多忠政先開口道:“何先生,我們幕府各人,都是敬你是家康將軍會晤過的人。又與幕府的朋友鄭芝龍將軍相交甚厚,咱們不必客套,我先將幕府的態度告之閣下,那個草約,幕府絕對不會同意的。”

  “那又何苦把我請來!這個,草約一字不易,這是張志華定下的底線,諸位,你們的選擇只在于簽,或是不簽。”

  說罷傲然抬頭,目光巡視神情難看之極的幕府諸人,他此番做態之前便與張偉商量好,一定要趁幕府諸人心盼和議而成,以為他何斌是來討價還價,先期給這種心理狠狠一擊,然後再趁機就地還錢。

  本多忠政卻是此時閣內身份最高之人,無奈之下只得先張口道:“閣下,難道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嗎?”

  說罷自已都覺得甚是羞辱,只是勢不如人,不得不恬顏相問。

  何斌冷笑道:“諸位,可是覺得我方兵少,不能橫掃整個日本?明告訴各位,我家大人已然派人回去調兵,六千火槍兵加上一萬土蠻騎射手,再募集三萬健丁搬運糧草彈藥,沿海軍艦不停轟擊,掃清諸藩,諸位舍不得的銀子,咱們自已取了當軍費-----各位,只怕到時候想割地求和亦不可得也。”

  他雖是虛言恐嚇,到也不是盡數誇張,張偉現在居九州而不攻,除了威脅中國之外,再無動靜,幕府諸人皆以為是敵方兵力不足,無力保障後勤所致。若果真如何斌所說,對方此時沒有動靜,卻是為了積聚力量,為下一步大的舉措而做准備,那當真是危險之極。幕府固然可以全民動員,又怎能與六萬裝備精良,戰力強悍的職業軍人相抗?

  各人皆是面如死灰,良久之後,本多忠政方勉強笑道:“如此咄咄逼人,又豈是中華上國的風范!”

  “正是,日本自漢朝時便曾受漢家皇帝封賜,唐宋兩朝亦是來往不絕,怎麼到了明季,中國待日本如此殘苛。”

  “算了,咱們拼死一戰,未必一定會輸?”

  因見何斌不露聲色,本多忠政只得又回頭打圓場道:“何先生宅心仁厚,有仁人君子之風,必定會為幕府想想辦法,大家體體面面簽了和約,過了這關。何先生,你以為如何?”

  他這般卑躬屈膝,軟語相求,何斌便也笑道:“我與老將軍曾有一面之雅。又怎忍相逼過甚,何況中華上國一向以仁德服人,只要諸位拿出誠意來。張偉將軍那里,由我何斌擔待就是。”

  他讓人家“拿出誠意”來,這些百練成精的家老們又如何不知道他話中之意,各人急忙將幕府准備的條件捧將出來,送與何斌觀閱。

  何斌一看,肚里大笑,面情上卻仍是神色凝重,只見那條約上寫著:“日本國賠付張將軍戰爭損失,賠付白銀兩百五十萬,糧一百萬石。給予張將軍獨家貿易權,長崎為不設防區,日本與張將軍從此友好,不相征伐,如有違約,則天罰之。”

  當時日本所儲藏的白銀數量約為世界的三分之一,是以肯一下子拿出一百五十萬兩的賠償,當時又大力發展農業,一百萬石的糧食對他們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何斌見了甚是滿意,有些賠償,已足夠此番興軍的軍費,還有一半的盈余。只是想到張偉此番不依不饒的模樣,心知這還是對方的初步方案,便將臉一板,怒道:“貴方全無誠意!所賠付的白銀及糧食數字與我方要求的相差甚遠,如此,何必和談?我方掃平幾個大名的城池,只怕就遠遠超過這個數字了!”

  起身拂袖,便要離去,至門口又冷笑道:“各位,割讓長崎不容商量!”

  他這般做態,閣內諸人均是慌神,此番忤逆德川秀忠之意,眾人一力主和,現下又怎能這樣就放何斌走了?當下忙不迭沖到門口,好說歹說又將何斌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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